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他們在這裏，不要讓他們跑了！」樹林裏聽到的都是鎧甲相互撞擊發出的聲音。
「去。現在的局面都這樣了，這些傢伙居然還有心情來搜捕他！」黎月皺起眉頭，拖著周旻天往深山裏跑。
「我們去那裏？」
「去白玄族的聖地，那裏有白虎之神的保佑。」
「沒有用的，你放開我吧，我實在是跑步動了。」
沒動一下就會牽扯到傷口。
「我行，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李謹不會留下活口的，既然我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放手吧。我不會死的。」周旻天甩開劉黎，就著溪邊的石頭坐下。
他還可以逃回未來，可是，劉黎怎麼辦？他不能放他一個人留在這裏。雖然他心底一直有這個感覺，感覺劉黎就是白羽夕。可是，讓他想不透是劉黎又是如何度過這一千七百年的歲月的。
「發什麼呆啊，快點走啊！」拽起周旻天，劉黎往森林深處移動。
「放開我……黎月。」
「你囉嗦什麼啊？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就這裏陪你。」劉黎緊緊咬住嘴唇。
「好。」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努力不讓劉黎察覺到他受了傷，否則，劉黎一定會陪他留下來的，這樣連一點點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背你！」
「沒關係，我能走。怎麼可以讓嬌生貫養的你來背我呢？」笑了笑，忍著痛，笑得很難看。
「我才不嬌生慣養呢！哪像你跑都跑不動！」
看來，那個透明的琉璃是被他帶壞的。
「走吧！」
「你呀，不要到處亂撞，你的眼睛看不清楚。」
「沒關係，白玄族祖先的記憶可在了靈魂裏，是無法忘記的。」
「是啊……」
所以他才會覺得這裏的森林那麼熟悉。
是因為靈魂裏的記憶嗎。
第一次來到沌水時那種仿佛自己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於是祖先的記憶吧。
劉黎繼續追尋這記憶往前走。
他沒有注意到，在石頭上留下了淡淡的血跡。劉黎的眼睛看不清，周旻天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感謝這一點。身上沾滿了不同人的血，掩蓋了自己的味道，否則心細的劉黎不會沒有發掘自己受傷的。
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走一步是一步吧。
馬上就要到了。
「快點，旻，再過一會兒就到山崖了，那裏有白虎神的守護，很快就可以安全了。」
周旻天有些吃力地點點頭，沒有多說話，就怕一說話就再也無力支持下去。扯開一摸笑容讓劉黎可以安心。
半天之後，太陽落山。森林裏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周旻天記得他第一次在沌水迎接傍晚時候的情景，那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就好想自己就是這個自然界的一部分。
沒想到再次來到這裏會是這個樣子。
「在想什麼？旻？」
「沒什麼……我們走吧。」
「好。在往前面，他們就追不到我們了。」
「那裏就是白玄族的土地了吧。」劉黎一邊喘著氣，一邊興奮地說道。
「就和一千七百年後一樣。」
「對了，你說過，你是在這裏研究白玄族的。」
「是……」
周旻天有氣無力地說道。這裏安靜的氣息讓他身心放鬆下來。於是兩眼一黑，就覺得身子向後倒去。
周旻天醒了過來，周圍的氣息很熟悉，一種屬於家鄉的氣息。
「這裏是……沌水……白玄族的村子嗎？」周旻天吃了地張開嘴問道。
「是的。」老者說道。
難怪覺得那麼熟悉。
一切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你是……」周旻天看著老者，在記憶庫中搜尋著這個看上去相當眼熟的人。
「想起來了嗎，小公子？」
「你是那個時候，姬炎請來的老醫生？」
