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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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
不知道是否每一个人都有过看不见的东西给你带来令你无法呼吸的恐惧,这个恐惧总在某个时刻如海市蜃楼一样,从你的记忆中扩散到每一个神经,让你看的非常清晰。这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恐惧可能只是心理或生活中偶然的遭遇或记忆,而我则常常被这种氛围所包围,我总觉是一种磁场,像前世约定一样,定时不定时地如约而至,从心底升起的战栗充斥你的全身,打破你正常的生活,让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开拓和逃避,然而磁场所带来的命运让自己无奈,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如黑夜一样,数十年来,我一直在挣扎、选择。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样的遭遇,因此在多次思考后,我决定把这种经历记录下来,寻找与我一样宿命人。
老井
三里村的过60岁的老人不多,不知道为什么,三里村过60岁的老人都是女性,男人在这个村子一般很少能挺过40岁,每年都有劳动力莫名的离开这个生活几十年的土壤,对于周围的村,三里村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村,很多年轻的女人不愿意嫁给三里村的男人,生怕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家庭上,用村里老人的话说三里村的男人都被井龙王诅咒了。用村里老人的话说,三里村之所以有这样的命是和村里唯一条通往外界大路上的深水井有关系,这口井没有人能说清是什么时间打的,而全村其他地方没有水,只有这个地方能打井,老井非常深,水也很好喝。几百年来,老井维系着村里人的生活,但也给村里人带来科学上不能解释的凶祸,用几代风水先生的话说,这是口凶井,他清澈、甜甜的水需要男人命来供奉。
到了60年代,县里一个领导来三里村视察,发现这口井离村庄太远,村民打水要挑着水桶来回走上2里路,特别是村里劳动力少,都是妇女,不太方便,就安排村领导在村子里再打几口井。村里的书记当时非常尴尬,不知道怎么向县领导汇报三里村老井的传说,但如果不说,恐怕这任务完不成,当时,县里给的任务办不成要吃官司的。因此,村书记在吃饭时,拐弯抹角把关于这口老井的传说告诉县领导。据说,当时县领导拍着桌子训斥村长是迷信思想,为证明给村里人看科学才是破除迷信有力手段,县领导很快安排打井队来村里,给村子打井。打井队是专业打井队,在村里忙活了一个月,一口井都没有打成,不是没有水就是水打出来带有腥味,后来打井队走啦,地质队来啦,用后来地质队给县里汇报说,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怪事,按道理来说,三里村背后就是贯穿全县的涡河堤,离河堤不到200米就是涡河,涡河是跨豫、皖两省的河流,为淮河重要支流,流域面积15905平方公里,河道全长423公里,流经三里村后的涡河河宽50米,而且是淡水,村子里离涡河不到300米,就是这样的条件下,村里没有淡水,而出村一里就有丰富的地下水,地质队认为这是自然形成的,向县里建议把村里向前移2里就可以。但是村里和县里都没有同意,村里人一听到要把房子盖到老井旁边,没一个人愿意的,县里认为村子前面就是604国道,向前移动,无疑就靠近国道了,担心村里人出行会影响国道运输,安全也是问题,也没有同意,最后县里给三里村打井的计划慢慢就被人遗忘了。
90年代对于三里村来说是一个好时光,国家开放政策给贫瘠的小村带来难遇的机遇,最开始村里男人为逃避这个百年来无法逃避的宿命,纷纷南下去打工,在其他村没有意识到打工可以改变自己种田带来经济维系生活的方式时,三里村男人被宿命逼迫第一个走向南下之路,说的也奇怪,只要离开这个小村,不但男人没有早年离世还一跃成为县里最富有的村子。当然,村里的男人也成了周边女孩抢手的对象,但宿命的阴影下,村里男人还是不敢回来生活,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匆匆的回来,然后就快快的走,所以在兴旺的后面,三里村人变得更少拉,用老人的话说,村里现在除了老弱病残就是狗。因此,三里村在所有村民心里还是一个伤心的地方,每每太阳升起来时候,在墙角处只有孤单的老人和妇女带着孩子,扯扯家常,望着村里大路旁边那口老井继续年年不变的生活。
水桶
