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请君今夜伴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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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珑望着阴云霾雨的天空,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冰寒的感觉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摄政王?你怀疑是当朝摄政王?”
站在她面前的君逸凡发出一声惊喘,饶是他定力超强,也不禁大吃一惊!
“摄政王位高权重,本该是皇帝身边最值得信赖的辅助大臣,为何竟会里通外国?”
凌珑心中感慨万千,“说来话长了,总之,有些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即使得到了权力和地位,仍然想要得到更多,最后,甚至不惜把灵魂也出卖!”
“那么说,当年你遭人谋刺,我妹妹出使被暗杀,还有狄梅尔借口入侵,这些都与摄政王脱不了关系了?”
君逸凡将前后事件都一一联系起来,紧皱的眉头几乎拢成了一条直线,隐隐觉得凌珑这个皇位,坐得一点也不安稳!
凌珑有些丧气道:“可是怀疑归怀疑,如果没有证据,这一切也只能是猜测而已,摄政王心思缜密,为人行事极为谨慎狡猾,要想捉到她的把柄非常困难,想当年我遇刺落水一案,也至今未能大白于天下!”
君逸凡晒然笑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我就不信找不到她丝毫破绽!”
“莫非……大哥有锦囊妙计?”
凌珑深知君逸凡足智多谋,听到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双眸不由一亮。
君逸凡胸有成竹道:“既然没有证据,那我们只好制造机会,让摄政王自己把证据送上门来。”
“自己送上门……?”凌珑凝神思虑半响,恍然大悟道:“大哥的意思是……用‘请君入瓮’之计?”
君逸凡含笑点了点头,幽默道:“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人?咱们就来设个圈套,让摄政王自动往圈套里跳!”
凌珑茅塞顿开,拍手笑道:“呵呵,不错不错,只要摄政王做贼心虚,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君逸凡但笑不语,眸光中满是赞许之色,凌珑聪明绝顶,一点即通,和她说话,永远不会有沟通上的困难,就好比是高手过招,默契实足,一招一式,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想当初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也许就是从“激赏”开始的吧?
凌珑喜上眉梢,心中乌云尽扫,“太好了,大哥不愧为军师,文治武功样样皆能,就算是天大的难题也难不倒你,哈哈我有大哥帮忙,何愁江山不保?”
“少拍马屁了!”
君逸凡失笑地刮了刮凌珑挺俏的小鼻子,抬头看看夜雨迷蒙的天空,柔声道:“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凌珑莞尔道:“天都快亮了,还睡得着么?索性来研究怎……”
“不可以!”
君逸凡想也不想地打断凌珑,心疼地捏捏她尖削的小脸蛋道:“不睡,休息一会也好。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天又要照顾我,又要担心太上皇的病情,天天吃不下睡不好的,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我哪有大哥瘦?”
凌珑抗议地回捏君逸凡仍嫌苍白的俊脸,“大哥为了我差点连命也没了,我只不过少睡几个时辰,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就是不行!”君逸凡坚定地摇头,“明早还要赶路呢,无论如何要养足精神。”
凌珑撅撅嘴,细声细气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我才对你好一点,你就开始耍大哥威风了!”
君逸凡权当听不见,挽起她柔若无骨的玉腕,温雅道:“来,大哥送你回房去吧?”
凌珑嘟起嘴,不情不愿地迈开脚步。
回廊静寂,迎面吹来的风夹扎着丝丝寒凉,君逸凡生怕凌珑冻着,拉开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臂弯之中。
凌珑自然而然地偎近君逸凡宽阔温暖的胸膛,微微仰起头,望着君逸凡俊美逼人的侧脸,幸福的感觉充满胸臆,忍不住轻声叹息道:“有时候我常常会想,你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收服我的?知道我脾情玩劣,坐不稳这江山,所以特意派遣你来管束我!”
君逸凡哑然失笑,清华俊逸的面庞泛起一抹淡淡的无奈,“你才是大哥命中注定的小魔星呢,自从遇到你,大哥原本襟然有序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涂,只要关系到你的事情,我都会方寸大乱,不能自己,一颗心只会跟着你团团打转、七上八下!”
凌珑“噗哧”笑出声来,眯起水眸,无限旖思,君逸凡——他既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青山,又像一棵撼摇不动的苍松,那样坚强,而又那样细腻温柔,不仅能了解她心底所思所想,还能替她排忧解难,遮风挡雨。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能得到这样与众不同的稀世奇男子的心,也算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吧?
“想当初相遇,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现在,我反而有些感激那个谋刺我的人了,如果不是她,我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认识大哥呢!”
“你……你真的这么想吗?”
君逸凡霍然顿住脚步,低头看向凌珑,有一种奇妙而深邃的感觉,在这一刻,深深震慑住了他的心魂!
凌珑端起小脸,认真地道:“当然,能得到大哥的爱,我觉得很庆幸!”
有一瞬,君逸凡只能愣愣地望着凌珑,完全移不开眼光,只觉得胸臆间有一团温热,一团酸楚,蔓延全身,渐渐变成甜蜜而又难以遏止的颤抖!
“其实……该庆幸的那个人反而是大哥呢,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凌珑唇边绽开浅浅的笑痕,眨巴着一双熠熠莹亮的大眼睛,调皮道:“能让大哥幸福,是楚儿毕生的荣耀!”
“楚儿——”
君逸凡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猛地扳过凌珑双肩,将一个轻柔如蝶的吻,贴上她樱花般艳丽的唇瓣……
“唔……”
凌珑瘁不及防,随即醉迷在君逸凡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里,眼前炸出一团团的花火,重重叠叠,极尽绚烂……
两人就这么站在回廊上深情拥吻,天地无语,秋夜无声,只有淋淋沥沥的雨,在敲打在心中的声音!
