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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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维岳的方法,说来也没什么难的。他只是要且喜出面,把接受东西这件事情认下来,但谁送来的,要略去不提,只是说放在自己家门口,回家的时候,就顺手拿进屋了。这一点很重要,乔维岳是担心对方留有后手,万一出面的那个男子同赵苇杭负责的事情有任何联系,只要对方拍有照片,一旦这边要揪到底,人家也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善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被陷害这个由头,还是那个原则,化解。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讲清楚,赵苇杭及其父母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这样性质就变了,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
第二步,就是要进一步讲明,且喜自己也不清楚财物的来源,更没有凭着身份,牟取什么非法利益的交易存在。这一步,乔维岳是能够暗中帮忙的,但毕竟,所有这些,都是要且喜自己面对,不可能每句话都要交待给她。
本来,这也和事实相去不远,所以,且喜即使面对反复的盘问,也没有任何破绽可寻。不明来历的财物上缴,且喜也就回家了,容易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这么简单,赵苇杭为什么不让我出面?”且喜不解,问乔维岳。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直等在检察院外面。一见面,他就告诉且喜,赵苇杭他们已经回家了。
“台面上的东西是简单了,后面有多少权衡,多少妥协,你怎么会知道。”乔维岳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出的是不是馊主意,反正赵苇杭是不感激,之前见面,连话都不肯和他多讲。也是,现在,顾且喜就是后患,随时可以被拿出来,授人以柄。只要她一天同赵家有联系,他们就要防着后面的冷箭。
赵苇杭的意思,乔维岳也不是不懂,可现在是挺不过去了,不是么?等了那么多天,都没人出面破这个局,除了自救,再没办法可寻。
“乔维岳,这件事,会对赵苇杭,对我公公婆婆有什么影响?”尽管他们一再说,错不在她,可她知道,不是她,这个炸弹不会轻易被引爆。赵苇杭明明很郑重的嘱咐过自己,可是,在他住院的时候,自己就是麻痹大意了。现在,且喜不只是自责,而是悔恨,自己没做好他的妻子,糊里糊涂的,总是拖他的后腿。她决定承担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坐牢的准备,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担下来。
乔维岳一边开车,一边斟酌怎么来说这个话,“影响是若隐若现的,但一定是负面的。”本就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公案,这个圈子有多大,这件事有多敏感,他即使不说,且喜也该明白。
“我知道了。”且喜点点头。
车停在赵家门外,乔维岳看着她,“别冲动,赵苇杭很在乎你。”
“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合你意,吴荻有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你的朋友妻了。”提及感情,且喜不由得变得尖刻起来,她这几日的担惊受怕,都对着他发作出来。话说出口,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乔维岳,这次的事情,换作是吴荻,一定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吧。”
乔维岳笑笑,“是那些人做坏事,别拿这个惩罚你自己。你和吴荻不同,对付你们的手段不同罢了,结果可能都一样。”
“你安慰我。”
“我虽不是出家人,但我不打诳语。”
“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为我们家做的这些事,如果以后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尽量使唤我,别和我客气!”且喜下车,站在路边,真有天上只一日,人间已千年,恍若隔世之感。
婆婆家只是客厅里面亮着灯,且喜进去之前,真是有点忐忑。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赵克阳和赵苇杭在抽烟,谁也不说话。
“爸,妈,苇杭,我回来了。”且喜出声。
公公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样子很憔悴。“且喜,你过来坐下。”
赵苇杭忽然开口:“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赵克阳突然拍桌子,“老子就不信说不服你了!”且喜吓了一跳,她听别人说,公公是个火爆脾气,可真没见过他发火。
“苇杭,现在你爸爸都愿意退下来了,你还要他怎样?他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曲玟芳的语气略显责备。
“爸,妈,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且喜忙开口,她有心理准备。
“我们刚才商量的结果,是想送你出去待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你再回来。”曲玟芳开口。
“那是多长时间?我的工作呢,怎么办?”
