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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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一个头发杂乱,身挂极不合适的御代具足的足轻,深一脚,浅一步的蹒跚而至。饥黄瘦削而显蜡黄色的脸上挤出刻板的笑意,点头哈腰的向正坐在马背上的武士讨好:“大人,那边有人……”猥琐的吞下一大口吐沫,眼眶内泛起贪婪的青光,仿佛色之恶鬼附身一般:“女人,还有一个女人……”。
嘴角泛起一丝会意的笑,俯视跟前矮小猥琐的足轻:“前面带路,别让人给跑了”。转而望着那些乱七八遭,到处乱窜抢夺钱财和食物的足轻,每个人脸上都显现满足和喜悦。
“小的们,抢女人去……”
女人两字才破空而至,时间洪流仿佛停滞了一般,那些东奔西跑的足轻们仿佛也都在瞬间被定格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的尖叫,带着渴望,迅速的朝骑马武士靠拢过来。
骑马武士为首,后面跟着一大帮以之马首是瞻的足轻:有的脖子上挂着成串的芋头,有的腋下夹挟着大萝卜,有的在具足内塞满了大豆。一大票的人,称之为一群难民或许更贴切,因为他们的形像及装扮只能用‘糟糕’两字来形容,也最适合。
“大人,不好了……后边有人追来了”,春日四郎望见后面有人尾随,心里着急,仿佛有千万蚂蚁在热锅上乱爬。
由于女人的步伐小,奔跑的频率也小,迟早会被追上,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有人心中都焦急万分,心乱如麻,却也只能走一不算一步。
“快,我背你”,蹲下身子,好让她趴伏在我的背上。
文姬犹豫了,作为一个武士家族的女人,自小便受正统的教育。趴伏在一个男人背上是何等的失礼,如果是在平时,自己是宁愿自刎的,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迫在眉睫,不容许自己多想,更没时间考虑是否有失礼,失态。
扫过春日四郎和工藤新治郎期盼的眼神,文姬果敢的趴上我的后背,其中亦有将其一生相托的意味。
明知逃跑不脱,只好迅速做出判断,选择有利的地形,作为抵抗的资本。背靠一段崖壁,防止四面受敌,春日四郎,工藤新治郎分站在前方两步远,将我俩死死的护在身后。
十几个足轻手持两米长的竹枪,枪头一致向内组成一个半圈,将我们四人威逼在中间。人人脸上都流露出贪婪之情,等待分享一顿大餐。
“都是武士,哈哈,给我抓活的,如果收不到代身金,男的就卖去做奴,女的嘛,哈哈……”马上武士完全融入自己意淫状态之中,仿佛在分配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个猴急的足轻立马跳出来,裂着大嘴,露出黝黑而参差不齐的牙齿,傻不拉叽的瞪眼傻笑,一副憨态。
“啊”,大叫一声,端着长枪便卤莽冲向左侧的春日四郎,信心十足的样子,仿佛有必胜的把握。
神情专注的春日四郎,在长枪刺杀过来的瞬间,及时的侧身跳过,并用太刀拨开长枪,使其脱离攻击线路。
春日四郎矫捷的向前冲上几步,拉近自己与敌人之间的距离。长枪的优势在于远距离的攻击,当优势消失,饶是任何人都会胆颤心惊。足轻惊慌失措,匆忙横扫手中的长枪,想阻止其他人靠近。枪杆强劲重实的打击在四郎的腰间,虽然造成微小的趔趄,但春日四郎手中的长刀早已切断了足轻的颈动脉,拥有强大压强的血液从伤口飚泻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幕帘。
