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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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晚,这个路段的车不多,所以暂时只有三两个围观的人,倒是没有堵车。他们俩都判断一定是谁喝多了,这会儿睡倒在车里了,才会这么冒失,也才会这么半天都没人下来查看和询问,所幸也没真的伤到。
秦闵予扶着且喜真的站到那辆车前面,才发觉,不对劲,车里面坐着的,赫然是赵苇杭。由于车灯、路灯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出,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朝着一个方向——顾且喜。
自己家的车,且喜岂会认不出,她只看了一眼,就僵在那里,不能动。离婚到现在,有将近两个月了吧,虽然知道,赵苇杭并不知道自己新家的地址,可就是偶尔会站在窗口向下望,回家的时候,也是四处看看,既想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又怕真的看到。
她也是因此,认识了苏佥机。小区里面,也有人开同款同色的宝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盯住人家的车牌看,仿佛总是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她追着看的次数多了,弄得那辆车的车主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停下车,和她打招呼。那是一个特别时髦的女子,头发烫着大大的卷,穿着清凉,却不失品位。“我的车有什么不对?”
“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每次都认错?他欠你钱,你总惦记着?”那个女子把墨镜卡在头发上,露出特有风情的那双眼睛。“这次记好了,这是我的车,我是苏佥机。”
且喜点点头,“我叫顾且喜。”说着,还伸出手去。
苏佥机看了看且喜的那只手,转身往车上走,“上来,我捎你一段。”鬼使神差,且喜就上车了,虽然她车里的味道,同赵苇杭的完全不同,可是,她还是坐在那里,贪婪的看着这辆熟悉又陌生的车。后来,在小区里面遇到的次数多了,苏佥机只要没事,总会拉上且喜,兜两圈再回来,一来二去,她们也熟悉了。
“谢谢你总带着我。”且喜表示谢意。
“不用客气,肯坐已经是给我面子了。”苏佥机给人的感觉也是冷傲,但又同止夙完全不同。止夙是外冷内热的,对着比较亲近的人,就会既和气又好相处,热心无比,是和煦的暖阳。可苏佥机的这种冷,即使在表达善意的时候,也是夹枪带棒的,一句话从不肯好好说的,可行动中,又总是带着体贴。哪天,她偶尔早起,她都会等在小区门口送且喜上班,车里还有牛奶之类的,要她吃。且喜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苏佥机说:“你也嫌这车脏?”一句话,让且喜再不敢推托,每传必到,亲近这辆车的同时,也和苏佥机成了车友。
且喜不知道,这当口,怎么会让思绪飘得那么远。或者是因为真的对着赵苇杭的车,对着赵苇杭,她却想不出自己那么迫切的心情是为着什么。想着他,也希望他也一样想着,盼着他,也奢望他也一样盼着。可是,婚离了,公公出院了,退居二线。他们都算是功成身退,且喜退出自己的婚姻,他退下自己的岗位。他们这一家人,从且喜自愿谢幕离场开始,再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果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且喜知道,自己多少是有点怨气的,她不怨他们让她离开,她只怨他们在她离开后的寡情淡意。尽管,她知道自己对这段婚姻,对公公婆婆,也做的并不足够,但是她依然每日关注着新闻,关注着一切小道消息,她还当他们是家人,还惦记他们。而他们,或者已经把她这个外人遗忘,再无往来,再无音讯。
秦闵予看看他们两个,走过去,敲敲赵苇杭的车窗,“下来。”
赵苇杭转过脸,看了一眼秦闵予,眼里满盛怒意。发动汽车,瞬间加速,倒车,开走,一气呵成,赵苇杭就如他来时那般突然的,消失在夜幕中。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有位热心的老伯还说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码,递给秦闵予,要他们一定要上报交通队,这也是维护交通秩序。秦闵予谢过老人家,把那张纸折好,揣起来。
“且喜,上车。”秦闵予推着呆立在那里的且喜,再不走,热心群众真可能帮他们联络警察。
且喜上车坐好,车开出去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要问:“他为什么一头扎过来?”陌生人,或者是意外,赵苇杭,却一定是故意的。
秦闵予看了看她,不说话,她只是需要问出来,有没有人回答,并不重要。况且,自己并不是最适合回答的人,即使猜到,也不愿意回答。
“秦闵予,我,我和赵苇杭,离婚了。”
这么有冲击力的消息,在秦闵予那里,却是波澜不兴似的,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专心开车。
车开进小区里面,他还是没反应,且喜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我离婚了。”
秦闵予克制着把车停靠好,头看向窗外,“为什么离婚?”
