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灵珠之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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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狂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黑风寨」,「菊香村」本是富庶之地,这一趟可是满载而归,兼之威名远扬
在「黑风寨」中放哨的小崔子手舞足蹈地通知山寨众人:「回来啦!回来啦!这趟可足足有好几车子哩!大当家心里头快活,咱们就有好日子过啦!」
山寨众人一听皆兴高采烈,七嘴八舌,准备迎接归来之人,此时一个浓眉大眼,神气灵动的七、八岁小童,在门外探头探脑,众人之中一老者,圆脸长须,锅铲挂身,是「黑风寨」厨子顺伯,偶有随队杀敌之外,也掌管寨中大小琐事,一眼瞧见,便笑道:「小刀,你还不赶紧备饭,大当家要回来啦!」
小刀用力点头:「唔!」脚步却半分不移。
小崔子忽又道:「我点过,人没少,你爹也要回来啦。」
小刀一听咧嘴笑道:「是,谢谢小崔子叔叔。」遂轻快地往後山去了,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尽皆摇头。
「黑风寨」原藏身崇山峻岭之中,这一地山脉地势险要,陡峭峥嵘,控扼江川及大湖,有「江湖锁钥」之称,山林密布,草木深青葱郁,在夜中看来犹如黑幕,即使白昼也暗不可辨,山石多隙,水岩相博,故长年风切狂野,击出如钟鸣之声,是以得名。
风小刀身背竹篓,脚步轻盈来到後山,弯腰拾柴,虽风声萧索,天色阴沉,但对於长居在「黑风寨」的他来说,早已习惯,父亲随应天狂外出时,他便待在山寨中和其他童子打理伙食、修补兵刃,虽常见到父亲被应天狂打骂,但大当家威仪自生,人人对他唯命是从,自己也当他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想到父亲和崇敬的大当家便要归来,心中一高兴便哼起小曲:「黑风应天狂,闻者肝胆丧,若见银光至,人人刀下亡。」他不解曲中残酷之意,只是山寨众人常这麽唱,他也这麽唱,唱个几回,忽听得「噗哧!」一声,回头环顾,茫茫草长,并不见人影,「黑风寨」平时决计无人敢上来,所以他着实吓了一跳,可那分明是人声,而且竟是女娃笑声。
「呵!」瞧着风小刀左顾右盼受惊的模样,那人忍不住轻笑起来,风小刀循声望去,只见一小小身影蹲在草丛中,同时笑脸盈盈地望着他,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儿,肤白若玉,粉颊红润,双眸似星,晶莹可爱,眼角竟似停了一只极小的蝴蝶,发丝、衣襟微微飘扬,沾身的露珠衬着她闪闪发亮,「黑风寨」中皆是粗黑大汉,几时见过这般粉嫩嫩的可人儿,风小刀看得不禁呆了,也跟着傻傻地笑着。
小女娃声若脆铃,站起身向他走来,道:「你干什麽直瞧着我笑?」
风小刀被她一问,脸上不禁一红低下头去,呐呐地道:「我瞧着你笑,便也笑了。」
小女娃依然笑脸灿烂,宛若春风,伸出玉白的小手拉了风小刀坐下来,道:「小哥哥,我听你唱的歌真有趣,不如你教教我,好不好?」两个小孩便对着山谷,并肩坐在草地上唱起歌来。
唱了片刻,风小刀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谁?怎麽到这儿了?平时这里可没人敢上来。」
小女娃回道:「我叫君、戏、蝶,你叫我小蝴蝶吧。喏-给!」她随手用草编了一只小蝴蝶送给风小刀。
风小刀轻轻地捧着草蝴蝶,细细地看着,心中说不出地欢喜,傻傻地笑道:「小蝴蝶?真好听,倒真像你,忽然就飞到这里了。」
小蝴蝶回道:「娘带我到这里等爹爹,方才她说有恶人来找爹爹,她先去接应,叫我在这里待着,小哥哥,你又是谁?」
风小刀答道:「我叫风小刀,原本便住这儿,不过你一人待在这儿,不害怕嚒?」心下却是暗惊:「原来竟有这麽多人上山来了,可小崔子叔叔和我们却都不知,她说的恶人不知是谁,莫非是恶霸霸的大当家?」
小蝴蝶随手指向旁边一个小山洞,道:「我害怕,不过娘叫我藏在那儿,最慢过个二日,她就会来带我回去。」
风小刀想起小蝴蝶若见到应天狂,又或是到了天黑,此处阴风惨惨,她孤自一人,必当极为害怕,便自告奋勇地道:「你放心好了,我陪着你,等你爹娘回来。」
小蝴蝶一听,拍手喜道:「小刀哥哥,你人真好。」
风小刀见她笑脸灿烂,自也十分欢喜,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方绣帕小包打开来,帕中原来包裹着二个十分精致的小点,拿出一个,掰了一半,递了风小刀道:「这是娘给我的点心,说肚子饿了,便可以吃,小刀哥哥,你一半,我一半。」
