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战国初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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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城里突然响起了鼓声,一时疏忽,我的头跟和尚劈砍而来的木棍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呦,你不用这么认真吧。”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咧大嘴大喊大叫。
“千兵卫,不是告诉你要认真吗?战场上的一时疏忽,你的脑袋将成为他人的功勋”和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中的木棍在空中挥舞着,就差再次让我的脑袋来个亲密接触。
“哦,我知道了,也记得了。只是怎么会有鼓声呢?”
“这是阵鼓声,也就是战争的信号”和尚解释。
“阵鼓?”
“阵鼓,战争终于开始了。”和尚自言自语。
三天的时间,几十个小时。矶部家所有的家臣都带领着领内武士及足轻纷纷赶来,集结于矶部家本城桝形城。
穿着一件御贷具足,这种只能护住前胸及后背的具足,对于其他部位却是一无遮拦。真不知道有用无用,安照自己的想法,有总比没有的好。
跟着和尚年进了城内的广场。场内挤满了穿着华丽具足的武士及穿着朴素御贷具足的足轻。所有素未蒙面的人,都对战争充满期盼。战争虽然存在死亡,但是也有希望获得更多的俸禄及奖赏,以及晋升为下级武士,虽然能有幸晋升武士阶级的人少之又少,俸禄的增加也往往与己无关,但是奖赏却是人人拓手可得,也是所有参加战争的足轻的希望所在。
“武士们,领民们,可恶的朝仓势居然再次入侵我家领地,妄想夺取我家的土地,粮食,所有的一切。为了防止失去我们的一切,防止我的家人被杀,被糟蹋,被奴役。我们将用我们腰间的刀,手中的枪,来护卫一切。俸禄,金钱,领地将作为这次所有参战者的奖赏。作为正义一方,我们受到八幡大菩萨的护佑,让我们手中的刀枪痛饮敌人的鲜血,让血来渲染我们的功勋。出发……”矶部勘解由说的声情并茂。怎么平时看不出他有如此的文采呢。
“嘿嘿嚯,……”
志摩的迫间,一处多山地而少平原的地方,有如‘迫间’其名,两边的山丘夹持中间稀小的长形平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此时两边都挤满了人,排好了阵势,等待冲锋时刻的到来。
穿着朱漆段替胴具足的矶部重臣下司玄蕃允,带着三十二骑作为先锋稳居第一阵。着绀丝威五枚胴具足的野田甚左衛門尉,带二十五骑紧随其后,为第二阵。着茶丝威红日丸纹具足的青山新助,带一十八骑为第三阵。在他们的后面为着胸目缀胴具足的矶部勘解由本阵四十四骑。着桶川五枚胴具足的矢场美作守,带领三十骑作为殿后。在他们左右两边分别是拓植权之助和三浦新之丞所率领的足轻长枪队。
对面朝仓势的布阵也差多,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地方只能这么着阵,还是所有人都墨守成规的遵循着旧有的阵法。
仗着人多,朝仓势的长枪队在先锋骑兵队的掩护下大步冲向前。早先被压迫的神经,伴随着疯狂的叫喊声,挣脱束缚,刺激着所有人。
在一阵箭雨之后,拓植权之助汇舞着武士刀,向临时集结起来的足轻叫嚷。
“长枪队列队……”
足轻,几日前还是田间的农夫,山里的猎户,海边的渔民,而此时却披肩戴甲的上战场,饶是渴望奖赏,但还是难免紧张,或是懒散。
随着拓植权之助的叫喊,战场上迫人的气氛弥漫开来,足轻手持三米长枪,人挨人的组成三层厚的人墙。明晃晃的枪头,仿佛清晨的雨露,在阳光下耀眼无常。
