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浴池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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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操练,一行人回到府邸,就见小童来报说:
“丁宝大人派的人在前院里等着呢。带了好些布料样子来,说如今天热了,让殿下挑一挑,好做一批夏天的衣裳。”
小有看向赵衡,赵衡摆摆手:
“你去看看吧。”
小有迟疑了下:
“是。”
随即吩咐小童:
“你先去厨房吩咐摆饭。”
又转头向沈静:
“殿下换洗的衣裳还搁在房里。劳烦你去为殿下取来,送到汤室去吧。”
沈静应了,便径自往后院里去。
豫王的袍衫都在房中准备好了,摆的整整齐齐,沈静取了便匆忙往汤室去。
含芳园汤室在后院角落,单独成一处小院,院里没有花草树木,一色水磨石砖铺地,看上去素净雅致。
沈静托着衣裳到了门口,见门虚掩着,里头有哗哗的水声。他脚步顿了顿,在门上先敲了敲,就听赵衡在里头道:
“进来吧。”
沈静便推门进去,迎面见一道石雕的镂空屏风,水声就从屏风后头传来。他迟疑了下,便绕过屏风,果然迎面看到个一丈见方的浴池,赵衡正赤身倚坐在池边,用水瓢往身上浇着水,矫健的宽肩阔胸露在外头,十分惹眼。
他见沈静进来,撂下水瓢便站了起来,浑身上下在水中一览无余。沈静一见,慌里慌张便抱着衣裳背过了身去。
赵衡正往池沿上走,见他动作,不由得随即好笑道:
“孤还没怕看,你倒怕了?”
沈静自觉失态,转过身来,只觉得脸上发热:
“在下……失礼。”
“失什么礼,”赵衡好笑看着他,顺着台阶上来,扯过架上毛巾擦身,“还不把衣裳拿过来。”
沈静只好绕过浴池边的水迹,小心翼翼往对面去。
他本想将衣裳放在衣架下头的条案上,谁知还没走到案旁,赵衡已经转过身,径自从他手里将裤子抽了过去。沈静捧着衣裳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还是难免看到了赵衡两条赤果的长腿和劲瘦的腰身。
赵衡却丝毫不以为意,将贴里的衣裳穿好了,又披上外衫,习惯性就顺手将鸾带递给了沈静:
“给孤系上。”
说完就张起双臂来。
沈静接了过来搭在手臂上,默默绕到赵衡身侧,将衣裳整理好了,弯腰去系腰侧的袍带。
他从前并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因此动作难免有些笨拙,颇费了些功夫才将袍带整理好了。待取了鸾带要系上去,赵衡却以为已经系好了,便将手臂放了下来。
沈静连忙躲避,往后退了一步。池边水淋淋的,他一脚踩到水里,脚下一滑,仰面就往后倒去。慌乱中他两手乱抓,一把扯住了赵衡衣袖,然后就向浴池里倒去。
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水。赵衡身高腿长,反应也迅速些,略一挣扎就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去看沈静。沈静却是狼狈的很,仰面倒进池里去狠呛了几口水,手脚挣扎着一时站不起来。
赵衡上前两步,一手捞住他腰身一手拽着肩膀,一下就将他提了起来。
沈静狼狈万分的站直了身子,先吐出一口池水,又咳了许久,险些将肺都咳出来了,这才缓过劲来,随即便发现自己竟然抓着赵衡衣襟,还靠在他怀里,吓得连忙松开了手退了一步,险些又跌倒在水里:
“殿,殿下——”
赵衡先扶了他一把,低头看他一眼,松开了手转身就往池沿上走:
“上去吧。”
两人落汤鸡一样走到台阶上,赵衡略站了站,就开始解身上湿透的衣裳。
沈静自觉惹了麻烦,也不敢吭声,起初只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看着,后来看赵衡解着湿淋淋滴着水的腰带怎么都解不开,便亦步亦趋的上前帮忙,刚探手触到赵衡的腰,便被赵衡一把攥住了手腕。
沈静动作一滞,惊愕的抬头去看赵衡。
只见赵衡半垂着眼,双目黢黑沉沉看着他,看不出喜怒,片刻才松开他的手:
“你先下去吧。”
沈静愣了愣。
然后收回了手,默默行了个礼,湿淋淋踩着水痕慢慢退了出去。
走到院门口,就见小有正匆匆往这边来,一看他这幅模样也是十分错愕:
“这——你这是怎么了?!”
