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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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都汴梁,深夜,大雪纷飞。
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瑞雪兆丰年,但还未等到来年,严寒已经送走不少人的性命。往日喧闹繁华的大宋皇都,此刻被皑皑白雪笼罩,大街小巷人迹全无,偶尔有些富贵人家,闲情雅致打开门窗,观赏雪景,但白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景致,哪怕是墙角的傲雪寒梅,也夭折了不少。
夜深了,宫女太监躲起来,只有少数几个倒霉的守夜人,笼着袖子,缩成一团,在寒夜里瑟瑟发抖。在人迹罕至的寒夜里,大雪被夜风吹的一会儿扑向南方,一会儿卷去北方,如魔疯舞。
皇宫的东面,是懋勤殿,皇子们的住所。当今大宋皇帝有五个儿子,此时大皇子赵经,二皇子赵康在西关,留在宫的是三皇子赵德、四皇子赵昀和五皇子赵佑。
其中一处庭院灯光晦暗,比周边的几座庭院冷清许多。
看门的侍卫看了看漫天的风雪,低骂了一声,“这鬼天气,人都冷死了,怎么过年。”
另一个年纪要小的侍卫双手呵气,说:“听说西关死了三十多万人,是天降灾祸吧。”
“嘘,闭嘴!要是被人听了墙角,你就死定了。”
小侍卫吓了一跳,朝四周看了看,人迹杳无,说:“那就不说这个。昨天遇到林明,三皇子和五皇子府上天天人来人往,我们这里冷冷清清,唉!”
“你既然这么羡慕,那让你去三皇子府上。”
“哎哟~我就说说,哪里敢往火坑里跳,昨天运尸的马车出去了三趟呢,这又是几条人命哟,真可怜。”
“原来你是想去五皇子府上。”
“你这个大福林!不说了,不说了,真冷,要真有个火坑就好了,给暖暖脚。”
瑞雪成了雪灾,四皇子赵昀栽种的花花草草几乎全死了。伤心之余,挽起袖子,亲自把院子里剩下的几株腊梅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移栽到花盆中,放置在暖房里,小心伺候。
至于园中的那株海棠,花果凋落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赵昀舍不得将她移走,担心水土不服枯萎了,于是在她生长的地方搭建了一座花房,遮风挡雪。
这株海棠是赵昀的母亲生前栽种的,在她进宫不久的一个黄昏。
当今皇帝是个风流种子,年轻的时候不必说,三宫六院,莺莺雀雀,好不快活。人老了,心却不老,玩起微服出游的戏码。汴梁是座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老皇帝换下龙袍,出了皇宫如鱼入大海,谁还认得出。几年下来,在外认识了几个良家女子,当作小妾私养,藏在乌衣巷的宅院里。
四皇子赵昀,就是老皇帝私养在外的女子生的。老皇帝年轻时身强体壮,精力旺盛,但偏偏子嗣不多,在赵昀之前才只有三位皇子,可谓大不孝。妃子娶了不少,但就是生不了,时间一久,知道问题出在皇帝身上,太医院为此煞费苦心,想尽办法也无可奈何。
如今在外私养的女子,竟然给他添了一个儿子,顿时喜出望外,母凭子贵,都被接进了宫。至今汴梁城里的各大戏坊,就有关于老皇帝游龙戏凤,四皇子遗珠在外的戏曲。
皇宫后院历来表面风平浪静,内地里暗流涌动。赵昀的母亲,一脸天真地住进宫,以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哪里知道,不消一年的功夫,就染病暴毙。至于是否确实染病,没人计较,老皇帝带走了赵昀,就匆匆把这福厚难消的女子埋了。

她在这年的春天进宫,秋天就死了。栽种的这株海棠随之一起凋零,但来年春天又盛开,这个苦命的女子还活不过一株海棠呢。
赵昀对母亲爱恨交加。
她去世时,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全无进宫前的风采,双眼怜悯,奋起余力,掐住才一岁多的赵昀的脖子:“仙人说的对,我福薄,不该妄图荣华富贵,如今母亲要走了。我儿不哭,随母亲走吧,你这么小,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这里太阴暗了。”
这一幕给小赵昀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恐怖记忆,哪怕他现在是另一个赵昀。

房间里漆黑无比,不是黑夜的黑,而是赵昀身体里纷涌而出的黑雾,仿佛有生命,将房间里的每一点光亮都捕捉消灭。
他赤裸上身,背上有一副巨大的印记,人面鸟喙,肋生双翼,它面目扭曲邪恶,张嘴狞笑,印记是漆黑的,唯独那双眼睛猩红,极为吓人。
这是赵昀穿越时附身,至今不知有何用。
赵昀的母亲去世后,老皇帝将他交给了温柔贤淑的懿贵妃抚养,顺顺利利长到了六岁,不料一场大火,将懿贵妃居住的沁心宫烧了个干净,懿贵妃葬身火海,临死前将赵昀藏在鱼缸内,但没等到救火之人,小赵昀已经闷死。
大火熄灭,皇帝震怒,找到被闷死在鱼缸里的赵昀,至于其他人,包括懿贵妃,都没留下任何痕迹,化作了飞灰。老皇帝心疼儿子,命太医院医治,若救不活就一同下去陪葬。
几位老太医又累又怕,更主要的是没办法,谁也不能起死回生,结果一口气没喘过去,就先一步走了。剩下几个稍微年轻点的,吓得脸色苍白,偷偷留下遗嘱,拐着弯说这不是个明君,我们死了也不瞑目。
死不瞑目是件很惨的事儿,只要不是作了太多恶,老天一般都会放过,就像凌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于是,赵昀在一个春天的早晨,鸟语花香的美好时辰,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仙乐一般的哼哼声。几位太医顿时跪在地上呼天抢地,让人怀疑他们照搬了准备好的赐死前的哭戏,好在习俗里也有哭喜,说的过去吧。
赵昀听到这场哭戏,进一步确定自己是死了,随即有些欣慰,自己的死竟然让人这么悲伤。一束阳光越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咦?不对,阴间还能有阳光?自己是还活着哩。
老皇帝听说儿子起死回生,龙心大悦,却见到赵昀背后的印记。这印记太显眼,太邪恶,教人不得不心生厌恶,尤其在这个世界,尤其是皇宫中,对巫蛊之术极为忌讳。
人人都说赵昀被巫蛊附身,天天向老皇帝进谗言,于是为了性命和权势着想,老皇帝在心里将赵昀打入了冷宫,念在父子情分,没有将他处死。

房间里的黑雾疯狂涌动,快速消失在赵昀体内,月光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重新扭扭捏捏地进了房间。
赵昀的脸上还有黑雾缭绕,心生烦躁,拿起长剑,将刚刚亲手搭建的海棠花的花房拆了,挥剑要斩断,但停在半空中,罢手了。
他自言自语:“这小孩还是怨恨难消啊!何苦呢,你母亲是舍不得将你留在皇宫里受尽欺凌,若可能,谁狠得下心杀死自己的骨血。”
“背上的印记到底是什么,为何每次运功后都极为烦躁,想要杀人。果然不祥,似乎能将心底的恶念唤起,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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