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锋芒初露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玉兰一行的度并不快她并未乘马车因去唐子乡并不远也无多大急事是以她只是坐着软轿而行。
乘轿自然要比坐马车舒服马车的车厢封闭在这种气候炎热的天气里如蒸笼似的这并不好受是以白玉兰选择乘轿。
轿篷四面敞开只以竹杠抬着一张大软椅在上面支起一个遮挡太阳的凉篷软椅设垫足之处和扶手之处。
八名家丁抬轿稳当之极而白玉兰则薄纱长垂玉扇轻摇意态极为悠闲。在软轿前后则是二十余名家将。喜儿乘马而行余者也有数人乘马护在白玉兰的轿旁剩下的则是步行。
到唐子乡的路途不远步行也只要一个时辰左右。
当林渺诸人赶上来之时白玉兰正欲出南城门。
守城的官兵对这些白府的人都恭敬之极而对白小姐更是敬若天神湖阳城中谁人不知道白家小姐美若天仙?皆欲一睹其芳容虽此刻白玉兰以薄纱轻遮但仍能隐约窥见其姿容。
“小姐他来了!”小晴快马赶到白玉兰的身边轻声道。
白玉兰扭头望了快马而至的林渺和白良一眼似乎并无多大表示直到林渺的马与小晴并行之际才向林渺点了点头。
林渺拱手行了一礼却并没有说话。
众白府家将基本上都识得林渺但白玉兰对林渺另眼相看让这些人有些不解。
到唐子乡的路很宽阔因为唐子乡是宛城通往随城的必经之地是以拥有极宽的驿道。
正因为唐子乡是一条要道所以白家才选择此地作扎根之所。不过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若是沿淯水而下倒是极为平坦之路但向唐子乡方向却已经接近桐柏山其地多丘陵小峰、低谷虽有官道但却回环曲折于山谷坡崖之间。
林渺紧傍小晴而行不时望白玉兰一眼若不是因烈日当空倒是一种极佳的享受。
八名家丁的脚步极快八个人抬白玉兰一人自不是什么累事。不过这种天气倒确实有些热尽管每个人头上都戴有草笠。
林渺倒想起了栲栳帮的那种打扮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戴着那种以柳条编织而成的斗笠。
一路上众人都无语林渺找不到一个说话的对象小晴也不跟他说话或许只是因为白玉兰在场是以大家都保持一种特殊的沉默便是喜欢找林渺闲谈的白良也闭口不言。
“卖酒嘞……”林渺诸人正欲转过一个山坳便听得前方传来货郎的吆喝声夹杂着货郎鼓的清响使得本来宁静的路上多了一点点生机。
“卖酒嘞……”货郎挑着一大担酒水在林渺诸人转身之后出现在眼前。
白府家丁有几人不由得回头望了望白玉兰倒似乎对这货郎所担之酒大感兴趣。
林渺也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这酒香味极浓仅老远闻一下就让人感到精神大振。
小晴瞟了林渺一眼见他那样子不由得好笑地问道:“动心了是吗?”
林渺也笑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很香而已。”
“如果你想喝的话不妨去尝一碗。”白玉兰见林渺如此说不由淡淡地道。
“那倒不用府上不是有那么多美酒吗?”林渺否认道。
“这大热天的喝喝酒解解暑吧我这酒可是用荷花高粱精酿而成保证别无他家!”那货郎本欲自众人身边走过但听林渺和白玉兰的对话忙道。
“货郎给他们每人盛一碗!”白玉兰扭头向货郎唤道。
“谢小姐!”白良诸人大喜没想到白玉兰如此慷慨他们嗅到那酒香早就忍不住了白玉兰如此一说正合他们的心意。
“小姐真是菩萨心肠!”那货郎也大喜就因为白玉兰这一句话便让他多了一笔生意。
林渺也不客气只是那八名抬轿之人却不敢放下轿子他们只盼那群兄弟快喝完来接替他们。
“嗯好香!”林渺对这浓浓的酒香大加赞赏迫不及地欲喝上两口。
“大家慢慢来别急这些够大家喝的!”货郎见众人纷纷抢着喝都浪费了很多不由得叫道。
哪里有人会理会这货郎的叫嚷林渺也喝了大大的一碗。入口甘冽确实是上佳好酒只是酒中似乎仍美中不足地带点说不出的味道似茴香的味道但又不全是这种味道并不明显若不是林渺这种刁嘴的酒鬼只怕还品不出来。
“这酒的味道真爽!”白良拍着林渺的肩膀畅快地道。
林渺点头肯但是他却现白良的脸色似乎突地微微变了变。
“好强的后劲只喝***一碗便有些头晕了!”白良怔了一下有些迷糊地道。
林渺一呆他感到白良搭在他肩头的手软了下去竟踉跄欲倒不仅如此那群喝了酒的家将都仿佛醉了。
“唉让你们不要抢着喝这么多你们就是不听我这酒的后劲可强了!”
“你在酒里下了药!”林渺突然惊呼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
货郎一听林渺如此说微惊之下骤地露出一丝狞笑抬手“轰……”地一掌印在林渺的胸前。
林渺惨哼着飞跌而出这货郎的掌劲惊人!