沈静简直想哭,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脚滑掉进池里了。”
“……”
“……殿下也被我失手拽进水里,浑身都湿透了。”沈静惭愧万分,简直不能直视小有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你快去帮殿下再拿干净的衣裳来吧。”
沈静回到房中换了衣裳,擦净了头发,收拾完毕,便坐在床头又想起方才的事。

自从他到了豫王府,直到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从开始视对方为畏途,到如今能够坦然相对,也许是因为自己竟然有办法缓解豫王的病痛,对方心存感激的缘故,再加上小有对自己的看重,豫王自始至终并不曾对他疾声厉色过,甚至称得上是礼遇有加,和颜悦色。
可是看豫王方才的神情动作,想必心下已经有几分恼怒。
沈静既有些惶然,又不由得生出几分伴君如伴虎的意味,正在感慨着,小有敲了两下,推门走了进来,将一只托盘放在了桌上:
“刚才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沈静忙站起身来,“殿下呢,没有生气吧?”
“正在早膳呢。不就是一身衣裳的事,哪就那么容易生气了?你也忒小看咱们殿下的器量了。”小有笑着指指盘中的粥碗,“这碗热粥就是殿下命我给你送来的。”
“多谢。”沈静略松了口气,“殿下没说什么吧?”
“还要说什么?”小有在旁坐下,笑道,“你不用太在意。你跟着殿下的日子还是浅。送粥来就是不怪你的意思了,殿下虽然话少,可是心里都是有的。”
沈静仍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太冒失了。”
“怪我才是,应该叫小童去伺候的。”小有笑道,“你本来就不惯伺候人,耍耍笔杆子写写文章还成。”
沈静讷讷道:
“……是我太笨手笨脚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小有笑着站起身来,“正好做衣裳的师傅就在前头,一起到前头去量量尺寸。”
“我并不缺衣裳——”
“客气什么,”小有笑着起身,“除了王爷的那份之外,丁宝大人多送了不少布料,就是特意给咱们的。府里人不多,咱们借借殿下的光,正好一人做两身新衣裳。”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小有边走边又说道:
“按理说,要是在北京,往年这时候还更热闹呢。”
“怎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王爷的寿诞了。”小有道,“往年每年这时候,太后和陛下的赏赐就开始源源不断的往府里送。前几年太后没了,这两年陛下的赏赐就更加重了。细说起来,连两位皇子的寿诞,恐怕都没有这么多的赏赐呢。”
沈静顿了顿,问道:
“那像我们这样府里伺候的,是不是也要送贺礼?”
小有摸摸光滑的下巴,踌躇了片刻:
“这个嘛……看各人吧。我倒是每年都送的。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拘什么,殿下也不会嫌弃。有那份心意就是了。”
“哦。那不知道殿下寿诞是何时?”
“七月初七。好日子吧?”
沈静先是一愣,随即点头:
“……是,果然好日子。”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小有笑着,随即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叹道,“唉,也是怪了,明明这么好兆头的日子,殿下的红鸾星怎么就是不旺呢?”
早饭吃毕,沈静便照例又去了书房。
南京兵部送来的南直隶二省的军情奏报已经整理核对完毕,沈静将奏报整理出了一份简报,而且又交由丁宝审阅了稍作修改,这才誊抄了出来,准备交给赵衡过目。
他在书房等了会,临近中午听见隔壁赵衡回房的动静,这才拿着简报过去。小有正在门外守着,见沈静进来便带着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殿下,沈先生来了。”
沈静进去,看到赵衡正倚在窗下看书,见沈静进来,将书拿开:
“什么事?”
“之前兵部送来的奏报,已整理出来了,请殿下过目。”
赵衡放下书,接过去便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坐吧。”
小有便挪了凳子过来,沈静小心坐下,静等着豫王看完。一刻钟后,豫王抬头看着沈静:
“后头这是什么?”
“分别是五年前和十年前南直隶的军情奏报,以及近三年来户部的军费开支。”沈静小心翼翼道,“多亏丁镇守帮忙,才从兵部和户部文书库里调了出来。”
赵衡又低头细看了一刻钟有余,才又抬头看了看沈静:
“不错,你想的很周到。”
“并不是我想到的,”沈静不敢居功,“多亏丁大人点拨。”
赵衡话头一转:
“会不会骑马?”
沈静不明其意的看看小有,然后点头:
“……会。”
“小有,告诉卫铮备马。”赵衡放下手里的简报,站起身来,“用了午膳,咱们去南京几个卫所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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