“为了他的前程,为了我踏实的继续生活。”且喜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出来之后,才觉得,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不能怨,这里面,为自己的部分,还是多一点。
“为什么要结婚?”
“啊?”
“既然这么随便就离婚,当初为什么要结婚?!”秦闵予的语气也不是太好,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如果她不那么草率后的无数种可能。
“结婚的时候,就决心,不离婚。”现在回想,才觉得这种决心的可笑,不能真的保证什么,也控制不了就那么的爱上。
“这样也行?”秦闵予觉得,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且喜。她迷糊,她执着,但有时候,她比谁都任性,都决绝。她待人有的时候,是一汪水,凉凉柔柔,可决断以后,就变成坚冰,尖锐锋利,斩断过往,毫不留恋。所以,看似软弱可欺的顾且喜,其实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包得严严实实,她遇到问题,未必会反击,而是能躲则躲,迂回,或者是她的人生哲学。
“是不行。”且喜把脸贴在车窗上,“秦闵予,我是不是会永远一意孤行下去?恋爱一意孤行,结婚一意孤行,连离婚都是。”她其实想用一厢情愿,可是,又觉得这个词的程度还不够,一意孤行似乎更适合自己一点。
“会吧。谁让你总能遇到肯陪你行下去的傻瓜。”后面的这句,秦闵予没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傻瓜,不同的是,他是有野心的傻瓜,所以没等到她放弃的时候,先抽身离开了。可是不能忽视的是,抽身的时候,心也抽痛得厉害。
“秦闵予,想到我的生活,就会这么继续下去,我就会很难受。每次,我都很清醒的知道,所有的决定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样,后果也只能自己负担起来,很多时候,都觉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后悔么?”
“有点吧。”
“对什么?”
“对什么都有一点,又都不太多。”
“没多到想要补救的程度?”
“嗯。”且喜点点头,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争取的时候,就能够相对比较积极,而对于挽回什么,却始终消极的可以。
“回去睡觉吧,等你找到下一个一意孤行的方向,就好了。”秦闵予挥挥手,赶且喜下车。
“秦闵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现在是失婚状态啊,你不同情,不安慰,就只会赶人!枉我把你当朋友!”
“我没觉得你需要同情,也不稀罕你当我是朋友,快下去!”秦闵予说这话,倒不是有什么情绪在里面,而是那种无奈又好笑的口吻,像撵小狗一样把且喜撵下车。
且喜慢吞吞的下车,磨磨蹭蹭的走进楼门,恨不得关门都是慢动作,几步的路,她走了好几分钟。秦闵予知道,她是希望自己留她,开了个头的这些话,让她有点不吐不快。可是,他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他没有能力帮她解决这样的问题,也不想听她诉说。顾且喜不需要他来开导,也一样会韧性十足的,有声有色的活下去。在生活面前,她绝对不是个需要同情的弱者,这一点,三年前就已经证明。
可是,尽管心里把彼此都想了个透彻,看着她这么走了,他也还是不好受。秦闵予打开车门,他需要夜晚的凉风,帮他冷静一下。现在的场景,同三年前的那个清晨,有相同,又有不同。相同的是,他明明不舍,还要任她离开,不同的是,她现在,心中的,已不是他。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对顾且喜的态度,就是关系那么铁的郑有庆,都曾经在酒桌上替且喜打过抱不平。“顾妹妹不错,你差不多就收了得了。”
秦闵予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是啊,说的是:“我没有资格。”这可能是最接近他内心想法的一句话了吧。顾且喜需要的很多东西,都是那时的他无法负担的,比如爱情。不能付出,却还贪恋她给予的陪伴,他也知道这并不光彩。可是,他的确需要她在身旁,给她一个笑脸,就好像给了她一个世界一样,他需要这种肯定与支持,来自顾且喜的肯定与支持。
