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昙花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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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带了王乡长和小靳一起去昙花落。 这条路上回我已经认真观察过,虽然全是山间小道,但路虎行走却无问题。小靳一路扒着我的椅背,崇拜地看我翻越一道道沟谷。
昙花落感觉不到谷外已经降温,仍是一派阳光灿烂的暖意。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孩子们刚下第一节课,见我们的车来,一下子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武老师热情的抱住我:“莫,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跟昙花落有缘。”
王乡长说:“莫先生专门回来,给孩子们带了好些东西。”
一排20多个看上去参差不齐的孩子,为将要到手的礼物兴奋得发抖。看着孩子们领到东西时兴奋的样子,看到这些孩子对在小镇上买的最普通的玩具都感觉新鲜,所有大人都心酸极了,鱼儿把几个洋娃娃一个一个交到几个女孩手中,最后一个小女孩,却迟迟不敢上前。鱼儿走过去抱着她,问:“你几岁了?”
武老师说:“这个学校她年纪最小,刚刚上一年纪。”
鱼儿问:“这些孩子不是一个班的吗?”
小靳说:“哪里有一个班,这里就是全校了,不论什么年纪,都在一起上课,只是老师跟每个人讲的内容不太一样罢了。”
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学习方式,但看看这些孩子和那间简陋的平房,心里明白也只能这样了。
鱼儿发现那小女孩的鞋出奇的大,认真的看,原来她穿的竟是一双男式的旧解放鞋,小小的脚丫在大出一倍有余的鞋里,象穿了一条大船。武老师说:“这孩子父亲外出打工,去年死在外地,家里穷,孩子连双鞋都没有,只好穿她爸爸留下的……”
鱼儿一句话说不出来,搂住那小女孩心疼得流下眼泪。鱼儿说:“姐姐下次来一定给你带双新鞋。”
鱼儿对我说:“怎么能有办法让这里的人们摆脱穷困?我们能不能帮助他们建一所新的希望小学?”
我说:“建新学校并不能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教育,也并不能改变穷困的现状。 如果可能,倒应该尽快把路修通,这里的景色,完全有资格吸引更多游客的到来,旅游能够把经济带活,孩子们也就有条件到外头的学校去接受更好一些的教育。”
武老师说:“蘑菇啊,莫,你不是想开发咱们这里的蘑菇资源吗?”
鱼儿突然说:“昙花鸡,我们可以用昙花鸡带动这里。”
所有人都听不懂鱼儿在说什么。
“昙花菇不就是一种蘑菇吗?我们把用鸡它作成的鸡带到京城,所有原料只用这里的蘑菇,就可以带动这里的经济。”鱼儿认真又兴奋。
“这种昙花菇满地都是,是没法做菜吃的。如果只用作鸡的填料,也用不了多少啊?”小靳说。
“京城的市场很大,如果我们开几十家、上百家店,用量就很惊人了。是吗?”鱼儿看我,眼巴巴的等待我的点头。
我点头:“鱼儿你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应该可行。”
鱼儿高兴地问小靳:“你能把昙花鸡的做法告诉我吗?”
小靳挠头:“我爸说要等我接他班时才教我,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我心里盘算:如果只能用这种叫昙花菇的蘑菇做出那样美味的鸡,单是一个京城开出上百家店不成问题。这样的量,足够可以改变这小小山村的生活状态。的确是一个双赢的好主意。
武老师象看到了希望,大声说:“我看行,莫,到时候我负责给你提供货源,这满山的昙花菇,就成真正的宝贝了!”