许久许久,君逸凡放开凌珑,柔熙眼波依然眷恋地缠绕在她秀丽绝俗的容颜上。
黎明的雾霭渐渐升起,漫过周边的树木,将静静仁立的两个人笼罩其中,而凌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也有如雾的水光,从她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上滚落下来,滚过她醉红如熏的桃腮,雪白优美的玉颊,再向半开着的衣领滑落下去……
君逸凡俊目中光华隐动,感觉到凌珑甜蜜如兰的体香顺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氤氲成一种特殊而暧昧的魅惑,侵袭着他的魂魄,让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大哥,怎么了?”
接收到君逸凡异常灼热的目光,凌珑有些困惑地微偏了头,摸样更是诱人。
君逸凡下意识地抚住急遽起伏的胸口,感觉自己的心,从不曾怦跳得如此厉害过!
但他毕竟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深吸一口气移开星眸,淡淡道:“没什么,快走吧。”
小小的驿站,没走多远就到了凌珑的房门前,君逸凡俯身将一个充满着怜爱和溺宠的告别之吻,烙在凌珑高高仰起的额头,然后挺直腰杆,推她进屋。
“好好睡,别想太多,对付摄政王的事就交给大哥来烦恼。”
“嗯!”
凌珑答应着跨进门槛,一步三回头,那一抹隐在雨夜里的暗色身影,挺拔俊逸,卓尔不群,一袭寻常的紫衣掩不去他沉稳轩然,宛若渊岳的气势。
如此出类拔萃,又如此吸引——她的目光!
“楚儿——”
蓦然,君逸凡几步跨进屋,长臂一伸,又将凌珑捞回臂弯之中,下一瞬,一个灼热而绵长的吻又再次印上了她的!
原来大哥……也是依依不舍的呵!
凌珑俏脸上扬起如花笑靥,纤纤皓腕蜿蜒而上,毫不迟疑地扣紧君逸凡修长弧美的颈脖,半闭起水眸,承接他比之前更加炽热肆狂的缠绵!
意识随着唇齿间香醇的撩拨一路飘上五彩云端,两人从来没有想过,吻也可以是这样的,仅仅靠一个吻,便能教人在天堂与俗世之间千回百转,魂飞梦绕……
君逸凡双手情不自禁地滑过凌珑不盈一握的纤腰,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游移起来,被无端点燃的欲火在体内狂烧乱窜,一发不可收拾……
凌珑看见君逸凡那向来冷静睿智的星眸里撩烧起来的熊熊欲火,听见他在耳边急促紊乱的炙热呼吸,攀扣在他脖子上的玉手不由自主地下滑,隔着衣物摸到他身躯下炽热勃发的中心,灵魂深处明明白白的饥渴告诉她,他想要她!
而且——是如此迫切地需要!
情绪激荡中,两人一个站立不稳,双双跌倒在炕床上!
“砰然”的声响,惊醒了君逸凡馄饨迷乱的神智,他低吟一声,咬着牙微微撑起身子,拼命克制住体内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欲浪情潮,带着几近痛楚的挣扎,颤抖地喊:
“楚儿……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得到你的恩宠吗?我曾经是桫椤国的王爷,还曾经落草江湖,做过武林盟主,我的这些身份,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资格入住后宫,成为你的侍君吧?”
原来大哥,竟是如此不安啊?
凌珑惊愕地望着君逸凡,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顾忌这些,不禁被他迟疑而又痛苦的声音刺痛了心房!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哦?
如此奇异,如此复杂,又如此敏感?!
骄傲的他,一直苦苦压抑着心底最原始的渴望,竟然只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
“当然可以,我的后宫,永远为你敞开,打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一直,在等待着你!”
掩下心中深深的叹息,凌珑唇角弯上一个极度媚惑的微笑,反客为主地将双手伸进君逸凡衣襟,一层一层地推开,眉间瞳底,尽是温柔如水,不容抗拒的款款情意……
得到凌珑如此的邀请,君逸凡绷紧的立即像拉到了极致的琴弦般迸断,灭顶的热潮顷刻席卷了全身,再也禁不起一时一刻的延宕!
凌珑清亮的眸子已经蒙上一层的薄雾,双颊更像绣上了一片火红的焰图,神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君逸凡心跳如擂鼓,理智烧成一片片焦土,大手一扯,便将凌珑身上印有王徽的锦袍撕开,露出她胸前雪白如凝脂的丰满浑圆,以及两朵娇羞粉嫩的缨红蓓蕾!
君逸凡心弦震荡,再也不能自己,搂着凌珑,犹如着了魔般深深地吻了下去——
凌珑青葱十指肆无忌惮在他柔韧如缎的健美肌肤上滑动、探索,灵活濡湿的丁香小舌,顽皮地顺着指尖滑过的方向一路舔吻下去……
煽情的舔吻方式几乎逗疯了君逸凡,他捧起蓄势待发的火烫,抵住那处柔软丰润的神秘幽谷,用仅剩的一点点清明,无限轻柔地滑了进去,凌珑是他最珍贵爱惜的宝贝,他一定要尽量温存不能伤害了她的娇嫩!
天在旋,地在转,仿佛陷入甜美棉花堆中的奇妙感觉——
凌珑唇瓣溢出娇羞迷醉的嘤咛,雪肤也染上了一层粉红的艳泽,蜷曲起双腿,本能地用诱人的女性肌体去热烈地回应他……
君逸凡原想控制在她体内波动的韵律,却在她充满澎湃**的吐纳之中,完全错乱了节奏!
