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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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安化、通化的伪军,在日本鬼子投降以后,本来向苏联红军缴了枪,但是根据波茨坦协议,苏军认定中国的对日战区武装只有蒋介石的中央军,所以限令先期占领了以上两城的**军队撤出,而国民党军队趁势接管了城防。于是,这些个蝗虫伪军,摇头一变,又成了正规的国民党军队,在附近的版图中,只有濠江这个地方,被**占据着,由于没有苏军的支持,几次请求苏军司令部命令**军队撤出也得不到回应(苏军司令员为马洛夫大校),所以,起了武装攻击的心。国民党“安通抗日救**”利用手中这枚伪军棋子,作起了文章,指挥他们向濠江攻击前进,意图一举拿下这个县城。
伪军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外加一个国民党的“督战队”一个连,趁天黑抢占了城北门,攻进了内城,刘铁石同时还面临着城南的伪军的攻击,手中只有刚入伍的两个新兵连,加上原来七狗连不满编的两个排,腹背受敌,情况危急!
七狗想都没想,马上下达了战斗任务,抗联战士只要能动的,都加入了进来,一个“青光眼”(由于长期缺乏维生素引起的一种眼部疾病,天一黑看不到东西)十分严重的战士,连滚带爬地跟了上来,大声嚎叫着恳求战友,带上他,他要去报仇,七狗沉痛地点了点头,带上了他。
这只近八十人的队伍实在没有什么可观的地方,武器严重不足,人员几乎个个带伤,缺少指挥员,但是战斗的情绪十分高涨,这也是抗联在东北地区与鬼子汉奸十四年的决死苦斗培养起来的,只要枪一响,个个都不要命,这也正是这支混乱的队伍的致命武器。
长途奔袭四十余里,几乎拖垮了这只刚刚成立人员个个身心疲惫的队伍,并且使队伍前后拉开了四五里长,七狗也实在没什么战斗指挥概念,带领先到的队伍,马上展开了攻势。
这时,溜子带着剩余的战士,已经退守到了南城墙,只是凭着七门迫击炮的威力,与有利的地形,才暂时守住了阵地。
七狗攻击的是北门,这里是最早被伪军突破的,但是七狗根本不管什么战术不战术,部队一窝蜂一样向北城门开始突击。后来陆续赶到的战士,仨一帮,俩一伙地也加入了进来,战线极度混乱起来。
伪军在城墙上架起机枪,向着攻击的抗联战士们猛扫,几个抗联战士一头倒下,后续的战士根本不顾伤亡,仍然奋勇冲锋。
七狗必竟还有些头脑,叫住了跃跃欲试的小柳子与张大炮,建立起了一个支援阵地,三皮与大头早就不知道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砰一枪,小柳子解决了一挺机枪,好在伪军也是刚占据阵地,没有建筑掩体,机枪手就暴露在外面,用狙击步枪瞄准十分容易。另一台机枪学了乖,机枪手躲在城墙垛后面,光开枪不露头,小柳子也拿他没办法。
张大炮调整了弹道,首发命中,伪军机枪阵地轰地飞上了天,这是张大炮仅有的一发炮弹,是被抗联战士错拿了送到三道崴子的,为此大炮还不高兴地训斥过那个战士,但现在他高兴地却是又哼又唱。
抗联战士们蜂拥挤上了城门,一个抗联战士爬上护城壕,放下了吊桥,抗联战士们一拥而入。
现在的局面是,七狗的援军把一股伪军圈在了城里,城南墙上守着刘铁石的部队,北城外伪军的攻城还在继续,一道标准的夹生饭战斗,拉开了序幕。
直到这时,七狗带来的部队,才全部到达了,在他的周围,聚集了二十多人,是被七狗硬留下来的“预备队”。
溜子的炮弹快没了,他命令部队开始向南突围,与七狗部队汇合,抗联战士们噢噢地冲下了城墙,伪军当者立劈,被冲出了一个缺口,溜子与几个战士扛着仅余的几箱炮弹与一门炮(余下的全破坏了),冲了过去。
抗联的战斗精神是优秀的,但是他们战术素养是严重缺乏的,他们在十四年的战斗中,擅长的是偷袭、零叼、伏击、运动、搏杀,野战与巷战攻坚战的经验几乎为零。这样乱七八糟的突围与攻击,只是凭借着其一往无前的精神与浑身不要命的杀气,才能与伪军相持了这么久,要知道,伪军第一次在主人面前卖弄,也是憋足了劲,要请上一功,所以也是出奇地凶猛。
