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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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众人再聚,商谈一阵无果后,醇亲王说道:“这样争论下去,十天半个月不会有结果。不如投票决定,谁票数多,谁便坐皇位。”
众人沉默。赵经心里一突,随即想到昨晚已经争取到赵康和赵德的支持,说道:“好,就依醇亲王所言。在场之人,一人一票。”
众人将支持继承皇位的人名写在纸上,不记名投入箱中,最后由陈丞相当众开票。在场共二十一人,其中,醇亲王得到九票,赵经得到八票,还有四票,分别投给了赵康两票,赵昀两票。
赵昀的两票里,有一票是自己投的自己,另外一票不知是谁给的。赵佑则是一票也没,他自己的那票也不知道投给了谁。赵德也是一票都没,他很自觉,将自己的那票投给了同胞哥哥赵康。
赵经和赵康都脸色阴沉,赵康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尽管已经捞足了好处,决定支持赵经,但仍心存念想,投票结果一出,他竟然只有两票,教他如何心平静气,而且这两票还是他们兄弟两人自己给投的,在场其他人没一个投他。
醇亲王笑吟吟地说道:“结果已出,众位都可作证。”
赵德怕醇亲王继位后找他算账,狡辩道:“也没说一次定论,应该再来一次,剔除得票最低的四人。”
赵康也说道:“我三弟所言极是,我与三弟、四弟、五弟退出第二轮投票,醇亲王与我大哥再来一场定胜负。”
醇亲王震怒:“岂有此理,言而无信,戏弄老夫吗。”
投票结果出来后,优势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只比赵经多了一票而已。而现在赵康、赵德两兄弟摆明了支持赵经,若再投一场,结果难料,因此坚决不同意。
双方人马再次争论不休,赵经狡猾,形势对他不利,便以退为进,说道:“我福浅德薄,怎么能担此重任呢。”说完,拂袖而去。
郑国公等人说道:“若不立皇子,我等愿追随先帝,以死明志”,随赵经而去,赵康见状,也作气愤状走了,赵德紧随其后。
现场之人少了将近一半,自然无法再商议,说好的投票决定,结果却不认账,醇亲王气得大骂竖子。
夜里,醇亲王府上灯火明亮,同时,五万北方军明日一早就可以到达邬刘山附近,成为他最大的依仗。
……
第三日,众人再次商议,醇亲王单刀直入:“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本王决定退出,不再承继皇位。”
众人一惊,赵经惊喜,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禁军随时待命。随即冷静下来,以他对醇亲王的了解,重点在后面,果然,只听醇亲王继续说道:“昨日大皇子有言,他福浅德薄,难当大任,先帝正是顾及这一点,所以久久未立太子。”
赵经脸色顿时阴沉,醇亲王继续说道:“思前想后,郑国公等人昨日又说,必须优先立皇子,所以,本王提议拥立五皇子赵佑为新帝。五皇子聪敏机智,仁孝礼信,将来必是明君,但考虑到年纪尚幼,须由我与大皇子辅政。”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意外,因为五皇子赵佑才不过十三岁,懵懂少年,他母亲冯淑妃出身寻常,朝中没有势力。如果赵佑继位,实际上是由醇亲王和大皇子赵经把政。
这看似是折中的方案,赵经却不同意,他不甘心就此放弃皇位,哪怕是摄政王,也只是摄政王。
醇亲王笑道:“大皇子可回去好好想想,我们明日再商议。”
……
赵昀回到宫中,心中一团乱麻,感到莫大的危机。
危机感来自于今天醇亲王的提议,立赵佑为新帝。皇宫之中感情淡薄,赵昀与赵佑是兄弟,平日里接触的也不多,赵昀与他自然不会结仇,但与他妈却不共戴天。
赵佑的母亲冯淑妃,是一位心机深沉的女子,当初她与赵昀的母亲同一年进宫,赵昀的母亲第二年就死了,而她依然深得老皇帝宠爱。
皇宫里黑暗复杂,当年赵昀的母亲麻雀变凤凰,欢欢喜喜住进皇宫,没多久就暴病而亡。后来,赵昀多方细查,才知道是冯淑妃争风吃醋,买通宫女,下毒害死了他母亲。
当时她两人都是新入宫中,最得老皇帝的欢心。冯淑妃与赵昀的母亲出身相似,都是寻常人家,朝中又无势力,最大的依仗只有皇帝的宠爱。赵昀的母亲生了赵昀,给皇室添了血脉,地位自然不同,高她一截。她心生嫉妒,又担心失宠,便设计害死了赵昀的母亲,后来又屡次对赵昀下手。
赵昀一直猜测懿贵妃府上的那场大火就是她指使人放的,只是没有证据,皇帝在处死一千多宫女太监后,便没有再追究,此事完全没有牵连到她。
如果赵佑继承了皇位,冯淑妃贵为太后,一定会对他下手,毕竟留着一个祸端提心吊胆,总不安心。
赵昀坐立不安,身边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今天赵经虽然没有同意,但语气放缓了很多。就当前局势来看,唯有答应,才是最好的办法。各方势力都得到了最大利益,又不至于打破当前平衡。
如果等到明天,双方都同意赵佑继位,那为时已晚。赵昀能做的,大概只能是有多远逃多远,或者引颈待死。
屋外风雪没有消停,摆在暖房里的腊梅还是冻死了一株。赵昀望向窗外,宫殿的左边是嫔妃们住的内宫,冯淑妃就住在那里,右边则是五皇子赵佑的府院。