他从来不知道,不知道男女欢爱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地激动人心,这样地震撼灵魂,悱恻绵长,缱绻隽永,恨不能辗转交缠到天地毁灭的那一天……
红烛破晓鸳鸾帐,玉炉旖旎麝香长……
真希望,就此沉沉地睡去,千秋万世,海枯石烂,永远同自己深爱着的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距离,没有隔阂与误解,就这样合二为一,永远不分离,就算是天堂里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带着朦胧雾霭透进窗棂,习惯早起的君逸凡慢慢睁开眼帘,怀中紧紧拥住的人儿依然睡得香沉,仿似凝脂新荔的面颊上,被久违的阳光均匀镀上一层薄红,美得不可方物!
君逸凡微微撑起身子,痴痴凝视着凌珑纯美无邪的睡颜,昨夜,恍惚是他这一生睡过的最长一个绮丽梦,喜极而泣的心情,在灵魂深处反复翻搅,笔墨难以形容的痴恋颠狂,渗进血脉,揉进骨髓,即使清醒,依然难舍又难分——
“唔……?”
凌珑似乎感觉到他的稍离,发出一阵不满的咕哝,往他柔韧温暖的胸膛直钻了过去。
君逸凡好笑地望着凌珑美丽可爱的睡颜,象呵护这世上最高贵圣洁的精灵一般,轻轻抱着她重新躺好,然后侧过身,替她挡住窗外刺目耀眼的光芒。
直至太阳攀升的高度再也无法遮掩,凌珑这才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用含糊的鼻音问道:“大哥,天亮了吗?”
“早就亮了,而且,也雨过天晴了。”
君逸凡怜爱地抚摩着凌珑柔软如丝的秀发,目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掉周遭的一切。
“哦,居然停雨了吗?”
凌珑有些意外地伸头看看窗外,忍不住张开藕臂,开心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锦被随着她的动作褪至酥胸,露出一大片冰肌雪肤,白玉般晶莹的小脸因为刚刚睡醒而醺满红霞,媚眼盈动,荡漾着脉脉如水的春情,红瓣香唇气息微吐,弹指欲滴!
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看地君逸凡呼吸顿停,只觉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又蠢蠢欲动,急忙掉开眸光,柔声问道:“你想起来了,还是再睡一会?”
“嗯……想起来,可又有点舍不得!”
凌珑慵懒地翻了个身,八爪鱼一般趴在君逸凡健美的胸膛上,半是笑闹半是撒娇。
君逸凡倒抽一口冷气,凌珑温热而柔嫩的肌肤毫无自觉地磨蹭他的身体,那直透心口的搔痒与**让他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下腹腾升起一股燥热直窜上喉咙!
不行!
太快了!
距离两人昨夜的欢爱才不过几个时辰,君逸凡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身体对凌珑的抵抗能力已经接近于零!
君逸凡竭力忍住几乎要逸出口中的呻吟,强自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避开凌珑对敏感的部位压挤,然后一动也不敢乱动地抱着她,唇边挂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深邃如星黑色瞳眸中,却流露出足以让任何人都沉沦其中的温柔宠溺!
凌珑浑没意识到自己任性的行为给君逸凡造成了多么巨大的诱惑,一味舒服地趴在他极富弹性的身躯上,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宁静。
君逸凡身上最引人的,是他那沉稳中透着凛然的气息,每次只要被他坚强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听着他平稳笃定的心跳声,凌珑就会感觉特别安心!
因为知道前路不管有多么艰难险阻,他都会像大山一样坚定地守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排忧解难……
突然想起什么,伸出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头,在君逸凡赤露的肩窝上又捏又戳,充满疑惑地问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奇怪啊,大哥明明在桫椤国出生,为何这里也会有守宫砂?”
“这……这个么?”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这个出了名的好奇宝宝本色不改,俊脸一红,微窘地解释道:“我爹虽然做了桫椤国的大官,讨了桫椤国的妻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骨子里流的是凤天国的血,后来我出生,他便按照凤天国的传统,给我点上了代表男人贞洁的守宫砂。”
“原来是这样啊?”
凌珑满意地抚摸着君逸凡光滑弧美的肩窝,眯眼坏坏地道:“幸亏你身上有这个处子的标记,否则你经常给人疗伤治病什么的,我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你第一个女人了!”
“呃——?”
君逸凡吃惊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又气又急地辩解道:“你……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么?这天底下除了你,我还未曾给哪个女人疗过伤呢?”
凌珑笑地上气不接下气,拍着君逸凡胸脯安慰道:“我故意逗你的啦,瞧你紧张得,好像怕我嫌弃你似的?”
君逸凡低吼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将凌珑压在被窝上,“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看大哥怎么收拾你?”
凌珑格格大笑,顽皮地想逃离君逸凡的钳制,奈何君逸凡身手敏捷如猎豹,一把将她拽回去,细柔如春雨的吻,密集地落在她的眉间鬓角、脸颊、唇瓣,一路攻击下去……
浓烈得足以令双方窒息的狂热气息无边扩散,将两个人,两颗心,迅速席卷燃烧——
蓦然,门外铁血卫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即将灭顶的**。
“皇上,今天难得好天气,柳将军要我们来请示皇上,是否可以启程了?”
凌珑从君逸凡怀中抬起头来,才发现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日上三杆!
秋风瑟瑟,旌旗飘飘,蜿蜒盘旋的山道上,凯旋之师绵延不绝。
皇幡下,十二名铁血卫骑着高头大马,夹道将凌珑护在中间,君逸凡、柳影、齐玉铭、云晓彤以及狄朗则一人一骑,紧随其后。
秋雨后的山道异常泥泞,凌珑纵马跃过一道水沟,耳边毫无例外地,又传来一声轻若游丝的呻吟。
凌珑再也忍耐不住,勒马转身,对狄朗扬声命令道:“你过来,与朕共乘一骑吧!”