且喜总是羡慕他有很多亲戚,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但是她没发觉,这些人,都是妈妈这边的亲戚,属于爸爸这边的,一个也没有。小时候,妈妈对他说过爸爸的事情。爷爷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在家也是挨饿,跟着同村的叔伯们出去闹革命。没多久,解放了。他一直待在部队里,家里人做主,给他娶了媳妇,就是奶奶。他那之后,回来过几次,对家里的安排,并没表示异议。
没多久,他去参加朝鲜战争,就和这边完全断了联系。奶奶那时已经有了爸爸,家里的老人相继过世,她只能指望着他能早点回来。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留下爸爸一个人。村里家家孩子都是一帮,没人肯照顾爸爸,后来是住在江边的一个老汉,把爸爸领了去,把他养大。
那个干爷爷,秦闵予还有点印象,从他有记忆开始,年节的时候,都要去他家里看他。但是,没住在一起,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妈妈说,因为他们家的房子是妈妈家里提供的,所以,干爷爷总是不肯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只推说要住爸爸的房子。所以,那些年,爸爸早出晚归的赚钱,就是想买个大房子,把他接过来,住在一起。可是,干爷爷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给他办丧事的时候,秦闵予第一次看到爸爸哭,一声声的叫着爸,泪流满面。
妈妈经常和他说,以后,对她好不好都不要紧,但一定要孝顺爸爸,因为他太苦了。没有亲人关心照顾,孤零零的长大,太苦了。这也是妈妈为什么对且喜特别好的原因吧,觉得她没有父母在身边,可怜得很。
上初中没多久,他的亲爷爷竟然出现了。他在朝鲜战场上回来,就定居在北京,写信回来,辗转找到他们。秦闵予当时就想,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早干什么去了!全家人似乎都没有为这个消息感到什么欣喜,反而觉得特别负担,对于由谁去趟北京的问题,争论了很久。
妈妈是坚决不去,但也表明立场,别人去,她也不拦着。秦闵予也坚决不去,也反对爸爸去,他那时,在家里就已经有发言权,父母都很尊重他的意思。最后,还是爸爸一个人去了,回来后,对那边的情况只字未提,秦闵予也没兴趣打听。
高考的时候,秦闵予的志愿挑的是大学,而不是城市。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爸爸关注他的志愿,希望他都报北京的大学。那时,家里已经有了电话,爷爷偶尔会打电话过来,爸爸让他接电话,他就接过来,敷衍两句,无非是说些学习的事情。在秦闵予这里,亲戚就是身边的这些人,爷爷只是个称呼罢了,他也叫,但是没有任何感情。
高考失利,进了C大,妈妈才告诉他,爷爷又结了两次婚,但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跟爸爸表示,想让秦闵予到北京去。爸爸也很矛盾,他也知道秦闵予不会愿意去,可是爷爷的盼望和嘱托,他也不能不理。秦闵予没能考上Q大,倒是无意间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此后,爷爷可能是断了这个念头,电话里渐渐冷淡下来。
秦闵予当时的感觉就是,他们全家人,根本就没被人家放在眼里,更逞论放在心上了。他再同他们联络,无非是为了老年有靠,仗着自己在北京,好像他们都该巴不得的投奔过去。后来,看看这个孙子好像没什么大出息,他就放弃了。他放弃了,秦闵予还不肯呢。
秦闵予憋着这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出息了,也嚣张给他看看。可是,等到真正身处异国,拿到了通向成功的那把钥匙,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如果当那个爷爷是外人,何必和他争这一口气,云淡风轻好了,而如果当他是亲人,就更加没有必要如此。说到底,就是替爸爸不值,既然这样,加倍顺着爸爸也就是了。
那个清晨,和且喜一起醒来的清晨,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除了为了掩饰无措的狼狈,也是因为觉得还是中了他们的算计。不久前的一天,他无意间在郑有庆的宿舍门口,听到丁止夙和郑有庆的对话。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丁止夙的声音。
“你非得这样么?秦哥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
“我是不想管的,你看我这些年,当真管过么?”
