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个有前途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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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救个有前途的人(下)
哭声凄厉而悲惨,“小王爷——呜,你快醒醒啊——小王爷——”,王承的嗓子己经有些沙哑了,伏在那里放声痛哭。
这里是通衢大道,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有人走上前看了看,见是几个太监趴在马车上哭,马车里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被子上还有一滩血。
看的人摇摇头,叹口气,“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有人劝慰道,“这位公公,孩子己经死了,就早点准备后事吧。”
听着周围那些看客的议论,王承哭的更是伤心。
自从出京以后,由于缺少医药照顾,加上旅途劳顿,朱载玺本已稍见起色的病越来越重,没几天就没法赶路了。可是一行人身上又没有多少银子,在旅店中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只得勉强上路,后来朱载玺的咳中开始带血,到了山东东昌府地界,竟由咳血到了吐血,就在远远望见聊城城门时,朱载玺连吐几口鲜血,仰面翻倒,人事不醒。
众人正在哭着,有个青年人推开众人,走到马车前,他二十三四岁,相貌俊朗,背上背着一把长剑,拾起朱载玺的小手搭了一会,神色冷淡的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王承的声音嘎然而止,卟嗵跪地,不停的“咚咚”磕头,道:“求公子救救我家小王爷,求公子救救我家小王爷……”,那人一摆手,不耐烦道:“人没死我自然会救,你再这么啰嗦,耽搁一会,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他了。”王承闻言不再吱声,向旁边一闪,让开地方,垂手恭立。
那人摸摸朱载玺的胸口,还有一丝暖气,掐了掐人中,不管用,然后扶直朱载玺的身子,在他后背拍了一掌,“哇”朱载玺又喷了一口血。
王承正怒目相视,道:“你……”却把后半句吞了下去,因为看到朱载玺又喘气了,虽然气息微弱,但实实在在是活了过来。
那人道:“先进城找家客栈再说。”王承恭敬的应道,“是。”便着马夫把车慢慢的向城里赶去。
却说这位大侠姓俞名大猷,字志辅,福建晋江人,祖上以开国功臣世袭泉州卫百户。俞大猷少时,家境贫困,经常断炊,依靠母亲杨氏编发网和亲友资助,维持生活和读书。他勤奋学文习武,曾拜泉州名儒蔡清之门徒王宣及军事家赵本学为师,学习《易经》与兵书;又向精通荆楚长剑的李良钦学习剑术。父亲死后,他弃文就武,承袭百户世职。
俞大猷仗义任侠,好以武技交游天下,今日行至东昌府路遇此事,故而出手相救。
到了客栈,安顿下朱载玺,俞大猷给朱载玺把了把脉,道:“孩子内脏受了伤。”
王承大惊,道:“不可能,我守着小王爷从小长大,他从来没受过什么大伤。”
俞大猷问道:“那他可吃过什么猛药?”
王承道:“小王从小体弱多病,药倒没断过,只不过,大夫们都说小王爷先天气血亏虚,虚不受补,所以用药都是一些温和的补药。”
“孩子先天气血亏虚?”俞大猷眉头紧锁,实在找不出原因。他又打量了朱载玺一遍,问道:“看身骨,孩子好像还练过几天拳脚。”
王承点头道:“是啊,听说练武能强身健体,皇上特意派人教的。”
俞大猷有些明白了,“这套拳脚是不是特别威猛?”
王承的头像小鸡吃米一样的点着,“是啊,是啊,这套拳法叫龙虎五行拳,小王爷打起来特别好看,虎虎生风。每次小王爷练过拳后,病情就会好很多,所以小王爷练的特别熟。”
俞大猷道:“你叫孩子以后不要练了。”
王承奇怪道:“为什么啊?”他在宫里待久了,精通人情世故,旋即想到了,“莫非这套拳法有问题?”
“那倒不是!”俞大猷马上否定了,“平常人练这龙虎五行拳,对强身健体确实大有裨益,而且这套拳法长于击技。”
“那为什么?”王承迷惑起来。
“问题出在这套拳法不能由小王爷来练,走刚猛路子的武术,皆重于气散于外,孩子本来就元气不足,再练这种武术,一时当然神气外散,看似好了许多,实则是敲骨取髓,饮鸠止渴。”
王承一下子把杯子摔在地上,忿忿道:“这些天杀的太医!小王爷在宫中给他们看过好多次,他们医术高明,怎么会没有一个看出来呢!这帮杀材却总拿先天气血亏虚来应付咱,只是一味给开些补药!”