祈峡山崎岖陡峭,加上天雨路滑,异常险峻,马车未到半山腰便再也无法通过,凌珑只得下令弃车轻骑前进。
奈何狄朗重伤未愈,身上又披戴着“降龙锁”,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简直苦不堪言,马儿每跳跃一下,他的身躯便颤抖一下,未翻过一座山头,已经是汗流浃背,摇摇欲坠。
凌珑实在于心不忍,想到自己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骏马,爬山涉水如履平地,虽然仍不及坐马车舒服,但起码能减少一点颠簸的痛苦。
但狄朗对凌珑的好意依旧置之不理,硬是打马继续前行,咬牙隐忍。
凌珑对他的倔强真是彻底投降,喝令铁血卫将他截停。
两名铁血卫横马拦住去路,毫不客气地将狄朗拽下来,押到凌珑面前。
凌珑见狄朗雕刻般俊美的容颜苍白得像死人一般,不禁暗叹口气,伸出手去打算扶他上马。
不料狄朗如避瘟疫般往后一闪,大声喝道:“你别碰我!”
凌珑的手僵在半空,云晓彤顿时火冒三丈,他本来就不爽狄朗,眼见他当面给凌珑难堪,纵马冲过来,劈手就给了狄朗一个巴掌。
狄朗武功尽失,被打得整个身子歪向一边,俊美如画的唇角,流出丝丝鲜血。
君逸凡吃了一惊,急忙下马去搀扶,却被狄朗一把推开,冷叱道:“不用你管!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欠你的人情也还了,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君逸凡尴尬地楞在原地,凌珑不禁怒火中烧,居高临下一把抓住狄朗头发,恨声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无礼?哼,朕偏要碰你,有胆你便抗旨啊?”
狄朗一头长长的金发几乎被凌珑连根扯断,痛得他眼泪也差点掉了出来,却是犟傲地半声不吭。
铁血卫趁势将他推上马背,凌珑也不管他坐稳了没有,立即打马前冲。
巨大的惯性使狄朗往后一仰,本能地伸手抱住凌珑纤腰,整个人猛地贴到她后背上去。
如此突然的亲密接触,两人都同时吓了一跳,脊梁齐齐窜过一阵奇异的战栗,狄朗急忙放开凌珑,挺直腰杆与她保持距离,但想在疾驰的马背上保持平衡极是不易,没撑得两下便又重重撞到凌珑身上,“降龙锁”牵动琵琶骨,狄朗痛得全身麻痹,差点翻下马背。
凌珑急忙反手将他扶住,冷冷喝道:“喂你捉牢点,跌断了脖子可没人同情!”
心中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拉过他双臂,让他环抱住自己纤细的腰身。
狄朗这下再也没有力气推开凌珑,勉强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轻贴在她柔若无骨的背脊上喘息。
一股属于少女的幽香钻入鼻翼,迎风飘扬的发丝也不时吹拂到他的脸庞上,撩拨得他的双唇和感官酥酥痒痒,狄朗心魂微荡,神思不竟有些恍惚了起来……
记忆里,他总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童年时奈茉朵的呵护和慰抚,几乎没有人愿意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近他。
如今,奈茉朵已经离他非常非常遥远,远到他此生再也无法触摸的距离,而眼前……眼前凌珑的身子真是好香好软好温暖,随着马儿颠簸起伏,靠在她身上如同被轻柔温馨的海浪包围,舒服得……舒服得简直叫人想叹气……
唉——
终于银牙一咬,认命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紧绷已久的神经,松懈在这份难言难辨的陌生情愫里!
凌珑感觉到狄朗僵硬的姿态软化下来,不再抗拒她于千里之外,心中微宽,勒紧缰绳慢下马速,专拣一些平坦的山路来走。
云晓彤骑在后头,不满地絮絮叨叨,“楚儿真是的,干嘛对狄朗那么好?我看啊,就算对他再好也是白废力气,这种人天生犯贱,不做奴隶还真是可惜了!”
齐玉铭笑得人畜无害,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高了音量道:“桫椤国的男人果然有性格,不过来到凤天国可就不吃香了,男人嘛,要想女人疼可得放低一点身段,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狄朗听得真切,却闭紧双目,故作充耳不闻。
柳影瞟了狄朗一眼,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喂,你们小声点,他会听到的。”
云晓彤轻蔑地撇撇嘴,“哼,听到就听到,难道还怕他不成?这种恶臭脾气的男人,真是咱们男人之中的耻辱!”
狄朗身子微微一震,咬紧牙根吞下心底涌上来的羞愤与酸楚!
凌珑回过头来,淡淡地训斥道:“你们别嚼舌根了,昨晚吃多了么?”
云晓彤与齐玉铭互望一眼,不敢再多言,各自拨开马头闷声赶路。
大军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峡谷,乌云闭日,天色忽然之间又阴沉了下来。
深山里的气候变幻莫测,君逸凡担忧地望向前路,对凌珑道:“这段地形异常复杂,冒雨翻越恐怕有点危险,我们最好找个地方先避一避雨。”
凌珑点点头,刚要发号施令,忽听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接着,倾盆大雨便夹杂着拇指般大小的冰雹狠狠砸落了下来。
凌珑急忙吩咐柳影赶到开路的队伍前去传令,然后带着君逸凡等人寻找附近凸出的山拗躲避。
冰雹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砸落下来,巨响震天!
