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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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那都是上官迟的心腹——三年来,上官迟也为自己培养了一批人,这些人论武功都可称得上独步江湖。他就是靠这百余人在这三年里稳稳地控制着四海山庄的局势。本来今天这一宴,席上倒不曾派过人去,因为他知道公孙羽身边有个叫风临清的人在,如果连他都摆不平的话,自己手下这些人去也无益。眼下,这百余人中有一大半被派出去寻察了,而乘下的三十余名好手都守在这西院里,目的只有一个——保护红嫣。可究竟是什么么人,能从这三十名好手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了?
上官迟的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缠在一起,就算面对冷秋阳,面对十七门主相斗,他都不曾有过这种近乎烦躁的感觉。“红嫣,你我不能出事!”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念叨着。
那三十余人面上满是愧疚之色,为首一人走上前对上官迟道:“大哥,我们……”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显然他们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上官迟与这百余人都是兄弟相称的,他似不忍看到众人的愧色,当下勉强一笑道:“大家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派人去请公孙教主来一趟。”
红嫣住的小阁十分精致,三面环水,一面有条临水长廊通向其它屋宇院落。上官迟走了进去,窗子是虚掩着的,妆奁锦被都放得齐整,案侧一炉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案上是一具七弦琴,琴侧还放了卷书。床头挂的剑,墙上的卷轴画,百宝格里的陈列,还有床头小杌子上那条自己曾与她题过词的绢帕……没有一丝一毫显得散乱,都那么平静地放着。
上官迟对这房间里的一角一落都再熟悉不过了——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在,只有……只有人不在了!是什么人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从自己手下三十余名好手的重防下带走了?他知道今天这一宴来的都是些难缠的人物,是以宁肯不顾自己安危,分出手下近一半的实力来保护红嫣,也分咐好只要事情有变就让他们先带红嫣离开。来的路上那人已经把前后经过说了。他们把各处角落都守住了,红嫣一直就在他们视线所能及处。可就在东方尘纵声长笑那时,红嫣好像不愿听那声音,从里面把窗子掩上了。这使得他们无法直接看到她,但想她终归是在房间里,也并未在意,谁知当众人散后,庄客来给红嫣送饭时才发现她已不见了。
这时,公孙羽和风临清已赶了过来,去报的人已经把事情简略说过了。公孙羽初进这房间不由一奇——四海山庄已破败成如此形状,却没想到红嫣的房间竟还是如此干净雅致。他看看上官迟,在他的心里,上官迟就像是个兄长,他的脸上从来都有一种让他一看之下就能抖一抖精神的豪气。可此时上官迟的眉锁得很深,深得仿佛能看出那一抹抹皱纹。他从未见上官迟如些焦急过,他知道,在上官迟的心里,红嫣就好像是在自己心里的——白清清。
上官迟叹了口气道:“不像是玄刀门的人干的。”
公孙羽也觉奇怪,问道:“何以见得?”
上官迟道:“玄刀门的人就算能把她带走,也绝不可能如此的悄无声息。这房间里,你可见有一处被弄得散乱?”
公孙羽知道,若非对这里的陈设了如指掌断然做不到把一个大活人带走还能毫不露出马脚的,就算红嫣不会武功也定会挣扎。想是来人以急快的手法一瞬间就已将她制住,而这急快的出手也未将房里任何东西弄乱。他四下里看了看,似有些不好开口道:“那,你那些……”
上官已会意,他是在怀疑自己那些手下。上官迟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让他们全都守在外面,而且分了几拨各守在不同位置,他们间哪一拨守在哪儿都互不相知,就算是有人从中捣鬼也定难逃过余人眼线。”
“会不会是她自己……”公孙羽还没说完,上官迟已一口打断:“绝不会!”他的眼神似有些苦涩,续道:“如果她自己肯离开这里,那你认为我还会在这破园子里陪她三年吗?唉……”他似是想到了一些不愿想到也不愿对人提起的往事,脸上的苦涩更深了。公孙羽见状也就没有多问。
风临清忽道:“密道,这房间里是不是有密道?”
