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城外有人求见”，负责负责城门守备的田崎三郎左卫门赖重匆匆赶来，端坐在门外，向我禀报情况。
“将军派来的人吗？”我正坐在春日部正盛的旁边，望着文姬为刚包扎好伤口的春日部正盛盖好被褥后，才转过身，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是将军家的人”，田崎赖重摇摇头，回答道：“乃是西冈国人笕兵库通保。”
“笕兵库通保？好像不认识这个人”，我低头沉思，搅糊了脑海也没将名字和哪个认识人的相貌联系在一起，疑惑的反问：“我们认识吗？”
“笕兵库通保乃是前任物集女城一丸的守备大将，物集女重忠的家臣”，田崎赖重继续解释道：“攻落物集女城之时俘获的大将便是他”。
我终于记起了那个被我们威逼，帮我们骗得城池的武士，点点头道：“不是将他移交给将军了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又是一个刺客）
“他有说什么要事吗？”
“他只说有要事相求，其他的不愿多说一个字”，田崎赖重回答道：“途中刺杀殿下的中村等人先前也是物集女氏的旧臣，并且与笕通保相善；属下认为他们即便不是一伙的，也一定存在有不少的瓜葛，所以已经将其拿下，正绑缚在天守前的跑马场，请殿下定夺”
“既然都是物集女氏的旧臣”，我回头看看，文姬正在照顾着的春日部正盛，对田崎赖重吩咐道：“还与刺杀有关系，那就和中村等人一起处决了”。
“遵命”
“等等……咳……咳……等等”，春日部正盛挣扎着，坐起身，劝说道：“殿下，古时的明君圣贤曾说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仅仅是要广纳家臣的建议和策略，对于敌人也要吸纳他们好的建议或是教训；所以我希望殿下能接见上门来的笕兵库，即使他真的罪大恶极，听过他要说的话后，再处决也不迟。”
我点点头，吩咐道：“三左卫门，你先去准备一下，将中村等人也带到跑马场，一起处置；我马上就过去。”
“嚯”
“吩咐众人加强城砦的守备力量，防止敌人有机可趁”，春日部正盛匆忙补充道：“严密看守中村等人，不得有任何松懈”。
“嚯”
田崎赖重匆匆离去，走廊外只留下一阵渐远渐弱的脚步声。
重新修建的二层天守，威严的树立在山丘之巅；在正对天守的跑马场上，四个身着白色素衣的武士分别端坐在蒲垫之上，身后紧随着对他们严防看守的侍从。四人正是笕兵库，中村时光等人。
我坐在马扎上，望着台阶下端坐着，等待最终裁决的四个人。中村时光等三人虽然疲惫不堪，精神颓废，但眼睛内依然闪动着仇恨和反抗。笕通保也是疲惫模样，但从脸色看来，乃是因为饮酒过度所至。
“笕兵库，你不会是因为醉酒，才走错了门路吧”，我嘲笑道：“希望你所说的不是胡话”。
“在下所说的事，乃是关乎端木家的兴亡”，笕通保一脸严肃，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怒意，道：“如果大人以为我将要说的都是胡话，那么请允许在下自裁”。
（关乎端木家族的兴衰，那不是关系到我的生死？）
“一个落魄潦倒的浪人，我真的难以想像，你有什么计谋，或是建议”，我摇摇头，道：“端木家的前途，兴亡，自然有本家人考虑；不过，我还是愿意洗耳恭听，‘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说的任何东西，都将与对你的处罚无关，所以你不要期望得到什么。”
“哈哈……”笕通保干笑几声，道：“大人，你可知道，你们为什么被人刺杀吗？”
“不外乎有人指使，或是为了报仇”，我看着笕通保，说道：“你还是多为自己着想着想吧；参与刺杀之人都将被处决”，说完，我在脖子处横向一划。
“在下的性命，自然由在下担心；到是大人的命运，正处在十字路口，存亡之变只在反掌之间”。
“你到是说说看”
“大人遇刺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大人进驻物集女城，成为一城之主；而包括物集女城在内的西冈之地，富裕丰富，各国大名对其觑觎已久；大人不费力气的进入西冈，自然成为各国大名的眼中钉，肉中刺；刺杀之事虽然是第一次，但决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点点头，承认其中的原由。发现自己居然被他所说的话吸引住了。
“大人能够成为城主，并不是大人武勋昭彰，而是因为争斗的结果；希望成为物集女城主的大有人在，地位武勋比大人高的，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为什么大人却能成为物集女城之主呢？”
“正如你所说的，我能成为一城之主，完全是因为政治斗争的结果”，我沉思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我乃浪人出身，即没后台，也无关系；所以我在物集女城的生死存亡都将是顺其自然的，存则利于幕府对西冈的统治；败……幕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甚者，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笕通保点头，道：“西冈之地因为富饶，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得西冈之人，必成众矢之的；还有……西冈之民，自古以来邻里相亲，对外来之人十分仇视，排外；因为这些原因，物集女城主之职最终由大人领受。”
“说出你所要的”，我突然开窍，对笕通保说道：“你一定有所求，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说这么多”。
笕通保看看旁边的中村等人，转头对我说道：“放了他们”。