“我和她一起走。”赵苇杭又开口。
“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别再拿什么理想啊,事业啊当借口,那是你的理想,那是你的抱负,你的事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赵克阳站起来大喝,又忽然按住胸口坐了下去。
曲玟芳马上指挥他们把公公放倒在沙发上,又拿出药给他含着,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
“赵苇杭,你自己看着办吧,”赵克阳被送进去抢救,曲玟芳疲惫的回头对赵苇杭说:“当初,为了你和吴荻的事情,你气了我几年。现在,为了且喜的事情,你又要和你爸爸闹翻么?父母在你的心里,就那么可有可无?”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才会对一直那么护着的儿子说重话。
曲玟芳像是陷入了沉思,“你爸爸的确有些固执,很多想法,做法,都和别人相左,听不进不同的声音,已经有点专断的倾向。有几个多少年的老朋友都被他得罪了,这次,多少有点世态炎凉的感觉,他自己心情也很不好。所以,我也希望他就此退下来,我们两个颐养天年,但前提是这个人还在,一切要以他的身体为重。”
“妈,我会和赵苇杭离婚。”且喜轻声但是坚定的说。
从出事到现在,她没有流一滴眼泪。既不是伤心、悲情的时候,又不是哭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她只恨自己无知幼稚,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干涸,随着莫名的恐惧的流失,慢慢干涸。
她不是不知道,公公婆婆的苦心,她可以到父母那里待一阵,甚至读个学位。只要这件事情,不再有人推波助澜,她自然可以很快回来,目前来看,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且不说她的英文有多烂,到那么陌生的环境中,她能做什么。她终归是要回来的,经过了这次的事件,她认清自己,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继续的在这个位置上,还会闯更大的祸。
如今,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公公无事便罢,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再有决心,只怕也是悔之晚矣。所以,看着公公被推进去,她心里模糊的那个决定渐渐清晰起来,这里不适合自己,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是尽早离开他,拖延下去只会误人误己。
曲玟芳看了看他们,“你们的事情,自己拿主意。”说完,就走到一旁,坐下来,闭目静静等待。
且喜望向赵苇杭,他只盯着手术室的门,“回家再说!”
且喜也知道,自己是个差劲的人,闯祸了,不想着怎么改进,就想着要逃跑。可是,赵家不是她的训练场,赵苇杭也不是她的陪练,不可能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她承认,她自私,她不敢再以身犯险。未来像是无底的空洞一样,里面虽有个声音诱惑她进入,却让她望而生畏。
赵克阳是突发心肌梗死,但因为处理得当,加上他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做了个的搭桥手术,很快就推出来了,手术很成功,但还是先要在CCU监护二十四小时。曲玟芳在医院开了一个病房,打算住在这里,根本不理会赵苇杭他们两个。且喜觉得,在这个时候,只有离开才是给她最大的安慰。她转身自己先走出来,站在走廊等赵苇杭。过了一会儿,赵苇杭走过来,脸上都是灰败。
他们沉默的到家,又沉默的吃饭,洗澡,睡觉,因为这些,都太必需了,他们需要积攒精神,需要储备力量,之后的每天,都可能只会更辛苦一些。
夜里,且喜仿佛听到耳边有压抑的哭声。她在黑暗中伸出手臂,抱住赵苇杭,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他的泪水,流到她的心窝里面,那么滚烫,烫得她的心,像是要被烧出个大洞一样。直到他渐渐平复下来,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在他的背上轻拍。
过了很久,赵苇杭推开了她,“我的确高估了自己,我照顾不了你,起码现在,照顾不了你,对不起。”
“别这么说,”且喜试探着伸出手,轻握住他的,“你已经照顾了我三年。是我该说对不起,不是我,爸爸也不会……”
“不是你的原因,”赵苇杭实在说不下去,他觉得,自己每一次向自己所想靠近的努力,总是会以失败告终。他的问题,是太过顾忌,越是在意,越是投鼠忌器。结果,既没顾得了此,又失了彼,这样愚蠢,真不该是他做的事情。
“赵苇杭,我们好聚好散吧!”且喜咬咬牙开口。
“没有重聚的分离,永远算不上好散。”赵苇杭探出手去,把烟拿过来点上。刚刚的小睡,虽然有点狼狈的哭着醒来,但却已经很好的补充了他的体力,让他能够思考。
且喜挪了挪自己的身体,靠在赵苇杭身上。“对不起。”的确,如果想着重聚,现在是会好受很多。可是,君问归期未有期,与其缥缈的希望着,还不如权当没这个念想。
赵苇杭想说,我们再等等吧,可是,这么软弱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即使再爱,在父母生死,与自己的幸福之间抉择,还是要选择前者。怎么去说服一个需要特护,躺在监控中心的病人,怎么去说服一个一心只为你考虑的父亲,他一样没有把握,开得了口。所以他选择不开口,所以他选择,做一名真正的懦夫,让他们去选择,让他们去适得其所。
“赵苇杭,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自己开口,真的是有始有终。
且喜的手指,围绕在赵苇杭额头的伤处来回轻抚,“真不知道你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丑?”