稍顷,不知是谁惊惶失措地喊了一声:“快看啊,山体塌方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往山峰上望去,果见无数石块泥浆,以雷霆万顷之势滚滚倾泄。
原来被雨水冲刷多日的山体已经非常松软,受不住暴雨冰雹的连翻侵袭,竟无巧不巧地在凌珑等人的头顶塌方了!
一时间,众人只觉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四面都是黑压压的泥石流,铺天盖地,催枯拉朽!
面对大自然如此可怕的威胁,军心顿时大乱,将士们纷纷四处逃散。
君逸凡游目一瞥,只见北边的山峰隔着一道深沟,或许能不被波及,连忙用尽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送出去,“大家不要慌,全军马上往北边高地转移!”
喊完,夹马奔到凌珑面前,大叫道:“楚儿别怕,咱们的马快,可以逃得及!”

“可是……可是柳影还没有回来啊!”凌珑眼看山崩地裂,不禁花容惨变,想到柳影,心中更是焦虑!
君逸凡眼见形势危急,凌珑还要顾及其他人,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他在队伍前面,那应该是安全地带,不用担心他了,我们快走吧!”
说着扬鞭挥向凌珑的坐骑,凌珑跨下的日月骕骦驹极通灵性,当下撒开四蹄,向北边狂奔而去。
其他人也不敢再迟疑,打马迎着冰雹向北边山谷逃离。
身后,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欲聋,撼得天地变色,就算是再骄傲伟大的人物,在自然界的灾难面前也显地微不足道!
众人简直是落荒而逃,顾不得形象,顾不得风度,一路没命地打马,不敢片刻停留,直至狼狈不堪地奔至目的地,回神一看,才发现日月骕骦驹上空空如也,凌珑与狄朗竟已是不知所踪!
狄朗是在日月骕骦驹奋蹄飞越一处断崖时堕马的,剧烈的震荡使他穿刺着“锁龙链”的双肩剧痛难当,再也抱不住凌珑纤腰,脱手翻下马背。
凌珑发觉狄朗堕马,急忙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眼看狄朗笔直地从断崖上坠落,不禁大吃一惊,来不及勒马,来不及喊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展开轻功跃下马去。
此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人人都只顾着埋头逃命,竟没有人注意到凌珑和狄朗已经不在疾驰的马背上。
悬崖边,狄朗本能地攀住峭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硕长的身躯在狂风冰雹中无助地摇荡,心中透凉,只道此命休耶,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娇叱:
“喂——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你……是你——?”
狄朗抬头看清楚来人,刹那间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此时大队人马已经绝尘而去,狄朗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大难当头,凌珑居然会不顾危险,不计前仇地折回来救他!
狄朗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凌珑,只觉心脏莫名缩紧,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喂,你发什么呆,快捉住我啊!”
凌珑见狄朗毫无反应,急得跺脚,顾不得许多,解下腰间装饰用的彩带绑在崖边一棵大树上,抓着彩带探出身去捞狄朗。
狄朗不由自主地放开岩石,抓牢凌珑伸过来的手臂,心情异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凌珑一手缠着彩带,一手扣紧狄朗,运功提息,使劲往后拖拽,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练过武功,否则决无可能拉得动狄朗高大沉重的身躯。
狄朗强忍着双肩剧痛,双脚交错踩着峭壁上凸出来的岩石,配合凌珑一起用力。
眼看就要爬上断崖,突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山顶上塌方的泥石如羽箭一般砸落下来,狄朗脚踩着的岩石被巨响震松,狄朗毫无防备,整个人复往下坠。
凌珑猝不及防,也被拖得扑倒在地,柔嫩的肌肤擦过粗糙的地面,立即皮开肉绽!
来不及喊痛,绑在树干上的彩带经受不住强力的拉扯,霍然从中断开,两个人顷刻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黑不见底的断崖滑落!
千钧一发之际,凌珑急中生智,拨出腰间宝剑用力插进峭壁上的石缝,才勉强止住了下堕之势。
两人就这么凌空悬挂在悬崖边,唯一的支撑点只剩下没入石缝的剑柄,凌珑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朝狄朗大喊道:“你捉紧我千万别松手,我们再想办法爬上去!”
这时,更多的巨石泥浆崩泄下来,宛如魔鬼的诅咒从天而降,肆无忌惮地向着大地一遍又一遍地侵袭,巨响连绵好几百里,连山岳河川也害怕地颤抖起来。
狄朗忍不住大叫道:“这边的山体也要塌了,你救不了我的,快放开我自己逃命吧!”
凌珑咬牙忍着手肘膝盖各处火辣辣的刺痛,抓紧狄朗就是不肯放松,她轻功绝顶,如果现在放开狄朗应该还来得及逃出生天,但狄朗失了武功,摔下断崖就必定粉身碎骨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愿看着狄朗白白送命,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不顾一切地跑回来救他,功亏一篑,如何能甘心?
半响,狄朗见凌珑还在苦苦支撑,不禁气急败坏地喊道:“我不需要你救,你快放手!快走啊!”
一边喊,一边挣扎着想摆脱凌珑,忘了自己曾经多么憎恨过她,忘了自己曾经想要置她于死地,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跟着陪葬!
他就是死,也不要欠下她的人情!!
“你闭嘴!”
凌珑没想到狄朗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倔犟,不由愤怒地大吼:“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狄朗整个人惊震住!
“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凌珑冲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像凌空飞来的巨石,狠狠砸落在狄朗心底,有什么冷硬顽固的东西随着这一刻的天崩地裂粉碎成泥——
他一直……一直被人遗弃在角落里,虽然贵为王子,但因为不受宠,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愿意理睬他,更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原以为奈茉朵死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向他伸出温暖的双手……
但是……但是凌珑……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曾经差一点点,就害死了她和她心爱的男人,她为什么不恨他?
