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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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买枝花吧?”小姑娘的声音,普通话说得还不怎么地道,带西南省份的口音。
聂名扬睁开眼睛微微侧头,还真是个小姑娘。脸上脏得都看不出年龄了,大概十一二岁,黑黑瘦瘦的,但看来个头挺高的,身上穿的红色童装跟脸上一样满是灰土,手上捧着十来枝玫瑰花,每枝都用透明玻璃纸包裹着。聂名扬笑道:“你看我身边有女朋友吗?”
“您……”卖花小姑娘略有踌躇,“您这么帅气,肯定有位很漂亮的女朋友吧。您是在等她是吗?请替她准备一枝吧,她一定会更喜欢您的。”
“可惜啊,我没女朋友,否则就凭你这么会说好听话我也会买的。”聂名扬微笑着又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
“您……”
聂名扬慵懒地摆摆手:“谢谢,请让我安静会儿。”
卖花小姑娘嘴唇嗫嚅了两下,没再说话。
已过了好几分钟,聂名扬听着小姑娘一直没走开,而且呼吸声也变得有点粗重,他奇怪地睁开眼睛侧头瞧瞧,卖花小姑娘眼中竟然全是哀求的神色。
聂名扬知道这些卖花的孩子全都是被人控制的,完不成每天的既定份额,挨打挨饿就是家常便饭。不过一般都是在夜幕已垂后才会缠着年轻情侣买花,对于单身男子根本不做纠缠,更不会在一中午就开始,自己以往也没碰上过这样的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一扫小姑娘手中的花束,都是蔫头搭脑的没一点新鲜劲,甚至有几片花瓣都已开始枯萎,边沿有点发黄。聂名扬大致明白了:这大概还是昨天没完成的定额,估计昨天都没饭吃,所以今天一中午就希望能卖得出去。“多少钱一枝?”
卖花小姑娘喜出望外:“五块……不!三块!”
聂名扬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摸了摸,除了银行卡,就只在西装的内兜里摸到张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一百元整钞,递给小姑娘说道:“给我一枝。”
卖花小姑娘赶紧抽出枝玫瑰递上,接过百元钞票时又犯难色:“可我没有零钱找您,要不……”
这些卖花的孩子都是这点小伎俩,在纠缠着卖花的时候最好都是接过整钞,身上有零钱也说没有,因为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一说没零钱,在恋人面前都不会太叨咕,一般都是说多买两枝得了,不用找。不过聂名扬不计较这个,本来就是白给钱的,他哈哈一乐,道:“不用找了,快回去吃饭吧。”
卖花小姑娘喜笑连连,“谢谢!谢谢!”又抽出枝玫瑰花放在聂名扬身边,“您是位好人,这枝送给您,希望您女朋友更喜欢。”说完鞠了一躬,蹦蹦跳跳地跑了。
聂名扬仿佛看见一夜没吃东西的卖花小姑娘抱着饭碗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翘起嘴角无声一笑,摇摇头,将两枝玫瑰花的透明玻璃纸褪去,反身将两枝花都插在背后花坛的泥土里,看着它们和花坛里种植的万年青混在一起,绿叶伴红花,自言自语地笑道:“你们有伴儿了。”
心下一片空寂、神清气朗的聂名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多美好的今天,值得去守卫。”说完,脸上突地变得黯然,又自嘲一笑,“而且必须得有一些流年不利的倒霉蛋去守卫。”
垃圾桶远在江滩公园的围墙边,聂名扬抓着玻璃纸走了一会儿才走到近前扔进去,隐约听见几声—好像是哭声?而且这声音有点熟悉。他心下一动,信步向声音传来的一排小树后面走去。
哭的正是刚才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她脸上满是泪痕,仰头在求一个高大黑壮、身着白色长袖衬衣的中年汉子:“我太饿了,给我吃碗面吧。”
“吃个妈个×,昨天就该完成的定额今天才完成,还有脸吃饭?”也是说西南口音的黑壮汉数完手上一把零钞加聂名扬的那张百元钞票,往裤兜里一塞,转身就走。“回去找你干妈领晚上的定额!”