捡起地上的长枪,使用长枪能加大自己有效的攻击范围,同时远距离的攻击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春日四郎目不转睛的盯着敌人,随时迎接下一场的撕杀。
手下被杀,并未让骑马武士燃起复仇的火焰,反而让他觉得可笑,笑他笨绌的攻击手段,不加思索的卤莽。
“大八,你上,别太卤莽,小心应付”,骑马武士对正牵引马缰的侍从吩咐,也许是接触的久了,总会有感情,因此特别关照。
身高超出常人大半个脑袋的大八,体格极其强壮,提着一柄菊池枪杀奔出来。春日四郎在其面前显的十分矮小瘦弱,也就注定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不同级别间的对抗。
菊池枪在大八的手中螺旋而出,犹如金蛇吐信般活灵活现。春日四郎向旁边矫捷一跃,及时逃过致命一击。
紧接着一招‘横扫千军’,速度之快,完全在个人的预料之外。枪柄以及带起的狂风,从侧面砸向春日四郎,重击之下,几乎让他整个人飘离地面,瞬间失去身体重心,很无奈的被扫翻倒地。
还没来的及感受痛苦,大八的菊池枪再次随影而至。用眼角瞟看左后方的战况,了解到大八的攻势,机警的就地打滚,再次逃过长枪的刺杀。
趁大八从地上拔长枪的空档,春日四郎迅速的跳起身,将长枪横挡身前,作好反击的准备。
脸上露出轻视之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会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只用两招,便使得他无还手之力,狼狈不堪。此时的大八早已将武士的叮嘱抛掷到九霄云外,骄纵之情露于颜表。
所谓攻其不备,先发制人。春日四郎抢先一步,信手送出手中竹枪,刁钻至极而直取心脏。
大八本就大意,更没想到柔弱的春日四郎会率先发难。因此处处受制于人,只能采取守势,被逼的步步后退。
大八挑开枪尖,稳住身形。抓住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个破绽,顺势刺出长枪。菊池枪宛如长蛇般顺着竹枪攀爬而来,直钻四郎腹部。
省时度势,十分之一秒便作出正确的判断,及时丢开手中的竹枪,迅速的往后跳。虽然躲过重伤之创,但锋利的菊池枪还是刺破服饰,伤及肌肤。
双手紧握太刀,高举至右侧,与脑袋齐平,以一种决斗之势来应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春日四郎知道面前的大八是个棘手的敌人,因此有了同归于尽的觉悟。
大八占据有利形势,步步为营,抢先刺出一枪,封锁住春日四郎的退路。而后改变先前一贯的战术,改用一种自下而上挑杀的枪术作为主攻的前奏。
迎着枪尖,丝毫不在意的奔跑,只在接触的瞬间,本能的向旁边移动。微小的距离不能该变被刺穿的命运,却能躲过一招致命的伤势。
刺穿身体的快感自长枪传到手中,再传至内心,使人深感安慰。春日四郎仿佛鱼丸一样,被长枪贯穿身体。等待收拾胜利果实的大八,看到一张笑脸,一张略显得意的笑脸,让不曾畏惧的大八也徒感心寒,不清楚笑中的含意。
冲击惯性使两人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大八满脑子都是笑脸,让人心生厌恶的笑脸,一时恍惚,从而未能及时作出反应。只觉金光一闪,颈部感觉到凉意,天地便开始上下翻转。当一切归于静止,他正好看到一副画面,一具无头尸,手持长枪,刺杀着生人的恐怖画面。
眼见自己的得力手下被杀,骑马武士整个下巴都差点掉下,既悲伤又吃惊。有些结巴的叫喊:“杀了他,杀了他。”
足轻们面面相觑,有了先前两人的经验和教训,谁都不愿意强出头。
