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開始下雨了。
沒想到過了雨季，還會下得如此厲害。
再這樣下去，水稻之類的還沒到收穫的時候就會被淹死了。沒有了糧食，農民就會變得更加不滿。這個朝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姬炎看著窗外思索著。
快到盡頭了嗎？
就快支持不下去了嗎？
劉黎，你究竟想要什麼呢？你是想要報複姓劉的人嗎？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會事。」
周旻天走到姬炎身後。
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了吧。
什麼都不讓他知道，對於他來說是很痛苦的吧。
劉黎，你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呢？
「你問過我，我知道多少你不知道的。那麼我現在問道，你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
「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你知道。而且你知道的東西一定就是我想要知道的。」
「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出城。」
「是要我離開嗎？劉黎的計畫開始實行了嗎？」
「不要問我，我只是答應他，把你送離這裏。」
「我不要離開這裏。只要我不離開，黎月就不會做危險的事情。所以，我不會離開這裏的。」
「你不要任性了。這不是你所能決定的。戰爭一觸即發，你繼續留在這裏相當的危險。所以無論如何你還是離開這裏要好。」
「那劉黎呢？他不走嗎？」
「他說，等一切結束了就來找你。」
「他要我去哪里？我無處可去啊！」
「回到白玄族的土地上去，如果你是白玄族的子民的話，你應該知道在那裏。」
「我確實是知道……可是，我依舊不想離開他。」
「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實在不明白。你不愛他的話，為什麼要做那麼多。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的話，你就應該相信他的能力，他絕對有辦法全身而退的。」
「我知道，我知道黎月是絕對沒問題的，可是，我……」
「承認吧……承認你愛他……」
「不，因為他和小羽很像！」周旻天依舊固執地否認。
「但是你愛小羽嗎？」
「可是小羽愛我，我不能背叛他！」
「你不是說了嗎，小羽就是劉黎嗎？」
「我不確定，我不知道。」
「你太固執了，你為什麼就是無法認清現實呢？站在你身邊的是劉黎，雖然他的視力並不好，可是他的視線總是在追尋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要來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要來逼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
「離開吧……離開這裏！」
雨繼續在下，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他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裏？
「為什麼你們都要我離開！」
「因為你本來是不該參與這場亂戰的！」
「不，自從我踏在了這塊土地上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成為這個歷史的一部分了。這個因果鏈，就是因為我而存在的。」
「也許你是對的。可是，你就不能考慮我們的心情嗎？我們不想讓你受傷，劉黎他不想因為你而放棄他的計畫。」
「劉黎的計畫？他究竟在計畫什麼？」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計畫？難道說，他想要毀滅整個劉氏王朝，所以打算借住李謹的力量興兵造反嗎？」
「沒錯，也許這樣也好，現在需要一場改革，人民也需要改革。」
「可是改革並不等於將皇帝推下臺。難道你們沒有想過，真正需要改革的不是人，而是律法嗎？」
「律法是人民看不見的東西，他們需要更加實質的東西。他們雖然討厭戰爭，卻又在渴望著戰爭。他們希望有人站出來，這樣，他們以為可以從束縛中解放出來。這是他們的希望。」
「所以，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胡鬧。」
「這怎麼可以說是胡鬧呢？」姬炎泰然自若地說。
周旻天有些沉不住氣，說：
「既然不是胡鬧的話，帶我去見他。就算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是不是？」
「是，我是知道。」
周旻天看著他。
姬炎搖搖頭。
為什麼我會去幫助他們呢？這一點，姬炎覺得很不可思議。
實際上，劉黎一直都在月奈殿。
「你終於肯見我了嗎？」終於見到了劉黎，周旻天突然覺得有些哭的衝動。
「不問我去了哪里？」
「你會回答我，『除了月奈殿，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不是嗎？」
周旻天覺得，自己越來越能理解劉黎的想法了。
「你真是太瞭解我了，讓我有些害怕。你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破壞我的計畫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遠古的記憶呼喚我來的。也許是白玄族的血在召喚我，誰知道呢？」
「白玄……是啊，我一直忘記了，你是白玄族的後代。是因為白玄族嗎？是因為白虎之神認為我做錯了嗎？」
「不是說了嗎？白虎之神並不喜歡戰爭的。」
「可是，並不是我不喜歡他，他就會不存在的。為了我族的生存，我必須從他們的記憶中將白虎的存在消除。」
「何必呢？時間久了，只要沒有人提起，所以的存在都會消失在歷史之中。」
「我做錯了嗎？」
「我不知道。」