上官迟和公孙羽一愣,他们都想的是有人从外面进来,这时被他一提醒都恍然大悟,除了从密道进来如何能瞒过众人眼线?上官迟当即俯身,从床侧起,四下里轻轻敲动起来。
果然,不多时,上官迟已在案子后面墙上发面一点异处。那是在一副卷轴之下的墙壁,他将那处轻轻一按,就见周围裂出一个半尺余的方形,当下掌力微凝,以一掌将那方形吸住,吐气向外一提,“咔嚓”一声,竟从墙拔下一块方木。
那方木下压着一方锁眼,看那锁眼已锈迹斑斑,眼孔甚大,想是钥匙也极粗,拧转时必十分费力。公孙羽上前道:“是了,这定是从房间里打开密道的机关,看情形绝不会是红嫣姑娘自己开的密道,定是有人从外面开密道进来的。”
上官迟微一迟疑,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叫道:“来人!”一名庄客赶了过来,他吩咐道:“去东院柴房,把那把黑铁斧头拿来,快!”
公孙羽和风临清心下奇异,难不成你是要劈开这锁眼?待见那庄客把那斧头拿来时才心下了然,原来那斧头甚是笨重,一条柄上却弯弯曲曲似雕有纹路,十分精巧,那斧柄粗细恰好与那锁孔相当,也难得上官迟能将这物事记得清楚。他们却不知,上官迟在四海山庄这三年里,除偶与手下那百余弟兄有所往来,倒极少与外人交往,庄上就只他和红嫣两个人,他不舍得红嫣劳累,一切家务都是自己干来。这上山砍柴当然也是他常作之事了。
上官迟把那斧柄插到锁眼里,用力一转,果然听到床榻下面“咯”地一声响,接着就传出一阵石块磨擦声。三人有些疑惑,这么明显的响动,红嫣当时就没有听到?上官迟理会不了那许多,把床往外一带,就露出里面那个两尺见方的洞口,他心系红嫣安危,也不待与二人交待,纵身一跃就跳了进去。不过,当他落到下面时,才微微觉得有些后悔。

公孙羽和风临清都听得清楚,上官迟一跳下去就是“扑通”一声,那洞口溅出几点水花。他们这才想到,下面是个水池。两人想到后,相视一愣,当下走出房外,也齐齐跳进了池里。岸上几名庄客见状都不由张大了嘴不知所以。
那池塘甚宽阔,水也较深,因是引的活水,水下倒还可见物。不一会儿两人就找到了上官迟,他已发现红嫣房间下面水底的一处洞口。好在三人都识水性,当下潜到水面深吸了口气,一齐从那洞口潜了进去。
那水洞还算宽阔,三人同潜也不见拥挤,不过一小会儿就已上升浮出了水面,只不过眼前还是一条地洞,两侧都是岩石砌就,却已没水,料想这里已经是在水池的岸上了。三人沿着这通道一路走去,转折曲回,约摸已经出了四海山庄,更走了盏茶工夫才见地势级级上升,又转过几处拐角,远远已能够见到一丝光亮了。待走进,那光亮已可见正是出口,待三人走出时竟发现已置身东石山上。眼见出口是处山洞,从洞口的泥迹可见得这洞原是被边上一块大石堵着的,显然刚刚被人挪开,看那大石极沉重,想那人挪开后便没来得及挪回去。
公孙羽忽道:“红嫣的房间在水池之上,而那人带走红嫣后室内却不见一处沾湿,恐怕那人潜藏在她房间里倒有些时日了。”
上官迟的脸色变得极难看,除了焦急以外竟似有了些恐惧。公孙羽隐隐也觉得有什么不妥,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连上官迟都不知道的密道?而能让上官迟表现出这样的恐惧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连自己都有些不敢想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难道……
风临清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却听他道:“看!”
两人顺他所指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松树上被刮去一片树皮露出一片白,在那片白树干上一点红色轻纱正随风飘动。三人赶上前去,却见那轻纱是被一根银制的簪子钉在树上的,下面还写了四个字,看情形也是用那簪子划上去的。上官迟自识得那簪子和那轻纱,那都是他给红嫣从集市挑选买来的。而他看过下面那四个字后,一双眼不由就定住了——好自为之!