小姑娘一把抱住黑壮汉的大腿,“呜呜呜”地小声哭泣,又不敢开口说话,仰起的小脏脸上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沟,眼神悲凄。
黑壮汉大怒,抓起小姑娘的后颈一拉一推。瘦小的身子就像只小鸡似的被甩了出去,脑袋撞在一棵小树上,“咚”的一响。
小姑娘趴在树根处蜷缩着身子,捂着脑袋也不敢抬头,只是肩头颤颤地小声抽泣。
“几天没打你还胆上生毛了!”黑壮汉咳了一声吐了口黄痰,才转身就一怔,随即恶声恶气地叫道,“看什么看?!”
聂名扬离他们有十米远,抱着胳膊斜靠在一棵树上,淡漠地说道:“为什么不给孩子饭吃?”
黑壮汉叫道:“我教训我女儿,跟你有个屁关系。”
聂名扬摇摇头:“她不是你女儿,没这样对待亲生儿女的。”
黑壮汉骂道:“狗拿耗子,别跟老子管闲事啊。”
聂名扬也不动怒,还是淡淡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不想管闲事。但盗亦有道,就算是按你这行当的规矩来说,这孩子已经完成了定额,你就应该给她饭吃。”
黑壮汉已经开始卷衬衣袖子,一脸很好笑似的:“老子要是不呢,你想怎么样?”
聂名扬放下胳膊,双手插两边裤兜里慢慢走近:“你还控制着多少个这样的孩子,不少吧?带上所有的孩子,跟我去公安局。”
黑壮汉已经卷好了袖子,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地狞笑:“你是警察?”
聂名扬走到两米远的距离站定,道:“我倒不是什么雷子,不过是个不大喜欢管闲事的人突然间心血来潮罢了。”
“叫你管闲事!”黑壮汉一拳破空,“呼”的直奔聂名扬面门而来,势若奔雷。
聂名扬眼睛眯了一下,双手还是插在裤兜里,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影弹指间接触,“嗵”,一个高大的身体向后飞起两米,拍倒在草地上,又滑了老远,居然是那个黑壮汉。
聂名扬还是刚才那姿势站着,双手还是插在裤兜里,只是左腿抬了起来,膝盖处呈90度弯曲,一动没动,金鸡独立似的。
卖花小姑娘早就不哭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中神色好像不是为聂名扬为自己出头鸣不平而惊异,而是惊愕:谁能把黑壮汉那一米八几身高、一百公斤体重的身体一脚踹那么远?恐怕他站着不动,任由职业橄榄球员去撞也撞不了这么远!
黑壮汉胸口气血翻涌、闷痛难当,挣扎着勉力坐起,低头瞧瞧自己正胸口的脚印,再一瞟聂名扬的站姿,嘴巴吓得张老大,因为一个经常动手打架的人很明白点道理:
踹人要带体重才更有力道,比如侧踹的技法就是最有力的。而能将人踹得这么远,这一脚的力道无疑极大,肌肉力量绝不比举重或足球运动员小,这倒还罢了。问题在于,此人怎么可能还是站立着的?!两下力道相撞,人应该不是前倾就是后退,而这个人站着一动不动……除了纯粹是用腿上肌肉大得惊人的爆发力踹人以外,这个掌握平衡的方式简直是匪夷所思!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聂名扬在起脚之后上身是往前倾斜了一点的,力道接触后会有个反作用力,只要计算、控制好发力的力度,就能抵消两相的作用力,反震的力道就能令自己的身体将那点倾斜弹回来,还是能稳稳地站着。
这道理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在格斗中,尤其是在以寡敌众的生死搏杀中失去平衡,那就等于死亡。聂名扬保证了身体任何时候都是平衡的,也就保证了下一步可以选择任何动作的先决条件。
聂名扬放下脚,慢悠悠地走到黑壮汉面前,拔出双手蹲下,视线与坐着的黑壮汉相平,仍是那副平淡的表情说道:“何必动手动脚的,我担心控制不好力度把你给踢成了什么样,雷子不收就麻烦了。起来,你能动。”
黑壮汉点点头:“好。”撑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抬起,手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刷”地划了个半圆,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直刺聂名扬左腋下,目标是心房,迅疾如电!
