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幸遇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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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梦的身体状态好极了。生下吴良心的第一天,就吃完了一大碗鸡汤泡馍。住在同一产室的病友都羡慕她的胃口好。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生完小孩肚皮松了一大截,那些多余的空隙,现在全要用饭食来填补吗?看着自己的那些病友,家里人送来了面,她们要吃稀饭,送来了稀饭,她们又想吃米饭,但米饭送来了,她们的胃口一点也没有了。丈夫和家里被她们折腾得筋疲力尽,她们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本来生娃这样的喜事,被这么一闹,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南柯梦觉得这样太不值得了。
住院的第三天,医生来到了南柯梦的床前。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南柯梦说:“我才住了三天,怎么就要我出院呢?”
医生说:“你没伤没病的,身体状态又这么好,我们医院的病床又这么紧,所以就……”
南柯梦本来说自己怕要在这里住上个一个礼拜的两个礼拜的,她太喜欢给丈夫侍候着吃饭的感觉了。可自己怎么没有这份清福呢?
吴金钩听到医生让他们出院,一口就答应马上去办手续。为什么呢?他们住在城东,回家做好饭再送来,得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骑一辆自行车送过来,太累人了。回到家里,最起码能好好睡个觉,也不用一天跑八趟地上医院了。仅管妻子不太高兴,他还是耐心地劝着:“在医院用的药,咱们走时开一些拿着回家吃着用着,在家跟在医院一样的,家里的人少,还安宁,人能睡好。那里不舒服了,咱们再来。住这里,一张破床一天要三十元,价钱也太贵了。”
妻子气得骂道:“钱、钱、钱,你就舍不得花钱,生小孩花点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纯粹一个守财奴!”
吴金钩笑了,守财奴就守财奴,只要不花钱就行。他是农民出身,天生有一种习惯,那就是能少花一分钱,那就一定不要花。至于要钱将来干什么,他也不清楚。
办好了出院手续,总共才花了八百多元。这个价钱是整个西安是最低的。在妇幼生一个小孩,没有**千下不来。在中心医院没有六七千也不行。可吴金钩只花了八百。这件事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办到。不过他心里还是不太满意,在乡下象生孩子这种事,可是一分钱不花呀。
这种在郊外的乡镇级的小医院,只有他吴金钩都找得到。
去抱小孩的时候,吴金钩是第一次见到生下只有三天的小孩。那颜色红得象是刚从蛋壳中剥出来的这鸟一样。那小孩,简直只有一个头,其他的地方是那样地小那样地软。让人不敢拿手去动他。
吴金钩想给儿子穿好衣服,可那两只软乎乎的小胳膊,怎么样也塞不进小衣服里去。护士来帮忙,也是塞不进去。
护士刚要用劲,南柯梦就在旁边喊:“小心些,别把孩子的小胳膊给折了。”
护士不敢给穿了。只把用衣服把小孩子包起来,用一根带子扎起来,再用小被子包好。
挡好了出租车,两口子上了车。
司机见是抱着小孩的就问:“生了?”
南柯梦回答:“生了。”那语调中全没有了以前的羞涩,完全是那咱当了母亲之后的自豪。
“是小子还是千金?”司机又问。
吴金钩自豪地说,“是小子。”
司机立即撇撇嘴,“那也不给我发点喜糖?”
南柯梦立即把买好的糖拿给司机。
司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糖往嘴里放,“你们命好呀,象我运气就差点。兄弟两人,都是女儿,我妈为这事老是不高兴。她老人家老是张罗着给我们兄弟俩弄生育指标,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吴金钩说:“不行,就让他们罚点钱,再生一胎。”
“谈何容易,在城里养成一个小孩子是容易的事吗?象我现在下岗了,只能给人家开车,在单位领点劳保,要是再有一个小孩,那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过哩。”
南柯梦说:“你别急,你还年轻,大哥,再过几年日子好了再生也不迟。”
司机高兴了,“谢谢,借你的吉言,我将来也一定有儿子的。”
到了巷子口,吴金钩看了一下里程表,那上面打的是十四元。他掏出五十元给司机,等着司机给找零头。可司机半天没有动。
南柯梦手里抱着孩子,等着吴金钩下来给他打车门。
司机看着吴金钩发呆的样子:“哥们,怎么不下呢?”