“你总针对秦哥,是不是……”郑有庆的爆脾气,很诡异的吞吞吐吐起来。
“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郑有庆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
“开玩笑!我喜欢他,喜欢秦闵予?!”丁止夙冷哼一声,“秦闵予就那么好?谁就都该得喜欢他?我没兴趣。”

“你是没兴趣,还是偏得不喜欢他?”郑有庆很犀利的接上一句,他的缜密思维在此时就可见一斑。
“既没兴趣,也偏得不喜欢他。”丁止夙不在乎的说,她的态度,倒真是坦荡得很,毫不掩饰她真的不在意。
“不喜欢,为了我们,也争取和平共处啊。”
“我为什么要争取,他对且喜好,我就对他客气点。他对且喜又不好,这会儿,更是要溜之大吉,弄得没他什么事似的,我的作用,就是不能让他得逞。他就是被你们给惯坏了,才事事都那么任性。”
“秦哥以后会给且喜交代的。”
“谁要他以后交代,我要他现在就交代到这,别以为我们且喜好欺负!”言语间都是忿忿。
“他不想做的事情,谁能奈何,你有什么办法?”
“就是没有,才要你帮忙,你的脑子怎么还那么笨!”
“是啊,我笨没关系,你聪明就行。”
“怎么叫我聪明就行?”
“以后孩子长得像我,头脑随你,不就行了。”郑有庆对自己比较威武样子,还是比较满意。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丁止夙疑惑的问,随之而来的是郑有庆的嚎叫。
听到这里,秦闵予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他知道丁止夙打的什么算盘,甚至且喜可能都在等他开口。要什么交代,无非是希望他能同且喜结婚,最理想的是让且喜能够F-2出去。
现在的秦闵予,或者已经能够比较冷静的处理这些事情,说开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但当时,就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似乎舆论一边倒,他被孤立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怎么看且喜,都觉得她是在装娇弱,博同情。她做什么,都会让他有关于居心方面的不好的联想。或者是被野心,被向前迷失了自我,那么熟悉的顾且喜在那段时间,只等同于他前进道路的绊脚石,面目特别可憎。
因此,那短短几日累积下来的猜疑,在那个清晨,在触目可及、触手可及的顾且喜面前,终于落实了。所以,他鄙夷,他伤心,他带着很多很复杂的感情,迅速的离开。他虽然醉倒,但也知道,和且喜并没有什么发生,所以,后来的那句对不起,事实上是有很多所指的,里面暗含自己对于没有配合剧情发展的抱歉。
当然,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那不过是个误会。他是过高估计了自己,又低看了且喜,才会任自己错的那么离谱。可是,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吧。秦闵予其实很少想到这个字。如果郑有庆对于丁止夙数年如一日的执着以及不屈不挠,可以称作为爱的话,那么,这种情感,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产生过,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秦闵予抬头看看那个阁楼里面亮起的灯光,说是不爱,可是对于且喜,总是有区别于别人的那种惦记,不想拎起来,却也实在是放不下。顾且喜就是个磨人精,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微笑着拨了电话。
“喂,干嘛?”顾且喜的声音传来,不像是难过中的样子。顾且喜正在家里腹诽秦闵予,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人就是他了。
“早点睡。”说完,他就挂断电话,就知道,她坚强。
且喜拿着电话,凑到窗口向下看,正好看到秦闵予的车刚刚开走,觉得心里一暖。这许多年的交情,果然不是假的,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丢开这个小插曲,且喜又想起赵苇杭今天的样子,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谁能料想一直以来盼望的重逢会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呢?且喜想着他的车绝尘而去的那一幕,就觉得有什么在心里搅来搅去的难受。
拿出手机,给止夙发短信息:“十一我们出去旅行吧!”
很快,止夙回了一条:“三号要值班,一天一宿。”
“我们去个近一点的地方爬山,怎么样?”
止夙很快回了一条:“好。”
征服一座高山,站在山顶,就会有超越自我的错觉,现在,且喜也想从低谷爬出来。
第二天上班,且喜见识了秦闵予的好手段。叶婀娜眉开眼笑的跟在捧着电脑机箱的他的身后,笑厣如花的样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顾老师,早啊!”一晚不见,政策转为睦邻友好了,殷殷的望着她,好像就等她打听秦闵予的身份。秦闵予抱着机箱,站在那里,的确玉树临风,而且还一副根本不认识且喜的样子。
且喜顺应民意的开口,“早。这是?”
