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这天晚上，卓通人才创业中队搞了两次紧急集合。
早上出早操的时候，钟鸣迟迟没下来，王若让于旺到楼上叫他。于旺上去了一会儿，急急的跑下来，凑到王若的耳边说：“钟鸣不见了，被子下面放了脸盆水桶，看像是睡了个人……”
王若没有等他说完,转身往楼上跑,进了寝室,看了一眼床,心里一抖,又打开钟鸣的小木柜,空空如也,推开行李间的门,少了一个大皮箱,糟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宫燕正准备喊口令组织队形.他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报告宫队,有紧急情况向你报告!”
“什么事?这么紧张,”宫燕正了正帽子,“说吧,怎么了?”
“报告宫队,B队队员钟鸣他……”
“怎么,昨夜搞了两次紧急集合,爬不起来了,挺神气的吗?”
“不是,钟鸣他,他”
“怎么吞吞吐吐的,王队,”
“钟鸣不见了!”
宫燕听了,脸色一变,马上让江小华出列组织队形,和王若上楼来到寝室，床上、木柜、行李间都看了，叹了口气，往床上一坐，半天没有说话。
王若忽然想到，打钟鸣的手机试试，便从自己的床上枕头下抓了手机，拔通了钟鸣的号码，手机接通了，但没有接听。
“看来，他是有预谋和准备的，紧急集合回来以后寝室人比较乱，又搞了两次，人都累趴下了，睡得死人一样，他连东西都带走了，挺有心计的。”宫燕看着钟鸣的床，无力的说。
“我们再在中心找找，说不定他藏在哪里了。”
“别费劲了，以前就有逃跑的队员，都是趁紧急集合混乱，翻墙跑了的，中心的栅栏低，踩着个破椅子什么的就能过去，我估计，他外面有人接应。唉，还有什么说的，等李教官起床，我向他报告吧，先别扩散消息，照常早操，走，下去吧！”
两人下来，见队列里交头接耳的，瞧见宫燕过来了，一下子静了。
王若入列。宫燕叫江小华组织早操，自己到大楼后面的栅栏，细细查看，果然，吸烟室平房的后面，有被踩坏的旧木条，栅栏外扔着十几个烟蒂，草也踏倒了不少，再往外就是公路，通向远处的市区。
宫燕在风里站着，想着钟鸣戴着耳机听MP3的样子，洗澡间淋水，雨中夹竹竿练阅兵式，黑暗中的长蹲，背着背包和塞了红砖的轮胎走在操场上，紧急集合中的跌倒……
她想像着他在翻过栅栏前想到的是什么，懊悔，愤怒，嘲笑，解脱，长叹，失望，会是什么哪？
如果自己是钟鸣，是否也会有此一跃？
太阳出来了，空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春天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湿润的风，吹动着远处的松林，海鸥飞过，叫声飘来。操场上，一二三四的喊声如雷滚过。
44
早餐后，古非炎办公室里，古非炎、李教官、赵彪、宫燕开了一个紧急会，大家七嘴八舌讲了一通，渐渐无话。李教官摆弄着手里的哨子，赵彪作沉思状，宫燕盯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时有时无。
“事情既然发生了，也不用太紧张”古非炎说，“等一会儿，宫燕按照钟鸣报到时填写的联系电话，把实情告诉他的家人，看看情况再说，只要他安全到家了，其他的事再作计议，但愿他再别出乱子。队员这边，赵彪召集各中队长开个会，明确规定四不准，不打听，不扩散，不外传，不影响学习和训练，违者重罚，严重的开除，要讲清利害关系，谴责这样的逃兵，这是中心的耻辱，败类！周六、周日总部要在中心召开高层会议，董事长主持，现在出了这一档子丑事，中心严格规定，不得打听和扩散，候质检那里，高层会议开完之后，我再和他通气，瞒是瞒不住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队员情绪，照常训练，确保会议顺利召开。大家都盯紧一点，及时了解队员动态，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以上是我们意见，大家还有什么要谈的吗？抓紧时间，快十点了，上午必须把我刚才讲的几项工作做完，争取主动，李教官，你看呐？”
李教官摔了一下哨子，说：“也只能这样了，这个钟鸣，我早看出他有反骨！还是我们疏忽大意了，从今晚起，中心要增加流动哨，一旦抓到外逃队员，决不轻饶！”
赵彪接上话说：“这样的人毕竟极少，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害群之马，真是害群之马！”
宫燕说：“如果没有新的建议，大家赶快行动吧，先解决问题后谈责任，我要负主要责任，现在不说了，古经理，你看哪？”
古非炎说：“那好，大家分头组织开会，主题要鲜明，好，行动吧！”
45
队员们正在听严峰讲企业文化课，今天讲的是卓通的用人之道。王若旁边坐的是德叔，一笔一划在记着什么，他侧目一看，见本子上满是“白德顺和企业文化”八个字，整整齐齐。趁严峰低头在手提电脑上调文件的时候，德叔小声说：“咱大字不识几个，就会写这几个字，别笑话！”王若碰碰他的腿，不要讲话！
这时，门推开了，范琴走进来，对严峰耳语几句。
严峰眼睛找到王若，说：“王队，出去一下，范老师找你有事。”
王若从后门出来，范琴说：“快去一楼小会议室，赵教官叫你们开会。”
46
