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孩子的成长是用眼睛就能看得见的，那真的是一天一个变化。
周昊宇一晃已经五个月了。都说“三月认母”，这小家伙早已把妈妈高雨燕记在了心里，一看到高雨燕就乐呵呵地往妈妈怀里扑。
每次吃奶的时候，小家伙都边吃边用眼睛瞅着妈妈，有时候还把小胖手放在妈妈嘴里，高雨燕偶尔假装咬一下，小家伙就会咧开嘴“呵呵”地笑两声，或者“阿哥阿哥”地不知对妈妈说点什么，然后又接着吃他的奶。
每当这个时候，高雨燕都是最安详的。
看着孩子的眼睛，抚摸着孩子嫩滑的皮肤，高雨燕感觉到没有什么事值得烦恼的了。
如果说周睿是高雨燕的精神支柱，那么周昊宇就是高雨燕全部的梦想和希望。
孩子的一颦一笑，牵引着高雨燕的心灵；孩子的每一步成长，喜悦着高雨燕的心情。
每次孩子吃完奶，高雨燕都想和孩子再多玩一会儿，看着昊宇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动，看着那胖乎乎的身体爬来爬去，该是多么开心啊。
可是，每次婆婆都是立刻就把孩子抱走，抱得高雨燕心里有点儿失落。
今天下午落雪了，几乎没有顾客，高雨燕就对婆婆说：“让昊宇在这屋多玩一会儿吧。”
“这屋里多冷？孩子多呆一会儿不得冻着？”刘淑芬马上反对。
“没事的，每天晚上孩子不也是在这屋睡吗？”高雨燕觉得屋里白天的温度比晚上还要高呢。
“什么没事？我那屋里暖气可热乎了，温度要比这屋高七八度呢。”刘淑芬在暖和屋子呆惯了，觉得小店里太凉。
“那我把电暖气打开吧，反正今天没什么顾客，我自己呆着怪没意思的，你俩就在这屋多呆一会儿吧。”高雨燕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是有点儿舍不得孩子走。
“动不动就打电暖气，那不走电表啊？放着那个暖和的屋子不呆，非得费钱咋的？！”刘淑芬有点儿不高兴了。
高雨燕一听婆婆提钱，心里也有点儿不是滋味。辛辛苦苦挣的钱，都拿出来给大家花了，现在自己用点儿电费，婆婆竟然还挂在嘴上，自己难道一点儿权利也没有吗？
虽然这样想了，可是高雨燕却不能说出来，只好坐在床边，抱着孩子不吭声。
“你看看你，动不动就把脸沉得像葡萄水似的，跟谁耍脾气呢？告诉你，我不是侯贵芝，我可不受你这个气。”刘淑芬说完，把孩子从高雨燕怀里抢过来，包上就要走。
可是小昊宇就好像明白妈妈受了委屈似的，盯着高雨燕一个劲地哭，一双小腿又蹬又踹的，让高雨燕看着很揪心。
“哭，哭，我让你哭。”刘淑芬看到小昊宇这个样子，就更生气了，朝着小昊宇的**打了两下。
“妈，你打孩子干什么？他还那么小……”高雨燕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打他怎么了？我把他从小伺候大，打两下还不行啊？”刘淑芬说着，又打了小昊宇两巴掌。
小昊宇本来就哭得厉害，这一被打，哭得更伤心了。
“妈，昊宇这么小懂什么？你怎么下得去手啊？”高雨燕哭着过来阻拦。
“小孩子不懂，大人还不懂吗？别一天到晚没事儿找事儿的，周睿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刘淑芬使劲甩开高雨燕的手，抱起孩子扭身就走。
高雨燕因为救儿心切，却被婆婆甩了个空，结果一下子没坐住，从床边摔到了地上。
刘淑芬回头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你那点儿能耐，还想抱儿子呢！”
然后头也不回地摔上门，出去了。
高雨燕的心一下子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望着孩子消失的门口，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灵魂。
外面三九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小店里水泥地上，高雨燕的泪水，在恣意地流着……
（二）
炉子里的火因为能源不足，一点点没了生命力，几乎是奄奄一息。
小店里的温度也骤然下降了，在这阴冷的冬日午后，显得更加的凄清。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如果非要寻找一点儿声音，那也许就是高雨燕断断续续地啜泣了；
或者，当这啜泣声停歇的瞬间，伴着雪花“簌簌簌”地飘落声；
再或者，就是呼呼的西北风旋转着，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份残酷的宁静，电话铃声终于适时地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高雨燕被这突然地响声吓了一跳，但是她不想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叮铃叮铃……”，电话还在固执地响着，响得有点儿让人心烦。
高雨燕把目光从房门处收了回来，转到柜台上的电话机上。
“叮铃叮铃……”电话不知疲倦地响着，仿佛不叫来主人誓不罢休。
高雨燕擦了一下泪水，然后慢慢地扶着床边，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在水泥地上坐了多久，只感觉双腿又凉又沉重。当她移动到电话机前，铃声已经是第六次响起了。
“喂，是燕子吗？”电话那边一个亲切而热烈地声音震撼了高雨燕的耳膜。
“是我，小叶子吗？”高雨燕清了清嗓子，她听出来是叶紫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叶紫的语调中隐藏着一丝担心，“你干什么呢？店里没有别人陪你吗？”
“哦，我上厕所了。”高雨燕不想让叶紫担心，所以撒了个谎。
“呵呵，吓我一跳。”叶紫的声音一下子晴朗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怀孕了！”
“这么快？那祝贺你啊！”高雨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兴奋点儿。
“是啊，根本没想这么快要孩子的，谁知竟然有了蜜月宝宝。”叶紫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再过几个月，给你家儿子生个小媳妇，怎么样？高不高兴？”
“嗯。”高雨燕一听到“儿子”两个字，这心马上就疼了起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却不能亲亲地抱在怀里，想起来她的眼泪又在眼圈打转。
“你怎么情绪不高？是不是怕配不上你那帅气的小王子啊？”叶紫感觉高雨燕情绪怪怪的，便想逗她开心。
“没什么，我在想如果个男孩，我的儿媳妇不就没影了？”高雨燕不想影响叶紫的那份喜悦，所以又编了一个玩笑。
“呵呵，要是男孩就让他们做兄弟吧。”叶紫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我们每家只能要一个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像亲兄弟那么好。”
“嗯。”高雨燕简单地应答着。
“好了，燕子，我不和你聊了。婆婆从乡下给我带来那么多好吃的，我得去完成任务了。”叶紫的声音里透着幸福。
默默地告别了叶紫的喜悦，高雨燕又陷入了自己的感伤中。
这是高雨燕第一次向叶紫隐匿自己的心事。其实她好想和叶紫聊聊自己的心里话，好想对着话筒大哭一场，好想告诉叶紫——婚姻，太难了......
可是，高雨燕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好朋友如此地幸福，自己没有理由去打扰叶紫的情绪。婚姻是自己的，一切就让自己默默承受吧！
叶紫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正在憧憬自己当初的那种喜悦和盼望；而自己如今虽然有了儿子，却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窗外的雪花飘啊飘的，飘得高雨燕的眼睛都晕了；
然后这雪花慢慢融化，沾湿了高雨燕迷惘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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