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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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没有任何战斗,七狗连休整了二十多天,他们在一点一点的恢复着元气,象一只受到了重创的头狼一样,一点点地舔平养好自己的伤口,无论是**还是精神上的。
不知不觉中,早春已至,这天正是清明。
小柳子请假去给爷爷上坟,顺便也替杨靖宇司令的坟上平了草。回来路过师部,终于领到了小吴参谋特意在哈尔滨兵工场给他定作的狙击步枪子弹,兴奋地他没吃中饭,慷慨地把路上捡到的两支野兔一并扔给了小吴参谋作为了谢礼,又一路风尘地奔回了他们的驻地。
年青人的心是不懂欣赏什么远处群山早春的风景的,满路黄灿灿的婆婆丁花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到底是体力壮,才傍下午,就到了屯口。
迎面,大头一头汗水地奔了过来,溜子在后面断后,两个人在进山的路口,商量了一下,分头钻进了路边的野蒿灌木中。不一会,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追了上来,竟然是三皮,他见到了小柳子,根本不管小柳子让他帮背一下子弹箱的请求,火上房地四下搜索,但是在叉道口犯了愁,不知道到底追向哪一边。
小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三皮忽然好象这才发现了小柳子排长的存在,软声软语地开了腔:“唉,我说!”两个本来开口就抬杠的人,这样说话有点别扭,“见到死大头与溜子了吗?”
“干吗?”小柳子坐在子弹箱上翘起了腿。
“你别管了,见到没有?”三皮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酸着脸嚷了起来。
小柳子根本就不吱声了,把脸转向了另边,认真地研究起了路边刚发芽的车前草。
“别摆谱了,求你了,小柳子排长,到底看到没有?”硬的不行,三皮马上服了软。
“看到了,但你得跟我说到底咋回事,我才给你指路。”小柳子看三皮急得都要挠墙,放了他一马。
“唉!这两个天杀的……”三皮一把推开小柳子,一**坐到了子弹箱的上面,在他吱吱唔唔的描述下,说了个大概。
原来,七狗在吴师长走后,狠狠地训了三皮一顿,李公鸡又在全连集合时点名骂了三皮足足半个钟头,让三皮在连里丢足了脸。可三皮不在乎,他还是沾沾自喜地对人说,怎么样,一顿狗血喷换来了一架美国远望镜,值啊。于是,这架美国望远镜成了三皮的至宝,睡觉都不离身,天天挂在胸口臭美,可昨天晚上,在大头死皮赖脸地要在他的值班室睡一宿后,第二天他的宝贝望远镜就失踪了!
三皮明知不对,去找大头,但是大头与溜子一见他来,就落荒而逃,三皮一追,两个家伙竟然窜出了屯子,不见了踪影。
“这不是做贼心虚怎么的,这两个飙子还能干什么好事,顺到老子头上来了,不行,这事没完!”三皮委屈得都要哭了。
小柳子一时也没了主意,是否应该把大头与溜子的去向告诉他,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情,于是他故意大起了嗓门,以四下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还说别人,你那不也是顺来的,真笨,还顺师长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丢了也活该!”
“放屁,老子顺是顺了,可人家师长没在意这个,给我远望镜时说了,是表扬我作战勇敢,何况我还被李公鸡与七狗这顿收拾,这也算我挣来的,怎么的,有能耐也弄一个!顺我的,没天理啊,这两个天杀的!”三皮叫起了天屈。
“噗吃!”树林里溜子忍不住笑声,让三皮一下了找到了他的方位,溜子哪里是狼样迅捷的三皮的对手,不一会,就被三皮把他俩从树林中赶了出来。
两个人以二敌一,仍然没弄过三皮,大头使出了撒手锏“挠他痒痒!上!”
