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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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门上带有海潮军团徽章的马车在门口停稳。将军一如既往不等架好台阶就从马车上跳下。他径直走进大门,看也不看迎面而来的莱曼,向左转,踩上楼梯,直接走向二楼的书房。
莱曼知道父亲这是在给自己脸色看。他硬着头皮跟着父亲走进书房。
将军在书桌后的主位上坐定,一脸严肃地盯着站在桌子对面的莱曼。
一来就没好脸色,让莱曼心里也有点火,他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将军。
一对父子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两双湛蓝的眸子间隐隐约约有两道闪电犬牙交错地缠斗着。
最后还是将军先败下阵来,哼了一声,把头转开。时间宝贵,将军可没工夫陪他对视。
公爵咳嗽一声,开口说话了。
“我很失望。”将军沉着脸说。
“我无所谓。”莱曼回敬道。
“我的儿子在四年的时间里只修炼到了5级魔法,还是水系专精。我觉得可以用灾难来概括。要是你像你哥哥一样进入武术学院,你现在至少应该是个6级武者。”将军把“5级”和“水系专精”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我是家族里第一个魔法师,还有,我现在是6级魔法师。”莱曼将“第一”和“6级”也咬得很重。
“哼,是啊,家族里第一个魔法师居然是水系专精。”
“以后第一个水系专精的魔导师将会是梅第奇家族的成员。”
“我想那估计是在几百年之后了。”
“我会将你这句话写在我的魔导师袍上的。”
“是你现在穿的这件吗?”
公爵的话和他的剑术一样,又快又狠。莱曼被公爵的话噎了一下。
“今天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也没闲工夫和你吵架。我要去冥想了。”莱曼一转头就要走。
“站住,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宣布。”
“什么事?”莱曼打算要是将军说联姻的事就给予坚决的回绝。
“三个月后,你将和索利米安将军的女儿,奥蕾莉娅小姐结婚。”公爵根本就不看莱曼。
“我拒绝。”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明天她和索利米安将军会来府上拜访,我希望到时候你的举止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公爵说完,自顾自地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用无声的动作下了逐客令。
这句话相当狠,指责对方的行为配不上相应的身份在贵族间几乎就是决斗的邀请。公爵的这句话狠狠地刺伤了莱曼的自尊。莱曼脸色一白,几乎就想动手。但是他的手刚刚抬起时,又硬生生地自己忍住了。他原地站了一会,慢慢地调匀了呼吸,努力调整了一下扭曲的面部表情,将已经握成拳的双手放下,转身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出门时,莱曼回过头对公爵说:“如果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会要求和你决斗。”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公爵仿佛没有听见莱曼最后撂下来的话,仍在看着书,但是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父子俩不到五分钟就谈崩了。
莱曼回到房间里,向椅子上一坐,开始冥想。但是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想着刚才公爵说话的语气,神态和动作,处处透着那么一股轻视的意味。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一想到父亲最后的那句话他就来气,越想越气。最后莱曼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才吃完干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东西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看什么看,老实睡你的觉。”莱曼冲着小东西吼到。
小东西马上恢复前一刻的姿势:四爪摊开趴在桌子上,身体也恢复成缓慢起伏状。
晚餐时,莱曼的脸色阴得可怕,公爵则一脸漠然,两个人之间虽然没有战争,但是似乎一触即发。舒尔茨一脸无奈,父子仨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但是气氛却相当紧张。一边是向来强势的父亲,一边是叛逆到底的弟弟,舒尔茨夹在他们中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缓和气氛,他只好没话找话地和公爵谈新建立的海潮海军。
公爵一如既往地像军人一样,飞快地用完了晚餐,用餐巾擦擦嘴站起来转身回了书房。舒尔茨也马上打断了正说的话,拉着一脸阴沉的莱曼站起来,目送公爵回书房。
公爵一走,莱曼马上开了腔:“大哥,我决定明天就去默恩,这里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明天索利米安将军会来拜访,他的女儿也会来,你至少要去见见他们吧。”
莱曼头一扭:“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实话和你说吧,你不想和奥蕾莉娅小姐结婚是不可能的。事关家族利益,你必须和她结婚。只要你的姓氏还是梅第奇,那么你就责无旁贷。”舒尔茨的语气是莱曼所见过的最郑重的一次。
“为了家族这该死的利益,你们就打算牺牲掉我吗?我是一个魔法师,你们怎么能拿这些世俗的东西来约束一个魔法师?”