“给我上,全部上,都给我去死”,骑马武士叫的歇斯底里,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和自若。
当听到‘一起上’这个完美的答案,足轻们脸上的难为之情一扫而空。终于有人试探性的朝前迈步,其他人也及时跟进。
被长枪刺穿的春日四郎,妄想抽出腹部的长枪,只稍稍触碰,痛楚痛过神经传遍全身,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
已成强弩之末的春日四郎,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随着呼吸的起伏上下,腹部伤口处外涌的血液也在缓与急之间变化。
足轻们双眼发光,贪婪的望着这只待宰羔羊。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啊”,其他人一窝蜂似的冲上前。见此情景,工藤新治郎挥刀向前救助,却还是晚了一步。已无还手之力的春日四郎登时身中数枪,立毙于乱枪之下。

一阵混乱,终于有人抢到了春日四郎的首级,兴高采烈的将脑袋别在腰际,其他人则面容惋惜的瞧着地上的尸体。突然,一颗脑袋飞过众人,落在足轻们面前。众人着实吃了一惊,匆忙后退,等看清脑袋的面容,才发现是足轻大将。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等有人发出惨叫声,众人才如梦方醒,拖拉着武器四散逃窜。
从小丘上冲下来的四骑人马,追击着乱窜的足轻,横七竖八的一阵追砍,直至最后一人被击杀,才掉转马头。
待四人走近,工藤新治郎才认出为首的一人:“又兵卫,是我,工藤新治郎”。
“怎么是你?你不在城内,跑出来干嘛,还穿成农夫的样子,你是不是怕死做逃兵了”,久世又兵卫严肃的脸上渐渐泛起怒色。
“不是的,不是的”工藤新治郎不停的摇手,用以表明自己的清白:“又兵卫,桝形城已被攻破,城主殿下也已……”泪流满面,悲痛的心情让人说不出话来。
“什么”工藤新治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久世又兵卫被轰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又兵卫”
“哦”,回过神,有些沮丧的问:“你怎么会跑到这边来的”
“我和四郎受命保护文姬殿下出逃,半路却遇到朝仓兵乱捕,所以被逼到这边来的”,无力的跪在血肉模糊的春日四郎尸体旁:“现在四郎也……呜呜呜”
“殿下,殿下”久世又兵卫匆忙跳下马,步伐蹒跚的跑上前,跪伏在地面上向我背上的文姬行参见礼。
“的矢场殿下,青山殿下都战死了,现在连大殿都……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吗?只要殿下你还在,我等一定誓死效命,辅助殿下,夺回本领,重建我家”,久世又兵卫一言一语说的忠实可信,力求表明自己的忠诚。
“谢谢你,久世大人,快起身”,跳离我的后背,以一种端庄贤淑的姿态走上前,扶起地上的久世又兵卫。
“殿下,现在你去往何处?我等愿追随左右。”
“这……”文姬不知该往何处去,转过头来,向我征求意见。
我这个新新人类,对这个旧世界本来就知道的很少,向我征求意见还不如问地上的石头。我只好摇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先得离开此地,避开朝仓势的追杀,待时机成熟,召集旧部,夺回本领,重建我家”,身为武士家的子女,还是多多少少的受过些教育,知道如何排配。
“殿下,快走,朝仓家的骑兵往这边来了”,小丘上的侦骑及时的汇报紧急情况。
“殿下,快上马”,久世又兵卫匆忙的拉过自己的战马。
“久世大人,你的战马让给我,那你怎么办?”
