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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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米心兰很久了,第一次见她愁眉苦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她随意翻看我新近拍摄的作品,一边叹息一边问:“摄像,对于照片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你又有何高见?”
米心兰一直固执地称我为摄像,我多次纠正她我是摄影记者,她不听,依然率性而为。其实我也是太认真了。从认识米心兰到现在至少有十年光阴了。从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到高中到大学到留在省城石家庄,她一直就象我的影子一样与我形影不离。当然我指的是空间上的距离,与心灵和情感无关。正是因为如此,米心兰对我的了解就如我对她的了解一样清晰得如掌心的手纹,抬手或低头都可见到对方的优点和缺点。而我恰恰一直以来是一个认为只有远方才有美丽的人,所以与米心兰非凡的交往总是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什么意思?又失恋了?”我最近有点烦,安可对我的数次暗示无动于衷,我想我的第N次求爱史可能又要以失败而告终。实话实说,我小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唯一欠缺的就是钱包不够理直气壮。可是安可也不过是一个副刊编辑,凭什么眼高过顶对我视而不见?
米心兰眼睛望向窗外。窗外人来人往,周末的人们总是不知所终的忙碌,从15层楼望下去就如蚂蚁一样东奔西走。沉默片刻,米心兰回头看我:“步凡的火力太密集了,我有些承受不了。以前他是一天一枝花,现在他改成高密度轰炸了,每天一捆花,我都可以开花店了!”
我不置可否。有人欢乐有人愁,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即使是好朋友也不会明察你内心深处的忧伤。我改变了话题:“看来你又要蹭我的饭了,中午吃什么?要不就和以前一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米心兰也不说话,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几乎每个周末她都来我这儿做饭。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十年的友谊可是非同一般的!可是友谊终归只是友谊,这么多年来,我们可以一起为对方的爱情出谋划策,可以一起手拉手地享受惬意时光,独独不可以双目含情地互相对视与交流,不可以碰撞出一点点情感的火花。如果米心兰是个男同志,那我们绝对是铁哥们,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
日子像流水,流过干燥的生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就消失殆尽。我用了几个小计谋动了一些小心思终于约到了安可,不免有些心花怒放。恋爱是美妙怡人的,我开始为可爱的小安可陶醉。当我想起向米心兰炫耀一番我的安可时,方才想起米心兰至少有两个周末没来我这里了。
打电话过去,铃响八声才有人接,传来的声音兴奋中有些甜蜜:“步凡吗?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我有些不满意:“米粒,我是照片,不是你的步凡。我对你有意见,你这是重色轻友!”
米心兰一听是我,就更加忘乎所以了,连Sorry都不说就连珠炮般让我倾泻:“摄像,告诉你一个甜蜜蜜的好消息,我谈恋爱了!”接下来是步凡如何如何对她好,如何宠得她像一个公主,仿佛生活全是蜜做的,甜得丝丝缕缕都是爱。真是真理,恋爱使女人成为低智商的动物。我也不甘示弱,把我和安可的点点滴滴也告诉了米心兰,让她和我一起分享快乐,最后我们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问对方:“你觉得他(她)怎么样?”两人又一同哈哈大笑,又约好一定找个机会把各自的恋人介绍给对方。
秋天来了。阳光柔和轻风吹拂的秋天是美的。我找来一辆车,准备拉上安可去离市区100多公里的草原上寻找诗情画意。米心兰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一个人跑到我的小屋,要我同意她和步凡一同去。我问起步凡的情况,米心兰笑着笑着笑容就黯淡了:“开始时我不敢答应步凡是怕我有朝一日想退出,而现在可怕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步凡好是好,只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隔阂,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无法沟通。”我心中一沉,这同样是我对安可现在的感觉。而实际上这一次精心策划的草原之行就是为了努力弥补其中的咫尺天涯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几次恋爱失败与米心兰的几次拒绝别人的求爱究其原因竟如出一辙。
对于这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实言相告:“或许是我们太注重了感觉而忽略了迁就对方的习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在意的你越会挑剔,是不是这样,米粒?”米心兰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又去厨房做饭去了。我暗想:米心兰是个好女孩,只是不知步凡怎样?他会不会爱惜如珍珠般珍惜米心兰?