为什么——还要救他?!
这样的凌珑,这样的帝王,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的!
思绪混乱间,山顶塌方的泥石流终于铺天盖地倾倒下来,崖壁受到强烈的振荡,竟毫无预警地坍塌,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便一齐从断崖上摔了下去。
狄朗于天旋地转中一把将凌珑护在怀里,以防漫天砸落的泥石和峭壁上尖利的树枝再度划破她细薄的肌肤。
“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狂风打着呼啸在耳边旋转,半空急坠中,狄朗嘶哑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这是他临死之前最后想对凌珑说的话,也是平生第一次,对凌珑低下了倔傲的头!
怎么也没想到,凌珑竟然会陪着他共赴黄泉,这辈子,他注定是欠她的了,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
忽然,崖底一道微弱的反光耀过微微湿润的蓝眼,狄朗灵机一触,欣喜若狂地扯直喉咙对凌珑喊道:“下面……下面有个湖,我推你过去,你轻功好,可以朝着那里跳……”
“不,要跳我们一起跳!”
凌珑不等他说完便大声打断他,迅速甩出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彩带,灌注内力,抖腕缠住峭壁上一些粗壮的树枝,对狄朗叫道:“抱紧我,我们一起荡过去!”
听说有湖,还以为这回死定了的凌珑宛如绝处逢生,脑袋瓜里的聪明才智发挥到极致,彩带虽然无法承受住两人下坠的巨大冲击,但只要能借到一点点力,就足够改变两个人落地的方向了!
凌珑内力消耗殆尽,几乎是在掉落湖面的瞬间就昏了过去,狄朗双肩折腾过度,也痛得无力划水,只有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抱住凌珑,随波漂荡,幸亏他俩堕水击起的千尺巨浪层层翻滚,将他俩慢慢推至湖边。
狄朗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凌珑抱上岸,便虚脱地跌倒在乱石堆里,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此时,天空中的冰雹和山顶塌方的轰隆声已经渐渐停歇,狄朗吁出一口长气,死里逃生的心情,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稍顷,狄朗忍着浑身伤痛,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去探视怀中的凌珑,但见她双目紧闭,秀丽绝伦的脸蛋,比雪还惨澹。
狄朗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竟没有呼吸?
狄朗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房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痛地他全身发怵,连琵琶骨上传来的剧痛也被压盖了过去!
“喂——你醒醒……快醒醒啊!”
狄朗手忙脚乱地去拍凌珑脸颊,又大力按压人中,但凌珑依然毫无反应。
“喂——你快睁开眼,你千万别死啊!”
狄朗急地额头冒出冷汗,前所未有的惊惶狂乱占据了全部的意识,再也无暇细想,撬开凌珑紧闭的樱唇就俯身去给她渡气!
四唇相贴的刹那,狄朗不禁浑身巨颤,差点被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所淹没……
第一次,他还是第一次和女人作如此亲密的姿体接触,就算是与奈茉朵,彼此之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狄朗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唇瓣,柔嫩甜美得超乎想象,使人一碰,就情不自禁地想一偿,再偿……
该死——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狄朗猛地直起身子,朝自己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如醍醐灌顶般,整个人马上清醒了过来。
“喂……你干嘛……打自己啊?”
忽然,凌珑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帘。
“你……你没事了?”
狄朗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瞠视着凌珑!
凌珑气恼地瞪他一眼,“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狄朗如雕的俊脸莫名一红,讪讪道:“那……那方才……”
凌珑俏脸也是微微一红,却故作困惑地看着狄朗,“方才?方才怎么了?”
她方才身子虽然不能动,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狄朗给她渡气,只是这么尴尬的事情,最好还是装糊涂吧?
“哦不……没……没什么!”
狄朗不知有诈,暗暗松一口气,急忙转过头去,狠吸几口冷气压下异常鼓动的心跳。
凌珑挣扎着想坐起来,不料刚刚挪动身躯,腹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出几口湖水。
狄朗吃惊地回头,发现凌珑呼吸急促,苍白的唇瓣泛起一圈不正常的青紫,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好冷……好冷……”
凌珑打了个寒战,无法遏止地颤抖起来,这荒芜人迹的湖岸秋风瑟瑟,湿透的衣衫结成一层薄霜,贴在肌肤上,冰寒刺骨!
“你忍一忍,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把衣服烘干。”
狄朗也意识到不能呆在湖边,强忍着双肩剧痛,吃力地抱起凌珑。
凌珑颤声道:“你放我……下来,我……我可以……自己走。”
狄朗充耳不闻,抱紧凌珑艰难地迈开步子,他俩摔落下来的断崖其实是山体风化之后裂开的一道阔缝隙,渗出的泉水经年累月形成小湖,湖边不远处,就是山体陡峭的石壁。
狄朗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找到了一个凹进去的石壁,巨岩屏档在外,形成天然的石洞,洞里除了一些零星散落的动物粪便和残骸外,倒也算是干净。
狄朗将凌珑小心放进洞中,便起身去找树枝生火,奈何方才狂风骤雨又加上冰雹,地上几乎没有一根干爽的枯枝。
狄朗无可奈何地爬回石洞,凌珑已经冷地哆嗦成团,牙关不住格格打战。
狄朗不由自主地将凌珑重新揽进怀中,发现她湿透的娇躯冷得像块冰,气息微弱,恹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
“大哥……我……我好冷啊,寒毒……寒毒好像又发作了……”
凌珑难受地卷缩在狄朗怀中呻吟,虚弱迷糊地呼喊着君逸凡,散落了饰簪的乌黑长发披泄下来,映衬得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格外单薄。
狄朗美丽如宝石的蓝眸,漾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冉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凌珑,只觉心底有一根从未被人拨动过的弦,在无法克制地颤动……
怎么办?