三皮脸都变了,大头与溜子的手还都没摸到他的身上,他就已经浑身乱抖,笑个不停。笑闹中,三皮被两个人联手,加上小柳子在边上净拉偏架,制服了。
“是兄弟就别弄这景,不服一对一,输了的交出远望镜!”三皮仍然在嘴硬,叫着号。
溜子把小柳子拉到一边,两个人嘀咕了一阵,二个人一齐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三皮。
三皮抓耳挠腮,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一时无言。
“远望镜可是没了,我交给了大炮!”溜子说。
“啊,你他妈怎么能给他!”三皮涨红了脸,拼命地开始挣扎,大头怕伤了他,不敢太用力,让他挣了出来。“这小子看东西就眼气,不拆个稀碎不算完,上回连李公鸡的罗马表都让他弄得一天只走一个钟头,我的远望镜啊!”三皮如同**上中了箭一样,回身就往屯子里奔。溜子小柳子大头嬉笑着扛起弹药箱跟在后面。
晚风中,路上撒下一路年轻的笑声。
张大炮炮排的老孙头后门口,三皮一头撞了进去,迎面与李公鸡政委撞了个满怀,“干啥!火上房了?”政委没好气地问。
“我的远望镜,咦……”三皮刚要解释,但一见李政委手中拿着的一枝模样怪怪的“三八式狙击步枪”,出了神,半晌,他一**坐在了门槛上,放声大叫起来。
“好你个天杀的张大炮,可怜我的远望镜啊!你赔我的远望镜……”
原来,他的那支美式望远镜,现在已经被锯开了,其中的一支正嵌在一支三八式步枪身上,所以看起来有些奇异,更有些可笑!
李公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的,心疼了,不是好来路的东西,有什么可惜?”
三皮不敢强嘴,可是仍是不住地委屈,眼睛就在眼圈中逛着,“我的!”他嘟囔着说。
“你要望远镜干什么,连队用你指挥?想当连长啊!这不,毁了一个没用的望远镜,多了一支狙击步枪,值!”
“什么?!这枪还能改这用,能与小柳子的那支一般准?”惊奇让三皮忘记了委屈,不由自主地问道。
“可不是咋的,老子费了一天一宿的劲,看把我累的,还能瞎了这两件宝贝!”张大炮出现在了门口,眼睛中满是红丝,困倦但自豪地说。
于是,一行人急急奔出了屯子,要找个地方试试枪。屯子口,正赶上王道全营长进村,现在,七狗连可成了王营长的宝贝疙瘩,只要没事,他恨不得一天来一趟,也不干什么,就是喜欢与这些个家伙呆一会儿,套套近乎,战士们也都把他当成了家里人。
官身不由已,再熟也是领导,李公鸡只好陪着王营长去了连部,临走时他一把拉住小柳子,告诉他试枪不能白试,弄点个野物回来,这回营长肯定能再批你一箱子弹(独立师的弹药仍不是十分充足,所以连级用弹都得申请),小柳子溜子点头答应了。
在屯子口通知了哨兵,让他听到枪声不要发警报,又告诉了村外的几个游动哨,在许下了打到野物人人有份的诺言后,小柳子一行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几个人根本把什么打猎不打猎的抛在了脑后,一出村就进了后山靶场,大家兴奋地架起了两支狙击步枪(小柳子那支从来是不离身的),三皮突然发了话:“我说,这枪是不是得归我啊,不对,远望镜两支筒,这怎么才一支啊,死张大炮,跟我打这埋伏!”
张大炮实在已经累得没兴趣再与三皮斗嘴,说道:“两支筒是不假,可调焦环只有一个,只能凑上一副,没别的了!”
三皮半信半疑,但是没什么可以证明大炮说得不准,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那几个家伙肯定就会马上站成一伙,更何况这还有他的“天敌”小柳子在场,他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所以就不太敢挑起争端,只是恨恨地说:“说好了,这枪可是我的!”
暂时没有什么异议,借助着明朗的满月清辉,大家开始了试枪。
经过三十组纠正试射,新枪的性能已经基本清楚了,他的射程可能由于子弹的关系,比小柳子的狙击步枪要近个二三百米,并且由于望远镜上的刻度不是十分精确(那是大炮用黄火药中的硝粉蚀上去的),镜中的准星有些偏上,但是它仍然不失为一支好枪!最少比三八式的射程远出了四五百米,并且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像由溜子使用),准确度也是十分惊人的!
新枪的性能让大家兴高采烈了起来,这时,大头一拍脑袋,才想起了李公鸡的吩咐,可是这黑天,上哪去打野物呢?
溜子沉稳地说:“打了这半天,野物哪敢再来,不如我们先回去,就说没打到,行不?”
