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放声大笑的还有在局长办公室里的石殿东，聂名扬下命令去拿拖把的时候就已经没憋住了。韩搏虎身高一米八一，一身肌肉夸张得跟美国加尼福利亚州州长先生可有一比，一想象到韩搏虎这一巨型猛男学着电影里钢管舞女郎那姿势扭动，那表情……
石殿东边笑边喘，直喘着说道：“这个小变态，一次比一次变态，出的题目都是人没法做到的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凡是个人就都能做到，其实是难如登天，跟那些分科目考官出的题简直是没得比。选拔特战兵以什么是标准？无非就是跑啊跳啊格斗射击爆破罢了，倔小子从来不搭理这方面上，那太过家家酒了，他的考核标准比那难上万倍。”
局长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蒙文娟，一点笑意都没有，也不坐，一直站在石殿东身边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屏幕，说话的声音都带南极味儿的。“只要是聂名扬每次选拔队员你就必看不可，你是在当喜剧看呢，还是仅仅出于你局长的职务工作出发？”
“哈哈哈哈……”石殿东还是止不住笑，“当然是从我本职工作立场上出发了，可以说全局都是围着特勤队在转的，我身为局长，不了解这些队员的能力还行？”
“可我觉得，你就是喜欢看聂名扬出损招整人。”蒙文娟向来不看特勤队员的选拔，心理科只管参加选拔的准队员心理上没问题就完事了。但今天不同，两个女儿在里面也在接受选拔呢，所以不知道聂名扬以前是怎么干的，今天也真是第一次才知道。
事实上，也只有石殿东等几个局里高层人员能直接同步观察选拔队员的，但仅限观察，不对聂名扬的做法和决定有任何的否决或干涉，蒙文娟是不够级别的，今天算是石殿东给开了扇后门。
石殿东正色说道：“这绝不是什么损招，更不是这倔小子真的变态去整他们，而是要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资格。比如就阿夜吧，这是整她吗？她才十四岁就要进特勤队，心智定力上当然不如阿炽成熟，倔小子的担心不无道理。在绝境下，一个人因为惊吓而做错了事情，或者因为恐惧而不能发挥他的全部能力，就算他智商超人还不等于白痴一个？特勤队队员必须要什么人？如果一个特战兵是万中挑一的精英，那么特勤队员就是从一万个精英里面再选出的超人。如果通不过倔小子的考核，那就只能是他们不够资格和能力。对于不够资格和能力的队员，带他们去执行任务就不是团队合作，而是添包袱，也等于是送他们去死——如果只是他们死了还算小事，任务失败才是大事。倔小子出的考题越难，就越是在保护他们的生命，在保护每一个任务的成败。”
蒙文娟没说话，只是看着墙上的屏幕不动，冷冰冰的眼神里带了点其它的东西，很奇怪的神色。
石殿东注意到了这点不对，说道：“你到底是希望她们通过，还是通不过？”
蒙文娟的声音里透着股石殿东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宁愿没生过她们，也不希望她们加入特勤队。”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石殿东惊疑不定。自从蒙炽的实习期越来越近，蒙文娟的变化也越来越大，情绪和思维都变得很奇怪，作为丈夫的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也说不上来她到底是怎么个变化，问了多次也没有结果，只得作罢。
“你听得很清楚。”
“可是从她们几岁起，你就已经知道她们未来要走的道路了，你不也是在训练她们么？都已经十几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怎么到今天才说这样的话？”
“因为十三年前我不是管理局的人员，更不知道特勤队是什么，这两年接手心理科长的职务后才有所了解，越了解就越不愿意她们去。你的专业不是心理，你不知道，相比心灵上的折磨，死亡是很轻松的享受。”
石殿东叹了声，说道：“可是，你知道……”
蒙文娟抢道：“可是，你知道她们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知道你在她们还不记事的时候开始安排她们走进了地狱之路吗？”
