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生怎会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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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降下瑞雪的鹿原风如刀割,时不时从天空中坠落的枯枝落叶安静荡漾,在这一尘不染的寒风中飘然逝去生命,阿逸仰望天空,暗淡无光的云层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你站住!本公主的话你都敢不听!”
身后又传来了鹿语刁蛮的叫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回荡,阿逸不禁皱起眉头继续往前走去,如今的阿逸最怕的就是喧嚣和热闹。
“哥哥,你回来啦。”
江鸢时常都是在酉时一刻在走廊尽头等着阿逸,今日也未曾例外,娇小可人的蹲在长椅上默默神伤,把阿逸看得心中一痛:“佩儿,走吧。”
“你站住!”
身后的鹿语穷追不舍,她何尝遭受过这样冷淡的待遇?故而非得到阿逸这里讨要个说法,奈何身侧竟然没有耀武扬威的资本,只能以声壮胆,怒视着阿逸。
“鹿语?”
江鸢也是半月以来第一次见到鹿语,一时间不能确定道:“哥哥,鹿宗主的女儿怎么在这啊?”
“别管她,我们走。”阿逸如今言辞稀少,能不言就不言,哪怕是对江鸢也不愿多讲一句话,心中的伤痕哪有那么容易抚平?
而落在后面的鹿语大约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如何,便跺脚跑远了去,今日的鹿原安静异常,阿逸平时虽然不闻不问却也能感觉到不同寻常。
回到住所后,阿逸主动开口问道:“忍善呢?”
江鸢诧异的美目盯了阿逸一眼,哦了一声后回应道:“忍善小师傅还在探查那日的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
“他住哪?”
“喏,最边角上的厢房便是。”江鸢一面回答着,一面把她的小眼神从上到下的扫视阿逸,似乎觉着今日的阿逸话多了不少。
阿逸闻言往指点的方向看去,在凝视了房门几秒后,阿逸选择了向前走去,到房门跟前后轻敲两声,屋内并无回应。
“大哥可是要见我?”
忍善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阿逸寻声望去,和尚穿着朴素,一身泥黄色的僧袍在寒风中飘飘荡荡,阿逸面无表情的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好。”
阿逸转身回房,忍善尾随在后,与江鸢擦身而过之时,忍善被江鸢的小手扯住了衣裳,忍善和煦的微微一笑道:“无妨,姑娘放心。”
就这般枯燥无言的气氛中,忍善走进了房内,细心的关上了门,眼看着阿逸背手在后眼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图画,忍善笑道:“大哥有什么想问的,忍善一一解答。”
“你知道什么说什么。”阿逸转过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递给忍善一杯。
忍善想了想道:“鹿梳借蓝家上次之事为由,半月来聚集鹿原神剑两派之力,时机早已成熟,只是他们迟迟还未开战,倒是让人疑惑。”
“谋而后动这是自然,早晚的事,鹿梳还差点什么。”阿逸如是接话道,今日说的话比起这半月加起来还要多。
“大哥作何打算?”
“呵。”阿逸冷笑一声,埋头深思半晌也无声响,等得忍善皱起了眉头后才道:“鹿梳和华阳反目了。”
“为何?”忍善不知道阿逸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如何得知这等遥不可及的消息。
阿逸抬头望向门口,从怀中掏出《凡尘锁灵阵》道:“今日鹿语来找我了,她是受人挑唆的。”
“这便能知晓鹿梳和华阳的关系如何?”
忍善有些无语的看着不可理喻的阿逸,这哪跟哪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不管鹿梳是如何取走鹿语的记忆,至少鹿语还未回忆起往事,这便说明鹿梳与人交恶,而当今能够有收取记忆的法器除了仙佛两界的人还有谁?”阿逸以最为大胆和细腻的想法判断出大概的事情经过,倒也不无道理。
“大哥是说,言姑娘?”忍善更是博学远见举一反三,立即猜想出和言家的关联,庞大的思路让人心惊。
阿逸轻笑一声,低声道:“那件事,有线索了吗?”