狄朗剑眉紧蹙,心乱如麻,他的琵琶骨被“降龙锁”穿刺,无法运功为凌珑御寒,但在这荒山绝谷又找不到干柴生火,如果再不想办法,凌珑恐怕就会因为失温而丧命了!
狄朗思前想后,终于把心一横,动手去剥凌珑身上湿透的衣衫。
凌珑此时已经冻得神智不清,完全没有意识到狄朗在做什么。
狄朗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凌珑曼妙娥娜的玉体上,飞快地剥光了凌珑,又开始脱自己的。
然后咬咬牙,拉开肩头垂落的锁链,手肘撑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凌珑娇美柔软的躯体上,用自己本身的体温去为她取暖。
凌珑叹息一声,立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四肢,缠上狄朗结实的身躯,贪婪地吸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高热体温。
一阵难言的震颤从狄朗胸间涌过,下腹迅速燃起陌生而炙热的异样情潮,他浑身绷硬如弓弦,心跳比脱缰野马的奔腾还要狂烈,“咚咚咚”地,响彻耳膜!
两个人紧紧交缠的身躯和急促纷乱的呼吸,在鼻尖相触的咫尺之间,氤氲成一片亲昵暖昧的迷惑气息……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绝谷,远山的风,带着恒古森寒的凉意,徐徐吹进石洞。
狄朗微侧起身,挡住洞口灌进来的风,手臂绕过凌珑香肩,让她愈发颤抖的娇躯更紧地贴向自己。
光裸润滑的肌肤在空气中相互摩擦,狄朗难受地张开口,让清冷凛冽的风直直吹进肺腑,缓和下身如火焚烧的热痛……
真是……真是该死的折磨人啊!
狄朗低咒一声,苦笑着望向凌珑,黄昏的余晖照映在凌珑苍白失血的容颜上,泛出一层珍珠般滢滢夺目的光泽,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美丽!
下意识地伸出食指,轻柔地擦去她腮边几道纵横交错的泥污,不明白此刻心中随着涌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一种全然……全然陌生的,无法形容的,仿佛是什么东西憋在心口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想要遏止,却——无法抑制!
凌珑,从一开始的强悍到后来的温柔,再到现在的脆弱,她冷酷的模样、微笑的模样、痛苦的模样,固执地盘旋在他的脑海——
面对这样千变万化,琢磨不透的凌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狄朗怔怔地沉浸在迷惘的思绪当中,蓦然,洞外传来一阵嘈杂纷乱的吵闹声。
“啊——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里,这里果然有脚印……”
狄朗霍然警醒,还来不及转第二个念头,一群人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石洞。
“朗儿——你在做什么?!”
奔在人群最前面的君逸凡打眼看见洞里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猛地收住了脚步!
“陛下——”
紧跟其后的柳影如闪电般掠过去,一把将狄朗从凌珑身上掀了起来,力道之大,险些掰断了狄朗整条胳膊。
狄朗闷哼一声,按住剧痛难当的手臂挣扎着退开,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再落在凌珑身上。
众人一时无暇理会狄朗,纷纷冲上去探视凌珑。
只见凌珑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的娇躯哆嗦成团,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又脏又乱,宛如杂草披肩,雪白的肌肤上不但沾满了砂石泥土,还有多处擦伤的痕迹,血块凝结在绽开的皮肉上,其状简直惨不忍睹!
“你——你到底对楚儿做了什么?”
云晓彤爆发出一声怒吼,矢箭般朝狄朗射过去,狠狠一拳击在他小腹上!
狄朗被打得弯下腰去,本能地叫道:“你们……你们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狗奴才真是色胆包天,我要杀了你!”
云晓彤眼见凌珑的惨状,只道是狄朗兽性大发侵犯了凌珑,简直气歪了鼻子,不等狄朗说完,又凌空飞起一脚,踢得狄朗整个人撞向洞壁,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君逸凡铁青着脸从狄朗身前走过去,扯下外袍罩在凌珑的。
狄朗看见君逸凡的神色,知道连他也误会了,心下惶急,哑声叫道:“君莫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
“我们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么?”
齐玉铭一双美目几乎爆出火来,抖袖甩出银丝软鞭,紧紧缠上狄朗的脖子。
狄朗被扯地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抠住长鞭,挣扎着嘶喊:“放……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做……”
“没做?鬼才相信你!你们桫椤国的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
云晓彤杏眼圆睁,叉腰怒骂!
齐玉铭激怒攻心,恨不得将狄朗大彻八块,手中长鞭越收越紧。
窒息的痛苦令狄朗猛地张开口,憋得俊脸通红,不多一会,便眼神涣散,全身虚脱。
柳影的性情毕竟较为冷静,怕齐玉铭真的把狄朗勒死了,忙上前劝阻道:“此人虽然可恶,但只有陛下才能判他生死,我们还是等陛下醒过来再说吧?”
齐玉铭闻言慢慢冷静下来,终于松开银鞭。
狄朗缓过一口气,倒在地上拼命咳嗽。
柳影回身想抱起凌珑,却被君逸凡一把拦住。
“楚儿的寒毒发作了,我必需马上给她施功,你们都先出去吧。”
寒……寒毒?
狄朗悚然惊语,猛地停止了咳嗽,“她……她什么时候中了毒,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装什么蒜啊?该死的混帐东西!”
鹰和雁立即扑上去,一人给他一巴掌,然后将他撑在地上的双手拉起来,使劲扭到背后。
极端粗暴的动作牵扯了琵琶骨,狄朗惨叫一声,差点痛昏了过去!