他坐在漆黑一片的屋内,苦思良久,挣扎良久,脑海中各项想法纷至沓来,一个又一个激烈争辩。有的说想想前世的遭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的说手足相残,丧尽天良;有的说今夜不动手,明日就断头;有的说原本的赵昀已死,你与赵佑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背负任何负担……

他的脑袋此刻像一台电视机,不仅有各种声音在争论,而且浮现画面,一会儿是赵佑天真稚嫩的脸庞,羞涩地叫他四哥;一会儿是冯淑妃那虚伪的笑容,假装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吃桂花糕……
砰!窗外的风雪将窗吹开,赵昀打了个寒颤,梆梆梆!已是夜半三更了,再不做决定,就晚了。他终于咬牙,换上一身黑色紧身衣,先是拿起一把长剑,随后想了想,换了一把匕首,迎着风雪,朝府院的右边去了……
第四日,众人再次商议,郑国公看到赵昀,笑着说:“殿下脸色可不好。”
赵昀心中一慌,强笑道:“让国公见笑了,昨夜大雪未停,受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
众人落座,唯缺五皇子赵佑,若是前几日,他来不来没关系,大家该怎么讨论就怎么讨论,他与赵昀一样,只是陪衬和看客。但今日非他在不可,今天过后,赵佑可能就是新帝了,这样的重大时刻,怎能少的了正主,哪怕只是傀儡。许多大臣已经在想该如何表衷心才更加别致新颖,让皇帝记得住。
再等了片刻,侍卫匆匆奔来,说今早发现五皇子死在床上,原因暂且不明。
众人震惊,不由地看向赵经。醇亲王震怒而起,怒视赵经,拂袖而去:“去五皇子府上!”
赵经心中同样震惊,旋即一颗心往下沉,看众人的表情,是把这账算在他头上了。
五皇子府上已经严加戒备,赵经与醇亲王等人看到躺在床上没有生息的赵佑,都是脸色深沉。醇亲王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赵经与二皇子赵康、郑国公等人商议半响,毫无头绪,猜不到是谁下的手,因为最有可能下手的,便是他自己。
夜已深,郑国公等人离去之后,赵德对赵经和赵康说:“管他谁杀了赵佑,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意义,他本就是傀儡,死了就死了罢。”
赵康喝斥道:“闭嘴!五弟与你有兄弟之情,你不伤心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疯言疯语,若传出去,你名声臭烂。”
赵德呐呐不说话,赵经说道:“我等本准备同意拥立赵佑为新帝,如今他却死了,依当下局势,难道要动刀兵。”
赵德说道:“醇亲王那老鬼早就把军队调到邬刘山了,我看,就是他杀的赵佑,然后借口派兵进城,想要武力夺权。”
赵经却不认同:“军队入城乃是下下策,先不说不得人心,城中还有五万禁军,加上城高墙厚,岂是那么容易攻入的。”
赵康说道:“若不是醇亲王做的,那么事情更麻烦。他定以为我们是凶手,不再信任我等,如何肯坐下来商议皇位承继之事了,最后难免要刀下见真章。”
赵德脱口而出道:“打就打,我早看那老小子不顺眼了,倚老卖老。”
赵康看着他这位莽汉一般的胞弟,摇头无语。
赵经说道:“不能打。”
赵康心想,这位皇兄缺少血性,想了想,说道:“若想不打,就要有折中之策。”
赵经说道:“赵佑继位就是折中之策,只是如今他死了。”
赵德接道:“那就立赵昀为新帝。”
赵经与赵康对视一眼,心中沉思,最后赵康说道:“赵昀年纪虽轻,却城府颇深,他若继位,恐不会甘愿受人制衡。”
赵经想了想,说道:“这倒不怕,他无权无势,军中没有任何支持,只能乖乖听任摆布。”
赵康眼神闪烁,忍住心中的想法,说道:“既然大哥如此说,那拥立赵昀倒是一个免消刀兵的折中方案。”
……
回到府里,赵德对赵康说道:“这赵经没有血性,总怕打仗,这样的人如何能做皇帝,我看不如哥哥你来争这皇位。”
赵康沉思,那日赵经为了说服他支持,许下了许多好处,但这些好处都是建立在他顺利承继皇位的基础上,如今能不能如愿还不好说,最大的可能是做个摄政王,那承诺还能全部兑现吗。同时,要让他彻底放下登帝之心,实在不甘。
今日提到赵昀,忽然心思一动。赵佑已死,若赵昀再死,先不说对赵经名誉带来的巨大打击,他与醇亲王当再无缓和之地,只能武力争夺,或许,他的机会就来了。
又思前想后,沉思良久,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当下对赵德讲,赵德说道:“哥哥要支持赵经,我当时就不同意,皇位为何只能赵经与醇亲王那老鬼坐,现在形势变了,我们也要跟着变,无毒不丈夫,今夜我就去杀了赵昀。”
赵康说道:“那就有劳皇弟了,今夜就动手,做的隐蔽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赵德拍着胸脯保证:“哥哥放心就是。”
赵康又说:“小心点,赵昀从小练剑,一身武艺不差。”
赵德笑道:“放心,三脚猫功夫,在战场上不过一合之敌。”
赵康说道:“这次我从军中带了几十人,都是军中的精锐,人人手上有十几条性命,你与他们去,当万无一失。我的要求就一条!”
赵德说道:“哥哥你说,我一定记住啦。”
赵康盯着他,一字一字说道:“一击即退,不管有无得手。”
赵德重复道:“一击即退,不管有无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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