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香 依 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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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像一个快乐的小天使,浑不知人间忧愁为何物。读高二时,去同学历飞家,刚进家门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姑娘拦住去路:“来者是谁?报上名来!”小小年纪一脸的严肃让人忍俊不禁。历飞说:“我表妹,叫宁儿,从小住在我家。”后来才知道宁儿自幼远离父母,一直寄人篱下。但她的快乐和天真不是伪装的。
临走的时候宁儿已缠着我不放,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我脸热心跳。直到我答应每周都来看她才松手放行。她正上小学六年级,与我相差四级台阶。
于是我成了历飞家的常客,与他们原籍东北的好客的一家人像一家人一样亲近。有意无意间,我觉察出宁儿对我有了某种依恋。宁儿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她的高兴和不快以及瞬间的情绪变化都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宁儿说:“你辅导我功课,我就好好学习。要是你不来,我就不学习。”好厉害的一招杀手锏,同学历飞和家人待宁儿胜过亲生,爱屋及乌我也大受欢迎。历飞说:“我这个小表妹又聪明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长大后你就娶了她!”我傻笑,而宁儿只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眼中却流光转动。我心念一动,忙又自责自己痴念:宁儿小小年纪又能知道什么?不过宁儿的漂亮是有目共睹的,细腰长腿,小小年纪美丽已开始锋芒毕露。
终于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宁儿已是一名初三的学生了。她去车站送她的表哥——历飞和我在同一大学,却将我拉到一边偷偷说话。宁儿说:“你在大学里不准确谈恋爱?”我惊讶,问为什么。宁儿眼圈红了:“因为有我哩!你一定要答应我,等着我长大!”行,我答应着,但我怎么能对宁儿承诺呢,她还太小,还不懂人生有许多事要去做。我想了一想说:“等你考上重点高中时,我再告诉你结果!”宁儿点头,忽然又说:“在我考上重点高之前,你不许谈恋爱,谈就是小狗!”说完要和我拉勾。拉就拉吧,大不了当小狗!不料宁儿又威胁说:“我要是知道你违背诺言,我就不学习,就离家出走!”
我悻悻地上车。大好的青春浪漫时光就这样被一个拉勾轻易地拉掉了,怎不令人沮丧?但又没有办法,宁儿是个说到做到的倔丫头,我总得对她负责吧!历飞凑了过来,神秘地说:“老实交待,和我表妹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是不是想拐骗幼女?”我正没有好气,冲他大声说:“你表妹不让我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历飞听了,大笑不止。
放寒假时先到历飞家中,因为他家较近,且又顺路。半年不见宁儿又长高了许多,已是一个大姑娘模样了。见我们回来,宁儿欢快地像一只小鸟飞奔而来,却只和她表哥说话,不理睬我,仿佛不曾相识。片刻之后,宁儿才走到我面前:“我问过表哥了,你没有谈恋爱,还算信守诺言。”这才和我高兴地说起话来。想不到宁儿还挺有心计。
问了宁儿学习情况,宁儿信心十足:“只要你不谈恋爱,我一定考上重点高中。”宁儿的思维不合逻辑,两者根本就不能关联在一起。但宁儿就是宁儿,她认为对就对,所以我说:“好吧!那我们就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吧!”宁儿笑了,有些神秘与得意。
开学后不久,我喜欢上了邻班一位女生。我千方百计打听她的底细,终于弄到了不少一手材料,正准备发起猛烈地攻势之时,历飞提醒了我:“别忘了和宁儿的约定!男子汉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话虽这么说,可我不能为了一个男子汉的虚名而忍受单相思的煎熬。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有一天偶然发现历飞正和她打得火热。我大怒,怒冲冲地去兴师问罪,历飞却波澜不惊:“你知道自己犯了错误还敢来找我?我这么做等于救了你。你想想看,我们是不是一举两得?”也是,历飞阻止了我毁约,使我不致于犯重大错误,而他自己也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确实是一举两得。我转身就走,历飞在身后说:“还得谢谢你费尽心机搞到手的一手资料呢!改天我请客。”
就这样,我的初恋轻易地被历飞的几杯酒和几句好话给打发了,并且他顺手牵羊地笑纳为己有。这小子喝多之后还慷他人之慨:“咱哥们谁跟谁呀?你不满意我表妹的话,我帮你再物色一个。表妹的工作我来做!”真是胡说八道,真那样的话我还的什么颜面和宁儿拉勾,还有什么资格再谈论美好的爱情?
