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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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我到一家报社做编辑。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小伙子除了很有才华写的一手好文章之外,也仪表堂堂,长得一表人才。用如今最时髦最流行也是最能表达女孩子的感叹话来讲是地地道道的“帅哥”。帅哥今年25岁,由于在大学里眼高过顶、不可一世,所以虽然收到众多的女孩子的情书,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花了眼,最终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很是自我感叹了一番帅哥薄命。所以说等毕业后一到报社,,我的眼睛就如激光扫描仪将报社各部门的美女扫描了一遍,然后一一备案存在脑中,准备私下里再比较一下,抓住一个目标不放,争取在短期内撞出感情火花,弥补帅哥这一大人生缺憾。
好不容易锁定了一个目标,是记者部的黄爽。我暗中观察了她好久,听其言观其行不像有男朋友,而且也常常是一个人来去,午饭在报社里解决。对,就是她了,黄爽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为人十分热情,有几次我佯装拿稿子去找她,她又是给我倒水又要给我冲咖啡,让我心中温暖无限。
同事任可见我的目光随着黄爽的移动而移动,就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说:“黄爽不错吧?是不是看上她了?”我忙掩饰自己:“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包括美女!”任可笑得差点儿直不起腰来:“呆头鹅!告诉你吧,黄爽今年32岁,她老公去了澳大利亚,恐怕用不了两个月她也要飞走了。”
我有些垂头丧气,午饭也吃得无精打采。看任可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没好气地对他说:“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吗?从某些人的体形上就可以看出原因。”体重100公斤的任可对我的讽刺不以为然:“我知道你失恋了,饭吃不下去也不要浪费,我就做个好人帮你吃掉吧!”
时间不长我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报社里美女如云,可惜众多的鲜花或嫁人或已情有独钟,根本与大学里鲜花盛开任人采摘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无法相比。怎么办?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也要找到一个如花的女朋友,也不枉自己的才貌双全。
由于我负责的是文艺版面,所以来稿量较大。其中有一个署名为“西施”的女孩来稿最多,她的稿件我也用得最多,不仅是她的稿子写得好,而且选题和视角都很独特,显示出作者非同一般的才华。之所以认为她是个女孩,一是从稿件的叙述口气上可以看女性的细腻与细心,二是从她的字迹可以看出她涉世不深,年龄不大。所以凭借这一切我断定她是一个女孩,最起码目前还没有结婚,甚至可以说还没有男朋友。她的文字中处处流露出对爱情美好的向往与赞美。还有一点最特殊也最令人费解,她投稿从来不留地址,我曾数次在发表她的文章时补充“请作者速告真名和地址”,却一无所获。她仍不时寄稿来,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在本市。西施?我猜测这位神秘的女子一定有倾国倾城之貌,否则怎会以西施自喻。
2000年元旦前夕,报社举行联欢晚会。晚会的气氛热烈而欢乐。任可玩得浑身是汗,完全不像一位有一个8岁儿子的父亲。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他,他嘿嘿一笑:“你是在顾影自怜,这么一个帅哥没人请跳舞多没面子。今天是你表现的最佳机会,全报社的未婚女子全在这里。”任可不由分说将我拉上台去,说我要为大家高歌一曲。然后他又到台下拉来一位女孩,将她推到我身边,随即向台下宣布:“我们有请崔浩先生和许筝小姐倾情奉献一曲《知心爱人》,大家欢迎!”台下掌声雷动,台上我汗如雨下,不是因为怯场,也不是因为五音不全不敢引吭高唱,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位许筝小姐。我不敢说许筝其貌不扬,只能用向日葵来形容她的脸有多圆。只能用芝麻绿豆来比喻她的眼睛和鼻子有多小,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并且咒骂任可的恶作剧:如此丑女与我并肩站在一起,是为了衬托她的丑还是为了突出我的帅?