“冲击”
“冲击”
拓植权之助和三浦新之丞的叫嚷声响彻天空。两边的足轻都疯了般的挺枪冲锋,然而在他们迈步时,下司玄蕃允的旄下骑兵已尽数出击。只瞬间的工夫,便与朝仓先势搅混在一起。
黑色的人潮在一阵咆哮后,终于有了碰头的机会。随之而来的是临死的闷哼,惨痛的哀嚎,胜利的吼叫,兴奋的嚷嚷。
很多人在刚一接触时便被对方刺穿了身体,有甚者身上更是插着三四根长枪。有死的人,也就有生还着的。所有还活着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抽回长枪,反复的做着前刺的动作,而每每空出的位置,马上便被后方的人添补上。
虽然身处后方,看不到前方战场上惨烈的激战,但是那些不时被拖到后面来,满身鲜红的伤员,让人看的胆战心惊,特别是那些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的大窟窿。
廖廖几个时宗的僧医,前前后后的跑动,为那些重伤的足轻做简单的包扎。当前方一旦有骑马武士送来时,那原本不多的僧医便丢下足轻,不顾他们撕心裂肺的哀嚎,而是全力的救治武士。所有的足轻像是私空见惯,只是默默忍受痛楚。
感谢上苍,被送下来的骑马武士只是寥寥几个,要不然流血而死的足轻将会骤增。可能是骑马武士深入腹地,不易被带回来,而只能寄希望于战后,那些受伤的武士还能幸存下来,得以救治。
“啊……啊……”
“千兵卫,快拿绑布,快啊”和尚朝正在张望的我叫嚷。
“哦,马上”,踩着伤员身旁的空地,快步移动到和尚身边。
“按着伤口,压着,用力”,和尚吩咐。
卯足了劲,带着强烈血腥味的血水依然从手指缝间冒出,气味刺激着胃,造成痉挛,几乎吐出胃酸来。
和尚也是卯足了劲,拉紧绑带,减少血液的流失。只是不知会否造成窒息或是其他不良后遗症。
抖掉手上的血,但是血腥味尤存,血液依然粘手。深呼一口气,本想换口清新的空气,但扑鼻而来的尽是血腥的滋味。
随着战况的沿续,人员的骤减,殿后的的矢场美作守也带着旄下武士渐渐的移向前阵。因此所有的伤员及僧医成为了名义上的后诘之势。
夕阳斜挂西边,余辉烧红半边天穹。与地面上的滚滚流血,血天一色。傍晚来临之时,白天仅仅的一丝热意也渐渐冷却下来,天空中也吹起了微风。
当风拂面,我伸张略有酸软的腰,呼吸这仅有的,不带血气的空气。伴随着风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马蹄声,是的,的确是马蹄声。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为什么会从后面传来呢?我努力的朝后眺望,其实只要还有能力站着的人都在眺望。
“是朝仓军,快跑啊”,不知是谁看到了骑马武士的背旗。
所有都乱套了,能跑的人都相互拥挤的涌向矶部勘解由的本阵。矶部勘解由的本阵离我们这边最近,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那边将是安全的,那边有矶部勘解由的马迴众。
那些重伤的伤员只能默默的躺在地上祈祷幸运之神的纂顾,不被马蹄踏中,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是都被夺去了仅有的生命力。
能够走动的,都将生命力转化为动力,机械的跑动起来。然而两脚如何能够敌过四蹄,落后的人,一个不剩的沦为枪下之魂。
原本便已带伤,有能力抵抗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没有主心骨,没有人发出指令。而一味的逃跑,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待人宰割。如果不能有效组织,势必引起溃败,溃败的人也往往冲乱自己的阵角,造成连锁反应。