“拆线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似乎还可以。”
“赵苇杭,”且喜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说。”
“送走了我这个霉神,你和爸爸都要好起来啊!”且喜感叹。忽然,她坐起来,“赵苇杭,你抱抱我吧,最后抱抱我。”任性的开始,荒谬的结束,且喜并不敢去细想自己和赵苇杭之间的种种,但是,此时此刻,她特别贪恋那种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甜腻。
赵苇杭拉过她,紧紧的抱住她,脸一侧,狠狠的咬在了他经常会轻吻的她的肩头。且喜轻呼一声,也咬住了他的耳垂。疼痛是最好的纪念。两个认真如斯的人,是不该恋爱的,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没有退路。
离婚手续办得非常顺利,方便快捷,在这里可以有很深切的体会。没有人愿意再说什么,对比结婚,单看这个氛围,似乎更庄重一些。也会有人流泪,会有人反悔,但更多的人,都是麻木,包括给他们盖章的那位大姐,都有种麻木的冷漠。
且喜出来后,很快伸手招来一辆车,她无处可去,也谁都不想遇见,只能去那个阁楼了吧,秦闵予说的退路,奶奶和他留给她的退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始终站在那里的赵苇杭,虽然没有看他,但她就是知道,他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暑假对且喜来说,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她每天都在挂历上涂黑终于过去的那一天,可还是觉得剩下的时间充裕得让人无聊的想就此长眠不醒。
待在阁楼里面,白天热得干不了什么,也吃不下去东西,只能大杯大杯的喝水。这期间,她只见过丁止夙。曾经许诺,要在这个假期一起出去玩,她联络止夙,只是要告诉她,不能和她去了。她现在是虚弱的亢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来。
丁止夙非要过来,看了她一眼就说:“厌食症,顾且喜,你需要治疗。”
“没那么严重,只是天热,吃不下多少。”
“那你说说,你上顿吃的什么?”丁止夙的语气,就像是闲聊。离婚的事情,且喜很早就说了,但只是为了交待她的行踪,要她别担心。具体的内情,且喜不说,她就不问。
“粥吧,锅里还有,你吃么?”
丁止夙走过去,端起锅,就哭了。里面的粥,都已经有了味道,她反倒希望且喜没吃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锅里面的东西倒掉,淘米,熬粥,哪怕她只是喝点米汤,也是好的。
“给,喝点。”粥里面加了面碱,所以没用上多长时间,粥就熬好了。
且喜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还止不住的有点干呕。
“再试试,不想喝也得喝点。”丁止夙好言相劝。她是来得太晚了点,不是她不关心,她是想让且喜能一个人静静,毕竟,她需要时间,去愈合伤口。
“嗯,放着吧,凉一些我再吃,太烫了。”且喜把碗放下,可直到丁止夙离开,都没再端起来。
“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在个新房子里面,饿死,然后变一个幽怨的女鬼?”丁止夙也不强迫她,只是找着话逗她多说些话,看不得她死气沉沉的样子。
“没事,我就放松几天,少吃几顿,饿不死人。等上班就好了,忙起来,吃的自然就多了。”
可是,开学不久,工作变动就颠覆了她用工作填补生活的幻想。她被任命为分团委书记,调过去管学生工作,叶婀娜负责原来她的那摊事务。对于且喜来说,这是升职了,属于科级待遇,但是她并不高兴。分团委工作除了要和学生打交道之外,还要负责部分外联工作,同各院系都要接触和沟通。这个对于且喜来说,才是最难的。

可是,对于她的新工作安排,且喜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倒是叶婀娜表现出来特别不高兴。在她看来,既然最初定的是由她负责分团委的事务,就应该她做这个书记,她的学历完全可以冲抵且喜的资历。她不高兴,工作的时候,就难免对且喜耍态度,其他同事都当她是小孩子,让着她,且喜也不好说什么。
有一次,且喜过来要学生上学期的成绩单,学生评优需要。可是叶婀娜硬是说且喜之前没有交给她,很多资料,档案都是不全的。她把责任推诿给且喜,且喜也是有苦说不出。且喜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资料,自己是有必要备份的,遇到这种摆明了不合作的,有理和她也讲不明白。
叶婀娜指着电脑和且喜说:“正好你过来,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呢,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办?”