许筝却笑意盈盈对我说:“久闻你的大各,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我只好抱以裂嘴一笑,想说我不会唱歌,许筝却示意音乐响起,然后她轻声细语地唱了起来。所谓人不可貌相,许筝的歌声美妙动听,宛若天籁之声。我心中暗自感叹造化弄人,如此美妙的歌喉却有一副如此尊容,实在是让人非同一般地惋惜。
我也施展平生本事唱歌,并且对自己说:我是唱给台下的美女听的,不是和许筝合唱。这样一来感觉好多了,也唱出了感情,赢得了满堂喝彩。一曲终了,任可带头高呼:“再来一个!”我二话没说冲下台去,抓住任可的胳膊大声说:“你也来为大家现眼一曲!”
许筝可是报社里有名的记者,号称“报社第一笔。”她的稿件犀利,切中要害,敢于揭发不平之事,有女侠之称。只是我认稿不认人,稿子虽好,可她的容貌与我心目中的美女形象相差甚远。后来许筝几次来文艺部送稿,我都借故埋头工作,不和她说话,也不看她的眼睛,省得自找麻烦。许筝对我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也好,我想,她还有自知之明。而任可却每次都要和她说笑一番,有一次我忍不住在许筝走后对任可说:“我真佩服你,竟然和许筝也有话说。”任可却长叹一声:“小朋友哇,只知道看人外表。许筝虽然不漂亮,可是她人非常非常地好,而且腹有诗书,内秀得很!”一番话惊讶得我差点儿将钢笔帽咬断,这是任可说的话吗?嘻嘻哈哈的任可也这么有哲理。当然,话说得再好听,丑即是丑,没有人能改变。这是我的哲理。
我继续发西施的稿子,并且几次刊登声明请作者告之真名和地址。不是我多心和幻想,这位西施一定是一位才色双全的美女,我急于想与她相识,可惜西施仿佛在故意和我捉迷藏,仍然不断地给我寄稿,却从不透露有关她自己情况的一丝信息。任可知道一切后对我说:“你不但以貌取人还爱异想天开,根据我十几年编稿的经验,这样的署名一般情况下是一个彪形大汉。”真的吗?我对自己的判断也产生了怀疑。

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说是极其偶然是我个人认为,也许对别人而言并非如此——当时我正在拆西施的来稿,正好许筝从我身边走过,在走出两米远后她又倒着退了回来,有些惊讶地问:“又是这个西施?我见你登了几次声明,还没有找到她?她的文章写得真不错,无论文笔还是情节都很精彩!”这话我爱听,知音!我第一次主动给了许筝一个笑脸,说:“你也喜欢西施的文章?”
许筝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我的对面,与我大谈特谈一番,从西施的文章猜测她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从花美在外表人美在心灵谈到人生与爱情。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和许筝一连滔滔不绝地谈了一个多小时,仿佛打开了一个宝藏,琳琅满目的珠宝让我目不暇接,许筝,她的才华与谈吐让我震惊并且佩服。
许筝的谈话嘎然而止,对我说:“下班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我正陶醉在一种假象中,脱口而出:“好啊!”随即又反悔了,眼前的许筝还是那个向日葵,我忙寻找合适的理由:“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已经有了约会!”许筝微笑着胸有成竹:“没关系!开局不错,以后有的是机会。”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看习惯了还是话语投机,与许筝几次接触下来,我感觉她不像以前那样丑得不堪入目了。渐渐地,圆脸成了可爱的向日葵,小鼻子小眼成了可爱的小巧玲珑,我安慰自己:谁说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我和许筝就要成为男女友谊的典范。任可对我的看法的反应是:“是吗?嘿嘿!嘿嘿,是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对西施仍不死心,认为她应该是我一生幸福的所在,便想让许筝想个办法,我强调说:“我可是把你当成了好朋友,这是对你信任的表现和能力的考验!”