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亦师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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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等待最后时刻来临的人,最终没能迎来悲壮的历史画面。只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地面用塌塌米铺盖,仅留下房间的中部是地板。屋内的装饰不过是几幅武士挂像,以及几个用于晚上照明用的灯盏。
如果是一个人待在这等屋内,难免会心怀疑虑。蒙上天的好心,屋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他便是我最熟悉的和尚。如果让我一个人待着的话,我宁愿回到那漆黑的牢笼,也许当一个人感到恐惧时,他宁愿躲在黑暗中静静的看阴影外的世界吧。而现在有吃有喝,又有值得信赖的人(谁让自己只认识他啊),没有谁会蠢到想回牢笼。
麻烦的事终于随着第二天黎明的阳光一起到来了。
“阿吆”我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刚才打我的和尚。也不知为何,刚想拿东西吃,手才伸出,就被和尚打了。
和尚却拿起我本想要的,嘴里叽里呱啦的冒出一句。
谁管他说什么啊,可能是我拿了他想要的吧,他才打的我,怎么在牢笼内没发现他也挺小气的。那时吃的东西少,到是还让我,现在东西多了,怎么就和我争了。哎,他要就给他好了,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在我还没碰到时,手又被和尚的筷子重重的敲了一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句鸟语。
“搞个鬼啊,你到底想干吗?”当刚叫出口,才知和尚根本不懂。只好用要吃人的眼神瞪着他。
“考每(米)”和尚指着我想那的那碗米饭。
“考每,考你个头”我接着和尚说的语调回敬。
和尚听到我跟他说了一句,好似吃了蜜,停的指着碗说‘米’。
“考每?”
和尚点点头,又重复了一边。然后指着一碗酱汤,继续着他的语言。
“西普(汤)”
和尚用一种几乎是渴望的眼神望着我。我的后背都有些发凉,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西普(汤)”,发现我的不知所措,和尚重复着。
“西普”,见他重复了两遍,我也跟着说。
“吆嘻”和尚高兴的向我叫道,然后便是筷子,塌塌米啊等等的发音。
我在跟着说了几个词,也知道读音的不同。看到和尚教的起劲,也终于知道了他的意图,原来他是在教我语言。在知道他的好意后,我也积极主动多了。
有时只一墙之隔,便有了天与地。当我在暖和的屋内,安然的学习时。整个城砦都在忙碌,为了来年开春可能的战事而准备着。
屋外是如何的样子,一直是我所想知道的,但和尚好像刻意的不让我出去。每次有人送饭来时,我总是用眼角向门外瞟,门外有个小小的漂亮的庭园,而就在纸拉门处总会有两个武士盘坐着。正是这两个武士,让我放弃了走出门的想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拿腰间的刀砍我,和他们又说不清。谁叫自己不会他们的话呢。
对于身处异乡的人,对于语言都有异样的敏感吧,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总是能不停的学习,而且学习能力超强。
三个月禁闭的生活,并未让人感觉无聊,却使人获益良多。原本一窍不通的我,现在已能简单的交谈。
“千兵卫”。
不知道为什么和尚给我取‘千兵卫’这个名字,我想可能是不知道我叫什么,所以随便给取的吧。
“嚯”
“盘坐时,你要把腰坐直,不能无精打采的弯着腰”。
“哦,这样坐着很累。”
“慢慢习惯吧,每天坐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好些的。还有起身时应用手撑地,靠盘坐的双退发力,使身体上抬,从而起身。与大名或家主说话时要先侧过身体,面向他们,才能回答。知道吗?”