她的意思是问下他们要做什么就好了。结果叶婀娜迫不及待的开口给他们介绍:“这是秦闵予,这是我们院顾老师。”说完,又对且喜补充一句:“院里给办公室的电脑实在成问题,竟然坏了,还得我自己找人修。幸好,他懂一些。”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哦,那快去吧,我还等着那份成绩单呢。”且喜忙说。这个叶婀娜,总是不会放过自己就是了,双双对对的,真是刺眼。秦闵予站在那里宠溺的笑着,且喜叹气,各花入各眼,这个世界总是充满惊奇。
“好,那我走了,一会主任来,你帮我说一声啊!”看样子是要全程参与,电脑不修好,不打算回来上班了。
这时,秦闵予忽然说:“我手机好像忘在上面了。”
“是么?我去取,你等我啊!”叶婀娜其实也有她可取的一面,她这个人很直接,什么都摆在明处。反应也比较直接,话说完,自己已经跑回楼里了。
“怎么谢我?”秦闵予问。
“你给你女朋友干活,问我邀什么功。”
“那我不管了。”
“你吓唬谁啊!”
“那我松手了啊,真的松手了。”
且喜忽然想起,小时候,他骑车前,骑车时,偶尔,也会这么逗她。她就特别害怕,因为她平衡能力很差,根本就不会骑车,也不敢学。她的手不知道是该把住车把,还是该松开,是该拉住他的手,还是不乱动。所以,她多数的反应是高举起手,不敢乱动,“我错了,你快点把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温馨好笑。
且喜走过去,手托在下面,“放手吧,我接着。”
“会对付我了?”
“现在回家就是闭关练功,突飞猛进也是正常的。”且喜皮皮的回答。
秦闵予腾出一只手,捏了下且喜的脸,“终于有点长进了。”
且喜拉下他的手,“我要保持这种先进性,虽然有点晚了。”早上,对着夏末明亮的朝阳,且喜已经决心,要一个人好好生活。可是,这个决定,总有点穷途末路外加自找的无奈。
秦闵予还待再说什么,看了看她的身后,笑了下,没开口。
且喜叹口气回头看过去,叶婀娜脸色很差的站在那里,显然气得不轻,以后,又要看她脸色过了。
“你们认识?”连语调都变了,特别尖,特别高。
且喜不开口,心想,你秦闵予非得没事找事,自己解决。可她不开口,秦闵予也在旁边一径悠哉的噙着笑,根本没他什么事似的。且喜转身就走,三个人在这里站着,一会儿老师学生陆续都要来上课,她可不想成为话题人物。
叶婀娜堵在门口,偏不罢休,不让她过去,“你们认识?”她对秦闵予有好感是不错,但此时的恼怒,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耍弄了。还是这个自己一直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顾且喜,把自己给耍了。想到这一点,她就怒火中烧。
“好久不见!这么早,怎么不进去?”是吴荻的声音,她明摆着是出声给且喜解围。且喜听说她假期去了德国参加一个国际会议,顺便在那边读一个短期课程。且喜不大明白,她的学历都那么高了,还需要再读什么。
且喜没觉得怎样,倒是叶婀娜神色间有点不自然,“我正要出去。”说完,自己先走了,连秦闵予都没等,真是大小姐脾气。
“怎么了,秦闵予怎么也在?”吴荻是谁啊,早就把形势看在眼里。
“他女朋友。”且喜言简意赅。
“啊?”饶是吴荻的修为再够,此刻也惊诧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不知道啊。”说着话,两个人就往里面走。这个秦闵予,真是能帮倒忙,早知道就任他讹一顿,也不用这么多废话,惹毛了叶婀娜,实在麻烦。
“这么早来,有课么?”且喜现在不负责教学方面的事务,所以也不大清楚。
“没有,过来找你。”
“找我?”且喜打开分团委的门,这么早,她这里一般都没有什么事情。
“你们离婚了?”吴荻的这句并不是语意的疑问,而是难以置信。
“嗯,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吴荻想了想,“小乔说,前段时间,赵家有些麻烦,难道是为了那些事?”