聂名扬左手反挥,食中二指“铤”的一声弹在刀尖侧面,将匕首弹开,同时右手大拇指直直地向上戳在黑壮汉右腋窝下三阳神经点处,反应更似疾电!
黑壮汉疼得闷哼一声,右臂软软垂下,半个小时之内是别再想动了,眼中满是恨色。
聂名扬赞叹:“心够狠,出手就想要我命。手法也挺专业的,刀更不错……这刀……”聂名扬下意识住嘴,竖起左手食中二指皱眉瞧了瞧,好像在刚才那一弹之下,手感上没觉得这刀有什么韧性。他捡起掉落一旁的65式伞兵刀瞟了两眼,随手抛了抛又接住,重量比制式伞兵刀重多了。他冲黑壮汉淡淡说道:“你们无聊不无聊?我说了,我的心理没问题。”
黑壮汉愣道:“什么?”
聂名扬道:“你的身份是一控制小孩子卖花的混混,而不是不懂事的小混混或者很懂事的大混混。你的身份和社会认知,也不会叫你出手就要人命。出刀的手法和部位,是15空降军特侦大队摸哨的专业手法,这倒可以说你服过兵役,可以解释。但这把刀……”聂名扬将65式伞兵刀淡笑着抛了抛,“噗”的倒插在黑壮汉脚前,“这把刀是白城产的,不是地摊上几十块钱一把的废铁皮,你这社会混混压根儿就弄不到手。老同志,还装吗?”
黑壮汉瞪着眼睛不做声。
聂名扬抬眼在周围几根电线杆和路灯罩上到处扫了扫,没有异常,再瞧瞧黑壮汉,觉得他胸口戴着的那条小指粗金项链的链坠挺大的,好像不是宝石而是玻璃制品,跟金项链的价值比起来简直就是臭狗屎。聂名扬把手伸向黑壮汉衬衣的左衣领处捏了捏,果然有东西。
黑壮汉动也不动,不阻止,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恨色消失。

聂名扬在衣领下一夹便拽出个连着根细电线、纽扣大小的微型受话器,笑道:“你一个社会混混总不应该有这种特殊用途的装备吧?”
黑壮汉变脸一笑:“应该不会有。”
聂名扬面对黑壮汉项下的项链坠,将受话器拿在嘴边,淡淡说道:“蒙科长,我没问题,请别再骚扰我了。”他放下受话器站起走人,转身就见那卖花小姑娘早就一脸笑嘻嘻地站着,道:“还能再送我一朵花吗?”
小姑娘立时从手上花束里挑了枝最新鲜的玫瑰奉上,笑道:“不愧是特勤队的聂队,在你面前不能有任何疏忽。这花嘛,反正是公家的便宜,不送白不送。”
“公家的便宜,不送白不送?”聂名扬将玫瑰花插在西装外套的左胸外兜里,摇摇头叹道,“怎么现在局里连你这年纪的人也招收?”
“你第一次了解时空管理局的时候,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是吗?”
聂名扬苦笑一声:“至少比你大五岁。回见。”径直而去。
黑壮汉目送聂名扬走了老远,郁闷地将受话器拿在嘴边说道:“报告科长:失败。完毕。”
地下深处时空管理局心理科内,三十九岁的蒙文娟一直盯着监视屏没眨过眼,她摘下眼镜,拿起受话器,失望地答道:“看见了,撤回。再通知另外两个小组,都撤回来吧,对他无效。完毕。”
夜已深垂,繁星如海,但中京市内最热闹的酒吧街上霓虹灯闪烁得更像银河。
聂名扬懒洋洋地靠坐在单人圆沙发上,已是在喝第三瓶轩尼诗XO,闭目听着那几个外国大学生组成的酒吧驻唱乐队演唱的《加州旅馆》,水平虽比不得原装的老鹰乐队,倒也算唱得不错了,听得挺有感觉的。
一曲终了,热烈的掌声响起,乐队的白人小伙子主唱抱着吉他用汉语连连道谢:“谢谢,非常感谢各位来宾的掌声。”他坐回高凳上调试吉他弦,准备演唱下一首。醉醺醺的聂名扬走上台来,对主唱说道:“能替我伴奏一曲吗?”