溜子冲出了城,与七狗成功汇合,可是城里还有好几股杀红了眼的抗联小队在与优势伪军进行着死战,一连派出了几拔通讯兵(有的通讯兵到了城里就忘了使命,跟着加入了战斗),才把这几股抗联小队叫了回来,两队人马合兵一处。
七狗根本没有撤退的念头,清点一下人数,总共还有一百六十多个战士,九个轻伤员,十一个重伤员,他马上开始组织构筑工事,要与伪军在这里大干一场,血战到底!这正是抗联的精神支柱,不要命的战争逻辑,只要枪一响,就不再考虑自身的安危与伤亡,象疯狗一样,咬住就不放,不咬下一口肉来就不会松口。
城里的伪军迅速也合在了一起,发现城里已经空了,商量一下马上又前出了北门,占据了制高点,剩下的分两路从城两侧向七狗连开始迂回。
野战展开了。
野战的攻守让抗联的弱点暴露无遗,城西伪军一先露头,几股抗联战士就不等命令出击了,而有些战士还在工事中坚守,就这样,战斗第二次在乱哄哄中打响了。
冲击的抗联战士,被城头居高临下的火力打倒了好几个,但是没有一个抗联战士撤退,他们高叫着迎头冲向了伪军的先头部队,迅速与敌人搅到了一块,有的战士倒转步枪,抡起了枪把子,他们根本不习惯用刺刀,开始与敌人肉搏!激战从开始就惨烈地达到了白热化。
城头的敌人见无法有效支援城东的迂回部队,将火力全部对准了城西的抗联第一线阻击阵地。可喜的是,抗联的刘君队长,在与鬼子周旋的这几年间,由于经常需要独立战斗,总结了一整套战斗经验,也因此他的小队受到的损失是最小的,战斗力也相对最强。他沉着地指挥着手下的战士,隐蔽在壕沟、工事、掩体里,放敌人近前,在最佳有效射程时,突然进行集体火力冲击,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伪军的一个排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被暴风雨般的弹雨扫倒了一片,狼狈地逃了回去,几个枪法准的战士在没有障碍物的空地上,像打火鸡一样,又打死打伤了六七名,这一个排几乎全部被消灭了。
小柳子找不到好的射击角度而急的直蹦,一口气地催促着张大炮,“你快点行不行,打几炮,把狗子吓起来几个就行,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张大炮也是满脸汗水,他在细数着伪军逃跑的步数,好计算一下城头的射程,几次都被小柳子打断,他气呼地冒上了头:“催,催,你就知道催,老子就几发炮弹,总得量得准点才打啊,急着投胎啊,呸,看我这乌鸦嘴……”
让人抓住了断,张大炮不再吱声了,调好射距,一发炮弹呼啸着出了膛,击中了城墙。
“上加3格半,左偏一格!看你往哪跑!”他嘀咕着,又发射了一发,充分的自信,他没看弹着点,又是两发连射不修正。这回,三发迫击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击中了城头伪军的机枪阵地,伪军被炸晕了,几个人影跳了起来。小柳子清脆的枪声欢快起响了起来,他与七狗两枪并发,城头伪军的机枪阵地哑了。
由于事先知道苏军上缴了所有日本武器,包括火炮,抗联部队也从来没有过炮兵,所以伪军没有带炮连来(炮连速度极慢,不适合像伪军这次的偷袭),这回吃了大亏!
城门嘶哑了一声,开了一道缝,大头的大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左右一看,见正在伪军正面的阵地后面,又迅速地缩了回去,连着七八个咝咝作响的手榴弹、手雷连珠飞了出来,胡乱地在伪军的工事内外爆炸了,苍惶的伪军后背突然受到了打击,阵地上乱成了一团,人影不断在硝烟中开始闪动,小柳子七狗溜子的步枪欢快地响着,更加增添了战场的噪音。
城东的搏杀接近了尾声,抗联二十多个战士被优势的敌人搏杀在了城东侧,伪军又冲上来一个连,噢噢怪叫着越过同样死伤殆尽的伪军突击队,不断地投掷着手榴弹,在硝烟的掩护下,冲向了抗联东侧的一线阵地。而阵地上,现在只剩下了七八个抗联伤员(没伤的早就陆续冲出去与伪军拼命了),情况紧急!