公孙羽和风临清也像是感到事情不妙,却见上官迟的嘴唇已在轻轻颤抖,甚至连那双一向沉稳的手也不自禁地跟着颤抖起来。良久他才颤声道:“回庄!”
三人刚回到庄上,已经有几人在水池边等候。其中两人身上**的,显然是下水寻过。那几人却都是上官迟派去暗中跟随十七门的人,一见之下,不由心中又是一紧,忙道:“怎么了?”
当先那人上前道:“大哥,踪渤海叶石萧等人在北树林遭袭,因叶老伤重不能抵敌,我等不得已出手相救,伤了几个弟兄才把他们救下。现在叶老正在北树林相候,说要见大哥和公孙教主一面。”
上官迟一惊道:“谁受了伤?伤势如何?”
那人似感于上官迟挂怀,忙道:“是石云他们,都是轻伤,不碍事。”
上官迟略一宽颜,又问道:“可曾看出来人的底细?”
那人看向公孙羽一眼,似有些难言。
上官迟道:“但说无妨!”
那人才道:“若是我们所见不错,他们使的应该是‘苍云十九势’中的路数,而且招势之间夹杂着‘清寒气’内劲。”
公孙羽眉头微皱,‘苍云十九势’与‘清寒气’是飞雪教的剑术和内功心法,这两者虽不能称之为教中紧要功夫,却也是绝不外传的。当年师父与四海山庄瓜分白羽楼时这两门功夫均分给了飞雪教。想念及此,他不由喃喃道:“难道第二代弟子中出了叛徒?”
上官迟也是奇怪,可要说是玄刀门派人干的,那也不该对叶老头下手啊?
三人赶到小树林时,天色已见黑了。叶老头伤势甚重,却还勉强坐在那儿等着,其下弟子如何相劝他都不听。待见公孙羽等人到了,这才就椅子上欠欠身,怅然开口道:
“公孙教主,我老头儿是老了,这条命原也不在意了,当初答应与玄刀门联手时也就把这张老脸皮也一起扔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在乎这叶氏一脉三千老小啊!白羽楼在时,我们叶家就被派到这渤海西滨作为对付玄刀门的最前锋。百余年了,叶氏一族为白羽楼流的血比你们哪一家不多之又多?但有白羽楼在,我们还有个指望,还有个依靠。可十年前,你们师父和杨庄主推翻了白羽楼,我们也不得不跟着他们这些大势走,一起给白羽楼填了把土。可有谁知道,这十年来,我们叶家是怎么过来的?虎狼之侧岂是人所能安睡之处?就算为了这三千条人命,也为了我叶家这一脉香火,我怎能不对玄刀门低头?”
上官迟和公孙羽一时黯然,他们也知道叶老头所说不假。当年白羽楼一倒,两大派南北对峙之局已破。杨紫卢是早有心与玄刀门勾结的,他选择了离玄门较近的四海山庄为根基,立了这一派。而这些年来,四海山庄无非是靠着叶氏一族与玄刀门或软或硬的纠缠着才得以留存至今。而飞雪教也是占了被四海山庄从中阻隔的地利才得以兴盛的。算来这一切倒是叶氏一族最受苦楚的了。
却听那叶老头长叹一声又道:“公孙教主,风老英雄,当着掌门我不妨把话说了,一句话,死则死矣,人谁无死,但死也望你们给个明白!”他这话说完,人已显得气力不继,摆手带众人去了。
公孙羽三人从赶到这儿就一句也没说,他们都清楚此时越是解释越发让人不能相信。公孙羽看向上官迟,很苦涩地一笑道:“这下我们可算得是哑巴吃黄连了。”
三人正发呆之际,却见又有几人急急赶来,到上官迟面前急声道:“大哥,东石山上翁老七等人中了埋伏,我等出手相救时他们已被杀死了不少弟子,好在现在敌人已退,我等特来报知。”
上官迟忙问道:“翁老七怎么样?我们的弟兄有没有事?”
那人喘了口气道:“翁老七没事,他已带人下山去了,我们弟兄伤了几个,都是轻伤。”
上官迟眼前一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脱口道:“糟了!快去醉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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