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初恋挥手说再见不是一件如呼吸空气一样容易的事，总会有一些伤感和失落充盈心间。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小男人，爱睡懒觉，喜欢用各种借口逃避劳动，并且天真得胸无大志，不想在有生之年超越比尔•盖茨或者李泽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快乐可以痛哭，可以为了爱什么都不在乎。
艾灿却并不这么想。在整个大学时代她耽误了我两年的青春时光，让我不厌其烦地一千遍一万遍练习爱情。我一直很投入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明白无误地明确自己的位置和倒背如流自己应该掌握的台词。爱情是一出戏，艾灿曾经如此形象生动地暗示我：也许下一场戏的主角就不再是我。果不其然，艾灿用她聪明睿智的目光提前看到了谢幕的时刻。
艾灿飞走时她和我一样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应该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和一草一木，应该在平常的心态上对这个城市和其中某些特定的人群建立起了固定的深厚的感情。5年时间，大学四年，大学毕业后1年。艾灿十分清楚这一简单的加法，所以她更清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国家的生活水平赶不上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我不得不佩服艾灿的聪明才智和深谋远虑，我和她在一起怎么也有1000多个日日夜夜了，居然从未听她说起过她一直生活在别处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人生的一次漂亮的飞跃——移民。
我是去向艾灿求婚的。手持一束玫瑰，玫瑰花中藏有一枚白金钻戒，准备问艾灿可否共度佳期？艾灿的干脆出乎我的意料：“很抱歉，我只能给你三年的期限。现在时间已到，我要飞走了。大方点，为我祝福吧！”
我以为以前三年的恋爱史是序幕，现在才正式进入剧情。没想到当我精心打扮并准备正式进入角色时，却尴尬地发现已经谢幕，偌大的舞台只有我一个人在演出，而且台下连一个观众也没有。
艾灿误会了我的失落，她以为我是为她的远大志向而黯然神伤。我说过我是一个小男人，从不会因别人的巨大成功而埋怨自己的渺小卑微，我只会为爱情伤心落泪，独自伤悲。但我还是大大方方地将玫瑰花递给了艾灿，语焉不详地问她：“你，还会回来吗？要不是，让我等你？”
艾灿笑得花枝乱颤，她居然！我一把抢回玫瑰，也不顾被刺扎伤了手，从花中取回了白金钻戒揣在怀中，然后又将玫瑰送还艾灿。“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艾灿，假如你认为你的选择会给你带来一生的快乐，那么我衷心地祝愿你越飞越高！”
多象台词！我暗骂自己的蠢，连一句色厉内荏的大话都不敢说。但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此虚假的词语居然打动了艾灿，她眼泪汪汪地道出了真相：“罗凌，真的不是我的错，实在是那个美国佬太有钱了，我怎么数都数不完。罗凌，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这样的好事我岂能失去把它留给别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道理。我猜想艾灿去美国的主要目的是坐在美国佬的家中帮他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到底是多少张。
如今我一个人无论是独坐酒吧还是孤枕难眠都后悔不迭，当初为什么不抡圆了胳膊给艾灿一个大嘴巴，然后破口大骂她是……坏女人，难道小男人就不能冲冠一怒为红颜？
中午时分，刻板的女上司忽然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我面前。印象中好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我有些害羞、拘谨，女上司倒很大方地坐了下来：“罗凌，近来据我观察你的综合症状象是失恋，年轻人嘛，打打闹闹吵吵笑笑分分合合是常事，不要太在意。”声音温柔得如一滴水，经过27层净化的纯净水。
“但是——”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由女中音变成了女高音，“再失恋再难受也不能影响到工作。要注意你的情绪和工作热情，罗凌，如果你觉得你现在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你可以考虑辞职！”
晴天霹雳！我险些没有晕倒。晃了两晃被女上司扶住了。她叹了一口气，声音又降低到女低音：“年轻人，要多吃苦多受一些打击，这样才能提高心理素质。罗凌啊，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这样吧，下班后你等我一下，我介绍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心理医生给你认识。绝对一流的技术和服务，并且是最最低廉的收费。”
临走时，女上司回过头来对我惊鸿一暼：“记住，下班后不要再叫我严主任，收我严阿姨就行了，OK？”
莫与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你是我归国以来的第一位客人。为了表示诚意，对你的收费按五折计算。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从莫与的诊所出来，我神清气爽，笑容满面。莫与不愧为从国外归来的心理医生，如此善解人意并且风情万种。与如此漂亮的女孩子谈话当然是一种享受，如沐春风，如得知音。最重要的是我们还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每周一次，怎么好象是约会？我不免有些想入非非，但又尽量避免胡思乱想。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刚和艾灿分手一个月就会另寻新欢？