说干就干。我相信鱼儿对美食的把握。现在关键是要让老靳把做法告诉我们。鱼儿说:“我们坚持下来吧,直到靳师傅教给我们再走。”
我笑:“如果他就是不教呢,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小靳说:“这样的好事,我爸一定会支持,我帮你们去说。”
王乡长也说:“我也以政府的名义去找老靳,这可完全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家乡啊,再说,靳师傅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他一定会同意你们的意见。”
我说:“我们可以和靳师傅合作,把昙花鸡开到京城,开到全国,靳师傅可以拥有股份呢。”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仿佛京城已经开遍了昙花鸡,眼前满山的野蘑菇都变成了珍宝。鱼儿见她的创意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支持,更是高兴,鱼儿说:“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和孩子们一起,莫飞,你教他们美术,我教他们音乐,让孩子们更多一些对美的感受。”
谁也没想到,偶然的一趟旅行,竟然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就这样,我和鱼儿在昙花落住下,每天,我们都会开车来给孩子们上课,那些在小靳眼里的傻孩子,其实是那样的充满童真与想象,那个小女孩,已经成为鱼儿最好的朋友,常常会穿着鱼儿送她的新鞋上山,给鱼儿采来各样美丽的鲜花。
四季如春的昙花落,从来没有这样充满活力和希望。
但是,老靳那头却十分的不理想。所有人都碰了钉子,乡政府在老靳眼里是只纸老虎,我股权的建议被当作虚伪的诱饵,小靳更是再也不敢提昙花鸡这三个字。老靳只有一句话:“绝不外传。”
我们没有想到老靳会如此倔强。现在只有鱼儿每天仍会笑眯眯的照例去买一只鸡或鸭,也会每天认真的问一次老靳是否可以把昙花鸡教给她。老靳对鱼儿特别喜欢,也特别照顾,从来不会不笑着跟鱼儿说话。但鱼儿得到的回答也永远只有一句:“不行呀,我的乖,我不能教给你。”
乖,是昙花落人对晚辈表达喜欢之意的亲切称呼。
在老靳眼里,鱼儿再乖,也注定与昙花鸡无缘。
鱼儿常常去老靳的店里里帮着收拾收拾,老靳的老婆——那个开始时我们以为是老靳母亲的那个老妇,也几乎要把鱼儿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
但是,老靳还是那句话,丝毫没有松懈的余地。
眼看春节了,要不是山里那些孩子,鱼儿也快要失去信心了。
我催鱼儿:“马上春节了,妈妈可等着要看你呢,我们也许等不下去了。”
鱼儿叹口气:“原来坚持是这样的难,感觉靳师傅比爸爸和哥哥还难对付。”
我们决心放下老靳的昙花鸡,不再想它。马上放假了,我们决定让每个孩子给我们采野蘑菇,我们定了一个能够让孩子们过一个快乐新年的收购价,孩子们每天会利用休息时间采我们并不需要的昙花菇。我们的路虎已经成为来往乡村之间的货车,每天收集的昙花菇即将把王乡长找的一间空房堆满。年的味道越来越浓,离别的时候快到了。
王乡长说:“感谢你们给这么多孩子带来一个美好的新年。”
我们说:“需要感谢的是这些孩子,他们让我们真正得到了快乐。”
是啊,我们心里真的充实而快乐,这些孩子明年一年都会在快乐中度过,也许,他们会时常想起我们,带着梦想寻找到更多希望,这也是我们,我和鱼儿,能够做到的一切了。
我们做的事慢慢被一些人知道,县里来人,想要采访我们,我们谢绝,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我们内心的快乐与宁静,但让我们意外的是,好些人,不知名的人,总会把一样两样东西送到我们手上,有时候是一个手织的小手套,有时候是一块腊肉,“带给孩子。”简单的一句,常常使鱼儿感动好半天。很快,我们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县里决定明年优先考虑昙花落的修路通车计划。为着这个消息,我们,王乡长,武老师,小靳,围在武老师家的大火塘前好好的喝了场大酒。不到一个月的接触,使我们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改变最大的是小靳,不再整天嚷嚷着离开学校走出山沟,我向小靳承诺:等明年通了车,昙花落的孩子们可以去乡里后,他可以到京城找我。小靳为没有能教会鱼儿昙花鸡的做法而感到歉意,鱼儿说:“这只是缘分没到而已,缘到时,自然一切都会有。”我笑鱼儿的口吻和了无几乎一样了,鱼儿却仍然快乐的说:“我还是相信咱们和昙花鸡有缘,只是命运不知会在哪一天安排缘分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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