主唱微笑着说道:“当然,先生,只要您也和我一样热爱音乐。请问什么曲子。”
“《卡萨布兰卡》。”
“那是英语的。”
“噢,我试试。”
主唱冲身后的乐队同伴侧侧脑袋,再对着麦克风用娴熟的汉语大声说道:“欢迎尊贵的来宾为我们演唱奥斯卡经典名曲:《卡萨布兰卡》!”
酒客们轻轻鼓掌。
吉他和沙锤的节奏响起,聂名扬站在麦克风前,健硕但不显夸张的身体随着音乐和沙锤的节点轻轻晃动,“我爱上你时是看卡萨布兰卡……”绝对磁性悠扬的男低音。
酒吧内立时寂静。
“当时在汽车影院我们坐在后面……”
才两句,掌声已是热烈四起。
聂名扬悠扬的磁性低音透人心肺,脸上是一副慵懒轻松的笑容。
“可口可乐和爆米花赛过香槟和鱼子酱,
我们相爱在夏日里漫长的夜晚。
我想你爱上我时也是看《卡萨布兰卡》,
恍惚身临其境牵着手,如在吕克饭店。
我们避开晃动的光线,但月光洒满你胸前,
在那辆老式雪佛兰车里,
不知是光影还是梦幻?
难忘一次次亲吻,在卡萨布兰卡,
但那一切成追忆,时过境迁,
快回我身边,来卡萨布兰卡,
我爱你,此心永不变,年复一年……”
经典的歌曲由富有感染力的磁性低音、再加上聂名扬那带点玩世不恭的慵懒味道唱出来,满座酒客听得如痴如醉,都随着节奏轻轻哼唱。
在乐曲结束后热烈的掌声中,聂名扬对台下酒客轻轻低头:“谢谢。”再对主唱说道:“更感谢各位的伴奏,非常不错。”说着迈步向台下走去。
主唱的白人小伙子满脸崇敬:“您唱得太好了,能说流利英语的中国人不多,能掌握好英语歌曲节奏的中国人就更不多了。”
聂名扬的脚步下意识顿住,没回头,只是平淡地说道:“唱歌不过是个消遣罢了,没什么难的。”
主唱回头对乐队同伴用德语说道:“果然还是中国人,文化品位到现在也没提高。美丽的音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消遣,那可是最美丽的国际通用语言。”
“唉……”聂名扬揉揉额角轻叹一声,回过头用德语平静地说道,“那什么才叫音乐?”
主唱怔住,这个浑身散发着慵懒魅力的中国人,说的德语竟然比自己这个德国人更好,标准的慕尼黑口音。
聂名扬迈着懒散的步伐走到钢琴边,问道:“可以吗?”
琴师也是个德籍白人姑娘,二十岁多一点,飘逸的大波浪红发披在两肩,衬得身材更是性感。这个姑娘当下起身说道:“当然可以,先生。”
“非常感谢。”聂名扬坐在琴凳上,用双手指尖横向轻抚一遍琴键,几年没弹奏过钢琴了,但愿手感没差。他深呼吸后再放缓,右手拇指轻轻按下了第一个白色琴键。
娴熟的指法奏出连串美妙的C调音符,琴音叮咚,妙韵入耳,这是曲《梁祝》,修长灵巧的双手轻抚琴键,奏出的韵律由优美到哀凄,再到化蝶,无一不动人心神,仿佛直接将静静聆听这天籁之音的所有人,都带去了那个凄美的传说之中:岁月从不曾老去,阳光从不曾锈蚀……
唯一破坏气氛的是个美国人,他挺着肠满油肥的大肚子上到钢琴台前,喷着满嘴的酒气说道:“中国音乐,美妙的。”将手上两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塞在钢琴上的大口高脚杯中。
而聂名扬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连个点头致谢的意思也没有。
主唱沉浸在那个传说中还没有拔出来,甚至连什么时候奏完最后一个尾音都不知道,直到有两张百元钞票塞在衬衣口袋里才醒过神来。
“这是为各位精彩的伴奏而表达的谢意。”聂名扬温和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不屑,语调也挺平淡,“《梁祝》这首乐曲创作至今不过数十年的历史,但您知道《广陵散》吗?中国音乐的起源在三千年前,而您的家乡欧洲,除了民族音乐,都是在文艺复兴以后才有,仅短短数百年历史。我相信,中国古典音乐中所蕴涵的深厚文化底蕴,不是欧洲区区几位天才作曲家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比拟的。所以,中国人应该比您更了解什么是音乐。”
主唱无言以对,声乐器乐都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聂名扬走下台前淡淡地加了一句:“忘了个小经历没告诉您: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维也纳城堡剧院就曾邀请我去担任一场客籍演奏,但我不太喜欢坐飞机,所以婉拒了。您应该知道那对音乐者意味着什么,不过那时候我玩的是小提琴罢了。”
主唱的白人小伙子差点晕了过去:受邀去维也纳城堡剧院演奏一场,那可是每一个音乐者毕生的荣誉!