「沒錯，就是老夫。」老醫生摸了摸花白的鬍子，樂呵呵地說道。
「長老，旻他好了沒有？」姬炎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
「黎月？」
「幹什麼這樣看著我？」黎月在周旻天的身邊坐下，從老者手上端過藥碗，拿起勺子在烏黑的藥汁裏攪和了一會兒，舀起一勺，送到周旻天嘴邊。
一股濃烈的中藥喂還沒有接近就可以聞到。
皺了皺眉頭，本能開始抗拒不明物體：「什麼東西？」
「藥！」
「我知道那個是藥，可是，這是什麼藥？」
「春藥。」
「……」
「你受了傷，這個可以幫助你恢復。」劉黎笑著把苦得要命的藥汁塞到周旻天口中。
「春藥嗎？」
「我那是開玩笑，你居然相信！」
「我當然不相信。我可不可以不吃？」苦死了，又沒有糖，苦得頭髮都快調光了。
「不可以，誰讓你受傷了。」
「你不會在故意報復我吧。」
「我不會欺負傷病員的。」
「我們……安全了嗎？」周旻天突然問道。
「安全了……」劉黎低下了頭，不太有自信地說。
「對不起，破壞了你的計畫。」
「算了……也許一切都是因果註定的，逃不了。」
「喝了藥，再睡一會兒吧。」
「我們終於回來了，對不對？」
「是的。」
終於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其間劉黎一直在照顧他。同時他也在想，又很多事情，都可以讓他在這個時間裏思考清楚。
「黎月，我從一直就在想，你不是從小就在宮裏長大的嗎？為什麼會知道白玄族的位置呢？」
「可能是因為白玄族的記憶一直刻在腦海中吧？」
「記憶？可是你並沒有來過這裏，不是嗎？」
「也許是祖先的記憶，在靈魂中深深地刻印了下來。無論離開故土多麼遙遠，這個記憶永遠都不會變。」
「記憶？也許，我會來到沌水就是因為祖先的記憶在靈魂中的召喚吧。」
「我……這是什麼？」
周旻天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子。
「這個給你。盒子裏有回去的方法。」
「為什麼把這個交給我？」
「我對自己說，如果讓你離開了那個牢籠，我就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所以，這個，給你。」
「給我？難道說……」
「我決定不回去了。」
「為什麼？你不是說小羽還在等你嗎？你不回去的話，他該怎麼辦？」
「沒關係的。」
「真的？」劉黎看著他。
「是啊，我把盒子交給你了。等到你對我厭倦了，再還給我吧？」
「我不會還給你的！」劉黎說。
劉黎離開之後，老醫生走了進來。
「長老？」看到是老人，周旻天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的傷還沒好，就躺著吧。傷口沒有好好處理，受了感染，要好一陣子才能恢復。」
「長老……」
「怎麼了，孩子？」
「那個時候，為什麼長老會在那裏？」
「孩子，你是從那個世界來的嗎？」老者看著他，摸了模花白的鬍子。
「是啊，我是從一千七百年以後的世界來得。為什麼，長老不奇怪嗎？」
「呵呵……那條我向白虎之神請示，他說，有關孩子要從未來來到這裏。你知道嗎，我到了那裏就感到一陣白虎之神的氣息。是他送你來的吧。」
「是白虎之神送我來的？我不知道，林聿做了個試驗，我是他的實驗品。」
「他是白玄族的嗎？」
「不是。」
「那種穿越時空的術法只有白玄族的族長才會使用的。」
「族長？不會是小羽吧？」
「小羽？他是白玄族的孩子？」
「果然是有因必有果啊，只是，和為因，什麼又是果呢？」
「長老，你這是什麼意思？晚輩實在聽不懂。」
「聽不懂也就罷了，你是白玄族的孩子，這裏就是你的家。你就好好休息吧。」
「旻，長老和你說了什麼？」
長老離開之後，劉黎又走了進來。
「你該去休息。你照顧我很久了。」
「沒關係的啦。對了，你想不想見見白虎之神呢？」
「可以嗎？」他以為白虎之神不過是在傳說中而已，莫非真的存在。
戰場上之所以會出現白虎的幻影不過是天上飄過的白雲而已。
「當然，你也是族人嘛。長老說我小時候一直在外面，所以小時候也沒有得到白虎的認可。如果這次被白虎認可的話，我也可以當族長哦？」
「對了，當族長是必須要得到白虎的認可的吧？」
「那是當然的啦。」