几个会开过了，已是午餐时间。大家埋头吃饭，好像没发生什么。李灿暂代周菲菲播音，朗颂了一首赞美春天的小诗，接着放歌曲，《来到卓通就回到了家》，唱了一遍又一遍。
47
王若回到寝室，队员们坐在钟鸣的床边说话，见了他，起身散了。
“大家不要谈论这件事，这是队里的死命令，早点休息吧！”他从枕头下摸手机，上面有两条未读信息，调出来一看，一条是费光发来的，问候了几句，另一条让他大吃一惊，是钟鸣的，刚发来的！
“王队，你好，我已在火车上，明日可到家，放心，我有一封信在你垫背下边，话全在上面，保密，哥们信得过你，保重，钟。”
王若忙将信息删除了，左右看看，德叔还没回来，队员们也都躺下了。他悄悄翻开枕下的垫背，果然有一封信，折得小小的，拿了信，他翻身起来，穿着拖鞋来到洗手间，关上木门拴好，蹲下来，细看起来。
“王兄：
你好！
我走了，没给你这个中队长长脸，请原谅！
这次来中心，我本想磨练一下自己，学一些企业管理方面的东西，没想到尽搞一些苦、累、难的训练，简直是浪费时间。背轮胎的时候，我决定离开这里，离开所谓的魔鬼式训练。
坦诚告诉你，我父亲是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家产也三、四百万吧，做汽车配件生意。我是看了卓通在网上的宣传来的，可以说是失望而归。父亲让我帮他打理公司，工资开得也不低，我想自己闯一闯，就来中心了，看来凡事百闻不如一见，梨子苦甜，尝尝才知道。
可能我不适应这里的文化氛围，也和我在大学里学的大相径庭，唉，不说了，多找自己的问题吧，性格即命运，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结业的时候来电话，我手机号码不变。今后，欢迎你、贾萍和丹丹来家里作客。
我有朋友来接，“出逃”计划完美无缺，也算是在智力上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吧，李、赵之流，不足挂齿，这样的训练，要么奴才，要么走狗，弃之无憾！
丹丹拍的照片如果洗出来，寄给我，发在我电脑上也行，我等几天发信息给她。此信阅后即毁，留下后患无穷，切记！保重！
钟鸣（见信我已成功）
王若又看了一遍，撕碎了，碎得像雪片一样，撒在便池里，拉栓开门，在大塑料桶里舀了一盆水，哗哗的冲了，纸片瞬刻无迹无踪。
他在水龙头下接了一巴掌水，抹了一下脸，清凉清凉的，但心里却是乱乱的。推开窗户，江岛市景几乎可看大半，高楼耸立，白云依稀，右边，是蓝蓝的大海，水天一色，一望无际。
他想到了在海边，自己、贾萍、鲁丹丹、德叔和钟鸣合影、聊天、捡贝壳、聚餐、唱歌，多好的回忆呀！他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要么奴才，要么走狗，”钟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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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芬、柳倩、欧思思、田小丽她们在酒楼楼面实习，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一点也不比在中心训练轻松。每天上午九点上班，晚上十点半下班，还要开半小时的讲评会，回宿舍洗洗就快十二点了，躺下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潮水般的客人，满桌旋转的饭菜，跑马灯似的跟进式服务，撤碟上碗，斟酒续茶，添饭换烟盅，脸上永远的微笑，几百遍的说“您好”，客人的投诉，解释道歉，神经紧张得不得了。
郭芬本想趁实习每天和女儿打一次电话，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她还要掌握所有实习队员的情况，和各部门经理及时沟通，有时候员工们都睡下了，她才轻手轻脚回到宿舍，摸黑洗了上床，昏昏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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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少昆、谢文仲、廖雄文、夏涛他们可真是累苦了，大叫后悔，盼着三天实习期满，赶快打道回府。每天，他们跟着师傅们从地下室厨房传菜到一、二、三、四楼，脚步飞快，身轻如燕，手托着菜，跑上奔下，一天也是几百趟。师傅还是挺照顾他们的，传的都是小菜、凉菜，几千元一份的大菜和热汤不要他们传，万一滑倒了，怎么赔得起呀，烫伤了就更麻烦了。几个人满脚都是泡，磨破了，一动扎心疼。
马少昆趁传菜的时候见到几次杜晓贞，有时她正和客人说笑，腼腼腆腆的，有时在帮欧阳珊喝酒，面色绯红，有时在陪客人唱卡拉OK，心不在焉的。马少昆长叹一声，脸色阴沉，飞跑而过。心也便极累，晚上睡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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