七狗带着临时拼凑起来的预备队,冲向东侧阵地支援,两队人马同时距离一线阵地各有几百米,疯子一样在比赛着速度。抗联伤员在阵地内被伪军的手榴弹炸的抬不起头来,勉强站起来的不是被伪军冲锋火力打倒,就是在爆炸声中被炸死,但是他们还是有几个人开了枪,枪声极大地延缓了伪军第二梯队的推进速度。
正在这时,一连串怪异的“砰砰砰”的机枪点射迎向了七狗的支援小队,枪声极大,而非常刺耳,七狗小队根本没预计到敌人会有这样远射程的武器,前面的七八个战士成排地倒了下去!
这是美国的30口径机关枪,射程达到了2100米,是国民党的督战队刚进的美国装备(美蒋军事援助)。常年与鬼子伪军打交道的抗联部队,根本就没听到或见过这样的武器,被打懵了,马上匍匐了下来,在三挺美国机关枪扫射中,推进速度几乎陷于停顿。
伪军冲上了东侧阵地,几个土黄色的督战队士兵,随手抽出了身边的手枪,把在阵地上只要是还能动的抗联战士每个人都补上了一枪,手段极其凶残!
侧面阵地失守了。
城门的伪军人数必竟多,在受了大头与三皮一轮抢攻后,马上抽出一个排的兵力,向城门冲了过去,手榴弹不断地飞进了门缝。爆炸声中,有几个手榴弹被手快眼快的三皮捡起来,扔回了城门外,几声巨响中,城门仿佛都被震动了,伪军向城门里开了一阵枪,冲了进去……
现在,伪军占据了抗联侧面一线阵地,与城头与城西敌人形成了三面夹击,尤其是侧面的伪军,对抗联阵地形成的威胁最大,他们的横向火力几乎能打到刘君的阵地,并且本来占优的正面阵地上,不得已也只能抽出一部分火力与侧面伪军相持,这样一来,伪军的前出阵地,把本来僵持的刘君阵地与抗联正面阵地的优势完全抵消了。抗联部队被伪军攻击一点,打开了缺口,形势急转直下,极端被动。
七狗由于跑得慢,反而躲过了第一轮扫射,他被死死地压在泥地草丛中,与十多个抗联战士一道动弹不得,并且,仍不断有抗联战士被伪军打中,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本来还有零星火力的城头,突然没了动静,不一会儿,一顶帽子伸了出来,小柳子在瞄准镜中一看,竟然是三皮的“改良”红军帽,不由会心的一笑,这两个小子,竟然跑上了城头!
三皮看没有动静了,冒出了头,操起一台没坏的机枪,架在城垛缝中,居高临下向着城下阵地疯狂扫射,伪军毫无警觉地被成片地打倒!
大头不断地把手榴弹、手雷向下乱飞,后来把成箱的子弹都一脚踹了下来,随后又补上一颗手雷,子弹箱轰的一声巨响,子弹开始在爆炸中呜呜乱窜。
伪军城下阵地的这个连完全乱了营,又被正面的抗联火力一阵迎头痛击,伤亡过半,他们乱轰轰地退回了城里。
“三皮!快跑,狗子进城了!”小柳子眼见不好,大叫起来,但是在枪如林弹如雨的战场上,声音传不了那么远。
大炮加入了进来,与溜子尖锐的童音(不知怎么搞的,刘铁石仍没变声)一起,组成了一道洪亮的三重唱,三皮这才知道情况不妙。
狗急跳墙,眼见已经有伪军在城墙上露了头,他惶急地冲着大头喊了一声:“大头,快,快跳!”手一搭墙垛,放下身体,咕咚一声跳下了五六米高的城墙。委实太高了,三皮一跳下来,身体一顿,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大头本来冲到了墙边,看到了情况,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
两个伪军开了枪,大头肩头中了一枪,血马上涌了出来,痛得大头直吡牙!这还是伪军刚冲上来两个,要不大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没法子,大头心一横,一头翻了下去。两个伪军吓了一跳,楞了一下才急急端枪到墙边,想再补上几枪,但是他们忘了隐蔽,小柳子的枪准确地一枪打飞了一个伪军的脑袋,吓得剩下的伪军忙又躲在城垛后,不敢露头。
大头扑到了一个伪军的尸体上,缓了一缓,但是腿上钻心的一阵刺痛传来,他啊的嚎了一声,腿断了!