“开什么玩笑!小柳子能空手回营打不到猎物,说出来骗鬼啊,李公鸡不得扒你的皮!”三皮焦躁地说。

“不如这样,我们在转山的地边埋伏他一夜,明天天亮前,总有东西饿得受不了,来地里拱食,说不定能打个大的,这年头山里山外没几户人家,东西肯定小不了!”小柳子沉着地分析着。
“还是小柳子精,我赞成!”大头开始捧臭脚。
于是四比一,三皮的反对无效,大家决定留下来埋伏着打一次伏击,争取让这支新枪,能发一次利市,得个好彩头。
半夜,群星闪耀,几个战友席天幕地,兴奋地说啊笑啊,在阵阵寒冷的春风中昂扬地笑闹着,三皮不一会也春风满面,嘻笑怒骂得兴奋起来。大家都忘记了自己的使命,高声的笑语让附近的山中野物根本不敢靠前,但这特殊的一夜,必竟让这几个九死一生,历尽艰险的勇士们,经历了短短的畅快时光。
后半夜,寒气加重,大家本能地像在大金山一样,互相挤在一块用体温取暖,大炮与溜子先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大头温暖的身体两侧,满足地三个人挤在了一起。三皮与小柳子对视一眼,满脸不高兴地白着对方,背靠背靠在了一起,但不一会儿,寒风让他俩也迅速地合拢了,但是仍然是不相互理睬,必竟,他俩是“天敌”吗!
不久,大头发出了轰轰作响的鼾声,但没人叫醒他,没关系,在这片小小的解放区里,不会再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哪怕七狗在,也不会打扰大头的好梦的,跟着,三皮小柳子溜子大炮也相继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吓得山林边的野物们胆战心惊,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天上的星星顽皮地看着这一切,温馨地笑着,远处的山林一片寂静。
天快亮了,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军号声,溜子一惊起身,一脚踢醒了小柳子,看看天色还早,问道:“怎么回事,这么早就吹起床号?”
“这还不明白,七狗找咱们来了呗,要不谁还能把我们这几头蒜放在心上!”张大炮似醒非醒地分析,这也让几个人心头一阵温暖。
“不好,埋伏了一夜,野物毛都没有一根,李公鸡的脸得拉得这长!”三皮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大家笑了起来。
大头憨憨的笑声嗡嗡地震起了宿睡的几群飞鸟,小柳子向山林看了一眼,兴奋地指着一处,“看!”同时让众人噤声。
几个战友以严明的战术纪律、矫健的身手快速向前匍匐前进了二十几多米,离开了已经让他们的体温捂暖的草窝,身体被早晨的寒霜刺激的机灵一下,睡意全无,视线内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一头公野猪雄伟的身影在晨雾中显现出来。
三皮兴奋得身体不争气地发抖,“真是肚子饿天下就下豆包啊!”他喃喃地说。
小柳子张大炮迅速与溜子嘀咕了几句,溜子一把拉住了就要射击的三皮,“祁哥,这样行不行,你用新步枪,我用我的老枪,比五颗子弹,谁打到的肉多,这枪就归谁行不?”
一声祁哥让三皮如饮美酒,虽然他警觉地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破绽,经常自诩为神枪手的他不由得膨胀起来,“那我胜之不武啊!”
“没事,说定了,你这边我那边,一会大头喊开始一起打!”溜子向侧前方前进了。
大头喊开始更让三皮放了心,在他心目中大头必竟是十分“公正”的,他似乎忘记了正是大头,前夜顺了他的望远镜,现在已经被锯开,正安在新枪上。
那头公野猪仿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杀机,警觉不安地低低嚎叫起来,大头向起一跃,大喊一声“开始!”果然十分公正。
三皮举枪就射,但是他的心里知道自己的底,没敢直瞄野猪的眉心,只是对准了他的黑黑的肚皮,砰的一枪,就击出了一个血洞。
猛然间,那头受伤的野猪号叫着冲了上来,肚子上的伤根本就不致命,这让三皮吃了一惊,连着又开了三枪,枪枪见血,但仍然没击中这个凶猛家伙的要害,他已经冲到了三皮面前。
砰的一枪,野猪重重的倒了下去,但是惯性仍让他扑上了三皮,把三皮压在了地上,坚硬的皮甲样的鬃毛刺穿了三皮的棉衣,猪吻已经抵在了三皮的脸上,三皮惊恐地嚎叫起来,“小柳子,救命!”
