四十五 放鹤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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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枯叶落,群鹤南飞。梅林中,放鹤老人坐在洞府前平整青石上,奏琴自乐。
琴声传上云霄,一行仙鹤落下云霄,围绕着老人飞舞高歌。琴声、鹤鸣交织在一起,和谐而融洽。次日,群鹤起程继续南飞,一只幼鹤依偎在老人身前不肯离去。
“小丫头你想留下来陪我这老头子吗?”放鹤老人开怀笑道。
幼鹤点点头。
“好,你以后就是老头子的女儿了!”放鹤老人抚摩着幼鹤的头高兴的说道。
幼鹤引颈而鸣,振翅飞起,优雅的身资在天空翩翩起舞。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百年时光弹指一挥间,美艳少女身着素白衣裙垂着头从盛开的梅花深处走出,盈盈拜倒在放鹤老人和一儒雅汉子身前,道:“女儿给爹爹请安,小妹妹拜见兄长!”
“呵呵,快起来,让老头子好好看看我的漂亮女儿!”放鹤老人搀扶起少女,高兴的说道。
少女粉面含羞抬起头,随即又羞涩的垂下头。
放鹤老人见此,心怀更是大开,笑道:“傻丫头,百年苦修方得人身,高兴才对,怎么可学世俗儿女矫情。
轻鸣,去给老头子取纸笔来,待老头子把小丫头这副害羞样子画下来,我们爷俩以后好好羞她!”
“爹爹欺负人家!”少女的脸再次一红,如一株含羞草的说道。
贺轻鸣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亲切笑意,道:“孩儿这就去!”贺轻鸣说完,转身去身后的洞府里拿纸和笔。
“小丫头,你要是再不敢把头抬起来,老头子可就把你这副样子画上去了啊!”放鹤老人笑道。
少女缓缓抬起头,粉面带着眼离的潮红抬起头,目光却有些游离不定。这时,贺轻鸣拿着纸笔走出洞府,铺在旁边石桌上,然后为放鹤老人研起磨来。
“轻鸣,让小丫头研磨,你去弹琴!”放鹤老人吩咐道。
贺轻鸣依言走到琴前坐下,手指轻轻勾动琴弦,琴声渐渐起。少女走到石桌前,笨拙的开始研磨,放鹤老人慈祥的看着一男一女,挽袖持笔蘸墨,气氛和谐而融洽,幸福在三人身上缓缓流淌。
放鹤老人挥笔而动,画卷上,明媚少女站在梅花丛中,粉面含羞而笑。看着画卷,放鹤老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绘笔在画卷上写下贺轻羽三字,并注下:放鹤老人送爱女轻羽。
放鹤老人放下笔,微笑看着少女,道:“丫头,喜欢吗?”
“喜欢!”少女欢喜的点头道,“爹爹的画女儿喜欢,名字女儿也喜欢!”
“哈哈……”放鹤老人抚着雪白的胡须开怀大笑。
十二年后,群鹤南飞之时,贺轻羽在梅林中弹着琴,带着分离伤绪的琴声传上云霄,无数仙鹤从云霄之上落下,在空中盘旋飞舞,齐鸣鹤声直上云霄,似在送别即将离去的老友。
放鹤老人站在贺轻羽身后,慈爱的抚摩着少女的头,微笑着说道:“傻丫头,应该为老头子高兴才是,几百年修行只为今朝,难道你想让老头子上去后只能想起自己宝贝女儿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
“人家哪有满脸鼻涕眼泪了!”贺轻羽不依道。
“呵呵,那还不笑笑!”放鹤老人笑道。
贺轻羽脸上挤出几许笑容,放鹤老人拍拍少女的头,向放着九尺长三尺宽空白画卷的石桌走去。贺轻鸣研磨,放鹤老人笔墨挥洒,一只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出现在九尺长的画卷上,欲脱纸飞入空中,但遗憾的是,每一只仙鹤的眼都是空洞无物。
时间不长,空中飞舞的万余只仙鹤次第呈现在画卷上。乌云从天边堆来,放鹤老人眼中却只有手中的笔和一只只出现在笔下的仙鹤,令修行之人最为忌惮的**之劫似是对老人毫无影响。
**劫过去,电光游动,天雷落向依旧在持笔作画的放鹤老人,放鹤老人抬起头,对弹琴的贺轻羽颔首微笑,手中笔管不急不缓的为百余只仙鹤点上眼睛。
百余仙鹤引颈而鸣,双翅一振,冲出画卷,迎着天雷飞去。
纸上墨迹尽去,留下空白的纸面。放鹤老人看着空白纸面,微微迟疑了一下,笔管落下,一抹远山的影子出现在纸上,娇艳的梅花在近处开放。仙鹤与天雷在空中同碎,数百活灵活现的仙鹤突然出现在画卷上,在远山、梅林之上飞舞。
放鹤老人再次为数百只仙鹤画上眼睛,如前次一样,仙鹤冲出画卷迎上天雷,与天雷同碎,然后出现在已被放鹤老人画上其他事物的画卷。
九道天雷过去,放鹤老人在飞舞着万只仙鹤的画卷正上方题下:“万鹤送友图。”然后放下笔管,擦去脸上汗水,卷起画卷,走到弹琴的贺轻羽身前,道:“丫头,收好了,将来带着它来见老头子和你哥哥!”
