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院墙外秦昭又觉不妥，自己一个单身男子怎好去拜访一位小姐，何况还正当夜晚。可就这样走了又有些不甘，秦昭正踌躇间却见院中角门一开，闪出一线灯火来。秦昭凝神看去，却是杨梅挑了灯笼在眺望。秦昭心下一喜忙走上前道：“杨梅姑娘。”
杨梅促不及防被唬了一跳，拍着心口道：“是秦公子啊，您怎么在这。可吓到我了。”
“对不住。”秦昭笑笑：“柳小姐可好些了么？没有什么事吧。”
杨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秦昭奇道：“怎么，您没和柳小姐在一起。”
杨梅点头道：“是呀。小姐从灯会回来不片刻便又出去了，说是大约亥时前就回来，我正在担心呢。”
正说着话，一乘马车便驶了过来。杨梅喜道：“可能是小姐回来了。”
马车停稳，杨梅跑上前去搀扶，车上下来的纤秀身影果然正是柳含漱。
秦昭也迎上前去：“小姐身子不适，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含漱笑笑道：“宫里总有些花木要处置，我只是去查验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秦昭听的却是心中一动，莫不是她为了陪自己看灯才耽搁的么。那真是怪不得她会……
含漱却道：“公子怎么这么早就从灯会回来了呢。”
秦昭笑笑：“没有小姐指点在下这灯谜总猜不出，看来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
“您说笑了。”含漱一笑道：“沈小姐可还好么。”
“哦。”秦昭道：“沈小姐也早随同家人回府了。”
含漱笑笑道：“却不知公子是怎会认识沈小姐的？”
“也是偶然遇在一起，谈不上熟识的。”秦昭道。不知怎的却忽然有些心虚。“哦。”柳含漱却也不细问只道：“公子在这里久等了吧。且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秦昭忙摆手道：“小姐不用客气，您身体欠安，还是早些歇息吧。”
“不妨事。”含漱一笑道：“只那时忽有些疲倦，休息一刻便好了。公子不用辟讳什么，这后园晚间也只我和杨梅会来。”
秦昭本是极想与她多相处一会，此刻也不再推辞：“那可多有打扰了。灯会上照顾不周处还请小姐恕罪。”
含漱随着杨梅走在小门旁道：“公子太客气了。您请。”依旧是杨梅挑灯照路，一行三人走在碎石小路上。
秦昭道“小姐似乎总是晚间过来，经常会住在此处么？”
“是。”含漱笑笑：“这园子离宅子不远，所以我即使没事晚上也喜欢过来看看。”
秦昭道:“小姐单独在这园中，令尊怎么放心。”
含漱微微笑了笑道：“我父亲早已过世，母亲临终前把我过继给了叔父。平素他却也不怎么约束我。可任了我的性子了。”
“啊，在下唐突了，真是失礼。”听到别人讲这种**，秦昭不由有些窘迫，不过含漱如此直言相告也让他有些感动。
含漱微微笑了笑：“没有关系，既然是朋友您早晚也会知道。”当然这些秦昭早已经知道，不过含漱这样直呈于他，也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对自己的问话颇有些后悔，忙转换话题道：“冬日草木凋谢，宫中还有很多事要做么？”
“是啊。这些节庆时候也许比平日还要忙碌些。”含漱笑笑道：“叔父平日曾指点过我些技艺，我偶然便医好了株生病的海棠，不想这株海棠是宫中的珍物。一不小心却把名声传到宫里去了。”
秦昭笑笑：“小姐独具匠心，心思纤巧，那冬兰花与冬莲在下此前都从未见过。”
两人说话间就又走到那临池小楼前。这次塘中却并没有什么莲花。只有些枯干的梗子竖在水中。含漱看他眼望荷塘笑道：“那些莲花需引水调温，小心照料月余，殊为不易，花费也是不小。此举只是为宫里赏荷做些准备，自去年育得花开后这里就不再培育了。”
秦昭笑笑随她拾阶而上，走在小楼上。当空明月朗晰，远方一片灯火尤传来阵阵喧闹，这里却清净依然。
含漱轻扶栏杆转而问道：“公子那盆兰花可还好么。”
秦昭笑道：“到是又分了几片叶子，就是不如小姐妙手，看来冬日是开不出花来了。”
含漱笑笑：“兰花本不应在这时节开放，能够顺其自然开出的花儿才更好。”
秦昭笑笑:是。
杨梅点了灯火便退了下去，不片刻便捧了热茶上来。秦昭饮下一盏，茶水清香温暖，一如温泡的兰花酒。含漱也饮了一盏，远处又响起了爆竹声。两人静静的听着，过了今天，这一年可真的又要过去了。
两人一时有些沉默。秦昭又坐了片刻正想告辞，含漱却道：“公子，我新近得了一本古乐谱的残卷，参看下又谱了一首琴曲，公子想不想听听。”
“是么。那太好了。”秦昭笑道：“愿闻其详。”
依旧是在那乌黑的琴上，含漱纤白的手指滑动间，琴音飘散开来。这琴曲开初曲调颇为清丽，飘逸如挽清风，越弹却越是凄婉，中间又有无数转折，忽而幽远忽而浅近。指法变化虽不繁复，意境却颇为深远。秦昭凝神细听中，心弦不禁也随之波动。琴声渐变中，忽铮的一响，琴曲却于有声中突然一断，秦昭一愣便回悟过来。含漱抬起手来笑笑道：“残谱中意境甚好我却谱的不好，这结曲怎样改也顺畅不了，所以只好草草收尾了。”
秦昭笑笑：“没有，这样也好，突于不断处断了也算是个结曲，或许还更引人遐思。”
含漱笑笑：“公子真会说话。”
秦昭道：“小姐这首曲子可取过名字。”
“这一段古谱中倒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折兰花。”
秦昭微笑道：“兰花只宜欣赏，这折兰花，却不雅了。”
含漱却悠悠的道：“花儿都会凋谢，折与不折其实却也没有多大分别。”秦昭笑笑无以应答，只好又端起茶盏来，心头突有些不是滋味。
含漱忽道：“年就要过去了，公子在这一年可有什么心愿？”
秦昭一怔笑笑道：“不过饱食度日罢了，那还有什么心愿。”
含漱笑笑：“公子豁达，非小女子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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