石殿东沉默长久，黯然地说道：“她们是我的孩子，韩搏虎是别人的孩子，聂名扬是我老朋友的孩子，都是娘生爹养的，我把别人的孩子推进了这片地狱，只让别人的孩子去经受折磨，而我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快乐成长，是在他们用牺牲换来的保护下成长，我还能心安理得的教训他们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我还能吗？除我之外，你唯一一个接触的特勤队长就是聂名扬，你很清楚他经受了多少，你又能心安理得吗？”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安排了她们以后的人生？”
石殿东低下头去，逃避那双视线，就算那双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屏幕，根本就没有看过自己，也要逃避。“唯一的悲哀，就是她们是我的女儿……”
蒙文娟冷笑，“真伟大。”
石殿东实在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曾经也担任过特勤队长一职，岂能不知道蒙炽蒙夜要面对的是什么，作为亲生父亲，这又何尝不是心里的痛，只是碍于职责立场，不能象蒙文娟一样表现出来。“从你的专业角度上看，阿夜能通过吗。”
蒙文娟的语调突然变得很平静，说道：“你想让她们通过吗。”
石殿东想也不想地回道：“想！”
“假如她们通过了，你会后悔的。”
石殿东抬头直迎那双视线，道：“我会心疼，但不后悔。”
蒙文娟轻声说道：“不，你会后悔的，非常非常的后悔。”
石殿东长声一叹，不再强撑着刚强，道：“其实你说对了，我现在就已经很后悔了，但还是想阿夜能通过考核。”
蒙文娟不再说什么，道：“阿夜能不能通过，就看聂名扬给封诉和阿炽出的什么难题了。阿炽是训练出来的，主要在心理疏导上面，阿夜的定力和心理素质是天生强悍，但我觉得通不过。因为聂名扬攻击的不是她的恐惧或者疼痛，这对她无效，而是人类天生的喜笑哀怒——聂名扬不是个心理治疗师，但绝对是个优秀的心理战术师，太清楚怎么攻击人的心理弱点了。定力这个心理力量，主要是看针对的什么，对于无可控制的人类基本意识来说，不容易，人毕竟就是人，有些事情是在第一时间内就让人直接起了反应的，不同于在思维里过一遍再去有意识的控制，那办不到，除非是在潜意识里首先就压死自己对任何事的反应。何况阿夜接受了多少训练也罢，毕竟才只十四岁，而且也还没达到可以使用自我催眠法强调出一个足够强的潜意识来，强到能够压制死自己的本能思维，这个强度的潜意识需要极大的意志力量，简单说，可以等于说是破坏了自己的大脑，她还达不到这一层次上。”
石殿东突地心下一动，疑道：“聂名扬之前并不熟悉阿夜，相处时间也不长，他是怎么知道阿夜的心理特点的？”
蒙文娟爽快地答道：“因为我稍微给了点小提示。”
“你！？”
“有什么不对吗，选拔标准更难一点，才能证明选上的队员更合格，不是吗。”
石殿东回头一想，也对，尽管蒙文娟的确是出于私心，但结果也的确是更好，也就不再动怒，道：“那你给了对于阿炽的什么提示？”
“没有，不需要，聂名扬足够了解她了。”蒙文娟的眼色又变得奇怪，平静地说道：“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主训练室大厅内，聂名扬看着墨镜内的数据恢复了下来，也就没再盯着这方面上，亲切的向现在的考核准队员奉上附带服务：“需要为您音乐伴奏么？我很乐意。”
韩搏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瞪着双被极度羞辱的眼睛牙关都能咬出血来。
聂名扬奇道：“我又没要求你跳得多好，尽力就可以了，差不多是个意思也就得了，瞧，多容易的事儿，办不到？”
韩搏虎长吸一口空气，抛掉了拖把。
聂名扬鼓掌，“放弃了？很好，这就请离开吧，一个三岁孩子都能学着电视上扭几下的事你却办不到，也的确不适合特别勤务队。”
韩搏虎咬牙说道：“不！我不放弃，但我不能穿着军装干这种事！”
“我请你办的事儿，不包括脱掉军装。”
韩搏虎解领扣的手顿住：“什么！？”
“我请你办的事儿不包括脱掉军装。也就是说：请穿着您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陆战队少尉的军装，来段最香辣销魂的钢管舞。”
韩搏虎愤声怒吼：“你也是海军陆战队！你在侮辱你自己的兵种！”
聂名扬吹了声口哨，“无所谓，反正局座早晚会扒了我这身军装。再说了，侮辱军装总比没命强，而且我也没忘记刚才是谁说的服从我的无论任何命令，说话不算数的人只是令人鄙视，但不服从命令的人我更不需要，因为早晚会害死我的，这可是很现实的问题。”