白良诸人更是大惊但此刻他们根本就没有出手之力虽然众人惊呼怒吼但却很快地软倒在地。
小晴大惊调转马头便向林渺飞跌而出的方向冲去“快送小姐走!”同时高喝。
那八名抬轿的家丁也大吃一惊立刻分出四人向货郎扑去。
“嗖嗖……”一族劲箭自两边的密草丛中射出。
小晴大惊之下翻身落马贴地倒滚座下之马惨嘶而倒那四名家丁在全无防备之下尽数中箭而亡。
小晴刚起身蓦地觉得脖子上一寒那货郎的刀竟已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呼……”白玉兰座下的抬椅的竹杠标射而出直袭向密草丛。
“呀……”草丛之中传出一声惨叫之声白玉兰已如彩蝶一般自软椅上掠飞而出直袭向那货郎。
白玉兰竟也是个高手!
货郎并不意外却并不与白玉兰交锋而是带着小晴疾倒退。
白玉兰怒喝:“恶贼纳命来!”袖间飘出一截如霓虹般的彩绸。
“白小姐的火气真大!”一声轻笑之际白玉兰蓦地惊觉已有一人挡在她与那货郎之间。
“砰……”白玉兰的飞袖竟被那横插而入的人挡住了。
白玉兰落地微退两步那接她一招之人却跌出了四步之多。
“如果白小姐还要她的命的话最好不要太冲动!”那货郎见白玉兰又再抢攻忙呼道。
白玉兰大怒可是却无可奈何小晴与她情同姐妹她自不敢拿小晴的命作赌注只得停手。
“小姐!”喜儿也忙赶到白玉兰的身边而两边草丛之中竟窜出了二十余人所有人的箭头都指向白玉兰。
“白小姐的武功确实令在下佩服!”说话之人正是与白玉兰交手者。
此人年纪二十上下颇有几分书生气但挂在脸上那邪邪的笑容和那色眯眯的眼神却让人感到极为呕心。
“你是什么人?”白玉兰变得极为冷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四面相对的弩箭。
“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小晴大恨她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落入这些人的陷阱之中也大急刚才她是关心林渺的安全却忽视了周围的埋伏。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们并不想伤害白小姐!”那年轻人双手操在一起以他自以为潇洒的动作耸了耸肩。
那四名抬轿的家丁全都护在白玉兰的身边神情极为紧张地紧握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箭手。
“那你们究竟想怎样?”白玉兰冷然问道她明白此刻若想自这些箭下逸走绝非易事。
“我们只是想请白小姐跟我们走一趟而已。”年轻人眼里闪着一丝怪异的神彩。
“休想!”喜儿大怒。
“如果你们自认为可以躲得过这些劲箭的话那也无妨!”年轻人冷笑道。
喜儿手中长剑一摆却被白玉兰拉住。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小姐是明事理之人作无谓的挣扎是没有用的。”
“至少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人想见我。”白玉兰淡然问道。
“想见你的人是太白先生我只是奉命而为。告诉白小姐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年轻人反问道。
“太白先生?名不见经传之辈!”喜儿不屑地道。
白玉兰的脸色却微变她并没有像喜儿那样认为。
那年轻人听喜儿如此一说顿时脸色也变了。
“没想到你们竟是那臭道士的走狗!”小晴不屑地道。
“你的嘴最好干净一些否则老夫会让你再也说不了话!”那货郎狠声道。
“哼!别人怕那杂毛你以为你可以拿来吓得了我吗?”小晴毫无惧色地道。
“那我就让你试……”那货郎还没有说完却突觉脖子一紧。
白玉兰和喜儿同时出手!
“嗖……”所有的箭全都向货郎方向射去!这只是因为货郎的身后突然蹦起一人这人使本来心神紧张的箭手立刻以他为目标松开了手中的弦。
当然这是因为每位箭手都感受到这突然蹦起之人对货郎的威胁他们几乎来不及出口提醒货郎什么因此只好以手中的劲箭以最快的度解决这突然出手之人。
货郎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划破小晴的脖子全身已如电击一般僵直惨哼之声犹未出他的身子已被抛出撞向一旁放箭的箭手不仅成了一面盾牌更成了一种特殊的武器。
小晴似乎早已有感此异变生在货郎手臂一僵之际滚身滑至那倒地的死马之旁不过尽管她的度够快但肩头仍是中了一箭。
出手之人是林渺货郎绝没想到这个中了他一掌的人竟成了他致命的杀手。
林渺半丝都不敢迟疑身子附在那货郎的躯体之后滚落至那曾与白玉兰交手的年轻人身边。
那群箭手的箭势本就比较集中只是怕误伤了货郎和那年轻人是以只要林渺能以最快的度脱开被箭笼罩的小范围就不惧箭势的威胁了。
“呀……”那货郎惨嚎之下身体连中十箭重重地落地。白玉兰和喜儿则以极冲向草丛之中的箭手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第二支箭时白玉兰已然攻至他们的眼前。
那年轻人大吃一惊林渺的度实在太快当他觉之时林渺已经滚到了他的脚下。
“呛……”年轻人袖间滑出一道亮光。
林渺正欲弹身而攻但这年轻人出剑的度也让他惊讶而且这一剑的角度和方位几乎封锁了他所有可以进攻的方位这使他不得不退。
年轻人手中剑光暴涨洒成漫天星雨自四面飘向林渺不让林渺有半丝喘息的机会。
林渺的动作够快但这年轻人的剑也绝不慢而且剑法之精妙使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尽管林渺的目力惊人。
“接刀!”小晴见林渺空手几无还击之力不由得急忙将手中的刀抛出。
林渺心喜迅接刀仅凭感觉急忙划出。
“叮……”那年轻人的长剑绕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绞在林渺的刀身之上蓦觉剑身一轻林渺手中的刀竟然被绞飞心神不由得微微一怔。
便在那年轻人微怔之际林渺的手掌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度破入剑网之中。
“砰……”那年轻人惨哼一声手腕被林渺劈了一掌几乎骨折手中的剑“哐啷……”一声落地。
“砰……”林渺绝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一脚狠狠地踢在对方的小腹之上。
那年轻人哪里抗拒得了来自林渺脚上的那股巨大力量?差点没五脏俱裂。
“嗖……”林渺正欲上前侧面一支冷箭却重重地钉入他的肩头不禁惨哼一声飞扑向那倒地的年轻人。
“梁渺!”小晴大急也不顾自己肩头中箭拾起兵刃便向路边伏击的箭手杀去。
路边的战局已是混战之势白玉兰和喜儿及四名家丁与那群箭手杀成一团这种近距离相搏弓箭全无用处同时也是害怕误伤了自己人。
林渺一把揪住那已经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年轻人高声喝道:“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杀死这贱种!”