“都缺什么?”且喜虽然生气,但也耐着性子,不愿意发作,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受虐的倾向了,逆来顺受,心里反而舒服点。
“你自己看吧,”叶婀娜站起来,“我刚接手,具体缺什么少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说完,竟然自己收拾东西,先回家了,简直嚣张的无与伦比。
且喜认命的坐下来,查看电脑里面的东西。她的电脑一直都是干干净净,很有条理的,所有文件按时间和类型分类管理,如果叶婀娜没做过什么大动作,那就不会找不到。
且喜打开D盘,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敢情这个叶婀娜,不知道怎么,把D盘给格式化了,现在里面,才真是干净。打开其他盘,也完全如此。且喜就是再借几双手,也不可能把这些数据重新弄好,输入进去。
她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做点什么好。现在,她能理解叶婀娜迅速早退的原因了,估计也是没经过什么事情,吓的。没有时间责备她的冒失,当下,怎么补救是关键。
且喜知道,硬盘的数据是能够恢复的,但至于怎么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很清楚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计算机系的老师也未必能找到了。
“顾且喜,走了,捎你一段。”黄艾黎的声音在走廊里面回荡。她和那位高工已经开始布置新居,巧得很,和且喜在同一小区。自从在那边偶遇了一次,得知且喜离婚了,一个人住,她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送且喜回家。他们已经买了车,现在是黄艾黎常开着。
且喜走出去,“我还得弄点东西,你先过去吧。”
“我等你。”
“你先走吧,我还要找人呢。”且喜实在是当够了他们的电灯泡。这次,黄艾黎恋爱的主题是纯情,两个人拉拉手就是极限了,还会经常说,别这样,多不好意思。把且喜弄得,恨不得替她钻地缝里面去。
且喜拿出电话,拨了秦闵予的号码,不再理黄艾黎。她不是不明白她们想多陪她的心情,可是,白天是黄艾黎,晚上只要丁止夙休息,就会造访,这么紧迫的看人,也实在是难以消受。她们两个如今也很熟悉了,相见恨晚似的,彼此结成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她。
“喂,秦闵予么?我是顾且喜。”黄艾黎看她似乎真的有事,一个人抡着小包,冲且喜挥挥手,走了。
“是我。有事?”他们可真是几个月没联系了,他的声音遥远而陌生,也不奇怪。
“我这有台电脑,被格式化了,但里面的数据非常重要,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恢复。”电话都打了,且喜也就开口求人。
“这个恐怕得找专业公司。”秦闵予那边回答道。
“哦。”他拒绝的这么生硬,且喜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秦闵予那边才说:“还有别的事情么?我这边有点事,过会儿打给你。”停了一下,他又说:“电脑放在那里,先不要动。”
“哦。”且喜挂断电话,揣摩不透他什么意思,估计他是不放心她自己动电脑吧。
且喜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回分团委,她得上网查一下本市能够修复数据的电脑公司,最迟明天,怎么也得把这个解决了。还有一些曾经提交到学校的一些文件,或者还能够找回来,总之,今天是有的忙了。经历过无助的人,才会知道,有人肯伸把手,是多么让人感激的事情。且喜虽然不求叶婀娜能感激她,但她的确很想能够帮到她。
且喜把自己发件箱里面的附件全部下到电脑里面。三年下来,积攒了真是不少。大概分类整理了一下,主要部分应该是都在这里,即使电脑不能够修复,问题也该不会很大。那些成绩单,毕竟都是有底可查,虽然会费事一些,但也不是无法补救。
有点累了,且喜晃动着脖子,开始浏览网页,能提供修复硬盘,恢复数据的,还真不少。她一个一个的翻看,有的网页里面还留了无休热线,真是急人所急。
活动从颈部扩展到腰背部,她站起来,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特别专业的,打算打一个先咨询一下。拿起手机,还没等她按键,手机就响了起来,秦闵予来电。
“喂,是我。”
“在哪呢?”