“哦,知道了,不过好难啊”
“慢慢学,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的确有很多东西要学。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什么都不会,吃饭,坐姿,说话,就是走路的走姿都有待改善。其实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什么都要学。不过和尚说的什么什么的礼仪,我到是真的不懂。怀着入乡随俗的心态,还是认认真真的学着,而对于某些不感兴趣或是自认为过时的,自己只是敷衍一下而已。
“千兵卫,在屋室内走路时脚不能抬太高,应该贴着地板或是塌塌米拖着向前。不是像你那般后脚跟离地后向前迈的,…………”
在和尚喋喋不休的教导下,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当纸拉门打开,也就是有人送饭来的时候,他的训话也还都没结束。
纸拉门虽打开了,但却并不是送饭的,而是一个头发略有花白,身上穿着印有菊轮纹样和服的武士:矶部勘解由。
“啊,矶部大人,你怎么会来这啊?”
和尚终于在见到矶部勘解由后,停下了他的教导,而我的耳根终于清静了。
“只是最近听说,经过三四个月的教导,你的学生,呵呵,我是该这么称呼吧?最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教导一个人掌握各项技术,那便该被尊称为师,而教导一个人各种生活礼仪和技巧,那又何尝不该被称为师父呢。
“作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对于我们的生活方式,接客待人的礼节,完全是一窍不通,就说走路吧,完全是农人或是奴仆的走路形式,我已教他好几日了,却一直没有起色,不过像说话及其他的生活方式他到是掌握的飞快。等他能更好的熟悉我们的语言,可能我能从他那学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吧。所以我可不敢称着他的老师哦,到时我从他那学到些东西,不也该称他为老师啊。呵呵”。
“是啊,你说的也对啊。听你说他对于语言学的很快哦,不知道他现在能否告诉我,他的来历呢?”矶部勘解由终于转到了正题,也就是他所来的主要目的。
“我想还不能吧,他只能说些短语,更何况他能听懂多少我们所说的呢。”
“还是让我问问吧,”
“大人……”
“明德,我不过是问问而已,难道你要隐瞒什么吗?还是你有私心呢?”
“这……”明德听到矶部勘解由所说的,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自己原本好心,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私心。
“明德法师,我该如何称呼他呢?”矶部勘解由觉得自己不该在不知他人姓名的情况下,以‘喂’,‘嘿’等等不礼貌的称呼开头,虽然自己有权这么做,但是在旁人看来,特别是在明德和尚面前表现出来的话,那么在他眼里自己会被看成什么呢?一个好无教养的人吧?一个粗鲁的武夫?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千兵卫,你可以叫他千兵卫”
“千兵卫?是他的名字吗?原来他也有一个像我们一样的名字啊”矶部勘解由还以为‘千兵卫’这个名字是我的本名。
“是的,不过他的真名,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了方便,我给他取了‘千兵卫’这个名字”明德和尚向矶部勘解由解释名字的由来。
“原来是这样啊,好吧,千兵卫,我有些话要问你。”矶部勘解由转过脸,面显祥和。这样能起到最大的效果,消除隔膜,拉近距离。
“嚯”嘴里照着所学到的回应,眼睛却瞧向明德和尚。
在看到和尚向我点头示意,也就是可以照实回答吧。
“千兵卫,我问你,你要照实说,你从何而来?到这来有什么目的?”
“从什么地方来的啊?”我低头沉思,不知自己说来自中国,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啊,到那时我不就惨了啊。
矶部勘解由见我楞了半天,不声不响的。不知是怕我耍滑头还是等急了,居然提高了嗓门向我喊道:“快点,难道有什么要隐瞒吗?”