“算是吧,但事实上只能说是因为那件事而起。”离婚,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爸爸妈妈近日也要回国,对此,还是要解释。
吴荻摇摇头,“且喜,当年我错了。我没想到,这么快,这么草率,你也离开他。”这真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赵苇杭和顾且喜,都是她曾托付的明月。
“是草率么?当初,几句话决定结婚,而今,一个晚上决定离婚。”且喜摇摇头,“或者这就是儿戏的代价,我并不适合他。”
“我不觉得你们儿戏,你们都是认真的,但是武断。”吴荻看似平静的说,可是心里却是有什么在不断翻滚,涌上来,又生生的要压下去。她不是来探他们的**或是来责问的,她只是想替赵苇杭争取,替那个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赵苇杭争取,不论他们会不会觉得多余。
“且喜,我已经伤过他一次,但那次,我没有留下来看后果,其实只顾着顾影自怜。那时小,生怕爱情经历考验后失败,说得冠冕堂皇,说怕他伤心,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怕。这次,看着他在我面前醉酒、失态,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即使我多想,也回不去了。”
“那件事,不能怪你的。”且喜轻声说。
“生病的事情的确是天灾,但之后的事情,就是我自己制造的**了,结果,苦果子还是自己尝。”
且喜不解的望着吴荻。吴荻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才又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和赵苇杭分开,只是因为我的放弃,殊不知,真正的分开,是他最终放弃了我。赵苇杭住院那次,我才知道原因,知道当年在德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且喜被吴荻低婉的声音,渐渐带入那种意境。
“当年,在德国,初见他的时候,我很激动,觉得独自熬过病痛和寂寞,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团聚。他没带什么东西,见到我只是问我是否愿意和他回国。我当然不肯,学业是我孤独时候的唯一寄托,当时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正要开始攻读博士。我的导师同意我读博士,本身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他是海德堡大学历史专业的教授。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我们谈了几次,彼此都不肯让步。那时,我觉得赵苇杭变得特别的不可理喻,以往他很支持我的学业的,对我的专业也感兴趣,突然就变成很蛮横的阻挠,又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
“后来,他过来请我吃饭,然后说,他要回国了。那晚的气氛很好,就像是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以为他不适应德国的生活,就说,让他等我,我再几年就回去了。结果,他回国没多久,就传来他结婚的消息。”
“乔维岳说的?”
“嗯。”
且喜撇撇嘴,小乔原来是事后诸葛亮啊,除了给人添郁闷,再没别的功用,怪不得美人总是不动心。
“我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一定是他家里逼他结婚,他才不情愿的娶了你,毕竟,我的病会不会遗传都是未知。所以,回国后,我才会一再的找他,试图挽回什么。”
“刚知道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
“太自信,也太固执了。当然,也有后悔和赌气生气的成分在里面,他若是说要我回去和他结婚,我怎么会不肯。”吴荻笑得苦涩。
“赵苇杭到底要干吗,我都被你讲糊涂了。”
“那天,我去医院看他,他告诉我,当年看到我和我导师早上一起出门。”
“怎么会?”
“我和我的导师,那时住在一起。”
“你不过就是因为生病,需要照顾吧。”且喜判断。
“导师偏爱我,的确是事实。而我适当的利用了这种偏爱,也是事实。赵苇杭太了解我,跟他,我来不了清者自清的把戏,暧昧的确也不是能够辩解的东西。”
“你别给自己扣大帽子啊!”且喜急切的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么,依我看,就是误会。”
“不算是误会,我在德国时借住在教授家里很长时间,回国之前,他已经向我求婚。”吴荻坚持。
且喜咋舌,“德国的教授,不都是年龄很大了?”
吴荻被且喜逗得笑了起来,“的确年龄不小,他一直没有结婚,致力于学术,很有魅力。”
“是人有魅力,还是学术有魅力?”吴荻回国,就证明她倾向于赵苇杭,不是么?
“我愿意做他的助手。且喜,我决定回到德国去。”
“你要陪着那个老头子,和拉丁文过一生么?!我们结婚了,你回来;我们离婚了,你倒要走?!”
吴荻走过去,握着且喜的手,“且喜,我和赵苇杭回不去了,我这么要强的人,他说了那样的话,就是要和我划清界线了。真相的披露,也就是彻底的割断彼此最后那点有关爱情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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