“学校。”
“我这就过去。”
且喜拿着手机,下楼接他,总不能让他挨个办公室敲门,或者像黄艾黎一样,在走廊里面大喊大叫吧。
秦闵予的车,没多一会儿就到了。他看到且喜,把车停靠在她身边,“上车。”
且喜指指身后,“电脑在里面。”
“电脑过会儿再说,先去吃饭。”
且喜打开车门,上去坐好。“这么晚你还没吃饭?”
秦闵予没回答她,“你吃了?”
“哦,我也没吃,忘记了。”
“想吃什么?”
“想不出来。”且喜意兴阑珊的摇头。
秦闵予看看她,“带你去吃热汤面。”
且喜不由得笑了,的确,这个听着还算有胃口,想到热乎乎的汤,心就热起来。
秦闵予带她去的是徐记汤面。这家老字号以汤浓面哏著称,多少年二十四小时不关火熬的牛骨汤,也特别滋养。进了店里,闻着那个味道,且喜就觉得胃都揪起来了,连叫的空间都没有,饿得缩成了一团。
“两碗牛肉面,大碗的,快点上,谢谢!”没等秦闵予开口,且喜就点好东西,催促服务员快去下单了。
秦闵予把筷子递给她,“这么饿?”
“嗯。”且喜根本无心说话,手里捏住筷子,眼睛就盯住厨房的方向。
“点个小菜先吃吧。”
“不用,吃不了那么多,浪费。”且喜摇头。这里可不是她日常消费的地方,虽然一样的面条,要比外面小吃部贵十倍。上次来,还是止夙连读硕士,她预支了工资给她庆祝。就是那次,也只是要了两碗面条罢了,弄得止夙直说,顾且喜是个大方的小气鬼。
秦闵予看着且喜的样子,知道这碗面不吃完,她是没有心思想别的了。她有时候表现的小小的贪婪,特别的小女人。曾经,这种贪婪,也被用在他的身上,可惜,那时他还没觉得可贵。
终于,两碗面端上来,且喜先喝了口汤,然后才一口接一口的开始吃面。她的头发总是不听话的掉下来,害得她只好一手拦着发丝,一手顾着吃。
忽然,秦闵予伸手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把且喜的头发别住了。且喜摸了一下,“是什么?”
“发夹。”
“我知道,不是有图案么?”且喜轻轻摸索着,凉凉的触感,估计是镶着水钻的那种。
“银莲。”秦闵予回答。
“哦,”且喜不知道银莲是什么样的花,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花,所以她一点研究也没有。她有点奇怪的问:“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的东西?”
如果她抬头,她就能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买给女朋友的。”
“喔,咳咳!”且喜呛了一下,“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相亲认识的,”秦闵予停顿了一下,“或者你也认识,叶婀娜。我们才开始。”其实是今天才见面,当时也是知道她父亲是经济开发区区长,秦闵予才决定去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这点,他始终坚信。
得知叶婀娜和且喜是同事,是见面后的事情了。当时秦闵予只能叹,这个世界太小。
且喜庆幸自己吞下了最后一口面,不会为这个消息辜负了美食,她喝着汤,消化着这个消息。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确定自己爱着的是赵苇杭,但是,听到秦闵予的选择,她还是觉得很受了下刺激。看来,人和人,男人和女人,看人的标准真是千差万别,且喜克制着,别说出什么醋意纷飞的话来。
“那正好,电脑的事情,就更得交给你了,这是你的份内事。”且喜泰然自若似的拿过餐巾纸擦擦嘴,心里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秦闵予原来喜欢的,是那种类型。本就勉力维持的朋友关系,在遭遇他那个女朋友之后,是注定要触礁了。
“怎么说?”秦闵予问。
“是我原来的电脑,但是被你女朋友格式化了。”
秦闵予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原来,你是为了做雷锋,饭也不吃,家也不回啊!”