俞大猷叹了口气道,“这也怨不得他们。他们都是吃皇粮的,一个个也拖家带口,既然知道皇上的意思,他们又怎敢医治呢?可是要小王爷死在他们手里,这个罪名却是担不起的,只能开些温和的补药应付,这倒也合情合理。”

俞大猷从床边起身,道:“我并不太懂医术,你去找一个郎中,给孩子开些温和一点的补气之药。”
王承见他起身,一下子急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道:“大侠你不要走,求你救救我家小王爷。”
俞大猷双手扶住王承,道:“老人家,你且起来,我又没说我要走。”
王承这才点点头,摸摸眼泪,直起身子。
俞大猷道:“你快去找郎中来吧。”
对他的话,王承完全的服从,应道:“是。”打个躬,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忽转身来到俞大猷跟前,深深一拜道:“大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老奴一拜,还未请教大侠的高姓大名。”
俞大猷犹豫了一下,君子施恩不图报,对方是个小王爷,若是告诉他姓名,倒似是为着他的身份才救人。
王承倒了熟知人情世故,见状,还以为俞大猷怕惹祸上身,忙识趣的道:“大侠若不便说,老奴以后便以大侠相称。”
俞大猷知他想岔了,笑道:“别人怕事,某家行的正,坐的直,怕过谁?在下俞龙。”姓是父祖所给,我改不得,名字是我自己的,改改不防吧。
王承又向着俞大猷深深一拜,俞大猷却回了一拜,心中并无半点轻视。
王承吩咐王恩好好照料朱载玺,去箱子里翻出自己的几件旧衣服,由王义陪着匆匆出去找郎中去了。
王承到当铺变卖了不少东西,才凑了些银子,一行人在客栈中住了三日。在精心的调理下,朱载玺的病渐渐平缓了许多。
看着朱载玺能由王承扶着如厕了,俞大猷道:“小王爷的病是先天的气血亏虚,光靠静养药补,虽能撑得一时,终不是长久之计。”
王承急问道:“俞大侠可有什么良策,还请大侠救救我家小王爷。”说着便向地上跪下去。
俞大猷抬手扶住他,道:“我既然救人,自然要救人救到底。”他把王承按到椅子上,道:“小王爷的病还得从养生上调理。当年我学武艺时,我的恩师是荆楚长剑的高手,说起武当山张三丰真人传下一种太极拳法,极得养生之要,曾传了我数式,我练习后颇为信服,数年前为此还专程上武当山向清虚道长求教,清虚道长博学厚德,并不藏私,悉心传我,令我受益非浅。武当山乃道家之地,道家最重养生之道,小王爷练练这套拳法,或许对身子有些好处。”
王承经了前次事情后,心有余悸,声音有些颤,道:“还要练拳?小王爷前时不是练拳练出病来了么?”
俞大猷劝解道:“前番小王爷练拳病情加重倒不是龙虎五行拳的原因,龙虎五行拳本是一路极好的拳法,只因与小王爷的病理相克,才致不当。而这太极拳法讲的是以柔克刚,神气内敛,与小王爷的病理相合,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王承还有些担心,身子向前探了探,道:“你确定没什么坏处么?”
俞大猷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道:“这两天我考虑了很久,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还是认为可以一试。”
两人对坐了许久,没有说话。沉默中,王承脸上阴晴变幻,最后一咬牙,起身离座,在地上一跪,坚定的道:“如此有劳俞大侠了。”
俞大猷点点头,道:“我会在小王爷身边呆些日子,若有不妥时也好照应。”
眼看快到凤阳府了,前面就是长淮卫的渡口,俞大猷催马靠近车窗敲了敲,王承忙掀起窗帘,探出头来。俞大猷道:“公公,前面就是淮河了,我们要分开走了。”
王承急让马车停下来,牵着朱载玺的手下了车,道:“俞大侠,何不到了前面的渡口,一起吃了饭再走?”
俞大猷也下了马,抱了抱拳,豪朗的笑道:“早走晚走,总是要走的,我们就此别过吧。”
王承道:“前方就是凤阳府,小王爷身不由己,既然俞大侠执意要走,那咱家就不强留了。这一路上耽搁了俞大侠许多时日,大恩大德,老奴是无以为报了,若有机会,小王爷必定会相报。”拍拍朱载玺的后背,道:“小王爷,俞大侠传授你拳法,算是你的师父,你拜他一拜吧。”
朱载玺顺从地跪在地上要磕头,俞大猷慌忙扶住,道:“我虽教了小王爷一点拳脚,只是道义上的传授,并无师徒之份。”
王承知他不肯受这个名份,何况朱载玺朝不保夕,只怕反会连累人家,便道:“俞大侠救了小王爷一命,受他一拜还是应当的。”
俞大猷还要推辞,朱载玺己经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俞大猷叹口气道:“公公再也休要如此,我救人并不为他是王侯之尊,皆因敬重公公之义!”翻身上马,抱拳,道:“公公保重!”鞭声响时,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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