“殿下,别管那么多了,快上马”,不能够以下犯上,久世又兵卫只能哀求,干着急:“端木大人,你快来帮忙,不然就来不急了。”
文姬一脸的拒绝的样子,饶是任何人都没办法。
“殿下,你想因为你的任性,害的所有人都白白牺牲吗?”久世又兵卫突然提高嗓门,严厉的教训起文姬,此刻已顾不上等级的高贵与低贱。
突然提高几百个分贝,不仅仅是作为女人的文姬被吓道,就连我们几个男人也大吃一惊。
“清盛,你还不快点,难道想要我来动手吗?”久世又兵卫突然将矛头转向一旁的我,说的我都摸不着北。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久世又兵卫开始发怒了,两眼充血膨胀,大如牛眼。
“快上马,不然他就要疯了”,我冲到文姬身边,小声的对她说。我可不想成为头号打击对象。
不管谁见到如此恐怖的人,量谁都会动摇原本的主意。久世又兵卫躬着背,手脚着地的趴在地上,权当临时的上马踏板。
踏身上马,与文姬共骑一马。久世又兵卫起身时才发现身旁多出两匹战马,不知何时被人摆置在此的。
“甚五,友四郎,你们做什么?”望着奔向山丘的两人,久世又兵卫并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大人,战马留给你和新治郎,好好照顾殿下”,两人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匆匆告之留下战马的用意。
“给我回来”
“大人,殿下跑远了,快去”
不知为何,座下战马受了惊吓,居然迈开步子,自己跑起来。
无可奈何,久世又兵卫唤起还跪在事体旁的工藤新治郎,一起上马,望前方的战马急追。
“殿下,过了前方山地,便到答志郡了,离开了英虞郡便可摆脱朝仓追兵了”,久世又兵卫指着远处的山,向身旁的文姬禀报。
能够摆脱追杀,大家都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口气,原本承受巨大压力而紧绷的身体,此时也轻松多了,希望的火焰重新复燃。
“不好,有人,是野武士”,从小山左侧冲出一队人马,从各人衣着的搭配和邋遢的程度判断,这些人都是无主武士,只是不知道是否受雇于人。
“又兵卫,他们冲过来了”工藤新治郎持枪抢先冲出,转头对久世又兵卫说:“殿下就交给你了,我替你们抵挡一阵,你们快跑”。
单手持缰,一手持枪,稍稍前倾身体,再加上战马的速度,工藤新治郎仿佛一只紧盯着猎物苍鹰,随时都可能出击。
与前方的骑马武士拼力一击,双方不分胜负。工藤新治郎稳住身体,将手中的长枪送入后面徒步武士的身体。松开持枪的手,从腰间抽出武士刀,动作娴熟的击杀身旁的敌兵。
已方武士多人战死或受伤,惹恼了骑马武士,两眼发着噬人的红光。为了洗刷耻辱,骑马武士大喊大叫,不顾性命的朝工藤新治郎冲来,手中不断舞动十文字长枪,改变攻击套路。
使出全身力气,拨开枪头,卸去了十文字枪的力道,改变了它的刺杀路线。当两马擦肩而过时,骑马武士朝后倒戈一击,十文字枪的横刃刺进了工藤新治郎的后背。骑马武士用力一拖,将新治郎从马背上拉扯下来。
四脚朝天的工藤新治郎,挣扎着还未起身。骑马武士便早已奔回,将十文字枪刺向工藤新治郎。力道之大,将工藤新治郎钉死在地面。
徒步武士立即赶上,一脚踢开工藤新治郎手中的刀。紧接着整个人都压在工藤新治郎的身上,抽出肋差,活生生的割下头颅。
眼见工藤新治郎被人讨杀,三人才想到逃生,刚刚调转马头,就发现自己的后路也被人包抄了。这一帮人单单骑马武士就不下三十骑,更不用说徒步足轻。
“给我杀……”刚才的战斗,激起了骑马武士的杀性。
“殿下,请保重”久世又兵卫准备拼死一战。
“三郎次,手下留情”
两眼发着红光的川村三郎次听到‘手下留情’的字眼,急拉马缰,十分乖巧听话的停下战马,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人群中窜出三骑,中间的一人边跑边叫:“是端木殿吗?我是明德,明德和尚”。
待人走近,终于看清了来人面容,真的是明德:“明德,你跑那去了?好想念你啊”,说到最后,我居然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端木殿,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我还以为……不过现在见到你没事就好了”明德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发生那么多的事,我虽然求得援兵却还是慢了一步……哎”
“明德师父,请为我家报仇”文姬泪眼汪汪的向明德乞求。
“大仇一定要报的,不过我的先给你们引见一个人,他便是波切城城主九鬼嘉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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