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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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赵昀的质问,赵德冷冷地不说话。
陈丞相问道:“陛下如何了?”与醇亲王、郑国公和刘国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皇帝床前。只见他脸色青灰,双目闭合,已无呼吸,几人纷纷垂泪,哀叹不止。
良久,陈丞相对赵德怒目而视:“陛下刚刚仙去,三皇子就大开杀戒,可知‘孝’字如何写?”
赵德平日里肆无忌惮,但面对位高权重的老丞相,还是有些怵:“丞相息怒,我也是一时怒气难遏,何况这几人死有应得,父皇突然仙去,他们都有责任。”
醇亲王说道:“何为死有应得,你倒说说。”
赵德说道:“先说这女人,自从进宫之后,日夜纠缠父皇,可怜他年老体衰,如何吃得消,今日之暴病,乃日积月累之结果,与这女人脱不开关系。”
见众人不答话,接着说:“至于这两个太监,更是胆大妄为。父皇暴病之时,他们两人就在身边,却隐瞒不报,到病情恶化,难以遮掩之后,才匆匆通知我等。只是这时父皇病情过重,已难以支撑,尚未等到我等赶到,就撒手西去。身为人子,却未能做到尽孝送终,实在愧对父皇养育之恩……”,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两行热泪淌了下来,这样一个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大汉哭起来是很有感染力的。
好嘛,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就是榆木疙瘩也熬出了一个窍,只要怒气值不直线飙升,赵德还是颇有头脑的,眼泪说流就流,好过许多明星大腕了。
陈丞相语气舒缓了许多,说出的话却锃亮锋利:“陛下刚去,你就大开杀戒,见血不祥,此为不仁;景贵妃生前极受陛下宠爱,严格来说,你要称呼她一声母妃,你不顾长幼有序,擅自杀之,是为不孝;陛下临终之时,只见过他们其中二人,必有遗言留下,你可问询?国之大事,若因你粗蛮莽撞,动摇了国本,你罪莫大焉,此为不忠。”
接着重重说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独占三分,你罪大矣。”
赵德说道:“丞相可不要吓唬我,非常时当行非常事,我虽有些鲁莽,但不至于犯下什么大罪。至于遗言,父皇走得太过匆忙,并未有只言片语留下,我四弟、五弟都知晓此事。若朝廷真要追究,待此事事了,我必不推脱。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准备父皇的身后事。如今西关边患,我们可不能乱了阵脚,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郑国公说道:“暂且不说三皇子所做是对是错,当下还是先商议今后的事情吧。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西关,要赶紧将他们唤回来。”
醇亲王也说道:“陛下未留遗诏,皇位大统谁来承继,需要好好商议,别惹出了祸端,引起刀兵之祸。”
陈丞相重重哼了一声,知道此时多说无意,最有可能知道老皇帝遗诏的人,已经全死了。正如郑国公和醇亲王说的,现在该做的,是如何确保大宋不动荡,外患之际,不能起了内忧。
赵昀顺势不再追究,他之所以愤怒,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父皇留下的遗诏他虽然不知道,但从之前常公公急着想要离开,就能猜出大概,皇位继承人选,多半不是赵康,而是大皇子赵经。若是赵康,常公公直接就对赵德说了,还能博取个从龙之臣,呃,从龙之监的美名,不至于像李三余被逼着去死。
赵昀心中有计较,若是赵经继位,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赵康,身为他同胞兄弟的赵德,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如今,知晓遗诏的人都被杀了,所谓赵经继位也就无从谈起。这是让赵昀恼怒的原因。

另一方面,自己之前忤逆了皇帝,想必皇帝一定极为恼怒自己,为了确保国之大统,谁知道老皇帝在临终之时有没有交代处置自己。以赵昀对老皇帝的了解,既然不想封他为王,自己又不愿孤老深山,那寻个缘由赐死吧,遗诏上只需轻飘飘地写上“相机而定”就可。
众人一番商议下来,最后决定派人火速前往西关,将边关的大皇子赵经和二皇子赵康都唤回来。在此之前,皇帝驾崩的事情瞒不住,召集群臣商议,昭告天下。至于最牵动人心的皇位继承,待皇帝入土之后,再行商议。
一时之间,大宋皇朝风云激荡。正在边关的两位皇子得到消息后,恨不得插翅而飞,值此重要关头,必须坐镇皇都,尽快加入权力中心,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赵经第一时间就离开了西关军营,他担心赵康借机把他给杀了。
醇亲王是老皇帝唯一在世的兄弟,年轻时南征北战,扫平叛乱,立下了赫赫战功,军中威望极高。老皇帝不辞而别,遗诏没有留下,空留一座高高在上的龙椅,让人蠢蠢欲动。
兄弟传位,这在大宋历史上有过,醇亲王当然有很大的机会,他势在必得。所谓称得上对手的,大概只有大皇子赵经和二皇子赵康。
赵经占得是嫡长子身份,母亲又是皇后,背后的势力强大,朝中中立势力更倾于支持他。
赵康有些像年轻时的醇亲王,能征善战,西关边患,赵康坐镇三年,取得了骄人战绩。但是,醇亲王却不大把他放在眼里,一是他背后的势力有限,二是赵康勇猛有余,政治智慧不足,平日里虽不像他那一母同胞的兄弟赵德飞扬跋扈,但也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
这么想着,醇亲王更有信心。从宫廷回来后,就一直在安排亲信四处行动,联系自己的支持者,拉拢中立派,同时派人在赵经和赵康回程的途中设置障碍,但言明不准起冲突,尽量延缓时间。北方军是醇亲王的亲信军队,想了想,醇亲王决定调五万军队南下,驻扎在邬刘山北面十里处。邬刘山距皇都五十里,若宫中有变,军队可以迅速南下,武力镇压。
陈丞相在回家的途中,看着风雪中的太极殿,喃喃自语:“大宋要变天了。”
赵昀心事重重地在院中练剑,只是剑法全无平日的缜密窒息,显得凌乱阻涩。身为皇子,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谁又知其中险恶,一招失算,全盘皆输,人死灯灭。
老皇帝突然去世,大宋的权力中心,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己这艘小船要在漩涡中起舞,不被翻船,不被拍散,实在太难。形势对他极为险恶,大皇子若继位,他还有可能留下一条命,若二皇子继位,则命休矣。今天见到醇亲王,让他惊醒,这也是一位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他与醇亲王平日接触不多,关系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但只要不是好,那就是不好。
至于自己上位,赵昀苦笑,他和他的那位五弟一样,都是势单力薄,身后没有半点势力。他刚过十六岁,还没有来得及经营自己的势力,刚不久想要邀请刘公国到府中叙事,但被婉拒。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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