许筝笑得有些神秘:“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你在一起你心中感到踏实,因为不会有人误会我们在谈恋爱。”真聪明,我只点头不说话。许筝想了想又说:“要是我帮你找到了西施,你该怎样谢我?”我也想了想,想不出来:“你不爱吃零食,也不爱穿漂亮衣服,女孩子的小缺点小毛病你都没有,我不知道你的弱点,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许筝也不恼:“等你知道了我喜欢什么再感谢我吧!你想见西施也不难,你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和感觉写成文章,发表在西施文章的旁边,西施看后一定会写信给你。”绝妙的主意,我喜上眉梢,不顾许筝在场就立即照办。
章见报后,我收到了西施的信和照片。信中她感谢我对她的关心和情义,并说等时机成熟了定会见面。照片却是一个背影,但一个背景就足让我浮想联翩了,西施一袭长裙,似乎欲腾空而去。之后,我接二连三地写文章发表给西施看,西施每次都会来信,仍然不留地址,却让我把对她想说的话全部写到文章里。真是浪漫,我一边起劲地写文章一边陶醉在自己幻想的爱情之中。
西施的文章与我的文章发表在一起,一唱一和,成了公开的情书。许多不明真相的读者来信来电表示十分赞赏,我受到鼓舞,就更加施展平生才华,将一段不见面的恋爱演绎得感天动地又淋漓尽致。而任可每一次看完我和西施的文章都会重复着一句话:“多情自古空遗恨!”我想他一定是在犯酸水,才懒得理他。
我特意请许筝吃饭,感谢她为我想的妙计。许筝向我祝贺并问我:“感情进展得不错吧?见面的时机也快成熟了吧?”我踌躇满志:“应该问题不大吧!”许筝喝了一口葡萄酒:“如果一见面后大失所望怎么办?”我摇摇头:“不可能!再说真是那样的话我也认了。是美女当然更好,如果是丑女呢,我已想好了安慰自己的理由:第一,省钱。她不会因穿衣打扮而乱花钱;第二,省事。没有了可餐的秀色,不必因胃口大开而费劲儿地将每一顿饭都做得无比好吃;第三,省心。不必担心她红杏出墙。如此三省,也比得上一个美女了。”许筝听后大笑不止,说:“你真是个幽默高手!”
见面的时机到了,西施来信说让我下班后到12路车站牌下等她,接头暗号是右手拿一份卷成筒状的报纸。我心花怒放,精心打扫一番欣然付约。
我像个特工一样仔细观察从我面前走过去的每一位妙龄女郎。时间到了,不见西施却见许筝从报社走过来。她的笑容有些暧昧:“还没有等到梦中情人?”我不说话,示意她快些离开,许筝却不急:“不好意思,我也在此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始终不见西施出现,而许筝要等的人也没有来。终于许筝不耐烦地说:“失约,真没礼貌!干脆我们两人一块儿吃饭去吧!”我摇头拒绝。许筝接着说:“看你这么痴情,我也就不再隐瞒了。你要等的人是我,我要等的人是你!”我顿时心动过速,睁大了眼睛:“你是西施?开什么国际玩笑!”许筝却十分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如假包换!看看,这是我写的文章的底稿!”我接过一看,顿时万念俱灰,半天才勉强说:“你为什么是西施?你自称西施是什么意思?”
许筝不慌不忙:“情人眼里出西施,自我安慰,就这么简单!”我转身就跑,说:“再见!”许筝一把拉住我:“你这是做贼心虚,想耍赖,晚了!你看看这份报纸吧!”是本市的另一家报纸,有许筝写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我就是西施》。完了,全市曝光,无路可退,我险些晕倒在地。
我和许筝的婚礼盛大而隆重。许多朋友对我说:“想不到啊,想不到!”不知道是惋惜我还是暗自得意我落得如此下场。许筝不服,偷偷问我:“你对爱情有什么看法,对我又有什么意见?”我如实回答:“爱情真幽默。丑妻家中宝。”结果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许筝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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