那群欲上来围攻林渺的箭手一时犹豫了起来。
“只要完成任务牺牲谁都没有关系!”箭手之中突地有人高喝道。
“给我上只要杀了这臭小子为柳公子报仇就行了。”一名箭手自背后拔出一根短戟呼喝道。
林渺见此计行不通不由得心中暗怒忖道:“妈的要老子的命老子难道还怕你们这群杂毛不成!”
“看来老子今天是要大开杀戒了!”林渺一挥臂重扫在那年轻人的脑袋之上便听得一声颈骨折断的声音可怜这年轻剑手连惨哼声都没有来得及出便冤死在林渺的铁臂之下。
“杀!”那群人见林渺真的杀死了那年轻剑手不由得都红了眼怒吼道。
“妈的!”林渺伸手连皮带肉地拔出射入肩头的箭也顾不上钻心剧痛退身竟抓起一根两丈余长、用来抬轿的粗竹杠。
“我让你们知道老子不好惹!”林渺将长竹杠以万夫莫挡之势横扫而出竹杠所过之处风雷隐隐草木尽折。
如此声势只让那群箭手脸色都变了。
剧痛对于林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尝过比这箭伤更痛一百倍的滋味但他仍活了过来那火怪和风痴的折磨已使他对其它任何痛苦没有畏惧。对于他来说那时所受的痛苦已经达到了一种极限是以在箭伤之下他仍能使出如此狂猛的一击。
“砰砰……”挡者披靡无论是撞上竹杠的人还是兵刃都如弹丸一般被弹了出去没有人能抗拒林渺的神力。
小晴呆住了她本欲上前给林渺助阵却没想到林渺会用如此长而笨的粗竹竿作兵刃而且拥有如此强的威力。这些人便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倒下、跌出轻者骨折重者吐血。
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逼近林渺。
林渺微愕这些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不经打。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所怀的功力如何之强尽管不会武功招式但这挥棒的力量是何其强霸这些人只是山寨中的一种喽啰自然是难以抗拒了。
林渺奋力横扫仅三下身前便已看不到站立的人有的已吓破了胆调头就跑有的躺在地上只有呻吟的份哪还有再战之力?
另一边白玉兰诸人也微怔不过与那群箭手的缠斗也极麻烦所以她并没有时间观看林渺的搏杀英姿。
“你们这群小毛贼也敢在这里撒野今日就让你们有来无回!”林渺长竹杠一横便向路边的坡上冲去。
那群箭手哪里会没有看到林渺那勇不可挡的竹杠?此刻见林渺冲了上来而白玉兰和喜儿及那四名家丁也难缠得紧哪敢再战?大声呼道:“风紧……”
待林渺冲上矮坡这群人已经全都调头跑了。
喜儿和那四名家丁欲追却被白玉兰喝止了。
“梁渺……”小晴突地在坡下传来一声尖叫!
林渺和白玉兰回头却见一道红影如一道霓虹般飞掠而过伴着一缕青霞幽光。
“杀手残血!”林渺脱口惊呼惊呼之间不顾坡陡飞身向那红影纵去同时长竹杠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劈向那正掠向小晴的杀手残血。
小晴急退白玉兰和喜儿却呆住了不是因为杀手残血那快捷无伦且诡异莫名的身法更不是对小晴的担心却是因为林渺那飞扑而下的身法。
虚空之中林渺竟像一只滑翔的大鹰自坡顶到坡下那近十丈的距离加上至少有五丈高的高度林渺竟双手抡动竹杠不顾一切地飞扑而下而那在空中所凝聚的气势仿佛可开天劈地风雷大作。
白玉兰和喜儿正是被林渺这种气势所慑更被林渺乎寻常的攻击所震慑。
小晴只觉剑气已将她全身紧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揪着她的心神无论她如何退都始终摆脱不了来自杀手残血的死亡阴影。而且那种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知道杀手残血要杀她这种无法摆脱的死亡阴影使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她没有想过世上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招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手她几乎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而也在此时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另一种沉重的压力自天降下如一个巨大的气罩。
“休要伤她!”林渺的巨喝惊醒了小晴她睁眼之时林渺带着那根竹杠以开天劈地之势自虚空中泄下那让她窒息的压力便是来自林渺而并非杀手残血。
“轰……”杀手残血的攻击步伐刹那顿住他无法避开林渺这看似简单却又避无可避的一击。
小晴终于看清了这个可怕对手的面容:苍白、冷酷、瘦削却拥有一双忧郁得让人心碎的眼睛……
一切似乎在刹那间静止天与地山与水风与人静止在竹杠与剑相交的那一瞬间但仅一瞬而已天地再次变得爆烈、狂野。
巨大的冲击力以杠、剑相交点为中心向四面辐射泥沙飞射草木尽折在虚空中尚未落地的林渺竟被再次弹起手中长竹杠的最前方丈余处断开而后又爆成七截……
杀手残血“蹬蹬……”连退七步手臂与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凄艳的弧迹却没入背后不见旋又一声悲啸在所有人都怔愕之际如一道残虹般掠过另外一道山坡犹如空气般消失不见。
林渺坠落地上一个踉跄却以断竹杠拄地稳住身形目光望着杀手残血所去的方向竟显出一丝迷茫而呆痴的神色。
小晴也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白玉兰和喜儿则匆忙赶下山坡关心地问道:“林渺你没事吧?”