草原之行如约而至。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步凡。他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成熟男人的自信。也许不仅仅是因为成熟,还有成功。步凡与我握手,双眼直视我的眼睛,似乎要察觉出什么:“久闻大名,心兰每天至少说你一百遍。你们做了十年的好朋友,不简单!”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口气中分明有一股滴溜溜的酸意。我顺手推舟:“这是安可,大家认识一下!”米心兰从步凡背后闪出来,冲我眨眨眼睛。她的暗示我明白,是让我不要介意人高马大的步凡的鼠肚鸡肠。安可也是细心的女子,对米心兰说:“你是他的米粒,我也叫你米粒好不好?你比他说得还要漂亮可爱!”两个女人话中的男性第三人称代词往往用于两个人都熟悉的男人身上,不可能都是昵称,必有一方向另一方施压的意味。聪明伶俐的米心兰一时语塞,只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叫你安姐姐吧!”她向我吐了一下舌头,又向右歪了一下头,意思是不好意思,更深的意思是安可好厉害!我笑,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看来这个世界太需要理解和宽容了。我竖起食指在胸前晃了两下,告诉米心兰不必介意,一切都会好的。

安可心知肚明,步凡也明察秋毫。安可先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哑语了?”她在说我。接下来是步凡:“这样对我不公平,缺乏透明度!”他在向米心兰抱怨。
四人同乘一辆车。我驾车,安可坐旁边。车行半个小时,安可要求坐在后面,她说前面汽油味太重,且不习惯。米心兰在后面喊:“安姐姐,正好我们换换。我爱坐前面,前面视野宽阔。”
很奇怪的格局。我尽量在沉默中开车。后面的安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步凡也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米心兰却无端地兴奋起来,为窗外闪过的景色大惊小怪。后来见我始终兴致不高,只好淡淡地说:“算了,看你的样子电力不足,又熬夜洗照片了?”我没有说话,心中无缘故地烦躁起来,仿佛这次草原之行有一种什么神秘的暗示一样。生活中有一些谜底迟早会被揭开,但我不想是现在。
到了目的地,下了车,米心兰习惯地走在我的右边,又随手来拉我的手。我巧妙地躲开,瞪了她一眼。米心兰一愣,安可迅速地从后面补充上来,挽住了我的胳膊。在一瞬间我看见米心兰眼中有一些晶莹的东西闪了一闪,随即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开始疑惑,事情似乎越来越糟。
住进了旅馆,我和步凡,米心兰和安可分别住进各自的房间。步凡坐下后一直沉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心中的烦躁感愈来愈重,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接下来的游玩倒还平静,大家一起忘情于天苍苍野茫茫的美景之中,一些细节引起的不快似乎被遗忘了。但令人不解的是,米心兰不再如以前一样活泼可爱,时不时闹一些笑话出来。她的欢乐总是稍纵即逝,令人无法捕捉。
回去时,步凡抢先一步坐在了我的身旁。又不是正常的格局。我一路飞快开车,只想早些结束这场旅行。
安可对我日益冷淡起来。先是约两次才答应一次,后来干脆屡约不应了。开始时还解释一番,后来就索性以不想去回绝我。好在我在恋爱失败上已创下过纪录,除了有些失望和无奈之外,竟找不到任何心痛的感觉。
日子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米心兰依然每周来我这里,还会挽起袖子为我做饭,帮我洗一些脏衣服。问起步凡,米心兰只是摇头,再无下文。
冬天的一个有风的黄昏,很冷,我收到了一张请柬,大大的红色的结婚请柬。上面的名字是步凡和安可。一切真相大白,我和米心兰是被别人抛弃的可怜的人,只有我们自己同病相怜。
结婚仪式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我有了些许醉意。新娘,也就是安可独自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不是我有意这么做,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寻找的到底是什么。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还想游戏爱情吗?其实你的米粒才是你真正所爱的人,她最了解你所有的快乐和忧伤,而你也最清楚她的所思和所想。你们用十年的时间构筑的绵绵不断的友谊正说明了这一点,而其实你们谁也不愿意点破,你们都在深爱着对方!”安可的话我似懂非懂,因为我感觉我喝醉了。半醉半醒之间,我感觉有一个柔小而柔软的身躯扶着我回家。
新郎官步凡,新婚第二天找到了我,他对我大醉不醒的样子很是不满,不顾一切将我从床上揪起来,然后严肃地说:“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的谈话,你一定要洗耳恭听。首先我要感谢你使我认识了安可,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不像一个男子汉,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从大学时代追逐一个又一个女生,到现在又约会了一个又一个女孩,你知道你多少次伤害了米心兰的心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一直在爱着你?你是一个男人,你的责任感和爱心在哪里?你让米心兰等到何时才肯给她一个答案?”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米心兰告诉了步凡我们的一切,这个米心兰,我该怎么说她好呢?
我和步凡、安可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样能够看到我的劣性并能当面指出的朋友值得交。我和米心兰结婚的时候他们也参加了,表现得好像比我还要高兴。他们的意思我明白,是为我终于发现并承认了爱情而感到满意。
米心兰现在天天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每天进进出出地出入厨房为我做出可口的饭菜。十年磨一剑,我感叹:“我终于没能逃出你用三千柔情精心编织的情网。缘来的时候,爱情却还是你!”米心兰笑靥如花:“那你怎么又醒悟过来发现原来宝贝就在你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忽然想起米心兰许久以前问我的一个问题:照片和现实世界之间有什么联系,我回答米心兰说:“照片的美是因为现实世界本身就是美的。我是一个固执地认为美在远方而忽略了身边的美丽的人,但当我放下相机放下心中的惯性,用眼睛用心观察这个世界时,我发现了原来身边就有一朵被我长久忽略的娇艳欲滴、美不胜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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