这小点十分精致细巧,风小刀从没见过,「黑风寨」虽不缺食粮,但总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顺伯的厨艺,也只是把食物给弄熟,有时顺伯打懒时,还是自己做的饭,他不禁吞咽着口水,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生怕掉了屑。
这小点入口即化,香甜不腻,风小刀从未尝过如此美味,抬头见小蝴蝶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不禁羞赧,怕她嘲笑自己,一口甜食含在嘴里,欲吞不吞,小蝴蝶见他模样,笑道:「小刀哥哥,下次你到『无间岛』来,我让娘弄一桌子点心给你吃。」
风小刀心下感动:「她待我真好。」忙用力点头道:「我一定让爹爹带我去。」又道:「你说你爹娘去对付恶人,你肯定担心得不得了!」
岂知小蝴蝶摇摇头道:「我爹娘是『无间岛』的人。」
「『无间岛』?」风小刀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小蝴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没听闻麽?我道人人都知道的,『无间岛』厉害的紧。」
风小刀见她一脸澜漫,不似打诳,若有所感道:「每次爹爹出去打仗,回来总要受伤,我倒挺担心的。」
小蝴蝶见他神色黯然,拉起他的手道:「小刀哥哥,你别担心,等爹爹回来,让他教你爹爹功夫,他便不会再受伤了。」在她小小孩童心中,爹娘可是无所不能的。
「依倚秋风气象豪,似欺黄雀在蓬蒿,不知羽翼青冥上,腐鼠相随势亦高。」长吟之声忽自谷底响起,声音悠扬苍劲。
二小童正自惊疑,「铿锵!」兵刃交击之声也随之而至,风小刀一听便知是谷底有人相斗,急忙拉起小蝴蝶,奔到一崖边大树根洞窝身藏着,二人向下一瞧,在山谷平台处,有一男一女正合力对抗一男子,三人身法之快,竟是无法分辨。
小蝴蝶惊呼:「是爹娘!」,在她小小心中,爹娘总是游刃有余,从不慌张,可就在此时,二人已看出那女子手臂鲜血飞溅,殷红一片,仍在奋力抵抗,与她合力的男子也是招招遇险,「娘受伤了,娘受伤了!」小蝴蝶一急便要哭了出来,风小刀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也十分紧张。
小蝴蝶十分惊慌,晶眸含泪,急道:「小刀哥哥,怎麽办?怎麽办?」
风小刀见她泫然欲泣的脸,牙一咬便道:「你别怕,我去帮他们。」他抽出自己随身的匕首,便要前去,忽又回头道:「你在这里待着,千万别出来。」
小蝴蝶用力点点头,心中十分感激,她并不知凶险,只道多一人手,便是多一分助力。

风小刀既无内力,也无轻功,只是在山寨中与其他叔叔练过一些拳脚,是以沿着山壁慢慢爬下去,饶是如此,对一个小童来说,也十分险恶,幸而那三人正斗得激烈,一个小小身影在山壑间游移,并无人注意到他。
三人激斗处的山谷平台,名曰「无还崖」,地处「黑风寨」後山,十丈有余,三面是万丈深谷,千瀑飞泻,长风鼓浪,水石相激,观之怵目惊心,另一面耸壁陡峭,峻石磷峋,深木扶疏,风小刀便沿着这峭壁攀着土石树木慢慢往下,正当他一脚踩在突石上,忽地劲风袭来,身子猛然一晃,险些滑落,他手上匕首疾刺入山壁缝隙间,才稳住身子,但已吓出一身冷汗。
风小刀低头向下一探,只见那恶人并非大当家,距离尚远,但他掌风凌厉,已使自己显些站立不住,再往下一步,只怕劲风更烈,可自己答应了小蝴蝶,实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不上不下,心里倒怦怦地七上八下。
「啊!」那少妇一声娇叱,肩中一招,小蝴蝶垂泪的脸立时浮上心间,风小刀再顾不得危险,又一步一步地往下攀去。
男子惊呼道:「无殇!」眼见爱妻再度受创,口吐鲜血,一手带回妻子,一手长剑急递,封在恶人下手之处,再疾挽无数剑花,堪堪将那恶人暂挡在剑光之外,那少妇头发凌乱,衣衫处处破绽,但依旧看得出容颜秀美,清丽端庄,男子则是方脸剑眉,自有一股沉稳英气,虽少见伤痕,也气喘吁吁,倒是他手中长剑,刃身泛金,光华内蕴,熠熠生辉,毫不刺目。
那恶人一声冷哼:「『伏矢剑』,果真好剑!」他指硬如铁鈎,使的是鹰爪功,曲指抓向受伤少妇,宛如附骨之蛆,招招连绵,一抓再抓,毫无间隙,冷无殇左闪右避,总在分寸之间,十分惊险。
那恶人一双铁爪猛地斜里窜出,冷无殇翻身廻旋,向旁横移,「嘶——」一声,左臂衣袖已被扯下,露出半截白藕手臂,臂上数条殷红血痕,非常醒目,她身未落地,那恶人杀招又至,她虽想举剑格档,护住命门,却已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铁爪往自己腰胁抓下!