同时间的管理局主任办公室内，邓援朝的眼神沉重，看着屏幕无声说道：无论是什么，你必须做到，别忘记你们是干什么去的……
韩搏虎的脸色能吃人，碗口大的双拳随时会砸在面前人的脸上。
那张极度欠揍的脸上没有一点觉察，照样轻飘飘地说道：“我相信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捍卫这身军装的尊严，我所要求的已经超过了你能接受的极限，比失去生命更难，因为军装就代表了你的荣誉，这比生命更可贵。但可惜的是，特别勤务队的人是没有荣誉的，永远没有，只有无声的牺牲，荣誉在特勤队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市场。所以，在一分钟之后你还没有翩翩起舞的话，我建议你穿着这身代表了至高荣誉的军装，昂首阔步的走出这道门去，去告诉别人，爷捍卫了尊严，没有尊严和荣誉的地方，爷不稀罕搭理。现在开始计时。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
邓援朝说道：你能，你可以的，放弃荣誉，站在聂名扬身边的特勤队员全都是能人所之不能，否则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战士，而且你必须靠近他。
……
终于倒数在最后一秒之前，韩搏虎脸如死灰的拣起了拖把，“是，聂教官，我服从命令……”
聂名扬用力鼓掌几下，掌声缓慢而有力，嘴上还是轻佻的语气：“嗯哼？想通了？可真难得，那咱这就开始吧……嗯，不错，大腿再抬高点，向后甩头，扭屁股……不，这不对啊，你这表情算是干嘛使的？你看电影上谁家酒吧的钢管舞女郎生摆出副刽子手的表情来着？您这是娱乐会所还是中美合作所啊？……对，要微笑，尤其这眼神要注意啊，要带一点点挑逗……哎呀哈！都知道吐舌尖舔嘴唇了？有进步，儒女可教也！”
‘吧嚓’，韩搏虎手中拖把棍子仅被两只相距才二十公分的手生生掰断成两截，然后再凑合在一起继续……
如果现在有现役或退役军人看见这个，会冲上去生撕了这个卖军贼再不加酱油不沾芥末的活吞了。如果是有平民看见，三岁时喝的奶粉都能吐出来。
……
局长办公室内，石殿东皱皱眉，道：“你觉得这个——有没有什么问题？”
蒙文娟答道：“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如果以后有人用韩搏虎心中最看重的东西去激怒他，我知道他不怕死，那就更有可能在敌人的心理战术下犯错误而导致死亡，而现在他自己就去粉碎了心中最看重的东西，以后他面前就再也没有能够要挟他的东西，去除了这个危险，聂名扬在一分钟之内让他的心理素质提升了一个台阶。从他们特勤队的实际操作上看，韩搏虎是个侦察兵，要一个纯粹的军人去穿上敌人的军装执行渗透任务，这没问题，但这也就是他最大限度，而特勤队是没有极限的，可能要扮演各种不同的人物去完成任务，不得已时，哪怕叫韩搏虎去扮演人妖也得干，聂名扬在现场可是没时间慢慢做思想工作的，这对他也是种学习，也算是挖掘他更大的心理承受极限吧，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聂名扬考虑的因素都是从个人和团体的实际角度出发的，这个考核题目出得足够完善。”
“我也是特勤队长，这些不用解释，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石殿东是因为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才没有保持平时最基本的防范意识，话才出口也就猛意识到不能说了，关于邓援朝的问题，自己都只能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上不作为，又怎能告诉别人，哪怕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也不行。“没什么。”
“哦。”蒙文娟随口应了声，好象根本就没去怀疑这话里面到底有什么。
……
蒙炽和封诉早就笑不出来了，只是忐忑不安的在猜想自己要干个什么三岁孩子都能办到，而自己却办不到的事情。
聂名扬点着食指数数，好一会才数清楚，踱到封诉面前问道：“你背后门边右数第四个东西是什么。”