林渺这才回过神来现白玉兰的斗篷已经不见了一双凤眸之中透着关切之色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荡吁了口气道:“我没事。”随即转向小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幸亏你救了我!”小晴捂着肩头的箭伤跑了过来感激地道。
“你受伤了?”喜儿见林渺的肩头血流不止不由吃惊地道。
“中了一箭不过没什么大碍!”林渺抛去手中的长竹杠眉头掀了一下似乎这才感觉到了那钻心的剧痛。
“晴儿快给他包扎一下。”白玉兰提醒道旋又惊道:“晴儿也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怎敢有劳小姐?”林渺有些意外但话音未落白玉兰已经自喜儿手中接过了一些金创药撕开林渺肩头染血的衣衫丝毫不避男女之嫌地为其上药并扯出一块纱布为其紧紧缠上。
林渺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喜儿却已在为小晴包扎伤口了。
“小姐这些贼人全都死了!”一名家丁惊呼了一声使林渺的注意力不由得转到现实中来。
林渺大感意外他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最多只是使这些人内腑受伤、骨折之类的丧失了战斗力而已这也是他刻意留下活口的缘故。是以此刻听那些家丁如此说他不由得还真吃了一惊。
白玉兰也微微回过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一个异性包扎伤口虽然她的表情很平静可内心同样难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尤其自林渺的体内似乎散出一股让人心悸的生机似是张狂的热力使得她的脸有些烫心在热。
林渺道了声“谢谢”便赶到那些被他竹杠击倒的人身边只见本来呻吟不断的贼人一个个都成了冰冷没有半点生机的尸体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条淡淡的红迹是一串细密的血沫所凝而成。十余具尸体十余道血痕长宽一致窄细如线。
“好狠好可怕的剑法!”白玉兰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道。
“是残血干的!”小晴无可奈何地道。
“除了他这里还会有谁有如此可怕的剑法呢?”白玉兰吁了口气道。
“他为什么要杀这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呢?”喜儿不由得惑然问道。
“杀人灭口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这些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太白顶派来的人!”林渺吸了口气道。
“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白玉兰讶然问道小晴也似乎在思索着某个问题。
“先他们对小姐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这是值得怀疑的一点只看他们的准备根本无仓促之嫌也便是说他们是有备而来而且知道小姐会在这个时候去唐子乡。其次残血为什么要杀人灭口?难道他还会怕我们知道什么吗?而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是我们不可以知道的呢?如果他们是太白顶的人根本就不怕我们知道因为我们本已知晓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很可能是太白顶之外的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又害怕我们知晓。当然这股力量绝对与杀手残血有关!”林渺肃然道。
“嗯可是杀手残血本身就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我们根本就无从查起那这股力量我们又如何查证呢?”白玉兰微微皱眉道。
“这个可能还得自湖阳世家内部查起了。”林渺想了想道。
“你是说我们府内出了内奸?”喜儿讶问道。
“林渺所说确有可能我们应从府内查起!”白玉兰肃然道。
林渺不再出声却去查探白良诸人是中了什么毒。让他放心的是这些人只不过是被一种烈性迷药使之昏倒而已。
喜儿看林渺的眼光有些怪异她似乎并没有忘记林渺刚才与杀手残血的那惊人一击。
小晴看林渺的眼光也有些怪异但却绝不是与喜儿内心所想一样而是一种温柔且欣慰的神彩。
“原来你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白玉兰的声音有些冷涩。
林渺知道这个问题终究会来临的这也是他不可回避的问题不过此刻似乎来得快了一些。
“我并没有刻意隐藏同时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高手如我这等身手之人天下之大何其之多?便是在白府之中也比比皆是若真的叫深藏不露今天我就绝不会如此张扬了!”林渺淡然道对于白玉兰的态度他似乎并不在意。
白玉兰似乎在揣度林渺此话的真伪半晌才突然道:“你与赤眉三老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林渺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小姐真的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留在白家是因为有感小姐抛木之恩我并不图什么!”林渺微微傲然道。
“但你对我说的话不尽其实以你的身手根本就不会是个渔夫!”白玉兰仍很冷然道。
林渺淡淡一笑抬头扫了白玉兰和她身边的几名俏婢一眼见小晴的眼中有些无奈不由得心头一软吸了口气笑了笑道:“是的我说的话是不尽其实但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故意蒙骗小姐。”
“不得已的苦衷?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苦衷。”白玉兰显然对林渺承认当初骗她很是恼火。
林渺心中暗怒冷然一笑道:“不错我并非渔夫更不是梁渺如果小姐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小姐我就是安众侯以五百两银子通缉的要犯林渺!正是我杀了宛城都统的儿子孔庸!这便是我为什么不得不化名梁渺的原因也是我不敢暴露身分的苦衷!”