“莱曼,”舒尔茨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魔法师们的目标是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但是你现在的身份是梅第奇家族的成员,这个姓氏,你的列祖列宗已经高贵地保持了两百年。只要在这个姓氏下,就是一家人,就都打上了同一个烙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谁,只要他是梅第奇家族的成员,就必须做好为了家族而牺牲一切的准备。只有在家族的利益得到保证的前提下,个人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你希望的更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得到。”
“再说了,”舒尔茨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语气突然变得很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狡黠,“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次联姻是牺牲呢,让我来预言一下,唔……说不定明天第一个提起婚约的就是你呢。”
“预言是失败的艺术,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预言。”
“你不相信,不代表就不存在。好了,我有事要和父亲谈,你慢慢享受你的晚餐吧。”
舒尔茨丢下吃了一半的晚餐,起身走向二楼。刚踏上台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着仍坐在餐桌边的莱曼说道:“我亲爱的弟弟,家族的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你,书房的门我不会锁上,你要是愿意听随时可以进来。”
莱曼继续吃着晚餐。
舒尔茨来到书房门外,敲了敲门,得到了公爵的允许后打开门走了进去,转身将门关上。
书房里的陈设并不十分考究,毕竟这只是一栋很少有人住的别墅,书房里只有一张硬木办公桌,和几把椅子以及一个大大的,占满了一面墙壁的书橱。书橱里书虽然塞得满满的,但是很少有人去翻,因为这间别墅的主人基本不在这里看书,要看也基本不看这里的书。所以这里的书橱只是一个装饰。
公爵正在擦着自己的佩剑,这把剑一看就知道是精品中的精品,不仅仅有着装饰华丽的剑鞘和剑鼻处黄金掐丝做成的家族徽章,还有着精钢打造的剑身,经过魔法火焰强化过的剑刃。自从公爵进入军队开始这把剑就陪伴在公爵左右,如今已是第三十个年头了。虽然历经了无数场战斗,但是宝剑依然锋利无比。虽然公爵可以让仆人去擦,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动手,因为每当他擦剑时,就会感觉到一种欣慰,一种宝刀未老的欣慰。
公爵看了一眼进来的儿子,让他坐了下来。
舒尔茨坐在桌子对面,刚才在餐桌上和莱曼说话时一脸轻松的表情已经重新被严肃取代:“父亲,我今天去过财政大臣那里了,男爵说削减军费开支是宰相大人的主意,所以他也无能为力。”

将军哼了一声,继续擦剑。
“这个老东西,早不减晚不减,偏偏在我建海军的时候削减,摆明了给我出难题。”
“对了父亲,我回来的时候还收到消息,宰相大人打算将海军从军团分离出来,成立皇家海军军团,并且让艾尼亚克伯爵担任军团长。为这事,他正在向陛下进言。”
“估计陛下没同意他的请求,所以他便削减了我的军费开支,想逼我自动放弃海军。哼,这班文官果然阴险。”
“还有一件事,父亲。据在三皇子身边的人密报,最近他身边多了一位剑士,看那架势像是一位剑圣。”
“维得兰-德-莫默朗希,莫默朗希家族的新晋剑圣,33岁。五天前我就收到线报了,33岁,唔……看来这家伙是个天才。想必咱们的雷诺宰相大人为了把他请来是下足了本钱啊。”公爵归剑入鞘,
“是,父亲,要不要给您也增加些卫士?”舒尔茨关心道。
“不需要,你自己小心就好了,我没事。18级的骑士,一个新晋剑圣也不是想杀就能杀掉的。”将军摸了摸剑鞘,摆摆手,“倒是索利米安将军得小心点,他可是已经失去了斗气的人啊。”
三大军团的军团长年轻时曾是武术学院里有名的三大恶棍,一起过打架,一起泡过妞,交情不可谓不深厚。
将军眯起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舒尔茨见父亲正在思考,便安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将军随意瞟见儿子正坐在那里,猛然想起公事还没谈完。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将军问道。
舒尔茨欲言又止。
“没事就回房吧,明天和我一起去趟军部。”
“不不,父亲,还有件事……关于莱曼的。”舒尔茨吞吞吐吐。
“什么事,说吧。”
“他要去默恩城的事您应该知道了吧。”
“不知道,他要去那里干什么?”
舒尔茨略显惊讶:“他说要去边防军,这事您真不知道?”
“我为什么非得知道。”
“那……要不要和那里的边防长官打个招呼?”