“可能是他对语言还很生疏,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吧。”和尚在一边帮我解围,说情。
“恩,……”矶部勘解由从鼻孔内吐出一口气:“也许吧,不能太久的,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对于他们的话虽然不能全听懂,但从只字偏语的综合来看,我还是大致知道矶部勘解由对我的沉默不快,其实就算听不动,单听说话的语气也能让人明白。
算了,可能说也是一难,不说也会是一难,一切随缘,命由天定吧。
“我来自中国”。
也许是我闷声不响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吧。和尚和矶部勘解由都很吃惊的望着我。
“中国?”还是和尚先开口。

“是的,我来自中国”。
“中国啊!”和尚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遍。
“来自中国地区啊,不知是那一国,或是出仕于那家大名呢?”矶部勘解由饶有兴趣的问。
“那一国?什么意思?”还真是不懂他说的,中国不就一个吗?那来的几个啊。
“中国地区不是有但马,因幡,出云,美作,播磨,备前,备中,备后,安芸,石见,周防等国吗,不知你来自那国呢?”矶部勘解由说出那么多,也不过是想知道千兵卫来自那国,那样自己也能大致猜来自那家大名。
“那有这些什么的啊。中国不就只有一个吗,那来那么多的国啊。”我叫喊道。
“只有一个中国?”矶部勘解由几乎失声。
中国地区虽说有几个实力雄厚的大名,但是不论大内家还是尼子家都还没大强悍能统中国地区,那就更不用说其他的小豪族了,但为什么面前的人开口说只有一个中国呢?难道……
对于和尚的冲击也是强大的,原本自己满心期望的人,自己说是自中国,也就是说他不过是个落海人,一个和自己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而不是来自天外,来自另一世界的人,那时自己是如此的失落,几月的付出都将是付之东水。但是现在他所说的‘一个中国’在自己的心中又点燃了希望之火,按照现在的局势是没有人感说中国将被一统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千兵卫不是这时代的人,一个知晓未来的人。
“你是说中国将被统一吗?”和尚迫不及待的追问。而矶部勘解由也是集中精力的听。
“是啊。”
“但是现在还是诸侯纷争啊,只是不知道最后是那家能胜出呢?”矶部勘解由作为一个小豪族,他所关心的当然是谁胜谁负,谁胜谁负将关系到自己的外交吧。
“不会吧,不是统一了吗?怎么会还在打战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满脸疑惑的看着和尚,和尚一脸严肃的神情,让人觉得不像在开玩笑,何况他也不开玩笑的。
“请问现在是那一年啊?”我小声的试问。
“弘治二年”。
“弘治二年是那一年啊?公历是那一年啊?”
“公历?”和尚及矶部勘解由都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不知道啊?公历不是通用的吗?今年不是公元2000年吗?”
“公元2000年?”
不会是这里的人从不用公历吧,那不是复古守旧的可以了啊。我顺手在茶水里沾了点水,在地板上写下了2000。
看完我所写的,和尚不明就里的问我:“这是什么?字吗?”
“是啊。你没见过吗?”
“没有见过”和尚说完,望向矶部勘解由。矶部勘解由且身瞧瞧也表示没见过。
心里渐渐冒起的阴娌起氛越来越重,也渐渐的不安起来,让人怀疑起自己所处的时代。
“阿拉伯数字都没见过啊,那么能有什么信息明确现在是什么年代或是时期呢?”我向和尚询问。
“现在是后奈良天皇当政时期。”矶部勘解由说出了一个众所周知,能够明确代表一个时期的人物。
和尚也是满心的期望,因为天皇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和尚还是希望千兵卫能不知道,因为这样将能明确他是个外来人。
“后奈良天皇?不知道啊,还有没有其他的?”