顿了顿林渺又道:“如果小姐要将我移交官府我不反抗!”
喜儿和小晴全都呆住了几人都极为讶异地打量着林渺白玉兰久久不能出声。
“不是五百两而是三千两能拿你人头者可获白银三千两!”小晴突然道。
林渺笑了不由得自嘲道:“原来我的人头会这么值钱看来我真该高兴才是。”
白玉兰半晌后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淡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孔庸?”
林渺的眸子里射出一缕黯然之色凄然道:“因为他逼死了我最心爱的人所以他必须偿命!”

白玉兰、小晴与林渺的眼神一触皆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神大震她们完全可以感受到林渺内心那种刻骨铭心的痛那根本就不需要用言语表述。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是我错怪了你!”白玉兰的语气一软柔声道。
林渺自悲伤之中回过神来涩然道:“你和我是处在两种不同的立场你怀疑我是因为我值得怀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果小姐不将我送官的话那我便走了!”
林渺说完转身便向门外行去。
“你去哪儿?”白玉兰惊问道。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我?虽是王莽的钦犯但天下有太多王莽管不来的地方既然湖阳世家不是容身之所我可以浪迹天涯做个闲云野鹤之人也会快哉!”
林渺说完不再理会白玉兰诸人掀开门帘便行了出去。
“梁渺等等……”小晴大急也不等白玉兰示意便大步追了出来。
林渺行至后院的花园顿住对于小晴他有一份特殊的好感那是因为她有一种特别的聪慧和灵质。或许那是因为她是凭直觉而活的原因吧。
“晴儿不用再说什么了。”林渺淡淡地道。
小晴追到林渺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你真的要走?”
“我是朝廷钦犯在这里只会连累你们白家难道你愿意看到白家受到牵连?”林渺淡然反问道。
“你也太小视我湖阳世家了你以为在我们的家族中只有你一个钦犯吗?便是官府知道你就是钦犯林渺又敢怎样?此刻南阳根本就不在官府的管辖之内试问谁敢来惹白家?”小晴微急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却并没有作什么表示仅仅望了望天空深深地吁了口气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受到太多束缚的人虽然我出身低微但从来都不想委屈自己的尊严和人格。你应该知道当一个人被别人当贼看的时候那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滋味我并不欠白家的也无求什么是以我不想……”
“难道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留在白府吗?”小晴无限期待地望着林渺有些幽怨地打断林渺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渺心头一震目光深深地射入小晴的眸子里心中仿佛有些莫名的感动他怎会不明白小晴的话意?可是他能接受对方的这份情意吗?尽管他对小晴并不是没有好感但这跟男女之间的爱情似乎并不完全相同虽然他不需要因为梁心仪的死去背负什么承诺可是此时此刻他能接受对方的情意吗?
林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许有!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湖阳世家并非等闲之地以我的心性此处只怕容我不下!”
“其实小姐很欣赏你但为了家族的利益她才不能不慎重可是眼下事情已经澄清她已经向你道了歉难道你就不可以退一步吗?”小晴有些微微忿然地问道。
林渺默不作声。
小晴心中有些气恼又道:“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没有度量的人在我的观点之中男人要有傲气要有傲骨否则只会失去其人格的魅力但是大丈夫不应常记小节常记小过更应该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站在别人的立场之上体谅别人这叫仁。我喜欢你的傲骨可你总不能为一些小事就常以清高自居呀小姐乃女流之辈错尚能抱之以歉意你身为大丈夫却无此容人之量吗?”
林渺被小晴这样一说脸色骤变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对方。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真的晴儿很希望你能留下相信你绝对不是一个鼠肚鸡肠之人就当是为了晴儿好吗?”小晴苦口婆心地道她眸子里充满了热切的期待仿佛不在意林渺会因她的话而拂袖走人她似乎很相信……
林渺心中涌出了百般滋味知道小晴此话之中所包涵的感情这番话真诚而又有如巨石惊澜般的分量。
林渺没有愤怒只有感动和惭愧他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搭在小晴微显削瘦的双肩上愧疚而感激地道:“谢谢晴儿此番当头棒喝骂得好如果林渺仍故作娇情只怕天下人都会耻笑于我了……”
“我们欢迎你留下来!”白玉兰也掀开帘幕悠然道。
林渺和小晴不由得一齐扭头向白玉兰望去旋又转头对视同时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一切都不用说了从今天起你将真正成为白府的一员没有人敢再当你是外人除非有一天你要离此远去!”白玉兰温柔地道隔着深纱仍可见其泛起的温柔之极的浅笑。
白玉兰在路上受到袭击之事在白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居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白玉兰这让白家的老太爷白鹰大为恼火。
白鹰对这个孙女最是疼爱视之为掌上明珠可是这些日子来先是伏牛山的栲栳帮欲劫持孙女现在又是太白顶的人这使多年不问家务的白鹰也动了杀机。
林渺此次是救白玉兰的功臣自是受到白家热情的欢迎。在白家这种求才若渴之际林渺的出现倒确实引起了白鹰注意。
白鹰得知林渺似乎与小晴的关系很好更是高兴至少这样更能够拉拢这个年轻人。他亦是人老成精知道如何笼络人心是以他倒很乐意让小晴拴住林渺。
当然这只是白鹰自己的想法林渺是否会如此想却是另外一回事。
“年轻人你想要什么奖赏?”白鹰亲自召见林渺可谓是对林渺极为优待了。作为一个家丁得白鹰如此之问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白鹰已经知道林渺的来历乃是朝中的钦犯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反而使得白家更重视这个人。
林渺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需要什么奖赏呢?望着这位脸如铁铸、须斑白的老者他犹豫地望了一下白玉兰但白玉兰只是含笑望着他。
“保护小姐安危是小的职责何谈奖赏?小人无所求!”林渺肃然道。
“呵呵……”白鹰捋须而笑朗声道:“很好居功不傲你知道为什么老夫要亲自召见你吗?”