“不需要,默恩城的城主是财务大臣的远房表弟,有他打招呼就好了。对了,不要让他在那里呆太久,我估计过一阵子雷诺那家伙就要对我的海军下手了,到时候找个理由把他调到海军去。”
“呃?”舒尔茨有点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难得找到一个水系专精的魔法师,虽然才六级,但也将就着用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现在只管去做。”
“是。”
莱曼躺在床上,反复想着大哥晚餐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不定明天第一个提起婚约的就是你呢”。
大哥肯定知道点什么。这么肯定地说我会主动要求订婚。
“难道想暗算我,给我灌药?不可能,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炼金师,有这种药我还会不知道?”
不过他似乎忘了,他连身边的这个小东西是什么魔兽都不知道,更何况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药。
小东西已经吃掉了莱曼带给它当晚餐的一块牛排。正躺在莱曼的床的一个角落里幸福地舔着两只前爪。以前跟着那群敲诈者时,都是被当成老鼠,吃他们吃剩下的东西,而且还很难吃。它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牛排——就是小了点。
莱曼没告诉它,那块牛排是舒尔茨吃剩下的,因为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还是说”莱曼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他见过奥蕾莉娅小姐?那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呢?”
莱曼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似乎有点漫长。
“算了,不想了。我还是来研究一下冰霜长矛的咒语吧。”莱曼坐起身,抓起了枕边的魔法书。
罗伊斯也觉得这个夜晚似乎有点漫长。
回到家里,自然先是被父亲叫到书房砚了一顿。不过大概因为儿子这次回来时的身份不同了,男爵在砚之后又勉励了他几句,不外乎终于学成出师了,以后要开始为家族做点贡献了。
不过“终于”这个词让罗伊斯听着十分刺耳,所以很不高兴,对父亲的勉励也只是勉强敷衍了几句。这让男爵很不高兴,又开始砚他不要以为成为一个五级法师很了不起,你小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老子我泡的女人比你见的男人还多——当然这句话他没说。罗伊斯自然由敷衍变成了不耐烦,紧接着两个人就吵了起来。最后父子俩也谈崩了。
不过他们这对父子比公爵家的要好,因为他们谈了二十分钟才翻脸。
罗伊斯干脆连午餐晚餐都不吃,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冥想。
作为一个体质并不强健的魔法师,少了两顿饭的后果罗伊斯也清楚。但是身为一个贵族,食言是一种很可耻的行为,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多少只是一种死要面子。但是贵族就是贵族,贵族和平民的最大区别就是贵族会为了维护尊严而付出任何代价。贵族,就是种种高尚行为的体现,是各种美德的代表,是世间道德的化身。所以罗伊斯经过了以上一番在道德高度上的思考和对自己身份的赞美后,毅然决然地继续留在房间里面冥想。
冥想到午夜,罗伊斯实在饿得撑不住了,他已经十七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要是再让他熬七八个小时等到吃早餐的时间,估计他已经瘫着起不来了。仆人们已经睡下,和男爵怄气的罗伊斯也没打算喊他们起来。所以他只好偷偷地从二楼的窗子跳下。快落地时,吟唱了一个简短的咒语,用一股轻风托住了他的身体,安全着陆。接着,他便踩着虚浮的脚步,歪歪斜斜地走向院子角落处一间半潜入地下的小屋子,那是好酒的财务大臣特地修的一座酒窖。不过罗伊斯知道,里面有的不仅是成桶成桶的葡萄酒,还有挂在房梁上的很多啤酒香肠。事实上,那座酒窖现在已经变成了男爵府上临时储存食物的小仓库了。
饿得眼冒金星的罗伊斯哪管这是不是自己家的东西。唱了一个简短的咒语,手一扬,一道微型风刃直接将门上的锁劈成了两半。罗伊斯推门进去,随手扯下一串香肠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顺便开了一瓶他老子最钟爱的香槟。
二十分钟后,吃饱喝足的罗伊斯靠着装葡萄酒的橡木桶坐在地上一脸惬意。他正想要起身回卧室,却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说明外面的人不希望被发现。但是现在正是初春,缺少了盛夏里昆虫们叫声的夜晚非常安静,让这踩在草地上的轻微脚步声传得格外遥远。
脚步声慢慢地离屋子远去,说明外面的人没打这间屋子里东西的主意。
罗伊斯喝光了一瓶酒,多少带了点酒意,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屋子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罗伊斯以为是帝都的小蟊贼,心里暗骂居然偷到自己府上来了,一定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一边拉开门,打算出去会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门楣不高,罗伊斯低着头钻了出去,还不小心撞了一下。
甫一抬头,罗伊斯就看见一只手掌,自上而下斜着朝自己劈来,这只手掌样子十分怪异,罗伊斯刚想仔细打量一下,脖子上就被这只怪掌狠狠地劈中,登时重新眼冒金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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