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人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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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师去吴良心家。下了车,按照以前吴金钩留下的地址很快找着了一幢楼,然后找着了那个单无和门牌号,按响了门铃,可是里边没有人应声,更没有人开门。打电话,电话是通的,可就是没有人接。
牛老师站在门外,看了一下门上塞的许多广告和报纸,说明这幢房子里确实没有人住,最少是几天了,所以才会在门上留下这个么的广告和报纸。广告的内容什么都有,有开锁的,有办证的,也有修电磁炉的,更多的是卖房的。红红绿绿的的广告纸,印得很是美丽,看起来很是好看,可是谁要是用点心,把这些广告拿起来推敲一下,便会发现许多的地方,前后矛盾。
卖房的不提五证,开锁的没有经营地址,办证的不说办证的单位,是代办,还是主办,他们根本不提。中国人的封建思想残余太严重了一点。大家对文字有一种崇拜的感觉。凡是用文字书写的东西,总有许多人信。野广告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它们抓住了人们崇拜这个的心理,到处散发。总有许多人上当,也有许多人发财。为什么人们在阅读广告的时候,没有了那种批判能力。大约也是因为大家在读文字和读完文字之后感情过于强烈了吧。
牛老师看了半天野广告上的内容,倒不是他要作野广告或是要信野广告,而是他在想这些广告能证明吴良心几天不在家了。
牛老师按响了吴良心领居的门铃。一会儿,防盗门开了,从透风孔里露出一张老太太的半张脸。看龄很大了。她紧张地看了一下牛老师说:“你找谁,我不认识你呀。”牛老师赶紧说:“我是吴良心的班主任,来找一个这个同学,问点事,可是他不在家,家里也没有人,请问一下,你老人家最近见过他吗?”
老太太说:“吴良心是谁,我不知道。你是他老师,不去学校来这里干什么?你找他按我们家的门铃按错了。”
牛老师耐着性子说:“他是你的邻居,就是东户,我是想问问你他最近在家吗?我什么时间来找他能找得着呢?”
那个老太太说:“你给他打电话吧。你们约好了你再来。”
“他家的电话没有人接呀。”牛老师着急地说。
“那就是他家没有人在家。你还是等他们家有人的时候再来吧。”老太太就要关了透风洞回到房子里去。牛老师急忙说:“大娘,我是想问你,你是他的邻居,最近见他回家没有,有没有人来找他?”
老太太说:“我年龄大了,不管人家年龄人的那些事,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平时来往,你说的姓吴的我也不认识。”
牛老师说:“他就是你的邻居,东户,姓吴,一个科学家。”老太太说:“不知道,不认识,我也不管人家回不回家。”话没说完,透孔一下子关上了。
牛老师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真不个滋味。城市生活什么都好,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过于疏远。象吴良心的邻居,她竟然不知道对面住的人姓什么,也许从来就没有来往过。一个人要在城市里面生活的时间长了,那可能还要好一点。可是一个人要是刚从农村来的,过惯了那种大家互相帮助互相顾照的生活,一下子可能真有点受不了。仅管说现在的农村也讲经齐效益了,可人和人总是认识的,经常还是来往的。不象城里,人和人之间常阻常是老死不想往来。每一家都有一道防盗门,这门既挡住了小偷,可也挡住了正常的人。既断了别人来你家的路,也阻断了你去别人家的路。一家有一家的房子,一家有一家的门,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小单位,人就一辈子呆在这小小的家里。如果家庭内部内来的交往渠道还敝通,那就还好,如果家里出了问题,那就会出现想找一个说话的人也不可能了。居住在城市的人们,身体生活在钢筋水泥之中,精神呢,在现在的社会条件小,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忙,没有了与别人交流的时间和机会,大家的精神是不是也在钢筋水泥之中。
问一个人,还问的是他的的邻居,竟然这么难,要是问别人,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想一想这个,牛老师觉得害怕,他名义上是倪艾和吴良心的班主任,可是又有多少时间和这些孩子交流,对于孩子的精神,他又知道多少。尽管孩子们还小,在体力在智力上没有办法和他抗衡,可是他们难道不会用阴一套阳一套的老办法和大人们捉迷藏吗?应该说倪艾的不见,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从楼上退下来,从这个富人住的楼上下来,牛老师看了一下这个小区,是高层建筑和低层建筑错杂在一起。在这个小区,门前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将近盖的明亮的宽大的房子,每一幢都是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可就在旁边不远处,也有旧楼,那种十几年前盖成的旧楼。在最后面,也是那咱简易房,那是开初为了解决职工住房的问题,临时搭建的房子。可能单位后来再也没有盖新房,或者是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没有能力买新房,他们就一直住在那里了。由于房子比较小,也比较矮,又是简易的房子,居民就保留了农村人的习惯。有好几个老人和妇女,就各自坐在自家的门前,有的在择菜,有的在做小孩子的衣服。她们的面前,有小孩子在跑。
这些人曾是这个城市最老最牛的老居民。大约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进厂子的。她们最美好的时光贡献给了我们这座城市。现在她们老了,没有事了,可能退休的工资也不高,居住的地方也不宽,可她们一家人就这么乐呵呵地生活在这里。与她们同时代的人想比,她们也有过别人羡慕的时光,有过光彩的日子。她们有自己的圈子,也有自己的语言,和行为方式,看,现在她们围坐在一起,高兴地谈着什么,做着什么,日子过得蛮不错嘛。一点也没有现在孩子们的孤独症和交往障碍。
对,去问一下她们,问一下她们关于吴家和吴良心的情况,也许无所事事已经退休的她们,对这个小区的情况了解得更多呢。

牛老师向这些人走去。
那几个老太太见牛老师走过来,纷纷用眯着的混浊的眼光看着。看着这个怪里怪气的男人。来她们这里的男人,多是短打扮,特别是在这五月多天气已经很热了的时候。五月的西安,很多人已经穿上了短裤,因为他们或是干体力活或是经常在街上的太阳下暴晒着。反正这时候的天气则你呆在房子下面一点也不热,可是只要你出来到大街上走一圈,立即全身是汗。穿长衣服容易脏,脏了也很难洗,所以真干活的人,喜欢穿短袖短裤。真到了热天,短袖也赖得穿了,就一个大裤头子,一个夏天也就过去了。
牛老师这时候穿的是衫衣,下身是长裤,可在上衣上还罩着一件毛北心。这是因为他常坐着,坐的时间多了,身体就很弱,嫌到一吹风,一出去就感冒。尽管打了球蛋白,可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出门了他还是这身衣服。刚才上了一趟楼,又从楼上下来,现在又晒上这太阳下边,他的头上满是大汗,样子活象一个农民。可是干净的长裤和衬衣和崭新的毛背心,又告诉人们他不是农民。这样的一个人,工人不象工人,农民不象农民,来到这个后院的简易房来找谁,来干什么?