但鹰和雁没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抬脚踏在他后颈和腰背上,用牛筋绳将他牢牢捆扎了起来。
狄朗痛得浑身打颤,想要挣扎起身却是不能,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嘴啃了一口泥沙,噎得不住干呕。
鹰和雁还觉不解恨,又重重地在他肋骨上戳了几脚,才毫不留情地架起他,拖死鱼般拖出石洞。
狄朗痛得全身瘫软,任由横拉竖拽,没有任何遮掩的身躯划过尖石嶙峋的地面,拖出一条条鲜长的血痕。
洞外的将士自动让开通道,狄朗所到之处,无不接收到鄙夷痛恨的目光,更有大胆的,不时将唾沫和石块吐砸到他的身躯上。
狄朗咬牙强忍着浑身的痛楚和无尽的羞辱,竭力不让自己再发出惨叫,豆大的冷汗从俊美如雕的脸颊上一路淌落下来……
瑟瑟秋风,冰寒彻骨,人群嘲笑讥讽的声音,在绝谷空寂荒凉的夜幕下听来,格外刺耳!
凌珑幽幽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
君逸凡见她睁开眼,激动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叠声叫道:“好了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真是天保佑,可吓坏大哥了!”
凌珑忍着浑身酸痛,从君逸凡怀中坐起,环眼四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断崖的石洞中。
“大哥,狄朗呢?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他没事吧?”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狄朗,浓眉不由紧紧皱起。
凌珑焦急道:“大哥怎么不回答啊?狄朗到底怎样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他性命,他千万别又出事了!”
君逸凡取过衣衫给凌珑披上,心疼地捧着她脸颊道:“你果然是为了救他才引发寒毒的吧?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凌珑尴尬地挠挠头,见君逸凡大有追究的倾向,急忙左右而言他,“塌方把山路都封死了,你们怎么能找到我的?”
原来当时,众人发现凌珑失踪后无不大惊失色,君逸凡和柳影等四人不顾山体正在塌方,仗着轻功折返去寻,却被崩落的山石阻断了原路。
好不容易待塌方停歇后,君逸凡命大队人马在安全地带扎营,自己则与柳影等人指挥工兵搬开泥石,甚至不顾余震的危险,用霹雳火箭炸开缺口,满山遍野展开地毯式搜寻,终于在断崖边一棵折断的大树上,发现了凌珑只剩下半截的彩带……
君逸凡轻描淡写地描述完寻人的过程,凌珑美眸中不禁闪起了泪花,飞身扑进君逸凡怀抱中,深感内疚道:“大哥,对不起,我害你们焦急担心了!”
君逸凡怜爱地摸着凌珑的长发,叹息道:“唉……谁叫我们爱上的是你这样的女人呢?连任性妄为,都那么令人敬佩钦服!”
凌珑不好意思地埋首入君逸凡胸膛,又抬起眼来道:“但大哥还没告诉我,狄朗到底怎么了,跌落断崖的时候他也受了伤,有找军医给他看吧?”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如此念念不忘狄朗,俊眸微凝,小心翼翼地问道:“楚儿,你……你可记得在石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洞?石洞里怎么了?”
凌珑偏着头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只记得和狄朗一起躲进石洞避风,后来我寒毒发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君逸凡不禁有些焦虑起来,追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狄朗对你做过什么,全都不知道吗?”
凌珑奇怪道:“大哥为何这样问啊?狄朗对我做了什么?”
君逸凡心情复杂地逸出一声长叹,轻轻抚摩着凌珑柔软的脸颊,欲言又止。
凌珑还没有见过如此忧心仲仲的君逸凡,忍不住坐直腰板,“大哥快说清楚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和狄朗有关的吗?”
君逸凡点点头,犹豫半响,尽量放轻了语气道:“我们发现石洞的时候,你……你和他……正赤身地抱在一起。”
“啊——?”
凌珑猛然张大口,做梦也没想到竟会与狄朗发生如此诡异暧昧的事情,而且,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叫她不知道该哭好还是笑好!
君逸凡满脸阴郁道:“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大家都怀疑他对你做了不轨的事情,就连我……也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过后我仔细想一想,狄朗虽然桀骜不训,本性却是爱恨分明,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即便他心中对你还有怨恨,但你舍命回去救他,他断不会对你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事情。在我看来,应该是他想为你驱寒,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但因为狄朗是桫椤国的人,身上没有可以证明清白的守宫砂,根据凤天国律法,擅动女皇者,论罪当诛!”
“天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凌珑周章失措地揉着双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救回狄朗性命,狄朗却转身又要被送上断头台,而且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他这次的死因,全是为了她!
君逸凡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凌珑,迟疑道:“不过……如果你肯娶他,则可以赦免他的死罪。我……我只想知道……这一次,你还会不会救他?”
“呃……这……这个……”
凌珑张口结舌,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凤天国由于是女尊男卑的国家,特别针对男人的性别特征制定了极为严荷的律法,男人如果未经女人同意做出逾越礼数的行为, 均要被判刑,情节严重者,可判浸猪笼或斩首示众,如果非礼的对象是贵族,甚至是当朝女皇,更是罪加一等,要被五马分尸或凌迟处死,除非受害的女人肯对这个男人从宽处理,既往不咎,并将这个男人娶进家门。
凌珑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虽然不讨厌狄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纳他入后宫,她和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误会不断,怨恨不断,争吵不断,彷佛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结成一世的姻缘?
更何况……何况——
“啊——不行!不可以!”
凌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口叫道:“如果我娶他,岂不正中了狄梅尔的下怀?他……狄朗他……该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圈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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