虽然不是野战步兵，但反恐特警接受训练的精锐程度丝毫不亚于海军陆战队的两栖侦察兵，何况还多服役一年，韩搏虎能保持的基本素质封诉更能。“是一个56式普通钢芯步机弹的木制子弹箱。”
“去拿过来。”聂名扬等封诉将子弹箱拖在面前，直接用脚踢开了板条盖，“会使吧。”
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十五盒51式7.62mm手枪弹，最上面是一把54式半自动军用制式手枪，这在部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枪械了，封诉岂能不会用。“是，会用。”
“噢，会使？平时是怎么使的？”
封诉讷讷应道：“当然是……射击了？”
“二十五米胸靶是吧。”
封诉骄傲地大声说道：“我习惯用加药弹打五十米胸靶！平均成绩五发全能上靶，最佳成绩四十环！”
“哈，拿手枪揽步枪的活儿干嘛，够行的你。”聂名扬一乐，接道：“拆卸，校枪，组合。”
“是。”封诉在十秒之内就将54拆卸成八大部件，拆卸同时粗粗一扫便知道机械部件无误，由于复进簧没一次到位卡住了套筒，再用十三秒才组合完毕。“枪械组合完毕。”
“把子弹都倒出来撒在箱子里。”
“是。”51式7.62mm手枪弹标准装是三十发一盒，十五盒子弹是一千零五十发，封诉没一会全倒出来散乱在箱子里。
“填弹，预备射击。”聂名扬懒洋洋地说着，慢悠悠地掏出根软中华燃上，顺嘴还提醒了韩脖虎一声，全然不顾拖把棍子的上半截一下抡脑袋上的危险：“哎嗨，您这同志可怎么就是经不起表扬啊您这是？已经跟你说过了，表情，表情！挺好一辣舞整得跟个圣女贞德似的虔诚带神圣的，你是去泡吧的你乐意塞钱啊？去教堂看修女不是更便宜？那不用花钱的。”
“是。”封诉右手大拇指摁钮褪出弹夹、反掌心向上用小拇指无名指配合枪柄三点固定夹住空弹夹，伸左手就去抓了子弹就往弹夹里塞。为免弹簧力量过大而导致卡壳故障，还是按照在部队的习惯最多也只装填了七发子弹。装填耗时六秒，上弹夹拉膛开保险仅一秒时间，为了节约击发扣火时的零点一秒,放下枪口贴右大腿边的同时还将击锤也给顺便扳得大张，前后才七秒时间，封诉就已将一把空枪调整成了一柄随时能杀人的利器，实战军事技能出类拔萃，的确不愧一等一的反恐特警。“射击准备完毕，请聂教官指定射击目标。”
聂名扬爽快地说道：“随便。爱打哪儿就哪儿，你打他们三个人我也不管，只要别冲我搂火就成。”
不是考核射击？封诉怔了怔，“是。”圆形的大厅面积约一万一千平方米，封诉等人不是在最中间，是在靠近大门口的一侧，现下满大厅的一瞟，举枪对准百米外那个早已被揍得惨不忍睹的铁皮更衣柜就搂火，啪啪啪的七枪声落，已经翻滚得不成样的子弹将柜子多打出了七个麻点，严重变形的弹头反弹回地面滴溜溜直转。“射击完毕。”
聂名扬喷出股青色的烟雾，道：“重新填弹，射击。”
‘啪啪啪啪……’
同样的射击重复了四次聂名扬才叫停，将烟蒂扔在脚下踩灭又点上了一支，不发任何指令，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封诉吸烟罢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
垂手而立的封诉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正要违反队列条令开口说话，所幸总算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聂名扬说道：“重新填弹，一发。一发就够了。”
“是。”封诉上弹完毕就要端枪射击。
“叫你填弹，没叫你射击。”
“是。”
聂名扬说道：“现在举枪，顶住自己的右太阳穴。”
蒙夜的心跳开始加速，蒙炽的瞳孔猛地缩小，韩搏虎不堪入目的动作也有所停顿。
封诉持枪的手本来极其稳定，现在有点颤抖，但还是在执行命令，微烫的枪口慢慢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聂名扬丢下吸了半截的软中华踩灭，盯着封诉的眼睛，淡淡说道：“开枪。”
除了特勤队主训练大厅，管理局局长办公室、总务主任办公室、监控处处长办公室内的空气同时凝结，每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同时停顿了。
会动的有，蒙夜的心跳。声音也有，聂名扬的吼叫。
聂名扬再次并指指向身体在晃动的蒙夜厉喝：“第二次！再有第三次就给老子滚出特勤队！”再冲韩搏虎吼道：“老子叫你后娘的停了吗？继续甩你的肥腿！”