和尚抓起丢弃在一旁的一柄长枪,振手一挥,向所有慌乱的人叫喊:“抵抗,各自着阵抵抗,逃跑只能送命,前阵会回援的,不然所有人都将被杀,抵抗,全力抵抗……”
听到和尚的喊声,原本乱跑的人都三三两两的配合抵抗起来。三米长的长枪,对于马上武士将是巨大的危险,更何况是多人多角度的袭击。

同一阵线的马队,在陆续受到阻击后,渐渐分出层次。
一个头戴朱漆六间筋兜,身着朱漆铁缀桶侧二枚胴具足的武士,在身边四骑的掩护下,一路过关斩将。
凭借着站在地面上可以灵活运动的便利,和尚又轻易的挑下一个骑兵。在骑马者刚落地的瞬间,已有四支长枪向他问好了。而在他还未断气,拼命呼吸想保着命的时候,早已有人急迫的割下了他的脑袋。
临死时绝望的吼叫,引起了朱漆胴具足武士的注意。武士将兵锋一转,带领后面的尾随者,朝这边怒奔而来。
“顶住,待会闪往两边,先击杀外围的马迴。”和尚向围在身旁的人吩咐。
“嚯”
“嚯”
“嚯”
所有的人都盯着驶来的奔马,及马上的武士。一股气势扑面而来,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起来。
一直跟在和尚身后的我,面对这种气势,只觉得地在摇晃,脚也在摆动,失神的呆立。
两边即将碰头时,和尚及其他人以极快的速度闪向两边。和尚躲向一旁时,顺势将我推倒在地。
刀光枪影过后,两边都有互有伤亡。马上武士有三人中枪,而他们凭着惯性及意志,顺手也将地面上袭击他们的人,送下了地狱。和尚因为推我,自己一个趔趄,差点也跌倒在地,不过也幸运的躲过了致命一击。
着朱漆铁缀桶侧二枚胴具足的武士因为夹在中间,只能顺势奔向前方。由于没有击杀和尚,武士迁怒于他前面不远出的几个抵抗中的足轻,径直奔向他们砍杀起来。
剩余下的那个马迴,凭着熟练技巧,很快便干掉了其余几个足轻。抖动正滴落鲜血的枪,麻利的刺向和尚。
挥动手中长枪拨去刺来的枪势,反而顺势刺出一枪。对手只一抬手,用枪柄格挡去了刺来之枪。
和尚碰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战开来,一时谁也制服不了谁。
而朱漆武士却凭手中之刀,在马的冲击力及熟练武技的双重优势下,横劈竖砍,没几下便收拾了那边的足轻。
扯马回头,看到和尚两人互斗,不分上下。武士驱马向背着他的和尚冲来,欲将给他致命一击。
条件反射,完全的条件反射。我抓起一旁的长枪,径直的奔到和尚后面,挺枪掩护和尚的后背,枪尖遥指奔来的战马。
压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地面在颤抖,手脚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该怎么做?我不停的问自己。长枪对骑兵,中世纪的欧洲,那些长枪兵便是用长枪组成长枪阵,来攻击骑兵,而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攻击骑兵的坐骑,马匹受攻击后,会使骑士失去攻击目标,更有甚者,骑士会被掀下马背,而骑士掉落在地的时候是防御最弱的时候,也是最易受攻击的。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将枪尾抵在地面,枪头四十五度向上,迎接最终一击。事情总在不经意间开始,十几米的路程,只三四秒便被马匹跑完,而长枪也已顶上了马的胸脯。
巨大的冲击力,使三米长的长枪,极速的弯曲,缩短成原来的一半,竹制的枪柄从中爆开,爆烈的竹片割破手掌,鲜血顺着未断的枪柄顺势流下,痛楚刺激着每个细胞。
马上武士的刀破风而至,在我头顶一尺远的地方挥过。
马,受到攻击,钻心的痛使它前蹄离地,长枪的反作用力将马匹推向一旁,马上的武士也被掀倒在地。
“朝仓大人”一旁正和和尚打斗的武士,瞧见朝仓小一郎从马上掉落,可能是护主心切,不自觉的大叫出声。
和尚抓准机会,长枪冲破防御,刺中武士的腋下。死死的顶住长枪,使武士挣脱不开。