三皮连滚带爬地跑到他的身边,把大头一只胳膊架在肩下,两个人歪歪斜斜地向着抗联阵地跑去。
城上的伪军不敢冒头,城下伪军阵地上已经没有了人,三皮与大头两个人在艰难地挣扎着,他们能通过中间二里多地的开阔地吗?
城东的敌人见已经攻占了抗联侧翼阵地,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冲上去增援,从而完成对抗联致命的一击,大头与三皮的出现,让侧翼阵地上的伪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让两个抗联战士愣是打散了一个连!于是,其中的一挺30机关枪转移了火力,向着正在艰难前进的两个人开始扫射。
一个长点射,打得三皮与大头身前的土地一溜白烟。三皮与大头就地倒下滚开,避过了第二轮扫射,顺着一道小慢坡又滑下几米,两个人开始艰难地爬行,但是到了上坡角时,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伪军的机枪正在盯着他们。
伪军侧翼的火力弱了,七狗敏锐地感到了,刘铁石也发现了,他迅速地组织起一个排的抗联战士,加强了对侧翼阵地的火力压制,七狗小队挺起了身,虽然马上就倒下了二三个战士,但是他们开始了冲锋。
张大炮把仅有的三发炮弹全部射向了侧翼阵地,一时间,侧翼阵地上全是硝烟,七狗小队又前进了三四十米,终于抵近了阵地前沿。伪军在炮击过后,发现了七狗小队的意图,机枪又开始疯狂地扫射起来,城东的伪军也开始迅速出击,向这侧跑来。
小队与阵地上的伪军互相玩起了手榴弹大战,双方不断地把滋滋作响地手榴弹手雷互相投掷,阵地上爆炸声四起,大地在颤抖。
刘铁石带领集结起来的第二冲锋队发起了冲锋,张大炮指挥主阵地上的所有武器一起向侧翼开了火,伪军明显地被削弱了,机关枪也被打掉了一台,七狗小队的又一轮手榴弹从天而降,抗联战士们一跃而起,冲上了阵地。
最后能上到高地的,只有十个左右的战士,但是他们没有犹豫,高喊着冲向了伪军。
一个战士,晕头晕脑地在壕沿看了半天,楞神中被一个伪军一刀挑在了肚子上,血哗地喷出。那个抗联战士一把拖住刺刀,手一抖,拉开了自己的“光荣弹”,浑身冒着白烟,抱住了那个伪军,两个人一同滚进了战壕中,轰的一声巨响,与敌同归于尽!
原来是那个青光眼抗联伤员,他看不清地形(太阳已经偏西),壮烈地选择了与敌偕亡!这一下子惊呆了剩下的伪军,这是什么军队?怎么能有这样的士兵!他们被吓破了胆,混乱中,又有两个在伪军堆里与伪军纠缠在一起的抗联战士,拉响了自己的光荣弹,又是两声爆炸,伪军魂飞魄散,开始逃亡,一个伪军转身就跑,涣散了所有狗子们的士气,他们开始溃退。
七狗开了火,他的三八式枪枪见血,一个弹匣空了,他刚要上弹,被脚下一个垂死的伪军一把拖入了壕沟。七狗翻在了伪军身上,随手捡起手边的一把被砸碎的枪托,一下就把伪军打得满脸是血,伪军的手终于松了。七狗刚站起来,又一个伪军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七狗一急,看家本领使出,一口咬在伪军胳膊上,伪军嚎叫一声松开了手,七狗硬咬下了伪军一块肉,砰的一枪从七狗耳边穿过,刘铁石终于赶到了,一枪结果了伪军。
溜子来的正是时候,抗联战士马上架起了枪,向迎面冲上来的伪军增援队伍一阵密集射击,伪军被打倒了一排。增援部队一看抗联夺回了阵地,加上身边原来阵地上的伪军不断地在逃窜,让他们士气低落,仓惶地退了回去,撤退的路上,又扔下十多具尸体。
主阵地上的火力一转,小柳子一个人可就盯不住城头了,不断的冷枪从城头射出,有几发指向了三皮与大头,三皮冒险转过了坡角拉过二具伪军尸体挡在了身前,这才暂时安全了些,但这时抗联主阵地上的火力由于人数减少已经明显减弱了,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在身后的弹雨中冲回到抗联主阵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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