蒙夜收回倾斜的视线，重新稳定心跳，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他在杀人，是在杀你，别搭理，你不知道，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你的五感全部失灵了，他是要你自己滚出特勤队，所以你不是块石头，是个死人，因为死人是不会自己滚的，你看不见了，哪怕下次就是枪杀你姐姐也看不见，你是没有五感的死人，死去多时的人……
……
总务主任室内，邓援朝的全身神经都绷直了：现在就直接铲除封诉？不可能！但为什么真要他死！？
局长办公室内，石殿东也是目瞪口呆，震愕地问道：“他这是什么心理？”
蒙文娟也骇然万分，“如果说是强调服从概念，突破死亡恐惧心理，可这一枪下去，什么都没了啊……这不是心理训练！是真叫封诉去死！”
……
聂名扬平静地说道：“为什么不执行命令。”
封诉恐惧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脸色苍白如纸，满头的汗水不是在流淌，是在垮落，扳机上的右手食指皮肤都用力成了青紫色。
要问封诉怕不怕死，答案是不怕的。但不同于这种死法，那是执行任务冲锋陷阵，哪怕就算明知是去送死、是有去无回也不打一点折扣的就去了，这是中国军人的基本素质，封诉更是。但这种死法没有意义，为了一个无聊的命令就杀了自己，没有丝毫价值的死亡！
要问这颗子弹是不是瞎火，不是，绝对的合格产品。一箱子弹是一千零五十发，随机抓了二十八颗都打出去了，凑巧随机的第二十九颗就是瞎火？要问这把手枪有没有问题，没有，在拆卸后都已经检查过了，整把枪的部件都没有丝毫变动，就连枪膛内部都已经对光看过了，膛线上连一丁点灰尘也没有，所以才打得那么顺利。而且聂名扬一直没有碰过这把枪，不存在动手脚的可能，枪上也没有多出任何多余的零件，所以也就不存在使用什么电子遥控装置让枪响不了的可能。
要问聂名扬是不是真想杀了封诉，这不重要，因为事实是命令已经下了，而这把枪没有任何理由打不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只有也曾经身为特勤队长的石殿东猛一把抓起了电话，不过不是命令谁去阻止聂名扬的。
所以，每个人都知道这抠下扳机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没有一点疑问，尤其是封诉。执行命令就当场死亡，不执行命令就滚出特勤队！
聂名扬慢悠悠地说道：“为什么不赌一把运气，这世上有三个被54手枪贯穿左右太阳穴还活下来了的人，没准你就是第四个呢。”
蒙炽讷讷说道：“报告聂教官：我觉得……”
“我觉得你应该闭嘴！”聂名扬一声吼叫，然后还是温文地说道：“这就不执行命令了？”
封诉没有反应，睁大的眼睛里都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聂名扬慢慢抓住封诉的手，让枪顶住自己的眉心，说道：“打自己的确是挺难的，是不是瞄准这颗脑袋就比较容易点？如果我现在下命令你开枪，你是不是毫不犹豫的就开枪了？”
封诉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击锤，好象觉得射击这个脑袋的确比射击自己的更有吸引力一点。
“但是很抱歉，我还不想死。”聂名扬再慢慢地抓住那只手移回了原位，让枪口还是顶住封诉自己的太阳穴，道：“也许你在怀疑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当然，这没有理由啊。现在是选拔，干嘛杀你？如果你不开枪，就请走出这道门。如果你开枪，你就是死人。对于特勤队来说，结果没有区别，都是没有得到一名合格的队员，那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绝对没有合乎逻辑的情理啊？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真的挺不合乎逻辑的，但我还就是下了这道荒唐的命令了，作为一名特勤队员，绝对要铁一般的服从，我只不过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宁愿毫无意义的死去，也会服从我的命令。放心，就算你开枪了我也不会有事的，不用为我的后果考虑。因为我虽然是下了这命令，但毕竟开枪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有选择生存的权力，也有自杀的权力，虽然自杀不合法，但你的确可以做得到。所以嘛，我的谋杀罪名不成立。”