“啊”
做为一个这时期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后奈良天皇的,而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也就是和尚所期望的。
“还有就是大内家的大内义隆,尼子家的尼子义久,他们都是中国地区的强势大名啊,都是有能力制霸中国的,不过大内家刚刚因为家臣陶晴贤反叛,大内义隆已切腹而亡,而陶晴贤在与毛利家的严岛之战中也败亡了,也就是去年九月之事。其他地区最有名的是筑后大友家的大友义镇,甲斐武田家的武田晴信,越后长尾家的长尾景虎。”矶部勘解由列出了种种重要的人物。
“陶晴贤?严岛之战?严岛之战不就是战国三大夜战之一吗?去年九月才发生的事,那不是……那不是回到了古代啊,几百年前啊”。终于在此时明白了一切,就是为什么我所见所闻都会跟我所处的时代相差如此之多。
“你知道严岛合战啊,但是为什么会叫战国三大夜战之一呢?战国又是何时呢?”和尚依然对所不知的东西,充满好奇。
“三大夜战不就是河越合战,严岛合战以及桶狭间合战啊,战国不就是从应仁之乱之后的一百年吗?”对于一般的知识及信息,饿哦还是知道一点的。
“河越合战,严岛合战我到是听说了,但是桶狭间合战却从未听说够啊,如果能和前两场大战相提并论的话,那也该不是场小规模的战争,但是我们都未听过啊。”
“是啊,前面的两次合战我也听过,但桶狭间合战却真的是只字偏语也闻所未闻”矶部勘解由附和。
“那是织田信长的生死之战啊,最后他战胜了,今川义元也被讨杀了。”
“什么?你说有‘东海第一弓’之称的今川治部大辅义元被尾张的傻瓜织田信长讨杀了,但是……但是现在治部大辅义元正如日中天,坐拥三河,远江,骏河三国百万石,旗下精兵猛将无数,怎么会呢?”饶是在沉着的人,在听后都已有些按耐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拥有百万石的大名战死,更是因为这根本还未发生。
“你怎么能肯定呢?治部大辅义元现在根本未逝,更何况他现在通过连姻已和武田家及北条家结盟,他消除了北面及东面的危险。同盟后可谓是今川家的全盛时期啊。”和尚接着补充,而他考虑的更全面。
“还没死啊,那不是桶狭间合战还没打,啊……那不是公元1561年以前啊,恩……1561年好像是永禄四年,不对啊,三年吗?四年?不管了,管他三年还是四年,反正还没发生呢。”
“还没发生?你怎么知道还没发生呢?”矶部勘解由急不可耐的追问,可能是我所说的给了他太多的惊奇和疑问吧。
和尚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听矶部勘解由说了又吞了回去。看来他也是一样,都想知道更多。
“今川义元还没死,那当然没发生啊,要是发生了,今川义元早挂了”,我自信满满的回答。
“治部大辅义元真如你所说会被讨杀,那么你又怎么会知道未来之事呢?”和尚几乎是在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更没来的及喘气,他的下个问题又迎面而来。
“我当然知道啊,历史上是这样,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书上?你说书上是这么写的。”矶部勘解由张大着嘴,惊讶,颤抖的叫出声来。
“还没发生的事,书上怎么会有呢?那么是怎样的书?是你的世界里的书吗?”和尚已完完全全的将我定位为‘天降之人’,‘神国之人’。
“是啊,我们的书上是这样的啊。”
“那么你是来自……”矶部勘解由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是的,按我们所知的,我也发现我来到了从前,也就是古代。”我如是说。
“古代?”和尚默默念道。
“是的,古代,也就是几百年前,我来自公元2000年,而现在……就如桶狭间合战都未发生,而桶狭间合战是公元1561年发生的,所以说我回到了四百年前,或更早吧。”
“好了,就到这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也该走了”矶部勘解由阻止了对话,也许是他累了,也可能他已知晓他所需的。
矶部勘解由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来对和尚说:“哦,忘了还有一件事,据探子回话,福茂城正在集结军势,战争可能随时爆发,我看你也该教他些剑术,枪术的,到时可能会有用的。”
“啊……他也要出战吗?”和尚吃惊的叫出口。
“是啊,城里十几岁的男子都将出战,我看他也该成年了。可能他们的世界没有**礼吧,所以他没有理月代头吧。虽说出战,只不过是让他做些无危险的事,像你那样照顾伤员。虽说在后阵,但还是学些剑术还是有必要的。”
“是的,大人”可能是没办法,也有可能是觉得没多大危险,或是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在战场上保护好一个人,和尚答应了矶部勘解由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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