随着挣扎,伤口的痛楚几乎使人晕厥。而武士一如既往的挣扎,枉想以最快的速度奔过去,保护主上。
如泉的血,不住的涌出,生命力也随着流血一道,倾泻一空。上涌的血沫封死了嘴巴,武士想叫些什么怎么也叫不出,在十万分的不甘中落马了。
和尚以极快的速度,在武士的胸口补上了一记。
不知何时,和尚奔到朝仓小一郎倒地处,而朝仓小一郎此时还在地面上挣扎。朝仓小一郎倒地时,脚还未挣脱马蹬,而受致命伤的马,倒地时也正好压住了他的脚,使他一时挣脱不开。
朝仓小一郎发现和尚奔向自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谓困兽犹斗,兔子急了也咬人,朝仓小一郎使出平身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刀掷向和尚。
和尚虽然被刀击中,但脱手的刀又如何能夺人性命,只能发挥威慑而已。和尚全然不顾所受之伤,双手紧握长枪,极其准确的刺向朝仓小一郎的胸口,力道之大,不仅刺穿具足甲胄,而且刺穿了朝仓小一郎的身体,将其钉死在地面上。
“啊”
朝仓小一郎临死的惨叫,响彻整个战场。叫喊声引起四处单干的骑兵们的注意,所有的骑兵都向这边奔来。
四周如雷的马蹄声以之为圆心,在耳边响起,马上一个个凶神恶刹般的武士,红着双眼,挥舞着长枪,武士刀,欲将我等碎尸万段。
这次连和尚也觉得毫无机会,只是在默默等待。
又是马蹄声,更大的马蹄声,而传来的方响是在我们的后方。一阵狂风驶来,身背菊纹指物的矶部勘解由的马迴众已呼啸而过,与朝仓小一郎的马迴混战开来。
随着大将的阵亡,局面也已成定局。朝仓势在失去主将的情况下,并未坚持多久便溃败开去。
主战场,朝仓势的本阵。
朝仓势总大将朝仓下总守光丰望着对面的矶部本阵。当矶部本阵开始慌乱时,下总守光丰的脸上露出微笑,为自己的绝妙计划的成功实施而高兴。为了能一次性的歼灭敌对的矶部家,自己可是花了整个冬天来准备和筹划的,更何况此次更有被称为‘第一勇将’的本族族弟朝仓小一郎率领的突袭队。
在矶部本阵驰援后方时,朝仓势加大了正面的攻击。先阵的下司玄蕃允势很快溃退到第二阵,而第二阵的野田甚左衛門尉势也抵抗了不久也溃退向第三阵。第三阵的青山新助在得到的矢场美作守的三十骑的支援,以及下司和野田收拢的残兵,终于艰难的顶住了朝仓势的攻击。
前阵难以应付的时候,矶部的本阵马迴众终于回援了。跟着传来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战场。
“朝仓小一郎,已被讨取”
“朝仓小一郎,已被讨取”
“不可能的,小一郎不可能……”朝仓下总守光丰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朝仓势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大家都在等待使番的消息,以便制定后期方案。
“大殿,小一郎大人被讨取了。”一名背着素布指物的使番匆匆赶回。
“小一郎真的……,不可能的,他是我家的第一勇将啊。怎么会……”朝仓下总守光丰自顾自的一言一句。
“殿下,矶部勘解由的马迴众已回援,而我们的突袭队也已溃败,再这样下去将得不偿失啊。我恳请撤回福茂城修整,一时的失败并不要紧,只要留存实力,今天失去的一切,我们总有一天会向他们讨回的。殿下,撤退吧。”朝仓重臣野吕左京佐向已有些不知所措的朝仓下总守光丰建议。
“现在已成这种局势,再坚持也无能为力,只好撤退了。”下总守光丰也觉得事已成定局,已失去一员大将,现在最好的弥补便是尽量的保存实力,以待下次一决胜负。
“撤退”
“撤退”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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