封诉突地喷出一口粗气，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慢慢把拿枪的手放了下来。
聂名扬哈哈一笑，道：“对，选择很正确。没有价值的死去是白痴的行为，这选择挺明智的，做贡献嘛，哪儿不是贡献，干嘛要成为一具空有特勤队员身份的尸体？回去放外勤还不是一样的干嘛。”
封诉平静多了，也不喘了，只是盯着聂名扬大喷鼻息。
“现在我宣布，你的考核没有通过，可以出去了。”聂名扬叼了第三支烟在嘴上，再去掏打火机，讥讽地笑道：“回头你再勾搭李雨丹的时候千万别做什么承诺，什么沧海桑田啊，什么你死了我也不独活啊，什么什么什么的千万的统统别说，因为你做不到：说话完毕，大风吹去。”
打火机火苗闪起的同时，聂名扬的眉心多了顶上了个抢口，枪口极其稳定，和封诉抓得比顶在自己太阳穴上时是天壤之别。
蒙夜神游方外，韩搏虎低叫了声别，蒙炽的脚才移动一下就收回。
聂名扬抬起眼睑瞧了瞧，诧异地说道：“这不对啊？我没命令你打我啊？”随即燃着了香烟，没吸，接道：“放下吧，没必要，我没侮辱你，用不着杀我泄愤。相反的，我是告诉你了个真理，活着才是最好，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再说了，杀了我，你自己不也得完蛋嘛，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谋杀。难道你是另有目的才杀我不成？”
封诉轻声一叹，软软垂下了胳膊背过身去，迈出了沉重的一步，看来是真放弃了，要离开。
聂名扬高声说道：“刚才我问，如果我叫你去死呢？某位傲骨铮铮的铁胆男儿满口答应，那我就去死。不过估计那位仁兄当时也没想到我会真叫他去死的，到真要兑现大话的时候直接就傻眼了——哈哈哈，这玩笑开得太妙了，我真是忒有创意了，尤其是那位仁兄的表情更有趣，奥斯卡影帝也没水平整出这么些个丰富的表情吧，早知道这样，真该找个录象机录下来的。”
封诉的背影定住了，在背后看去，那双结实的肩膀在剧烈抖动。
聂名扬讥声说道：“怎么个事儿啊——爷们？出去呗。”
“呀！”封诉仰头长声厉啸，猛举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食指回勾，将扳机一扣到底！
撞针撞在底火上，‘啪’，54手枪响起枪声，一枚7.62MM口径的51式标准弹的弹头正呼啸着挣脱了弹壳，0.01秒后就会贯穿封诉的右至左太阳穴！
‘啪’，又是一响，就在封诉的头部，一团东西炸开了！
……
总务主任办公室内，“嗬……嗬……你这一枪，真该打在聂名扬这小王八蛋眉心上的！嗬……”邓援朝虚脱地靠着椅背上，浑身都没一丁点力气，满头虚汗，好象封诉的这一枪是打在自己脑袋上似的。
局长办公室内，“真他妈的是个变态疯子！”石殿东嘭地拍上了听筒，整部电话连着办公桌都是一跳。“要不是老子捶过他的老子，老子现在就冲过去捶他一顿！有他妈的这么玩人的嘛！”
蒙文娟道：“装备一科怎么说的？”
石殿东怒声骂道：“徐一非还在问我，那把枪不是我的吗？不是给我改装的吗？我他妈的这把老枪从来都在抽屉的，改装了个屁啊！那枪套筒内部在抛弹口的位置给钻了个孔，徐一非在里面装了个定时反应装置，从开第一枪的时间开始算起，整十分钟后，这个装置就会伸出根高密度钢针条死顶住抛弹钩前面的枪膛，在枪膛内组合形成一个闭锁装置，也就是说打是能打响，但子弹根本就出不了膛！”
“哦，聂名扬说的时间到了，就是等这个装置生效的时间到了。”蒙文娟迟疑着沉声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刚才他的眼神是真想杀了封诉？”
石殿东稍一回想，没错，的确有点那个样子，也是心下打鼓：难道是真认死了封诉和韩搏虎是老邓派去的，想对他不利？“你看错了，没影的事。”
蒙文娟翘了翘嘴角，好象是在笑，但表现更多的是别种想法。“是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嗯，好吧，最后是阿炽了。按照这变态的整法，绝对是最难的，而且肯定是难到连阿夜也一起刺激到，继而排除她们两个。”
蒙文娟冷笑着说道：“如果比阿夜的更难，两个一起被排除的话，我倒是高兴了，回头我请他吃饭。”
石殿东发出声苦笑，道：“如果是撞上封诉这类似考核题的，你还请饭？不去请他吃枪子儿就算阿弥陀佛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