“有点多余哈!”且喜自嘲的笑笑,“那电脑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明早能送回来么?”
“争取吧!”秦闵予也不废话。“先去取主机,然后我送你回家。”本来把硬盘拆下来就行,但还不如搬下来省时间,秦闵予也不想再费事。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回去了。”
“打车?”
且喜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学校离原来的家那么近,根本不需要打车。她和赵苇杭离婚的事情,目前身边的人,只有黄艾黎和丁止夙知道。她也不是刻意隐瞒,可是,低调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她现在恨不得会隐身,永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断不会大肆张扬。
“我搬去岭东路的房子了。”且喜说完,就匆匆的上车,她怕秦闵予再问,他问的话,她或许会哭的,因为他问的话,她就会心酸。
秦闵予也上来,坐在驾驶座上。“他欺负你?”
“不是,”且喜已然有点呜咽,“是我的错。”
“你的错!”秦闵予突然把车内后视镜转向且喜,“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你想分开,还会是现在的样子么!”
且喜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多久没好好照过镜子了。这个顾且喜没有原来丰腴的圆脸,倒显得眼睛大了一点。面色苍白,唇也一样的白,是有点像女鬼的感觉。且喜冲着自己笑了一下,“我觉得我比以前好看了呢,一瘦解千愁啊!”
秦闵予发动汽车,朝岭东路开去。
“不去学校了?”虽然知道,还是不开口为妙,可是且喜就是管不住自己。她不得不提醒他,那个一无所有的电脑还摆在那里,等着人来拯救。
秦闵予忽然停车,自己甩上车门就下车了。且喜坐在车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上来。
她犹犹豫豫的打开车门,想下去问他到底还走不走,车门就从外面被大力拉开。事出突然,她没来得及松手,自己也被带了下去,直直的向外跌去。秦闵予站在车门口,捞到了她的腰。结果且喜手抓着车门把手,脚还搭在车上,整个人都掉在秦闵予的怀里。
“特技表演?”饶是秦闵予再沉重的心情,也被她给搅散了。
“快抱我上去或者下来啊!”且喜自己用不上力气,只好恼怒的冲秦闵予喊道。
“那你是想上去,还是想下来呢?”秦闵予问她。
且喜正在抉择那个比较可行的时候,秦闵予又说:“你终于知道,不上不下是什么滋味了吧。”
他抱着且喜,把她放在引擎盖上,看着她抓住他的手挣扎的坐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什么在鼻子里面酸酸的。明明还是那个总是显得有点笨拙,但并不气馁的顾且喜,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并不出奇,可为什么他的心,见到她,就会高高的悬起,飘荡在半空,吊在那里。
秦闵予的手,撑在且喜的两边,对住她的眼睛,但想要说的话,却忘记了。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且喜,慢慢的收紧手臂。
且喜是有点慌乱的,她一度以为,他要吻她。刚刚秦闵予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的犀利。以前,他也总会这样,牢牢的盯着她,害得她以为自己有什么错处被他抓到,冥思苦想之后,想要开**代的时候,他就会突然的吻住她微启的唇,很强势的攻城略地。他的吻,总是那么诱惑,会让且喜不自觉的按照他的节奏与他共舞,难以自恃。所以,秦闵予最后只是抱住她的时候,她是松了口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且喜……”
“唔。”
“且喜……”
“哦?”且喜把头转过来,“为什么叫我,那次,你也是这么叫我。”
秦闵予轻叹了一下,“我在叫魂。”叫顾且喜的魂,也叫自己的魂。
且喜推开他,正待理论,明明自己没有失魂落魄好不。这时,迎面过来一辆车,忽然大按喇叭,灯光也直直的打过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似乎要撞过来一样。
“啊!”在且喜的惊呼中,秦闵予抱过她闪到路边,跌倒在隔离带的树丛中,树枝把他们的胳膊、手,划得一道一道的,火辣辣的疼。而那辆车,夹杂着刺耳的刹车声,堪堪的贴着秦闵予的车头停下来。
且喜在秦闵予的保护下,倒是没有摔疼,只是吓了一跳,窝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先动哪里好,后来还是秦闵予把她拉出来站定。他先是上上下下查看且喜有没有伤到,才转身去看那辆突然冲过来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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