幾天後，長老和現任的族長把他們帶到一個山洞。除了他們，還有許多的村人。
村人都很熱情，也很照顧他們。看著劉黎和快地就融入他們之中，周旻天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周旻天踏入山洞後，立刻被山洞裏的壁畫吸引。
這副壁畫和沌水復原的壁畫一模一樣。
那麼，這個山洞就是他們發掘的遺址了。
無法想像，這個看上去如此繁華的地方會變成碎石淩亂的一天。
也許，歷史註定總有這樣的一天。
村人唱起了歌謠。
很快，山洞裏起來一陣白霧。白霧的外形像是一隻白虎。
白霧散盡之後，出現了一隻白虎。
太神奇了。
那只白虎向周旻天和劉黎走來。
停在了他們的腳下。
周圍的村人想起一陣歡呼，他知道白虎神接受了他們。
劉黎蹲下身子，撫摸著白虎。
「旻，你在發什麼呆啊！快點和白虎打個招呼吧！否則他可是要生氣的呦。」
「好。」
周旻天也蹲下了身子，把白虎抱入懷中……
小麒……
「旻，你在嘀咕什麼？」劉黎看著他。
「我在想，我那個時候，也是在這裏，遇見小麒，就和這只白虎一模一樣，就連氣息也十分相似。」
「那麼，你遇到的小麒一定就是白虎之神。」長老說。
周旻天想，只是小麒的氣息更像是白虎的氣息和劉黎的氣息混合起來的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離開皇宮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姬炎應該鎮壓了暴亂。以姬炎的能力應該很容易就辦到了。
但是這也只是一時而已。
周旻天沒有告訴姬炎，無論他有多麼努力，鎮壓得了暴動的軍隊，卻無法鎮壓暴動的農民。
很快，劉氏數百年的基業就會在他的眼前毀滅。
但是，那個聰明的男人應該知道的吧。
如同海市蜃樓，美好的事物都會是個幻影。
於是，重要有一天，劉黎和周旻天美好的生活也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在了陽光中。
那天，劉黎和周旻天下山採買東西，如果他們沒有下山，劉黎和周旻天可能會永遠在一起。
周旻天已經下定了覺醒不在離開劉黎了。
劉黎儘管懷著不安，但是面對周旻天的誠意也在一天一天地化解。\r
只是沒想到，唯一一次卻會遇到搜查山林的士兵。
沒想到李謹居然沒有放棄他的追捕。
原來以為可以擺脫的麻煩又再次出現。
而這此，他們的目標不在是為了不切實際的白虎，而是喚作了周旻天。
從軍營裏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似乎是李謹想要得到天下的野心並沒有因為起兵未成便士氣大跌的關係而放棄。
因為周旻天知道未來。
如果這個未來不是他的，那麼，周旻天和所有知道的人都得死，無論如何他都要歷史走他寫的道路。
進山搜查的士兵也不知道，他們做的很簡單，抓到周旻天，然後處死。
其實，所有的人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自由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周旻天來離開的時候還是驚動了值守士兵，靠著一張畫像很快就認出了他。
並不是那張畫像畫得好，而是以為他身邊有劉黎。劉黎的體貌特徵無論他走到那裏都無法逃離追捕。
「快點，在這裏！」
樹林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追到這裏！」可惡！怎麼甩都甩不掉，難道李謹就是不願意放過他們嗎？
「我們不應該下山的怎麼辦？」周旻天緊張地望向樹林裏不知身在何處的搜查兵。
「我們走獸道。」
「獸道？」
「天快黑了。森林就會變得不可捉摸，我們比他們熟悉，只要在野獸出沒之前回到山上，把他們困在山裏就好了。」
「真的能行嗎？」
「除此之外，我們現在別無選擇了。」
劉黎和周旻天沿著獸道往山上跑，直到聽不到身後的聲音。
兩人停下了腳步。
「這裏是……」
走出樹林，來到一片開闊的平臺上。
「這裏是望月台。」周旻天笑了，這裏就是第一次見到小羽的地方。
「望月台？」
「嗯，我取得名字，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麼稱呼他的。」
