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卓是汤庆的姐姐，汤庆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兼死党。所以早在汤卓来拜访汤庆的一个月之前，汤庆就不止一千次说过要我同他一起喊汤卓姐姐，还强调说必须甜言蜜语地喊。我知道汤庆这人好面子，而且汤庆生活费和学杂费全由汤卓支付。所以为了给汤庆面子，从小到大没喊过一声姐姐的我暗中练习喊姐姐不下一千次。没办法，谁让我这人讲义气重友情，我肯这么努力绝对不是为了汤庆承诺的请客一次。
千呼万唤才出来的汤卓终于在汤庆不停地烦我直至把我烦得忍无可忍之时突出其来地展现在我面前。所有事先的准备在关键时刻前功尽弃，不是我忘记了喊，而是在汤卓从门外露出一张生动如露水，娇艳如鲜花的容颜之时，我一时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并停止了转动。嘿，太难以置信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长得稀松平常的汤庆竟有如此一位貌若天仙的姐姐。这不是真的！早知如此，我该拼命请汤庆十次让他介绍我和他姐姐认识才对！
一阵巨痛将我拉回现实，汤庆笑里藏刀地向我施眼色，右手离开我被拧痛的胳膊。我醒悟过来，以平生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柔情说：“姐姐，你好！”
语惊四座，舍友纷纷侧目而视。顾不了这么多了，美人当前，不可因小失大。
汤卓走后，汤庆一边数钞票，一边用手清点汤卓带来的各种食品。见我过来，汤庆乐不可支：“真有你的，哥儿们，叫姐比我都亲。走，我请客！”
我严肃地说：“汤庆，你这人太庸俗了，我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吗？有一个小问题问你，你姐今年多大了？在哪里儿工作？有没有男朋友？”
在汤庆醉眼朦胧的叙述中，我知道了他和汤卓的一切。从小与姐姐相依为命的汤庆自幼父母双亡，汤卓含辛茹苦地边读书边四处打工养活汤庆和自己。比汤庆大5岁的汤卓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进了一家外企当了一名白领。现在汤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汤卓的关怀和爱，并且毫无愧疚地花着汤卓赚来的钱。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都这么大了，一点儿也不懂得关心自己的姐姐，连她有没有男朋友都搞不清楚。
好在我已从汤庆口中知道了不少汤卓的喜好和习惯，私下里开玩笑时我常对汤庆说：“等我娶了你姐姐，你就得一天到晚叫我姐夫。”汤庆不以为然，嘿嘿一笑：“我姐比你大5岁，你生不逢时。”
但我不能命令自己不去想不去喜欢汤卓。在周围一个个小女生都在撒娇倚小卖小的扭捏作态中，汤卓就是我心中女神的化身。她高贵大方，美丽端庄，经历了生活并懂得感情的深浅与重量。叫我怎么不爱她！更何况没心没肺的汤庆对我对他姐姐的觑视和爱慕不但不恼不反对，还有口无心地时不时鼓励我几句，也经常在汤卓面前说起我的好话。直至后来汤庆开始直呼我为姐夫，虽然这个称呼总是在他需要帮助时才叫出，但我心中仍然布满甜蜜与幻想。保垒最先从敌人的内部攻破，有了汤庆这一层关系，汤卓不能对我视而不见。
其实汤卓一直以来是很喜欢我的。但这种喜欢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怜，不是爱。我想汤卓不会不明白我的暗示。整个大学时代，我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起：“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有能力挣钱养活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了。我要让自己的女友过得幸福！”而汤卓的回答答非所问：“汤庆和你还小，还有很强的可塑性。长大了你们都明白了，这个世界不仅仅有金钱问题，还有许多你根本无法改变的东西。你们不知道5年意味着多长的时间。5年，一个女人的黄金时期能有几个5年。”
大学毕业后我义无反顾地留在了北京。汤庆当然也留了下来。上班的第一天，我郑重其事地打电话给汤庆：“汤庆，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踏入了社会，都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百分之百的责任。今天我正式告诉你，四年来我一直喜欢汤卓，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正大光明地追求她。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汤庆先是沉默，然后缓缓地说：“步凡，我不知道你是固执还是执着。姐姐几年来一直未嫁，也许是她自己的原因，也许有我和你的原因。我不想干涉你和她的自由。祝你成功！”
什么是好朋友？我想这才是洞察对方心理的知己。汤卓，不知我坚守了四年的梦想和爱情能否实现？而你，是不是我生命中一段最浪漫而温馨的乐章？
几次打电话约汤卓未果。汤卓已升至公司的部门主任，有充足的理由和婉转的说词回绝我。但我不认为这些差异是我们之间的鸿沟，而且汤卓也不是这种人，她不会因为我的职位和待遇不如她而错过我的一腔真情。
我只好请汤庆出面。汤庆挠挠头：“你是我的好朋友，她是我的亲姐姐。我所能做的只是给你提供一个与她见面的机会，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
汤庆就打电话邀请汤卓共进晚餐。当汤卓走进“千品府”的餐厅时，她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汤庆开门见山：“姐，步凡是我四年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也明白他四年来一直不曾改变的情感。我不想劝你去做什么，我把时间和地点交给你们，由你们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汤庆走后，汤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叹了一口气：“步凡，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不是最好的，与你的想象也有很大的差距。你还是放手吧！”