小柳子举枪像塑像一样站立着,指向山林边,对三皮的叫喊充耳不闻。
三皮破口大骂,但不久他就发现了异常,公野猪的眼睛已经被一枪对穿,打成了两个血葫芦,早已经死去了。他尴尬起从猪身下挣扎出来,远处,溜子与小柳子一样,木然地举枪瞄着林边,一动不动。
看到大炮大头兴灾乐祸地笑容,三皮无地自容,转头扔下新枪,“归你了,溜子,你个山炮!”
这时,小柳子开了第一枪,一头半大野猪重重倒下。
原来,担任警戒任务的公野猪,以自己的牺牲,为野猪群赢得了宝贵的逃跑时间,但这可瞒不过天生猎手的小柳子,他就在等野猪群跑出草丛,要窜入山林的那一个瞬间,果然被他一枪又打下了一只。只是由于狙击步枪要退弹再重新上膛,这时,大约有二十余支野猪以集团冲锋的阵形,冲进了山林。
溜子然怅收起了枪,必竟还是小柳子的射术更精一层,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
三皮被成群的野猪吓了一跳“他娘的,这么惊天动地,还真是他妈的有点**的架式啊!”他哈哈地怪笑起来,大头大炮更是笑弯了腰。
几个人高高兴兴要上前去抬猪,这时,两支饿疯了的野狼冲了上来,晕头晕脑地妄图抢占他们的“胜利果实”。溜子这回可是发了威,两头野狼被野猪的体重拖得很缓慢,溜子又是精准的一枪,对穿了一头狼的双眼。
“好样的!”小柳子大声地喝采!但自己没有再射,他的子弹十分珍贵,昨夜一下就一个基数的消耗了,他有些心疼,同时,也想鼓励一下溜子。
可能是那两头狼已经被饥饿逼疯了,跟了这群野猪多日一直没有敢下手,眼见这到嘴的美食怎么能放手,直等到溜子换完了子弹,另一头野狼仍然不死心地在撕咬着地上的野猪。溜子不费力气地又一枪结果了了它。
战果辉煌,几个人除了三皮外都兴高采烈起来,可怜的三皮,丢了望远镜,又赌输了新枪,失落地提不起精神。
几个人正在“打扫战场”,战友们赶到了,第一个到达的竟然是七狗,满头满脸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汗都不擦,真是拼了老命,他一瘸一拐的居然跑在了全连的最前面。七狗不出声,只是愤怒地望着几个兄弟,不发一言。就算别的战士看到猎物兴奋地跳了起来,七狗也只是哼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几个战友心中一阵温暖,也有些内疚,三四年了,这几个战友在最艰苦的时候都没分开过,时打时闹,但是心中的情谊,又怎会失落,这半夜,可能让七狗担足了心,不行,那能就让七狗这样离去,于是不由分说,大头把七狗一肩扛起,几个战友帮助不让七狗挣扎,三皮也恢复了本色,笑骂着:“七狗,可不许使看家本领(咬人)啊!”
回驻地的路上,撒下一路笑声。
王道全营长望着抬回的两口大猪,其实不大,加起来能有二百斤吧,毫不犹豫地多留了一天,由于已经二个月没嗅到肉香,让这位独立师高级指挥员如同过年一样地兴奋起来,他停下了要离去的脚步,马上派李二虎骑上马去请来了刘政委与营部的参谋们,于是,清明节的第二天,七狗连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许多人从来没享受过的“大年”。
几天后,新兵入连,大约有四十多个“解放”战士,还有新兵三十多人,连里忙碌了好一阵。这天,三皮迎来了一份巨大的惊喜。
大头与大炮小柳子七狗好不容易才制服了三皮,蒙上了他的眼睛。当众人一松手,溜子手捧一件“皮货”,递了上来。
这是一件狼皮裤,春天的风几天就把狼皮抽干了。
“我们知道你答应过师长,送他一件好东西,拿去吧,师长对咱不错,用这吧!咱那贼名也可以免了!”溜子说。
三皮出奇地激动,几乎要掉下泪来,忙说:“有风,这风真贼!”
众人不再捉狭,都在帮他掩饰,“是有风,春风最硬!”小柳子硬挺着在说着瞎话。
“啥时候去啊,我不认得路!”三皮问。
“越快越好,省得他老说我们把他当成后爹!”李政委与刘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三皮身后。
“是!”三皮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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