贺轻羽低头擦去脸上泪水,勉强挤出欢喜的笑容点点头。
放鹤老人叹了口气,道:“痴儿!”
乌云散去,天上降祥光,异香凭空而生,万鹤齐鸣,蔚蓝的天空中显现出手扶乐器的仙女,仙乐奏鸣,祥光变成朵朵花影,飘落,然后在地面三尺之上消失。贺轻鸣蜷下身体,鹤鸣声起,一只足有两间房大的仙鹤出现在放鹤老人身边。
放鹤老人凌空飘起,盘做在贺轻鸣背上。贺轻鸣双翅一振,冲入云霄,向奏乐的仙女飞去。
贺轻羽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放下画卷和腿上的琴,变成一只比贺轻鸣小上些许的仙鹤追着放鹤老人而去,同时叫道:“爹爹,一路顺风!”
放鹤老人在贺轻鸣背上叹了口气,道:“若非仙界规定只能带一只坐骑飞升,你妹妹修为又不够,老头子真想带着你们兄妹同上玉京,她这一留下,将面对无数劫难,难为她了!”
“爹爹,要不孩儿留下照顾妹妹?”贺轻鸣问道。
“痴儿,你若留下,必为你妹妹凭添许多变数,不仅帮不了她,还可能让她更危险,自己也陷入其中,切末多想。上去之后,你和老头子一起为她祝福就可以了!”放鹤老人微笑着说道。

放鹤老人与贺轻鸣飞到奏乐仙子身前,放鹤老人起身一礼,道:“谢各位仙子前来相迎!”
其中一弹奏琵琶的仙女颔首回礼,道:“仙友客气,请随我等来!”
弹琵琶仙女话落,空中一行人身影渐渐变蛋,然后消失在苍穹下,再找不到曾经存在的痕迹。
贺轻羽在放鹤老人消失的地方飞舞、哀鸣,力竭而落,看着天空痴痴发呆。画卷在风中展开,万只仙鹤在画卷上飞舞、欢鸣,优雅的身影空隙中,隐隐可见悠悠远山、苍翠近梅,梅花从中,似有洞府一角露出,老人做画,青年研磨,少女弹琴。
悠悠岁月,千载转瞬过。正是春寒时,夜雪方晴,梅花怒放,贺轻羽一身洁白衣裙坐在梅林中、洞府前弹琴自娱,石桌上,放着一副墨迹刚干的丹青。
“杜凌风求见轻羽仙子!”平淡、无惊无喜的声音响起,似从千里之外传来,又似在耳边平和而语。
贺轻羽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虽然千年来她一心修炼,但杜凌风之名也听过,同在终南山中,对于邻居的事总是会多在意一些。但彼此却从未有过来往,杜凌风今日为何会来找她?贺轻羽心中存疑,却未因此而有所迟疑,道:
“道友多礼了,若不闲弃,轻羽愿奉上清茶一杯!”
“多谢仙子!”话声甫落,梅林中的小路上,一无须白净中年人一手负在身后缓缓向这边走来,白色的长衫,自然大方的动作,面带微笑身负傲骨,三分狂态七分豪气,如傲梅立风雪。
贺轻羽盈盈起身,向石桌走去,拿起丹青,正要卷起,杜凌风走近,微笑道:“仙子墨宝,可容在下一观?”