吴金钩指着司机里的钱。
司机笑了:“哥们,你真是个书呆子呀。这怎么能找。你大喜的日子。要么我不收车钱,算给你们帮忙。”
司机把手里的五十元钱递给南柯梦。
南柯梦急忙推过去,“那怎么行。你快收下吧。你好不容易送我们到了家,回家再买点糖给嫂子和孩子吧。你别理我们家这傻子,他就是这样不通人情,天生的呆子。你可别见怪哟。”
司机哈哈一笑,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一回头,看见南柯梦抱着孩子半天打不开车门,他急忙打开汽车左边的门子,下来要帮助南柯梦。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吓得南柯梦差点把手里的孩子掉到了地上。
一辆黑色的小骄车停在了出租车的左面。
这是一辆高级的骄车,是在这个城市里不常见的那种。
车上下来了一个漂亮的中年人,他走近出租车司机,“有你这么下车的吗?你会不会开门子?”
司机傻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南柯梦急了:“怎么不会下车,就你会下车,下车大家都不是用两条腿下吧,难道你是用手下来不成?”
中年人问:“你是谁?”
南柯梦:“你管我是谁?”
中年人说:“我是说他下车不该打开汽车左边的门子,你突然一开这个门子,路面一下被你们的车点了许多,后边过来的车容易把你们挂了。”
南柯梦说:“你长着眼睛哩,看见人家停车了,那就是要下人,你还把车子贴着别人的车子开着,那是诚心要剐人家吗?”
中年人说:“我是说我们的车上坐着领导,突然刹车,把领导吓了一跳。”
“哟,你越说越有理。你刹车把你们领导吓了一跳,是我们的责任。那你们刹车把我的孩子还吓得直哭呢,我们没找你的麻烦,你倒找上我们了。你们领导被我们这刚生下来的孩子还胆小?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黑色汽车的后边车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位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司机看到这人下车,立即跑过去,“市长!”

花白头发的中年人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南柯梦的面前,“孩子怎么样?要不要紧?”
南柯梦说:“我们是刚从医院回家的,到了门口,司机大哥好心帮我们吓车,不小心开了左边的门子,刚好你们的车从后边过来了。车也刹住了,谁也没挂着谁。啥事也没有。可你们的司机,硬说我们吓着你们的领导。我的孩子可是刚生下来三天,我没说你们车吓着了我儿子,倒给他讹上了?”
花白头发的中年人说:“孩子不要紧吧,要不去医院?”
南柯梦说:“没事,俺儿子壮实着呢,那能那么娇气。俺不过是看你的司机说话气人,故意跟他逗的。”
花白头发的中年人笑了,“看来你也不好惹呀。不过,你还是别大意,最好去医院看一下。”
南柯梦笑了:“没事。有事俺也不找你。”
花白头发的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一个电话号码:82321123,“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你再找我联系。”
南柯梦推挡着:“不用不用,麻烦啥哩。事一说开了,啥都没有了,俺还要回家哩。”
吴金钩这时溜到了南柯梦身边,一拉她的袖子,“这是市长左良玉。”
南柯梦说:“你怎么知道?”
“电视上看的,他常出来接见外宾。”吴金钩小声说。
南柯梦说:“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俺不看新闻的。”她转身对着市长左良玉说,“你真是市长?”
左良玉笑着说:“叫我老左好了。”
“你可是忙人,俺跟你胡缠了这么长时间,对不起,俺没见过世面,你别跟我一般过识?”
左良玉说:“敢说敢干,快人快语。”
南柯梦笑了:“瞧你说的。噢,对了,我家就在巷里,你不去我们家喝点水吗?”
左良玉说:“我们还有事。改天吧,改天再去。”
南柯梦对吴金钩说:“你那里不是有糖吗?还不给老左他们散呀?”
吴金钩掏出一包水果糖,捧到左良玉面前,“左市长,请吃糖,请吃我们刚生了宝贝儿子的喜糖。”
左良玉拿起一颗糖,剥开放在嘴里,“恭喜你们,喜得贵子!”