林渺摇了摇头道:“老太爷的心意小的不敢乱猜而且也猜不到。”
“老夫见你只是想看看你这个可以与南阳第一俊杰刘秀称兄道弟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白鹰的话让林渺吃了一惊心下愕然忖道:“谁说我跟刘秀称兄道弟了?”
“邓禹今日也来了唐子乡此刻正在敝府作客他听说你在这里甚是欢喜这些都是他说的。”白玉兰突然开口道。
“邓禹来了?!”林渺大愕随即大喜竟失声反问。
白玉兰和白鹰诸人不由得都笑了他们倒不会怪林渺的失礼之处。自林渺的表情之中他们可以看出林渺的身分绝没有假而传闻邓禹、林渺、刘秀这三个人的关系特殊也绝不会有假。
“不错待会儿老夫便可让人带你去见他不过老夫很希望你能够留在我湖阳世家。当然如果你执意要离开这里与邓禹另行展老夫也绝不阻拦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白鹰突然极为客气地道。
林渺不由得微怔白鹰说得竟如此直截了当而且此话自湖阳世家老太爷的口中说出来其分量自是更不容小觑也让林渺感到这个老人对他所抱的期待极高极大如果他仍要离湖阳世家而去的话那确实对不起这位老人的知遇之恩了。
“老太爷何说此话?蒙老太爷赏识林渺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为湖阳世家出力古人有士为知己者死林渺一介草民得太爷、小姐和老爷看得起岂是不知感恩之辈?”林渺表情肃然语态诚恳地单膝跪地道。
“呵呵……”老太爷白鹰起身伸手相扶欢喜地拍了拍林渺的肩头对他似乎甚是喜爱道:“好以后湖阳世家便是你的家不必自称小的之类了待会儿和邓禹聊过之后便让玉兰带你来见我我有事想找你谈!”
“谢谢太爷赏识林渺知道该怎么做!”林渺诚恳地道。
白鹰点了点头道:“很好让玉兰带你去见邓禹吧!”
邓禹依然是那般神彩飞扬舌辩如簧白府之中的许多食客及几位南阳的豪客也在客厅之中。
林渺很远便听到了邓禹的辩论之声他早就知道邓禹在宛城之时便已是南阳有名的才子与刘秀同游长安可谓满腹经纶文武全才在南阳之地有很多人都极为推崇其才学。尽管他年纪轻轻可是无论到哪里都受到上宾的礼遇包括湖阳世家也不例外。
“不知邓公子对今文经学又有什么高见呢?”有人问道。
“我在长安之时曾听刘歆大夫谈过这样一些话不妨说给大家听听‘往者缀学之士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疲老脯不能究其一艺。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残挟恐见破之私意而亡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嫉妒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我觉得这段话讲得非常精辟今文经学派于繁琐说经的同时甚至疲老不能究一经抱残守缺目光短浅死抱着师法拒绝进步……”
“邓公子说得太武断了一些吧?难道董仲舒大宗师也是抱残守缺目光短浅拒绝进步吗?”一人有些愤然地打断邓禹的话道他乃是南阳大儒董仪。
客厅之中的许多人都知道董仪乃是董仲舒大宗师的后人极推崇今文经学。谁都知道邓禹的话激怒了这位大儒事实上客厅之中仍有许多人都崇尚今文经学邓禹这番话确使许多人听起来极为不舒服但也有几个向往古文之经学因此对邓禹之说大感快慰。
“董仲舒大宗师当然不是抱残守缺、目光短浅、拒绝进步之辈。”众人正在担心邓禹如何解释的当儿自客厅门外传来了一阵极为洪亮的声音。
白玉兰和林渺及小晴大步行入客厅说话之人竟是林渺。
白玉兰本来对邓禹那一番话大为震动却没想到身边的林渺竟然突地开口人未入门声音已经送了出去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林渺与白玉兰步入客厅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来是因为林渺的话二来是因为白玉兰那虚掩于轻纱之后的绝世姿容。
邓禹一见林渺不由得大喜立身快步相迎竟不理白玉兰的问候与林渺搭肩激动地道:“想不到你仍活在世上逍遥自在也不知骗得多少人为你伤心真是该罚三坛烈酒呀!”
“本来已见到阎王的面了但想到邓兄那里还有三大坛烈酒没喝一不小心又活了过来所以请邓兄那三坛烈酒不要这么快给我喝了否则下次要见阎王就没有牵挂那可真去了!”林渺再见故人心怀大畅拥着邓禹的肩头爽朗地笑道。
白玉兰本来对邓禹未理她的问候有些微恼可听得林渺和邓禹这有趣的对话不由得掩口笑了起来。
客厅之中本来气氛极为尴尬可林渺这一句话把大家全逗乐了便是董仪也为之莞尔。当然这是因为林渺肯定了董仲舒的大宗师地位算是为他先祖挽回了一些颜面因此对林渺倒多了几分好感。
邓禹见林渺答得有趣也不由得哑然失笑拉着林渺道:“兄弟便坐到我身边吧。”
“恭敬不如从命!”林渺望了白玉兰一眼见白玉兰冲他笑了笑也便放心地坐到邓禹的身旁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何以客厅之中聚着这许多人?