“涂鸦之作,先生莫笑!”贺轻羽说着,把已卷起一半的丹青送了过去。
杜凌风展开丹青,淡青之上,雪花飘舞,雪白远山若有若无,怒放傲梅雪中立,似有暗香飘出画卷,弥漫在空气中。杜凌风依旧一手负在身后,弯身观画,心无二物,令贺轻羽不禁顿生好感。
贺轻羽从石桌下拿出一把茶壶,走向不远一株梅花,打开茶壶,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把怒放花瓣上的落雪拂入茶壶中,雪入壶化水。一路走去,壶中雪水七分满,贺轻羽采下一把花瓣掬在手中走回石桌。
杜凌风依旧心无旁鹜的观摩着贺轻羽的丹青,看到如此场面,贺轻羽心中再生知己之感。从石桌下拿出一只放好木炭的小巧碳炉,引燃木炭,放上茶壶。再拿出两只茶杯和一只水钵,取来雪水细心洗涤,然后倒去雪水,再取雪水洗涤梅花花瓣。
壶中水开,压下碳火,放入花瓣,倒出两杯茶水,一股轻香随着飘散的水气弥漫在空气。
杜凌风取茶自饮,放在鼻下细闻,然后吞饮而尽,回味良久,道:“好茶,好画!”
贺轻羽微微一笑,为杜凌风再倒上一杯茶,道:“多谢先生赞赏!”
“仙子客气!”杜凌风微笑着说道,遗憾的看了一眼画,看了一眼茶,叹息道:“相逢恨晚,实不相瞒仙子,杜某此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贺轻羽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道:“先生请说!”
“杜某此来乃是为借仙子精血元神炼一件绝世神兵!”杜凌风依旧脸有微笑,只是语气中多了遗憾之意。
精血乃是毕生修为所在,元神却是性命所在,贺轻羽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愤怒的怒火,不冷不热的说道:“先生开玩笑了,先生贵人事多,轻羽就不多留了,先生请自便!”
杜凌风摇摇头,道:“仙子可知杜某为何会说相见恨晚?”
“愿闻其详!”贺轻羽淡然的说道,挥袖一拂,桌上丹青、碳炉、茶壶等凌空飞起,飞过山头,落入山后深渊中。
“若是与仙子相识在前,杜某当为仙子舍神兵;可惜识仙子在后,杜某只好为神兵舍仙子。
杜某在山后相候,莫因你我相争毁了这片梅林!”杜凌风淡然而语,身上狂态、豪气皆为无奈和落寞所取代,就连贺轻羽亦为感染。
“不必了!”贺轻羽淡然说道,平日所弹之琴飞来,抱入怀中,凌空飘去,向后山而去。
蔚蓝的天空,白茫茫的大地,两条白色的身影漂浮在空中,无言而对。杜凌风身有无奈和落寞,他不想对贺轻羽出手,但他不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贺轻羽身负愤怒和疑惑,她知道杜凌风所言无虚,但这个男子为何偏要行无情之事。
贺轻羽压下心中思绪,玉指震动琴弦,无数无形之刃撕裂空气,向杜凌风攻去。
杜凌风叹了口气,闭上眼,道:“杜某实在不想和仙子动手!”
话毕,随手抛出一条透明绳索,如游龙一般向贺轻羽扑去,正是楚风见过的缚仙索。无形之刃碰上缚仙索消弭无踪,从未有过与人交手经验的贺轻羽见此顿时神智大乱,慌乱之中已被缚仙索绑在身上,坠下空中。
杜凌风闭目抓住贺轻羽,一起落下地面,走到一块巨岩旁边,挥手削平巨岩,然后带着贺轻羽飘上巨石,划破贺轻羽手腕,用鲜血在巨石上划出一个诡异的图案。
杜凌风把贺轻羽放在图案中央,左手放在贺轻羽脑门上,口中吐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图案发出血红的光芒射入贺轻羽身体。贺轻羽闭上双眼,身体在血光中扭曲着,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七日,一只洁白鹤翎出现在杜凌风手中,贺轻羽与石上图案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色憔悴虚弱的杜凌风拣起贺轻羽遗下古琴,坐在巨石上,弹琴而歌,伤感之声寄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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