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五百年前的泪水、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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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好辛苦的,要当母亲就要有这样的觉悟。」疲惫的丽容淡淡地笑了笑,「真是的,我的女儿居然没长红翼,那可是魔人族引以为傲的标记之一啊……」
「是我的错……」兰特垂下了头,一副惭愧的样子。我开始赞同产婆说的话,这男人长得那麽大了,性格却天真憨直得像个孩子。
「没关系,没想到我们两族之间真的能产生血缘,这已经是十分庆幸的事情了。」安娜摸了摸小婴儿的额头,「这是我们的孩子,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对,我们的女儿……露露娅。」兰特说出的大概是早就为婴儿准备好的名字,可这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这就是属於那梦中的魔人小姑娘的名字。
这小婴儿就是梦中那缺了翼的魔人小姑娘。一个将来不知何故要面对被囚禁、被虐打的痛苦的两族混血儿。
安娜又温柔地笑了笑,憔悴的面容上仿佛笼罩著一层属於母性的光辉。
又是一阵强光。视觉恢复时,周围的场景变了样。我不在小屋里,脚步踩在村里的泥地上,强烈的阳光照射著我的皮肤,刺耳的叫嚷声传入了耳内。
「怎麽回事?大家快逃啊!」
「救……救命啊!为什麽会这样……」
「妈妈……妈妈……我好怕……」
男人粗豪的呐喊声、女人尖锐的求救声、小孩慌张的啼哭声,与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惊惶失措的村民们奋力奔跑,几个庞大的身影迅速追逐著这些软弱无力的人类。
是三只体型庞大的蜥蜴型魔兽。浑光滑的碧绿鳞片反映著刺目的日晖,裂缝般绽开的巨嘴内,锐利的獠牙滴著沾血的唾液,喉头发出了阵阵低吼声,仿佛正渴求著能够填饱肚子的血肉。
枯瘦的双足跨著疾速的步伐,利爪一伸,霎间将闪躲不及的人类躯体撕裂成了无数的血块,塞入了巨嘴内奋力噬咬,吞入了圆滚滚的肚子里。
『食物残渣』从绽开的嘴缝间滴落,遍地是一大片的碎肉及鲜血。村民们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接一个地被魔兽吞噬。
手心及胸膛都是一阵灼热,手腕发著颤,想要拔出背上苍弯之剑上前拯救这些村民,但也明白那是徒劳的。这一切是早已发生的事情,我彻头彻尾是个旁观者,没有改变这一段悲惨命运的权力。
仓促的脚步声从身後传来。往後一瞄,是从木屋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不要去,这些事情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就躲起来好了!」男人抓著女人手,焦虑地恳求著。
「即使与我们无关都好,你忍心看著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被杀害吗?他们都是一群好家夥,我绝对无法坐视不管!」穿了身轻便的布衣裤、执著铁剑的金发美妇蹙著眉坚决地道。
「但是,万一……万一你显露了真面目的话……」
「别担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美妇又道:「只是几只魔兽,要摆平绝对不是问题,你回去躲起来就好,依蕾丝和露露娅就拜托你了!」
美妇扯开丈夫的手,奔向了正在撕咬人类尸体的三头大蜥蜴。
「安娜!安娜!」男人嘶喊著,却唤不回心意已决的妻子。
这时候的兰特看起来又老了几岁,而安娜当然是毫无变化。
名唤安娜的魔人女子是个好家夥,她拥有满腔的正义感,这是我此刻唯一的感想。而兰特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麽应该对身为天生强者的魔人的力量有信心才对。

女子的身影蹿到了自己锁定好的敌手面前,朝绿鳞覆盖的蜥蜴头部奋力挥出了一剑,正在进食的魔兽当然也会保持一定的警觉性,扔下了手中那被啃得一半、滴著乳白脑浆的人头,伸出利爪擒住了眼前充满敌意的锋刃。
霎间,足於传遍了村庄各个角落的哀号声响起,重重震痛了我的耳膜。我捂住了耳朵,有点不明白,这明明只是记忆的残象,为什麽会有那麽真实的效果?
魔兽的手掌给削去了一半,深褐色的鲜血从裂口中疾速涌出。一把平凡的铁剑,居然能够在这女子的手中发挥这样的效果。
剑光再晃,锐利的锋刃刺入了魔兽的腹部。
第一头大蜥蜴倒下的同时,他的夥伴将魔爪袭向了女子的背部,划破了脆弱的布衣,在白皙滑腻的皮肤留下数道溢出了鲜血的伤痕。除了这些鲜红的痕迹,皮肤上那不属於人类的黑色斑纹亦是极度显眼。
安娜疾速转身,一剑挥出,将伤害了自己的那只枯瘦手臂斩了下来。
魔兽痛叫之余,细长的蜥蜴双眼还露出了极度的忿意。这大家夥提起了自己的右足,用力踹在安娜腹上。安娜往後退了一步,身後另一只大蜥蜴的利爪,竟趁机袭向了她的身躯,成功贯穿了她的细小的肩头。
嘴角溢出了血丝,女子张大了嘴,惨叫声却似乎被她自己压制下来。
以寡敌众毕竟太难占优势。而安娜现在使用的人类形态,想必也和路西亚一样,是无法完整使出力量的。最重要的是,她使剑的技术虽利害,但应敌的反应却没意料中的敏捷,难道她的实战经验并不多?
想想也对,我怎麽可以把所有的魔人都混为一谈呢?路西亚是经历千锤百炼才变得如此利害,而眼前这女子就未必拥有一样的历练和能耐。
村民惊愕了好一阵,终於都纷纷回过神来,继续展开逃亡行动,企图远离魔兽的所在地。
现在,别说是兰特,就连我也开始担忧安娜的处境。但担忧又有何用?无论事情会演变成怎样,都是早已成定局的事情。
身前的魔兽再度踢出了一脚,重重踹中了安娜的腹部。安娜吐出了几口鲜血,手上的剑却奋力挥了出去,斩下了另一只蜥蜴手臂。对手在惨叫之际,剑光已划向了他的眉心,将他的头部削去了一半。
砍倒了第二只魔兽,娇小的女子身影与剩下那只体型最庞大的蜥蜴对峙著。女子用力喘著气,蓝眸中涣散的目光直盯著敌人来瞧。可身前的魔兽却是气定神闲,凶恶的视线俯视著被自己视为食物的血肉之躯。
蜥蜴般的碧绿巨掌猛然击出,拍向了女子的身躯。安娜纵身一跃,跳离了敌人的攻击范围。落在地面上的冲击力,化成了一条有若地震痕迹的宽大裂缝。
这只魔兽肯定不好对付。他的体型令我联想起乌欧,但或许他比乌欧还要庞大。
大蜥蜴又连续挥出了几抓,安娜东闪西躲,身上的伤痕却持续在增加。不消片刻,人类女子的身躯已是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要是她变成魔人形态的话,情况说不定会好很多、但,大概是顾忌著村民的想法,她似乎打算用这虚假的样子作战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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