「不過，已經不能回頭了。當初，讓皇帝知道得到白虎就可以得到天下的人是李謹，現在的他已經不甘於操縱一個傀儡皇帝了。他想要成為最高的主宰，所以他必須利用白虎的傳說。我是白玄族唯一的人，所以，我是他相信我是最後一個能夠召喚白虎之神到來的人。所以，無論我逃到那裏，他都會找到的。」
「你想怎麼做？殺了他，還是讓他的希望破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虎之神是不是還在保護我。如果給他們看見了白虎，他是不是可以把我放開了？可是，這樣一來就永遠都逃不掉了。」
「即使看到了，那也只是個幻影。」
「旻……」
「怎麼了？」
「看著我好不好？」
「黎月……」
「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問你。」
「……」
「你愛我嗎？即使只是替身？」
「我不知道。」
「……」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替身。」
劉黎笑了，抱住周旻天。
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額頭貼在一起，注視著雙方。
劉黎將唇慢慢地貼了上去，軟軟的。
知道現在，他依舊無法分辨出劉黎和小羽的區別。也許是小羽對他下了暗示也說不定，這樣他就不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背叛他了。
在這種時候，他還是無法忘記小羽。
對劉黎的感情越深，小羽的影像就越強烈。
「你還是無法分辨我們嗎？」
「……對不起！」
劉黎看著周旻天漸漸地意識模糊，感受到在他的手臂中的身體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算了，你好好的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應該可以結束了。」
只不過，一切真的可以結束了嗎？
周旻天睜開眼睛看到霽雲樓的屋頂時，他知道，自己似乎被劉黎下了藥。
雨已經停了。
姬炎並不在他的身邊，這似乎說明他應該比劉黎預計的醒來得早。
夢中，劉黎乘坐的船被大水顛覆。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劉黎的冒險。
即使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能力，他也無法袖手旁觀。
躲在安全的地方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劉黎已經變成比小羽更加重要的存在，可是他又無法完全放棄小羽。
也許是自己太過狡猾了。
如果，劉黎答應放棄一切報復的話，他願意永遠留在這裏。
即使永遠無法離開這個世界，只要有劉黎在就可以了。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心情的呢？
是因為劉黎主動的那個吻，還是在更早以前，在他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
偷偷摸摸地從霽雲樓逃了出來，周旻天遲鈍地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怎麼辦？回去嗎？回去的話，姬炎一定會把他送出皇宮的，這樣一來就不可能阻止劉黎了。
他不知道一直看劉黎不順眼的姬炎會一直幫他。個中的理由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而另一點，自己有那個能力來阻止他嗎？難道要他那自己的生命作為威脅嗎？
在皇宮裏沒有人的街道上站了一會兒，周旻天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劉黎時候的樣子。
白色的幾乎不像是人間的所有物一般。
沒想到他會遇到這樣一個人。
更沒笑道這個人還是白玄族的孩子。也許他還是自己的祖先也說不定。
片刻的懷舊之後，周旻天決定往校場去看看。
結果校場也沒有人。
誰都不在。
回過頭，姬炎一副陰魂不散的樣子出現在他的身後。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像是看穿了他一樣，可是他自己卻怎麼也看不透呢？
「還是回去吧。劉黎他不在這裏。」
「我有一個預感，這一次，劉黎會遇到危險。」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自己遇到危險的話，你要劉黎怎麼辦？他雖然一直想要離開這裏，他一直計畫著讓自己變**人所畏懼的『妖人』，因為這樣，沒有人會認為他可以帶來祥瑞。也許是命中註定的吧。有一年，有個宮人說他在月奈殿的上空看到了一隻通體雪白的白虎。可能只是一朵白雲，或者是他的錯覺。於是，李謹突然想起了白虎的傳說，在他幾乎忘記的時候。」
於是他想起了被遺忘的最後一個皇子黎月，黎月因為，只要他在幫助劉宏成為了皇帝，這樣一來他就會把他視為對手，殺了他，或者將他永遠地放逐，最終都可以保護白玄族。
可是，劉宏並沒有這個想法。那個時候的劉黎很天真，天真地以為所有的皇子都想要得到天下。
可是真正想要得到天下的確實李謹。
他想起了那只白虎和黎月的存在。於是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他離開的，
所以，劉黎只好留在宮中，就像被囚禁在籠中的金絲雀，即使嚮往天空，只要還在這裏，連真正的天空都看不到。
到底該怎麼辦？
「你明白了嗎？旻天，你是無法幫助他的。」
「只要讓所有人都認為白虎是象徵毀滅的，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了嗎？」
「是的。」
「帶我去他哪里吧。」
「你知道，我無法拒絕你的要求。」
「我知道。……對不起。」
除了道歉，還能說什麼。姬炎眼中流露出來的東西，無需語言，他終於可以知道了。
不說出來，對誰都好。
姬炎是個聰明人。
周旻天終於明白了劉黎的計畫。
他正的什麼都幫不上。
而劉黎卻還在考慮白玄族的危機。
和這樣的劉黎相比，自己實在是太卑微了。
還是想要幫助劉黎，也是為了自己。
於是，到了洛陽成為的練兵場。姬炎是無法陪同他一起進去了，如果被發現的話是不得了的事情。畢竟姬炎都是皇帝的人，兩方都是敵人。