我一惊，故作平静的说道：“你呢？”
“作为人臣，却不能为主上守住城池；当剖腹以谢地下的先主”
“哈哈……”我知道他并没有剖腹的打算，因此大笑几声，道：“如果你真想剖腹谢罪的话，早就已经和你的先主相会与地下，而不会在这里与我多废口舌”。
“想来你的先主也是个平庸之辈……”
“不要侮辱我们的主上……”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满怀仇恨的中村时光，大喊大叫的打断。
我微微一笑，道：“拥有有才能的家臣却不懂得为己用，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真是让人难过……”
“放了他们”，笕通保继续说道。
“你说的到是轻松”，我反对道：“追随我多年的家臣在遇刺的过程中，有多人伤势严重；你说我该怎么解决？放了他们，我又如何向我的家臣交代？“
“他们不是已经有多人付出了性命吗？”笕通保反诘道。
“那是因为武艺高低的缘故吧”
“此次虽然因为精湛的武艺取得了优势，但是下一次呢？”笕通保继续游说：“合战之时，依靠精湛的武艺，真的能够对战百人，千人吗？”
“……”
“合战之时，单靠个人武艺出众已经没有用了，所以要依靠众多的家臣，盟军；大人首要的目标便是在西冈站稳脚跟，要想有稳固的根基，则必需联合，依靠西冈国人”。
我不住的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中村氏乃是播磨国的豪族，支系族人遍布近畿各国；杀一人，得罪天下人，可谓是得不偿失；如果大人放了他们，并为自用，那么天下之人便会知晓大人的宽容大量，和求才若渴，各地人才必定蜂涌而来”。
“哈哈……我好像要被你说动心了”，我赞赏道：“真是一嘴的铁齿铜牙啊”
“为了怨恨杀一人重要？还是守住一座城池重要？”笕通保追问。
“当然是城重要”
“杀一人，对大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但是物集女城对大人来说，却是根本所在；对于大名来说，丢失一座城砦，是件不足为奇的平常事，还可以在蓄积力量后重新夺回，但对大人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危机，一旦被颠覆，则将永无反身之日”。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该怎么办？）
“稍等片刻，我……”
话未说完，我背后便传来了春日部正盛的声音：
“不用等了”
“别说是因为我们受伤，即便是我们用性命来换取殿下的根基，物集女城的稳固，我们也愿意，所以请殿下不要再犹豫了”，春日部正盛在佐波十左卫门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劝解道。
“既然如此，我同意释放他们；但是我怎么能确信他们今后不会再来袭击我们呢？”
“我也不能确保”，笕通保摇摇头。
“自古以来忠义难两全，既然得到一种益处，那就不要再苛求万全了”，春日部正盛劝说道。
“三郎左卫门，把中村等三人释放了”，我转头对笕通保说道：“作为回报，就请兵库大人留在舍下。”
“想将在下扣押起来？还是要将我处决？”
“我很欣赏兵库大人的才华，有能力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将会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如果流落到敌人一边，那将是件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想聘用兵库大人，不知你的意向如何？”
“如果我不同意呢，是不是……”笕通保说完后，用手在脖子处横向一拉。
“我不想欺骗你，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只能如此，因为今日不杀你，往后的日子里，我的家臣必定会死在你的手中”，我实事求是的说道。
“哈哈……看来我就只有同意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既然你同意了，那么还有什么要求吗？”我询问道。
“贫穷多日，身上不名一钱”，笕通保抖抖破旧的衣服，道：“请给我一百贯”。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吃喝……还有出仕的俸禄”，笕通保一副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我看看春日部正盛，见他不说话；最后只要忍痛道：“朝秀，给他一百贯”
“殿下，我们原本就不宽裕，现在……”，能美朝秀万分心痛的哀叹。
“我以前不也是花了百贯，才求得你这个忠刚义胆的兄弟的吗，今日再花百贯，希望能求得另一员猛将；有何可惜的。”
“那好，我可要去城下町去喝碗酒，不然百贯钱也不容易花完”，笕通保若无其事的说道：“大人，你不会真的限制我的行动吧？”
“当然不会”
“你对我如此放心？不怕我跑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如此，我便去喝碗酒，喂饱腹中的酒虫，如此才有力气”，笕通保接着说：“大人，既然我是你的家臣了，也该给我安排座屋敷……对了，就原来那座吧，一丸最右边，背靠山脊的那座”，说完，乐悠悠的跟着能美朝秀领钱去了。
跑马场上就剩下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望着春日部正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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