“林渺见过各位先生不知厅中有此盛事贸然而至打断诸位的话题实是深感歉意。”林渺客气地道。
众人见林渺与白玉兰一起出现而又与邓禹如此亲密虽然深感此人名不见经传却也不敢存半点小觑之心。
白玉兰的座位在邓禹诸人的对面那可算是主人的席位。
白玉兰对林渺的表现有些讶然在这种舞文弄墨的场合之中林渺似乎也毫不怯场一般的武人在这种只有儒士相聚的环境中很难应付得体除非他自身对这类知识很有底蕴便像邓禹那样文武双全。相对来说邓禹的文采比其武功要出名得多尽管许多人说他是个高手但仅是相对而言。可是林渺出身于市井难道也会和邓禹那般才高八斗?这使白玉兰对林渺更是有些高深莫测了。
事实上白玉兰确实对林渺有些高深莫测之感最初见到的林渺与此刻所见的林渺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渺似乎每天都在改变从内在的气质和气势上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人有些吃惊可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总在特别的时刻林渺却总有惊人之举。
小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渺和邓禹身上对于林渺的这些异常惟有她表现得最为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倒要请教一下邓公子刚才那番话有何立论?”董仪仍然无法对邓禹刚才的那番话释怀旧事重提道。
白玉兰神色也为之一肃邓禹刚才对今文经学加以大力拼击她倒想听听邓禹有何高见。
邓禹淡然一笑目光却自白玉兰扫过再落到林渺身上不由得悠然问道:“刚才阿渺话未说完相信阿渺定有高论你先说说看我们的见解有什么不同之处。”
众人不由得都感讶然谁都没有想到邓禹竟会将这个问题推到林渺的身上而眼前的林渺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知道者也顶多只是知其乃杀害宛城都统之子的钦犯。不过众人心知肚明刚才林渺确实曾接过董仪的话题而且此人又与白玉兰同来应该不会是简单等闲之辈。
白玉兰和小晴是知道林渺底细的也不相信以林渺那出身市井身分的低层人物会对这今文经学的儒家学说有什么高深的见解。要知道坐在这客厅之中的人物无不是满腹经纶的大儒这些人有的是湖阳世家的客卿有的是湖阳大儒若是林渺的立论难以立足只一听就知道她们倒为林渺的处境感到为难起来。
林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不由得笑了笑自若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刚才听了邓兄的一番话深有同感虽然刘歆助纣为虐助王莽谋逆汉宗江山但此人确实是学识过人见地别具一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林渺的目光一丝不漏地将厅中每个人的表情捕捉了下来。
董仪的脸色很难看在座的也有几人神色不太自然林渺此话分明表示刘歆和邓禹的见地是对的也便是说今文经学抱残守缺……那几位热衷于今文经学之人闻言自然神色不自然但谁都知道林渺话还没有说完同时他们也不能不赞同林渺对刘歆的评价。
刘歆之才乃是天下公认也可算是一代宗师级的大儒其文采可称是同代人的表率自然没有人敢否认刘歆。同时厅中众人对林渺称其为助纣为虐也大感愕然。
白玉兰对林渺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林渺说出下文。
“在今文经学之中百余年来成就最高者莫过于董仲舒大师!”林渺又道。
董仪脸上这才有了半丝笑容林渺对他先祖的肯定而且说是成就最高者这怎不让他感到自豪?
“董大师的大一统思想实是聚古今之大成融百家思想而成。其实孔子、墨子、孟子都曾有过这种新的一统意识梁襄王曾问孟子:‘天下乌定乎?’孟子说:‘定于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这个‘一’便是大一统只是那时仍没有董大师这般明确地提出。虽然这种思想只是迎合了帝皇掌权者但是这也是人民的需要。惟天下一统施政者仁才能让百姓免受战火之灾安居乐业。惟道德伦理一统方能使百姓、官吏相敬相爱和睦不相侵犯使天下得以太平生活得以安稳。所以我很敬仰董大师!”
林渺侃侃而谈只让所有人都目泛奇光虽然林渺仍未完全解释自己的立论但他从剖析别人思想入手的叙述方式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且剖析之精辟便是那些看不起今文经学的人也无法反驳。
林渺的评析客观而切实又引孟子与梁襄王之对话更说孔子和墨子也曾有过这样的意识这话也并不假。而林渺将董仲舒比孔子、孟子诸人使得董仪心中更是欢喜对林渺好感大增。
白玉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彩林渺那种傲然而洒脱的神态与那深邃又似乎带有野性的眼神让她内心莫名地为之颤动。她倒希望林渺快点说出自己的高见同时又觉得林渺有些像某个人可又说不明白。
邓禹也微讶林渺的陈述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便是他也忍不住想知道下文看林渺怎样把话题引述过去。
“董大师的大一统思想确实是不朽的思想这一点在他的《春秋公羊学》之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大师在向武帝献策时曾说:‘《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理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多变下不知所守。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统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不知大家是否读过这段话?”林渺突地问道。
董仪点头同时也有数人点头应和因为这段文字只要是崇尚今文经学者都必读。
“如此说来何以林公子认为今文经学是抱残守缺、目光短浅呢?”有人问道。
“每家学说有其利也有其弊包括董大师的《春秋公羊说》诸位若读过《礼记·中庸》应知其中有:‘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万物并孕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教化以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又曰: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智……薄博渊泉而时出之。薄博如天渊泉如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这之中的大一统思想把‘大’神化了董大师也不免未曾摒弃这个神化的思想不只是把皇帝当权者神化了亦把它的道德规范也神化了。当然这种思想并没有错但由这种神化的精神所引出的东西却成了问题。”林渺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神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倒似乎他此刻已成了一代大儒正在教化众生正在传道授业。
众人全都默然倾听林渺这种信手拈来的引用再加上其抑扬顿挫的声音配以沉稳而傲然的表情使人对其思想有种深信不疑的感觉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包含至理而无可辩驳。
“那林公子所称引出的弊端又是什么呢?”董仪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因为林渺所说确实是事实而所引用之话他也并不陌生其中思想亦确如林渺所说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错在他眼里君权至上神化又有何不可?