老太太们眯着眼睛看着牛老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她们互相交换着眼色,问着伙伴们,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他是不是来找你的?对方又交换着眼色,告诉同伴,这个人我们不认识,也不是我们院里的人,不知道他要来干什么?
年龄不小的老太太们,依然保持着她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们特有的警惕性。这个院里她们太熟悉了,谁家有谁,谁家的亲戚是谁,没有她们不熟悉的。她们坐在这里,整天这个样坐着,小偷啦,二流子啦,没有一个敢来过来偷东西。她们是小院的义务门卫,她们是不要工资的保安,比真正的保安更负责任,比门卫们坐的时间更长,她们真是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大公无私的人。一群可爱的老太太。一个时代所造就的人。
牛老师走了过去。经常坐着,使他走头的步子很小,脚也抬得很低。老太太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以为他是一个病人。
牛老师站在这几个老太太的面前,嘴唇动了半天,说:“大娘,你们好。”
那几个老太太刚才还抬着头看着牛老师走过来,现在却全低了头。好象都在专心地干着手里的活。听见牛老师叫大娘,她们才又把头抬起来,看了一眼牛老师,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他把谁叫大娘呢。
牛老师只好走近离她最近一个老太太身边。这个老太太很瘦小,身穿一件细花的布衫,鼻子上加着一副老花镜,留着剪发齐耳。她见牛老师走了近来,就把身子稍微地挪用了挪用,脚动了一下,算是对牛老师来的反应。
牛老师说:“大娘……”
那老太太把头抬起来,用眼镜后边的依然秀气的眼睛看了一眼牛老师说:“你把谁叫大娘,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头上也没几根头发了,年龄好象比我还大,怎么把我叫大娘,不行叫大姐叫大嫂吧。”
旁边的人都笑了。她们笑这个年龄好象比她们还要大的人竟然把她们中最小的妹妹叫大娘。有人打趣说,不让你叫大娘,就叫大妹妹子吧。
牛老师也不好意思了,在他眼里,好歹算是个中年人,还正在上班,可这些人一看就是退休了的,怎么说也比他大二十多岁吧。应该是上一辈的人,叫大娘应该没有错,不想人家倒不乐意。
牛老师说:“大嫂,我是学校的老师,跟你打听咱院落子的一个孩子,姓吴,叫吴良心,他爸叫吴金钩,他妈叫南柯梦。”
说起前两个人,老太太没有反应。可说起南柯梦,有人就知道了,回答道,“你说的是不是小南呀,是个会计,她老公是个办厂子的,儿子叫心心。他们家在前边新二号楼,你到这里来找走错地方了。对了,他们家好象是十三楼四单位东户吧。”
说的很对,牛老师刚才去的就是这里。
牛老师急忙说:“我去过他家了,可家里没有人,他爸和他妈好象出去疗养了,只有儿子在家,我是想问你们,最近见过他儿子在家吗?”老人们思考一阵,也不知道。大家互相问了一遍,也就不出所以然来。
牛老师感到很失望,看来跑到这里来又要白跑了。正在他要走开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老太太说,“老师,你别急,你说,你找他儿子干什么?”牛老师只好说出了有一个同学两天没有回家,听同学们说和吴良心关系不错,所以来想问一下吴良心,最近见没见到这个同学。牛老师留了一点心眼,没有敢说这个同学是女生。
老太太听明白了,就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问一个人,她肯定知道。”老太太站起来,拍拍**后边的灰土,然后大声地叫“五嫂,五嫂,你过来一下,有个事情要问你。”
一会儿从东边的拐弯砖墙那边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一脸的和气样子。她慢慢地走过来问:“啥事嘛,喊啥?有事你快说。”这个老太太过去一阵耳语,然后拉着那老太太走过来,对牛老师说,“你问这老鬼,她知道。”
那个老太太说:“你是问心心吧,他是吴家的孩子,在我的车棚中存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前两三天还见他。早上出去,是上回来,用车子带着一个女娃,也不知道是的他的亲戚还是同学。不过,这几天没有见他。”
牛老师问:“车子还在吗?”老太太回答:“车子在,可不见人。这孩子一出去就骑着这车子。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不见骑了。”牛老师又问:“你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吗?他没有说他要到那里去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人家可给咱说那干啥,咱也不能好好地问人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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