自从三洋的父亲出去打工后,家里挑水的活都是三洋来干,三洋是家里老大,平时很淘气,刚上五年级,早早成熟的他就能像大人一样挑水了。挑水是个苦活,特别是打水,这是个技术活,因为井台是由四个古老青板石铺起来的,非常滑,不小心就会掉进井里,井有17米左右深,如果周围没有人,自己掉进去,往往没有活命的机会,每隔几年,总有人被井水吞掉。要想打到水、就要下盘有力,拿捏好脚的用力点,要想把水泛起进水桶,这需要利用技巧摆动吊绳带动水桶,使清清的井水倒灌进铁皮桶内,力量要是用不好,光看见铁皮桶翻动,水是不会倒进水桶里,因此有村里有不少关于外村媳妇的笑话,很多外村来的媳妇往往把水桶放进井水面上,使劲抖动17。8米的吊绳,也无法打上水。而对于三里村的人来说,打水是其标志能帮家里人干活的象征,用老人的话说,孩子懂事拉,能干活了。

三洋是个懂事的孩子,三年级的时候,他就学会打水,但还不能挑起来,毕竟两桶水近100斤重。三洋的父亲就是在三洋学会打水的时候离开的,三洋父亲走的时候给三洋说,你现在会打水拉,懂事了,我可以放心了,我不在家你就去打水,让你娘挑。三洋虽然人小,可是特别孝顺,每次打完水,老是抢着替他母亲挑,他母亲不舍得这么小的三洋干重活,但扛不过三洋的纠缠,总是让三洋先试,看三洋咧着嘴红着脸,主动放弃的时候,就在儿子头上打下说“下次还试么?”三洋总是大声的说:“娘,下次我就能挑起来,你就不用来拉”。三洋的承诺直到5年级下半学期才兑现,他独立挑起水倒进水缸里。村里没有人看到三洋左摆右晃挑水的姿势不笑的,村里的女人见到三洋就喊“大男人,走路都走不稳啊”,男人总是对三洋喊“三洋好小子,保持平衡就不会晃了”。
三洋习惯中午打水,与其说是习惯还不如说是条件限制,他早上要上学,中午放学是在11点30分,下午要上学,晚上才能回到家,因此三洋打水的习惯就是放学回来后,放下书包就去打水,要把他家做饭的水缸打慢,每次要打4桶水,4桶水对三洋来说,不是多困难的事,就是在中间休息两次就可以完成。
中午太阳非常毒,烤的地上发烫,没有风,只有树上的“劫嘹子”(学名:蝉)在嗡嗡的叫,三洋不喜欢劫嘹子,原因是劫嘹子的叫声没完没了,刺耳的很。三洋和往常一样,丢下书包就挑着桶跑到井边,来到井边时,由于是中午,井边没有跳水的,只有环子娘在井旁边豆子地里拔草,环子娘看见三洋就笑骂,你小子刚放学不写作业,跑来跑去疯啊,三洋只扮个鬼脸冲女人喊:“环婶你还在拔草啊,这么热的天,快回家吧,环子放学回家等你做饭那”。村里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结婚时就随丈夫名字走:如女人嫁给大华,大华媳妇就是名字,大华就是环子的爸,有了孩子,女人就被加上孩子的名字,如环子他娘或环子娘,具体每个女人叫什么,很少人问。环子娘和三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三洋则熟练的放下水桶开始抖动手中的缰绳,开始打水。水桶在水面上翻个花,一头钻下去,像大肚汉在咕嘟咕嘟的喝水,三洋麻利的把装满水的水桶拽了上来,然后熟练的把水倒在自己水桶里,突然三洋发现自己刚打的水好像泛着暗红色,这是三洋从来没有见到的。三洋不由低下头看着水桶里的水,可是镜面似的水只有自己昏昏的倒影,没有其他的东西,三洋以为自己眼花啦,不由低语声,今天水怎么啦。旁边的环子娘没发现三洋对水说话。三洋抬头看看四周,除了炙热的黄色土地就是黄色土地上长满绿色的豆子苗。还有就是环子娘在一根一根的在拔草。三洋毕竟还小,没有觉得什么就把他刚打的水倒掉地上,环子娘奇怪的问三洋为什么把水倒掉,三洋笑说桶上不干净,环子娘笑骂小屁孩还知道不干净,长本事了,学没有白上啊。就在环子娘骂三洋的时候,三洋的水桶也落到水面,三洋还没有摆绳,绳自己变得像钢条样硬,三洋呆了下,更奇怪的事发生了,空水桶从17米深的井里笔直的跳出来,像被人用劲从井底扔了出来。水桶掉在井边的大青石上,发出咣当的声音,然后水桶在三洋惊吓的目光下滚到豆子地里。环子娘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站起来,看着是三洋的水桶发出的声音,就骂三洋:“你不好好打水吓唬你婶干什么”。
三洋缓过神指着水桶大叫:“婶,水桶自己从井里蹦出来了”
环子娘顺手把手里的草扔向三洋说:“大中午的,你个小孩胡搅什么”
三洋没有说话,只是看看水桶,又看看井底,没有看到什么,三洋突然觉得害怕,用变了腔的声音对环子娘说:“婶子。。。。真的,。。是水桶蹦出来拉!”
环子娘看出三洋不像在吓他,脸色也变拉,抬眼看下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就从地里跑到路上,脸色暗暗的,上前一把抓住三洋的手,让三洋把桶拿上快速向村里跑去。三洋是个小孩,脑子里还没有太多的经历,在跑的过程中,刚要回头看,就被环子娘一把掌制止住了。但三洋总觉得有什么,他应该再看下。可是在环子娘的制止下,三洋心不甘的回到村子里。进村后,环子娘叫过三洋说,你不要和你娘说今天的事,你娘要问你怎么没有打水,你就说环子婶家有水,一会让华子叔送过来。三洋看着环子娘点点头,就回家啦。环子娘看着三洋挑着晃动的水桶眼里布满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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