酒吧老板急忙迎上两步,挡在聂名扬身前,说道:“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做我们酒吧的驻唱歌手和琴师?报酬绝对从优。”
聂名扬笑了笑,视线越过酒吧老板的肩后,那是一双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漂亮的蓝色大眼睛:“谢谢,我不过是个玩票的。您也是中国人,当然知道不戗行去抢人饭碗是传统道德,这几位小伙子看来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抱歉了,谢谢您的美意。”
主唱回头对乐队同伴耸耸肩:“亲爱的,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中国人了。”
红发蓝眼的德国女琴师欣赏完这个中国人演绎的两段音乐,觉得魅力无穷。这个中国人五官虽算不得上是美男子,但线条像欧洲人似的硬朗刚劲,更显得男子气概十足,剽悍矫健的身躯,玩世不恭的慵懒微笑,高超的音乐造诣,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的贵族气质,已绝对够得上迷人的标准了。在德国,历经三代文化才能努力熏陶出的真正的容克贵族也不过如此。只是,在这个中国人的眼底,好像不时闪过一抹不易为人察知的沧桑、忧郁、烦恼……甚至或是颓废?
聂名扬坐在吧台前琴师身边的高脚凳上,摘下西装外套左兜的玫瑰花奉上,微笑着说道:“您真美丽。”
欧洲大妞不像中国姑娘那样矜持内敛,向来不掩饰对人的好感,是以琴师落落大方地接过花,道:“您所演绎的音乐更美丽。”
又是一轮烈阳高挂,已是时近中午,聂名扬才被加了保密电子模块的卫星定位电话铃声叫醒。他摇晃着因宿醉而变得沉重的脑袋赤身下床,在散落一地的西装内兜中到处乱翻,好不容易摸出电话,昏花的视线在显示屏上一扫就连声哀叹:“催命啊……”
局里电话能接通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但显示的区号可能是全国任何一个地区的,而且每个显示出来的区号都代表不同的信息,现在这个显示的号码代表:异态,三级。
聂名扬回头看看床上,琴师不在,再一扫满地衣物,没有女式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于是摁下了接听键:“聂名扬。”
石殿东在电话那头说道:“又放纵了一夜?”
“您老除了用卫星定我的位,还用外勤科的监视—噢,保护我,我还有什么举动能逃出您老的视线吗?”
“那就好,你昨天说过,今天一早就会回局里交任务报告的。”
聂名扬斜眼瞟瞟酒店套房墙上的挂钟,才上午十一点:“的确还早啊。”
“但早睡早起身体好,是吧。那就早点回来吧,交代你点小事去办一办。”
“我伤还没好呢,再歇两天成不?既然是小事急个什么。”
“你都能带洋妞儿去风流快活了,哪儿还算得什么伤?等你,快点。”电话里传出“嘟”的电子长音。
聂名扬摇摇晃晃地向浴室走去,边走边咕哝:“您老是周扒皮还是黄世仁来着?这不拿咱当傻骆驼使唤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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