南柯梦笑了:“谢谢老左。我们儿子刚走到家门口,就遇见你这个大人物,这才是大喜事呢。”
左良玉笑了:“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普通人一个,没啥了不起的。”
南柯梦说:“你别谦虚了,能领导一个大城市,还说自己是普通人!”
左良玉市长高兴地笑了,“领导一个城市算什么,你儿子将来长大了,说不定要去联合国呢?那不比我跑的地方更多更远!”
南柯梦和吴金钩高兴地大笑着。
左良玉的司机悄悄地走过来,小声在左良玉的耳边说,“市长,时间不早了,他们可在等着。”
左良玉看了一下表,“那好。孩子要不舒服,你们就去医院。有事给我找电话。我们这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那边司机已打开了车门,用一手挡着,等左市长上车。左良玉上了车,还向南柯梦招着手。
南柯梦抱着孩子,大声地说:“你慢走呀,没事上俺家喝水来。”
左良玉市长也笑着说:“一定的,你快抱孩子回家吧,外面有风。”
黑色的汽车开走了。
吴金钩和南柯梦抱着孩子还傻站在那里。
出租车司机说:“你们这孩子怕不是一般人物,一生下来,倒先见了市长。咱们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市长这种大人物。”
吴金钩说:“是呀,市长可是省委常委,中央候补委员,未来的政治明星呀。”
南柯梦说:“还是我儿子有福吧。你跟我儿子沾光了。以后不对我们娘儿俩好,等着吧,儿子成大人物了,不理你,只对他妈好,气死你!”
出租车司机看着这傻娘们抱着孩子的傻样,那神气真象是她的宝贝儿子已经是市长或者省长了,他的脸上也绽出了一个微笑。
吴金钩让司机上去喝水。
司机笑着摇着头开车走了,车子开出十几米,他调皮地按了几声喇叭,向吴家三口致意告别。
回到家里,南柯梦嫌房子里冷,又是喊吴金钩生火取暖。火生着了,儿子又哭了,她又叫丈夫快去给儿子冲奶粉。把个吴金钩忙得不亦乐乐。
吴金钩说:“你也让我喘口气。这几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看,我眼睛都红了。”
南柯梦说:“那算什么?你以为爸爸是那么容易当的吗?告诉你,这才是刚开了个头,以后有你忙的。”
吴金钩点着头。
“你不干谁干,儿子才出生三天,我坐月子也才三天,你不干谁干?要是你家在城里,那还有你父母帮下忙,可你家在农村,怪谁呢?”妻子坐到了床上,把儿子的小被子解开,铺好床,一个人对着儿子傻呵呵地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她又叫道:“快来呀,你快来呀!”
吴金钩以为儿子尿了,可跑到跟前,什么事也没有。于是他不高兴地问:“你叫我来干什么?”
“你看看,儿子象你,还是象我?”
吴金钩看了半天,那个圆乎乎软乎乎的小生命,不管是从脸庞上,还是身材上都看不出象他们夫妻中的那一个。
妻子问:“说嘛,说嘛,你说儿子象谁?”
“看不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你看,这眉毛象你,这脸庞象我。”
吴金钩看了半天,真有一点象。于是他傻呵呵地笑了。
南柯梦又叫:“我饿了,你快给我做饭去。”
“你怎么饿得这么快呀,不是刚在医院吃了饭吗?”
“什么叫刚吃,已经吃了二个小时了。”
“好好,我去做。”吴金钩一边说着,一边去摘菜。
坐在床上的南柯梦嘴还不停,“你妈不是说要来侍候我坐月子,怎么现在还不来哩?”
“怕是家里忙吧。”
“再忙也忙不过咱们吧。瞧瞧,就好象你不是他们的儿子,生的不是他们的孙子似的。”
“怎么以这么说呢?他们还不是怕来得早了,给咱们添麻烦!”
“是怕他们受麻烦吧。”
这小两口,一说到吴金钩家里,几乎全是这个调子。做媳妇的总觉得婆子对她不够好,丈夫只能解劝着。好在媳妇也只是嘴上说说,等这股劲一过,她自己也就忘了。
门钤响了。
丈夫止住了正在罗嗦的妻子,自己去开门。
进来的正是吴金钩的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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