周旻天偷偷潛了進去，如果又危險就往北方跑，到第一次見到姬炎的小屋見他。
劉黎站在司令臺上，就坐在李謹的身邊。劉黎依舊是一身白色的長衫，就像是一團雪。這一定讓李謹很不自在吧。
李謹在臺上說著些話，周旻天聽不清楚。大概是一些鼓舞士氣的話吧。可是，這些士兵到底知不知道，讓百姓民不聊生的人就是站在臺上的這個男人，而不是那個在皇宮裏，已經沒有任何實際權利的傀儡。
無論是不是在戰爭年代，最無辜的自始自終都是百姓。
劉黎似乎冷冷地笑了。
他太遠，可以說除了白色，什麼都看不到。可是空氣中卻彌漫著這樣的訊息。
「沖進皇宮的話，你們就可以自由了，你們的家人就可以自由了。」
「自由嗎？」劉黎冷冷的聲音幾乎可以穿透空氣，「你們認為你們的自由是以什麼為代價的嗎？戰爭，改革，像在還不是時候吧。你們以為只有你們的滿腔的熱血，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實現了嗎？還是說，你們相信這個無聊的傳說？」
「你在說什麼？劉黎！」
「你們還不明白嗎？那個傳說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你們卻相信。我們擁有白虎之神，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天下，我們得到的只有戰爭！」
「來人，把劉黎給我壓下去！」
「放開我！你還不明白。靠那種不且實際的幻影根本不可能得到天下的。」
「給我把這個人帶下去！」
四周已經開始騷動。劉黎笑了，這就是他的計畫。可是，他掀起了暴動，白虎之神還會保護他嗎？
兩個強壯的男人緊緊的扣住他，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白虎之神，你最終還是放棄我了嗎？
「旻……」恍惚間似乎看得周旻天的影子。
他不可能會來這裏的，姬炎應該把他帶離了這裏。很快就會有戰爭爆發，而這個催化劑就是自己。
不知道歷史會怎樣評價他呢？等到他逃離這裏，應該好好問問旻。
那個傢伙，明明說自己是從未來過來的史學家，卻從來不說他知道的歷史。
可惡的傢伙。
他該不會永遠都見不到他了吧？
「劉黎，你竟然給我搗亂？」
是李謹。
「怎麼，不想說話嗎？沒想到你和姬子石是一夥的。」
「一夥？沒想到你是這麼認為的。」
「你不是和那個周旻天糾纏不清嗎？怎麼了，他還是把你這個『妖人』給拋棄了嗎？」
「你難道不害怕嗎？」
「害怕，我當然害怕！不過，對一個死人，我就不會愛怕了。」
「想殺了我嗎？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現在輪到你害怕了嗎？」
「害怕嗎？為什麼會害怕呢？這一切我已經預料到了啊。」
「沒想到你是第二個姬炎。」
「我和他才沒有關係呢！」
「隨便你怎麼想。」
劉黎是李謹所不能理解的人。一切仿佛就要脫離他的掌握。
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劉黎留在這個世界上。
李謹暗暗想，他一定要找個罪名把他處死。
這個妖人！
一切都看在周旻天眼底。
沒想到即使現在，劉黎依舊耀眼。
這麼美麗的人居然會喜歡自己，是男人都會就得自豪的吧。
不過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劉黎救出來。
於是，等李謹離開之後。拿出姬炎給他的一瓶藥水。
「這個東西真的有用？」周旻天有些懷疑。不過，看情形，即使沒有用也要試一試！
等到一群人嘩啦啦地倒地之後，看到劉黎張大了烏黑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周旻天。
「旻……你還是來了。」
「這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之內？」
「如果我回答『是』的話，你會不會生氣？」
「如果你回答『不是』我也會生氣。」
「好了，走吧。」
劉黎點點頭，跟著周旻天走了出去。
一切似乎很簡單。簡單到了沒有人會相信的地步。
周旻天想，姬炎是不是知道呢？
但是顯然，姬炎並不知道。
兩個人一同出現在姬炎眼前的時候，姬炎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麼快？」
「不快點的話，我只有被橫著搬出來了罷了。」劉黎開心地開著玩笑，似乎放下了心事。
「你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裏開玩笑！」姬炎有些生氣。他在這裏等了大半天，等來的居然是劉黎的一句玩笑話。
「不是開完笑啦！我可是馬上就要被處死了的。如果今天不出來的話，說不定明天就可以聽到我的死訊了。」
劉黎雖然說得很輕鬆，可是聽在周旻天耳中，卻覺得自己十分沒用。
如果不是姬炎的幫忙，也許，他只有暗自後悔的份了。
「好了，旻，不要為我擔心了。既然已經出來了，所有的一切就好辦了。」
「你們打算怎麼辦？回去嗎？」
劉黎點點頭。
姬炎顯得有些依依不捨：「放心好了，洛陽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謝謝你！」
周旻天說完，聽到外面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和金屬碰撞的聲音。
「快定……給我搜，給我把那個妖人給搜出來！」
「你們從後山走，穿過後山的山洞就可以暫時脫離他們了。」
「姬炎……」
「笨蛋……快點離開。」
快點。
「還有這間屋子沒有搜過！搜！」
一聲令下，一群人穿著鐵甲，沖了進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姬炎，姬大人。」
一群人嘩啦啦跪了下來。
「怎麼，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嗎？」
「對不起，我們這就離開。」
算了，你們能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
也許是這個命運吧，讓你來到這裏第一個認識的就是我。
這樣，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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