我当然不肯放手，几年来的坚持就是想证明一个人的梦想到底可不可以持续一生。我握住了汤卓的手：“汤卓，四年来我都没能说服自己，你也不会说服我。告诉我这一切为了什么？”
汤卓摇摇头：“你应该知道什么可取什么不可取？我比你大5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讲，5年是不可逾越的距离。”我当然不会被5年的年龄差距说服，这是我早已不再顾虑的问题。我坚持我的看法，而汤卓则始终不肯让步。僵持不下之时，汤卓终于先退了一步：“我原谅你的冲动和**，也理解你的追求和真诚。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怎么样？直至你因为失望而主动离去。”
我当然不会因为失望而主动离去。和汤卓在一起时我能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温柔与体贴，同时我也尽我所能让她开心快乐。渐渐地，我发现在汤卓灿若桃花的笑容背后隐含着深深的忧郁。她在隐瞒和担心什么？我不便多问也不敢多问。汤卓大我5岁，比我早入社会4年，理所当然拥有比我多的心事和烦恼。如果她愿意，如果我能够，希望我能帮她化解并承担一些。
我不敢保证每一个与汤卓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崭新和快乐的，但我敢说我对她的爱始终未变。汤卓就如一泓深不可测的秋水，让人在无尽的碧波荡漾中感到无处着力，感到无所适从。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汤卓显然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和爱用在我身上。她飘忽的眼神和答非所问的回答说明了这一切。
时间转瞬即逝。在为我庆祝25岁生日时，汤卓在一杯酒饮至一半时忽然泪流满面。我惶恐不知所措，递上纸巾时又被她推到一边。汤卓任由泪水放任地奔流着，一直等到泪水流干时汤卓才抬头看我：“我是伤心自己，不知不觉中我已经30岁了。30岁了，我看不清前方的方向。”
我不明白汤卓的话是什么意思：“汤卓，如果你愿意，我们结婚吧！虽然目前我的肩膀不够宽阔和坚实，但至少可以为你挡风遮雨。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太久了。”
汤卓点点头：“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我留了下来。我打算和汤卓结婚，准备用男人的责任和能力为她构筑一个家。我需要汤卓，我相信汤卓也需要我。许多年来她吃了很多苦，一个人坚强地支撑起这一切。我对汤卓的爱中还充满了感动和钦佩，红颜易老，汤卓更需要一个可以休憩并且放松自己的家。
我找到了汤庆，告诉他我要和汤卓结婚。汤庆停下激战正酣的电脑游戏，不相信地说：“你真的要娶我姐姐？你真的要当我姐夫？你小子真的占了我便宜！”
我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并且补充：“我想让你明白，一个男人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坐等别人的关爱，自己却不思进取打电脑游戏玩！”
汤庆甩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得，你先歇歇，等我打胜了这一局再听你高谈阔论。”我摇摇头，汤庆怎么老长不大呢？其实他应该感谢我才对，是我帮他收留了他姐姐并且承担照顾她的责任。自始到终，汤庆的一颗心就放在自己身上。
我照常在下班后去接汤卓。远远地汤卓站在大楼的台阶上。就在我离汤卓有100米之遥时，一辆黑色奔驰车无声地驶到她面前。汤卓看了我一眼，俯身钻进了奔驰车豪华而舒适的车厢。我大喊一声：“汤卓，等等我！”但奔驰还是悄然开走了，连尘土都没有留下。这是真的吗？我呆立在楼前，不知身在何处。
回去后我接到了汤卓的电话：“步凡，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怜悯，甚至是爱。但是我错了，我的老板——一个德国人用他的细致和耐心打动并征服了我，我和他同居了。这一切发生在5年前。你出现的时候我并未把你的感情当真，你太小，小到根本不了解生存的辛酸和艰难，不知道生活的无奈和无法选择。但我没有料到你是如此固执与坚守信念。但我能给你什么呢，爱还是其他？什么都没有，在你面前我已没有资格言爱，更没有资格嫁给你。你的优秀我承受不起。我和你交往一年的本意是想偿还你四年以来对我一直未变的真情，同时也了结自己的一桩心事：至少我也真心地爱过一次，平等地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相爱。现在这一切结束了，我要走了，离开北京去别的城市。你和汤庆都不要找我，你们不会找到我，我给汤庆留下了一大笔钱，同时也希望你能帮我照顾汤庆。我还谢谢你所给予我的一切，我会永远保留着。”
电话断了，仿佛随之中断的还有一个持续了5年的梦。前尘往事一一从眼前掠过，浮光掠影间我抓不到一丝旧日的影子。汤卓，你来自何方又将去何方？难道在我的生命中你真的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汤庆擦了擦眼泪：“我对不起我姐。步凡，她会不会……我该怎么办？”
我藏起了悲伤：“汤卓会生活得很好的。我们也应该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你放心，汤卓会时刻关注着你，因为一直以来她爱你胜过爱自己！”
那么汤卓对于我的爱呢？我不敢肯定自己所有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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