“这种思想神化对于一统只有利而无害使人们更拥君、拥政会使天下政局更稳但是一种思想如果神化只会使他更易引入歧途易生出虚无飘渺之学说一旦学说脱离了实际往往会误导人们走入一种死胡同而今文经学的信徒们却茫然不觉盲目地信奉师法、家法也使其思想脱离实际越来越远。比如最初董大师的大一统思想只是想用以巩固皇权安宁天下可后来学习者却忘了经学本身的宗旨一味寻求经学文字之间的意义且众说纷纭以至于现在的今文经学一味地繁琐说经一经说到百余万字少也有数十万字令人生厌。这使神化的思想更为虚渺什么求雨呀止雨呀更有甚者以孔子名义胡乱捏造……这些从实际之中不难看出朝中提倡今文经学者无不是吹捧阿臾之辈他们已无法在思想上真正像董大师那样开创一派只好撕下脸皮做些让人唾骂之事而今文经学也是在他们手上不断糟塌实在是让人为之惋惜!”林渺悠然叹道。
这番话只让在座的每一人都大为动容虽然林渺的立论并不全面但其就事论事、举出实例也使人无话可驳而且他并不是全面驳斥今文经学而是指出这只是今文经学学者的过错使人感到林渺评断中肯而又不是刻意攻击连董仪也为之心服。纵观今日之世今文经学的儒生无什大成之人可见其末落之势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渺一针见血的评论。
“林公子认为今日之今文经学是虚无之学了?”有人问道。
“也不全如此但大部分已是如此了其经文繁琐却无多少实质的东西刘歆所说:‘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我已在今日所著之今文经学之中找不到新东西而景帝大会白虎观正是总结今文经学的大好机会但今文经学的博士和儒生竟没有人能把这个任务承担起来这难道说不是一种悲哀吗?难道不可以说明什么吗?”林渺反问道。
厅中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好好……”邓禹先拍掌赞道。
白玉兰和小晴也鼓掌附和厅中另有几位崇尚古文学的大儒也颔称好。
“听林公子一席话实在是畅快之极若有机会还请林公子和邓公子前往老朽府上一座!”一名与董仪并座的老者捋须欢笑道。
“郑老庄主客气了邓禹若有时间定当拜访!”邓禹客气地拱手道。
林渺亦连忙称谢他其实对厅中之人都不甚熟悉只好唯唯诺诺地应称。
白玉兰见他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忙介绍道:“这位是闻名南阳的大儒郑芝先生乃前朝大学士。”
“噢久仰久仰。”林渺恍然。
“不知林公子师法何家呢?”郑芝客气地问道。
“晚辈自幼随父读过几本圣贤书应算是家传之学。”林渺客气地道。
“不知令尊大人是……”郑芝又问道。
“家父乃市井小民说出来先生也不会知道。”林渺坦然自若地笑答道。
“那林公子可听说过‘林策’其名?”郑芝突然问道。
林渺一震有些讶然回答道:“正是家祖父难道与先生曾相识?”
郑芝笑了笑道:“难怪林公子有如此才情。不错老夫确实曾与令祖父有过两面之缘最后一次相见是令祖父去参加百虎观大会之前我曾向他求教。后来令祖父去参加白虎观大会后便再无缘得知其下落却没想到今日遇上故人之孙!”
“哦原来令祖父当年也曾参加过白虎观大会。”董仪和在座的诸人皆大讶包括白玉兰但惟有林渺苦笑他可不知道这些他生下来才五岁爷爷便去世了父亲也自那时开始消沉仕途不得志家业被败他也便开始了痛苦的童年。对于祖父的往事他只是偶尔从父亲口中听说一些而已。
白玉兰得知林渺的祖父曾参加白虎观大会自不再怀疑林渺的才学却不明白为何林渺会出身市井按理应该是书香门第才对。对于这一点不仅是白玉兰便是邓禹也感讶然知道原因的只有林渺自己因为他对家庭的没落感受最为深刻也最为直接但他却不会将之告诉这里的任何人。
邓禹仅知林渺生在天和街其父为一穷儒倒没有料到其祖父也曾是显赫一时的大儒。要知道当年能够参加白虎观议事之人都是德高望重、才气声名遮盖一方之儒士因此林渺虽家境没落但其文化底蕴仍然存在。
[注:汉景帝时大会白虎观在近两百年后由古文学者班固整理写出了《白虎通》把今文经学系统地作了总结。而此时已是在东汉章帝之时章帝于建初四年“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深同异连日乃罢肃宗(章帝)亲临称制如石渠故事”白虎观议奏的规模和经历的时间都要过石渠阁议奏但这却是第二次白虎观大会。]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