「就這麼叫吧。」
劉黎走到了平臺的邊緣。原來這是個斷崖。
平時斷崖隱藏在茂密的樹木之間，他沒有注意到。
「知道嗎？那天夜裏，小羽穿著白色的衣服出現在月夜中。」
「小羽嗎？你還是沒有忘記他嗎？」
「黎月，小羽對我來說只是我的弟弟。」
「現在不重要了。原來，我不該把你留在這裏的。」
「黎月……」
「你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劉黎走到山崖邊上，從那裏可以看到祭祀的山洞。
從來沒有在這裏看過自己的村子，原來那麼美麗。
「看得到祭祀的山洞吧？」周旻天問他。
劉黎站在懸崖邊，點點頭。
下了決心，劉黎從懷中拿出一隻盒子。
那個紅色的盒子，是周旻天親手交給他的盒子。
「你一直把盒子帶在身邊？」
「我一直覺得，如果把你強留下來的話，我會後悔的，所以，我決定讓你回去。」
「我不會回去！」
周旻天堅決地說道。
「……」劉黎不在說話，摸摸地打開了這個盒子。
林聿說這個盒子，普通人是不會打開的。他說那是魔術盒，但又和世面上賣的魔術盒不一樣。不過，林聿並沒有教他怎麼打開這個盒子，也許是認為沒有必要吧。
後來他自己也嘗試著打開，卻怎麼也打不開。
那個時候他並不想要急著回去，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
周旻天看著劉黎輕易地打開了盒子，不免有些吃驚。
「為什麼，這個盒子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啊？我無聊的時候試過好幾個方法。」
周旻天一直以為他之所以無法打開是因為他註定要留在這裏。
劉黎似乎也沒有一直到這一點。
許久，他才想起：「這個，我母親以前提起過。這種盒子，是白玄族特有的。」
「白玄族特有的？不會啊，那是林聿做的東西。他對白玄族的歷史並不瞭解。」
「不，白玄族的這種盒子，據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開，除了製作這個盒子的人，沒有人能夠打開。所以，又稱為『密盒』。」
「就像鑰匙和鎖一樣。可是你打開了。這個盒子除非是你做的，否則不可能打開。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劉黎沒有說，看著盒子。
盒子裏有一張紙。
「我不會回去的。」周旻天說，「我會陪著你。」
「一起死嗎？」劉黎問他。
周旻天點點頭。
只是有些對不起小羽了。
「這個，是什麼？」劉黎拿了出來。他眼睛一直不好，但是不可思議的，他居然看得見上面的字。
周旻天想要拿回那張紙，劉黎應該看不清紙上的字吧。
突然，聽見周圍鎧甲撞擊的聲音。空氣中充滿了血腥的氣味。
「他們來了！」
劉黎收回那張紙，放入了懷中。
「你還是離開吧。」
「你又一次要我離開，為什麼？」
「我要你活下去。」
「為什麼，剛才還……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
「那是小羽寫給我的，他說，要我放你離開……」
「就這麼簡單？你的表情不是這麼告訴我的。」
「你終於學會讀懂我的表情了嗎？」
「黎月！？」
「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你願意等待嗎？等待一千七百年後的我們再次相遇……」
劉黎也不知道周旻天是不是聽到他說的話，縱身跳下了山崖。
追上山崖地士兵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消失在空氣中，一片混亂。
山崖裏，浮現出白色的霧氣，形態就如同一隻伏臥的老虎。
「吾沒有那個能力永遠地守護你，但是你可以。」
「我願意用永恆的時間來等待。」
「沒有永恆。我可以讓你等到他的到來，我要你把你的力量給我。」
「好……我和你定下誓約，我代替你永遠地守護白玄族，直到等到他的到來……」
為了能夠再次見到他。
於是，那一年的夏天……望月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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