宁儿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重点高中。在历飞家中为她举行庆功宴,宁儿坐在我和历飞之间,不偏不向。她依次敬酒,感谢家人对她的关心,最后是我。宁儿说:“也感谢你信守诺言,你是一个好人。”我受宠若惊:“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众人笑,宁儿不笑:“好人就应该做到底,你想不想让我考上大学?”这还用问吗,我使劲点头,宁儿才笑:“那么你是答应了在我考上大学之前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宁儿啊宁儿,你还不如杀了我呢?家人不解,忙问其故。历飞在旁连连摆手,险些喷饭:“没事,没事!他们在猜迷语,脑筋急转弯的那一种。”

几双眼睛看着我,还有宁儿意味深长中有幸灾乐祸的笑,我的叹息发自心底:宁儿已经长大了,她在构筑她的未来!也罢,我权当一次她成功时的奖品吧!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连自己也惊讶自己的潇洒。宁儿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一览无余的甜蜜。
说话轻松,而真正的考验异常艰难。系花沙莎鬼迷心窍般喜欢上了我的自命不凡和清高。在众人看来,我是一个不近女色的高人,孤独、寂寞,常一个人写一些伤感的文章,深沉得让人感到沧桑。不像别的男生一样整天跟在女生身后转。他们看到的是假像,我内心深处的火热情感被自己压抑,是因为我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啊!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神秘越美丽。系花沙莎厌烦身边众多的追随者,单单将目光盯在了从不与女生打笑的我的身上。
沙莎在持续一月有余对我进行抛媚眼轰炸式暗示无效之后,就更加猛烈地向我发起了总攻势。先是一周一封情书,然后又频频地以各种借口与我接触。我虽不是情种,却更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有如此美人暗送秋波,早已心神荡漾了,几乎不能自持了。奇怪的是每一次意欲投降的念头升起,不用历飞提醒,宁儿笑咪咪的样子便出现在眼前。长大的宁儿真的具有魔力了吗?我不知道,也不敢想,总觉得宁儿停留在小学六年级的时间里,是一个调皮可爱又有几分机灵的小妹妹。
也怪沙莎耐心不足,就在我几乎全线崩溃不顾一切后果准备和她一叙姻缘时,沙莎用一声长叹结束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对峙。沙莎的感叹满含忧伤:“一个人能将一颗心修炼得如此固若金汤,如果他不是历经沧桑,那么他一定是个无心人。”系花金口一开,只一天时间,全系都知道我原来是一个无心人。无心人就无心人吧,既然不打算四处留情,无心又何妨呢!虽是这样故作洒脱,但酸溜溜的感觉连自己都觉得可惜了一场著名的风花雪月。
苦行僧一般的大学生活结束了,我的遗憾是竟然没有人和我伤离别,灰溜溜的孤家寡人一个。但看见历飞愁眉苦脸时不时挤出几滴眼泪的酸样,心中倒也释然许多。问他感觉如何,历飞大彻大悟地说:“多情总比无情苦!自古多情空余恨!”想想也对,镜花水月到头来终究一场空而已。我劝历飞要想开些,咱们的城市美女如云。不料历飞乘左右无人之际放声大哭起来。我暗笑:真没出息!
回去后见到了宁儿,我不和她说话。宁儿像一头小鹿一样跳过来:“我考上大学了,高兴不高兴?”我自言自语:“我好高兴啊!终于解放了,重见天日啊!”宁儿笑容像一朵花儿一样灿然地开放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可以随心所欲地谈恋爱了。不过谈恋爱的对方必须由我指定!”真是一个傻丫头,我懒得理她。
宁儿轻轻地走过来,将小手穿过我的臂弯。“干什么?”我惊问。
“我要和你谈恋爱!”宁儿得意地说,“我给你指定的对象就是我!怎么样?又聪明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满意吧?”
满意!我心里马上这样回答。但我又不能显得过于简单和轻率,我板起了脸:“不要胡说,你是妹妹我是哥,岂能谈情说爱?”
宁儿不上当:“别逗了!说好听点儿,你四年大学不谈恋爱还不是在等我长大;说难听点儿,你早就对我蓄谋已久,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打我的主意。”宁儿真厉害,把所有的烦恼都让我自己抗。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我心中不是对宁儿心存好感和期望,真的就能为一个小女孩的诺言而守身如玉?原来爱情是一颗小小的种子,不经意间植入心田,然后生根发芽,并且茁壮地成长,直到今天开出一片灿然的花朵。宁儿长大了,而爱情的花香依旧。
几年后,当宁儿成为我的妻子并且在我身旁忙前忙后时,她仍然像一个快乐的天使,浑不知人间忧愁为何物。宁儿不止一次地忽然想起同一个问题并且问我:“当初究竟是我对你蓄谋已久还是你对我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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