“还未有思路,忍善半月来一路探寻也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让大哥失望了。”忍善当然知晓阿逸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顿时有些愧疚起来。
涵水之死阿逸永世难忘,但当前看来却毫无头绪,报仇的事情遥遥无期,阿逸心中苦不堪言,只能抱头道:“你去吧,我歇息了。”
此刻才黄昏刚过,天色虽然暗淡却也未到歇息的时辰,但忍善并未多言,只是点点头道:“好。”
忍善刚要离去,阿逸又喊道:“等等,蓝虎还未回来,你去看看。”
“好。”两个男人之间简单的交流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忍善关门离去,独留阿逸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房间。

借着熹微的黄昏光照,阿逸望着安静的座椅板凳,不愿点灯,不愿走动,甚至是不愿呼吸。
几多时候,阿逸想要声嘶力竭的怒斥苍天的不公,最终都是无言哽咽的傻笑,直到沉默的望着屋里的一切,与世界的陌生之感持续不断,孤独到无力叹息,唯有闭上眼帘默默神伤。
不知过了多久,冬夜里的寂静中传来了一丝丝异响,是布鞋才在雪花上的声音,阿逸缓缓睁眼,心中想的不是来者是谁,而是鹿原下雪了。
应该是鹿原的第一场雪吧?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吱呀~”
窗户有被撬动的迹象,发出苍老的吼声,虽然只是细微的动静,奈何阿逸是个不在夜里睡觉的人儿,一丝响动都逃不出法眼。
“该死!”
溜进房中的人小心翼翼的钻进窗户,双脚落地后停下观察四周环境,摸索到了床的位置,继而她便蹑手蹑脚的往阿逸身侧走来。
最后停在阿逸面前,端详了小会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哪怕是阿逸这个装睡的人都搞不明白她是在笑些什么。
只听她压低声音道:“要不是长得帅气了些,你便是本小姐的剑下亡魂了!”
阿逸从未见过偷偷摸摸的贼人还会自言自语,便有些无语道:“滚。”
突然的声音惊呆了来人,她吓得一激灵道:“你...你没睡啊!”
阿逸长叹一口气翻身而起,淡然道:“我再说一遍,滚。”
“拽什么拽!我父亲邀请你来是避难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小姑娘撅着嘴唇,再一次用她那青葱的手指叉腰大骂,倒也不失了她的身份。
“鹿语,我不想再和你交集,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无端来此,何必惹是生非?”阿逸也是念及旧情之人,略带苦口婆心的劝慰这个任性的丫头。
鹿语闻言更是觉着自己被怠慢了,坐下身来趁着夜色打算和阿逸理论一番道:“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还敢对我不敬!”
真是胡搅蛮缠,阿逸无心与她多言,又不能真的把她如何,便起身拿了一件披风,拿手撇开了鹿语阻拦的姿势,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雪已经有了一寸深,难为了鹿语冒着严寒来一探究竟,阿逸细心观赏起雪景来,也不去理会在身后把自己嘴唇撅着老高的鹿语。
暗夜飘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形状各异的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又在呼啸的寒风中随波逐流,萧瑟之境如期而至。
“好漂亮。”来得匆忙的鹿语未曾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上沾满了自己小巧的脚印,冰雪覆盖的世界格外妖娆。
片刻之后,漫天雪花继续如同鹅毛般坠落,阿逸采几束雪花,任由它们在自己洁净的手背上消融成水。大地一片银白光滑,仿佛上演着一出好戏,像极了一个粉装玉砌的银色王国。
“你走吧。”阿逸压低声音,不愿打扰这银装素裹的寂静,心如止水般看着面前的绝世美人,心中毫无波澜。
本是受尽了宠爱与一身的鹿语,望着试图赶走她的人一阵哑言,气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容易才逼出一句道:“这里是我家,我在哪由得到你来管!”
“那你能别跟着我?”阿逸厌恶的撇了她一眼,一步步往前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无须知晓。
“你!”鹿语也不知为何,对这个沉默寡言并对自己恶语相向的人不愿撒手,耐着性子跟在阿逸后边道:“这也是我家的路,我想走便走,和你有什么干系?”
想想她这话也不无道理,阿逸心中越发苦涩,却更想摆脱这位别有用心或是被人无数次利用的女孩,于是便四处张望了去路,远远看见鹿原后山的崎岖小路。
“我要去山上,你不要告诉我你也顺路。”
阿逸丢下这句话,便往山路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姑娘感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花便跟了上来。
想来这姑娘境界不高,山上的严寒恐怕不是她能承受的,阿逸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上走去,而身后不远处的女孩踩着阿逸的脚印累得气喘吁吁,生怕失去了阿逸的方位。
走到半山腰时,阿逸心中的郁闷少了许多,不同于阴郁的天色,这才想起鹿语在哪,便回头一望,才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山间树林里有一移动的身影,翩若惊鸿的身姿若舞蝶翻飞,鹅黄色的绒衣配上两三点青色的绸带倒也算是雪中美景。
有时候阿逸在想,若是当初在江州副城,鹿语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贫穷女子,自己会不会和她安逸一生,不去感受这些恼人心神的苦差事?
只可惜,人生怎会如初见,雪中长叹事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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