一个月后，我得出这样一个伟大的结论：治疗失恋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再谈恋爱。一个月的期限已到，我小心翼翼地问莫与：“莫小姐，下个月我们还继续见面，好吗？还有，我想我们把见面的地点改在公园、电影院或者有浪漫情调的餐厅比较好，你认为呢？”
莫与微笑着点点头，她居然！我想我是爱上莫与了，她落落大方，可爱宜人，而且十分耐心而细致地陪我说话。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谈话十分投机与融洽，而且她还非常关心我的所有一切的秘密与。
莫与将一张纸递给我：“麻烦你先将这个月的帐结一下，可以吗？下个月我们还给你按五折收费！”我爽快地接过帐单去了财会室，小姐滴滴地按了一通计算器，用十分动听的声音告诉我：“谢谢你，先生，5000元人民币！”
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轻，只是我忽略了季节的变迁，什么时候冬天来了？我忘记我穿羊毛衫，所以才感到天气格外地冷。我不会承认寒冷与刚才的5000元人民币有关，虽然那些是我三个月的薪水。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包括失恋和再恋，我知道以我的经济实力与莫与约会根本捱不过这个冬天。但是我爱她，为了爱情抛弃金钱还是为了生活而放弃爱情？这个问题让我整整思索了一天一夜。
24个小时仍无法想通一个问题，这证明我遇到了最难以回答的第一个人生难题。当然不能用抛硬币的方法不负责任地将这重大事件交由概率来决定。反反复复中，我孤枕难眠。长夜漫漫无尽时，天一亮，我必须坚强面对所有与人生和爱情有关的答案。
促使我毫不犹豫下定决心为了爱情而不惜金钱的是早晨莫与打来的一个电话，我从被窝中伸出一支手抓住了听筒：“罗凌吗？我是莫与！今天我们去新建成的植物园吧！据说非常有趣和好玩？怎么样？8点30分植物园门口见，不见不散。”
8点30分我准时抵达植物园门口时，却发现莫与正焦急地低头看表，抬头四处张望。莫与对我的准时行为大加批评：“记住，下一次和女孩子约会一定要提前半小时到，以表示你对她的尊重，明白？”
周六周日，多么快乐与幸福的两天时光。我与莫与近在咫尺，感受她醉人的香气和吐气若兰的芬芳，早已将几年的积蓄正飞速流失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分手时，我抓住她的手突如其来刀光剑影般在香腮一吻：“莫与，我的心是温柔的水，愿将你这条美人鱼放入其中一天到晚游个不停！”
莫与笑容依旧，表情波澜不惊：“再见，罗凌。我会及时与你联系的，请耐心等候！”
两个月之后，城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场薄薄的雪就覆盖了整个城市的本来面目。当然作为假象存在的雪无法逃避终究会春暖花开的事实，于我也是一样，春天来时，我将为爱情花光所有的积蓄并且负债累累。与莫与一起的欢乐掩盖了来日不多的担忧，我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在我心中重复了千遍万遍。
更重要的是莫与，尽管我可以看出在和我在一起时的欢笑和愉快并非假装，但我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究竟有没有我的重要位置。几次试探着问莫与，莫与总是避重就轻：“时间一到，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急什么？”但每到月底莫与从我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沓人民币时却毫不留情地数上三遍然后收起，还会惋惜一番：“要不是严阿姨的面子，我才不会肯花如此大的精力来陪你。要知道，我在诊所时的收入会比外出高出许多倍。当然，我们现在已不是单纯的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更加复杂与难以分辨。”
我记得我说过自己是一个小男人，听不得好话又偏爱幻想。莫与对我的优缺点明察秋毫，所以在她面前我总是欲罢不能，欲退反进。这种左右为难苦苦挣扎的滋味真不好受。直到艾灿的出现。
艾灿出现在我面前时令我惊讶得非同小可。我一直以为她在第一世界的国家里过着人间天堂的生活呢，不料艾灿形容憔悴，面黄肌瘦，俨然是一个非洲饥民。一见我的面，艾灿就冲我抱怨：“美国那么多富翁没让我碰上，为数不多的穷人偏偏遇到我。那个美国佬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和穷光蛋，把我骗到美国后又骗光了我的钱，还逼迫我去卖苦力养活他，真是活见鬼。都是那个莫与搞得鬼，是她骗了我一大笔中介费又把我介绍给那个美国佬的。见到莫与我一定和她没完没了。”
莫与？骗子？那么我也是受害者了？两个女人的受害者？我无法承受这种事实，金钱和爱情上的双重打击让我昏倒在地。
睁眼醒来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人影晃动，大打出手的正是艾灿和莫与。几个回合下来，莫与认输，在艾灿的威逼下赔给艾灿8万元人民币。莫与狼狈而逃。在她临出门口的一瞬间，我伸出手大喊：“莫与，把我的爱情还给我！”莫与没有回头也没有片刻停留：“我根本就没有拿走你的一分感情，你全部扔在了空气中。”
艾灿可怜我，同时也感谢我帮她找到了莫与，就将8万元中的3万元交给我：“罗凌，现在想来还是你对我最好。一个女人不要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我算是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过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晚了。你是一个好男人。但你可能无法再去原单位上班了，因为那个严阿姨是莫与的妈妈！”
艾灿走了，留下了3万元钱。真是一种巧合，正好是我交给莫与的所有的钱。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直在思索这场闹剧是不是生活的真实？或者只是生活中的一次比喻？而作为一个小男人的我，如此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于认真以及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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