恶人正要得手之际,忽感剑寒逼人,急忙缩手,反抓为拍,力弹剑身之上,躲过削指之祸,随即剑光又至,只得飘然向後,单足立在山壁之间,向下睥睨。
男子心思缜密,想争得片刻让妻子休息,讥讽道:「白海青,枉你是魔界『鹰王』,只招招进逼女流,岂不汚了你的身份?」那恶人开口宏声道:「君无言,『无间岛』近年威名大盛,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号,残杀我辈不知凡几,贤伉俪更是个中翘楚,单凭『伏矢』、『臭肺』二柄宝剑,又有谁是对手?徜若今天换作是旁人,岂不一样要葬送在你们手里?说我追杀女流,当真笑话!」他声音雄浑,便是方才长吟之人,话中之意,暗讥对方不过是凭着宝剑凌厉,才声名显赫。
倏地,风小刀直感一道寒光射来,转头一看,竟是与那恶人四目相对,两人相隔数丈,仍感此人精光迸射,锐利有如鹰眼,豪气干云,长衣青袍,猎猎风动,气势竟比应天狂更凌人!他一慌,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山去,忙乱间,双手疾抓,吃力地勾着缝间匕首,一个身子在空中晃荡,摇摇欲坠。
小蝴蝶在树洞中眼见风小刀命悬於线,急得大哭起来:「小刀哥哥!」
君无言夫妇抬头一望,不禁大惊失色,冷无殇精神一振,又提起手中暗紫长剑,与夫君对望一眼,道:「大哥,咱们可得拼了。」男子点点头,也气凝丹田,蓄劲待发。
冷无殇手中墨紫长剑,剑身虽暗,但紫芒流转,晶灿耀目,名曰「臭肺」,名号虽不雅,仍是七绝宝剑之一。
白海青早知她手中宝剑虽利,功力却较弱,是以如影随形,招招直取她命门,君无言虽舍身相护,但夫妻情深,冷无殇往往也以命相挡,不愿连累夫君。
君无言暗自计较,冷无殇已重伤在身,风小刀命在旦夕,小蝴蝶虽藏身山顶树洞,形踪已现,自己也不是白海青对手,实是苦无脱身之策,思来想去,只能以己身讓妻女逃走,便朗声激将道:「白海青,你五灵王和我无间七子名声不相上下,今日咱们就单刀单枪地来一场,瞧瞧究竟是谁浪得虚名!」
「大哥,不可!」冷无殇伤势实已十分沉重,眼看两人联手已不是此魔对手,如何还能让夫君一人赴险,心中忧急,又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白海青胜券在握,自是明白君无言心中所思,道:「要我放你们一马也可以,只要-—」他顿了一顿,沉声道:「交出你们身上的『爽灵珠』!」
夫妇二人心头一震,说到正点儿了,他们自问此行隐秘,不知这魔头如何得悉「爽灵珠」在自己手中,不禁凛然互望,暗生警惕。
白海青见君无言沉吟不语,耐性已失,厉声大喝:「君无言,我实在犯不着与你多费舌!」
人魔大战千百年,仇深难解,对魔界而言,领袖武林、除魔务尽的「无间岛」即是最大威胁,眼前二人,在赫赫有名的「无间七子」中,君无言行二,冷无殇行七,白海青若非久攻不下,又心知「爽灵珠」的重要,未免旁生枝节,才提出以物换命,否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岂有活口之理?
他见对方迟疑,再不留手,心意已决,陡然精光大盛,杀气当极,双指又曲,风小刀只道自己小命休矣,岂知那恶人既不搭救,也不杀他,又俯身向夫妇二人攻去,他身轻如燕,凌厉似鹰,衣衫过处,土石俱裂,身後滚滚尘沙,宛如卷起一条黄龙般从天而降!
君无言二人只感周身飞沙走石,气劲迫人,手握剑诀,「伏矢剑」竟化做一道金澄长光,两人翻身叠立,御剑而行,迅疾如飞。「绝恩绝怨!」
冷无殇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为无数剑影,紫芒灿烂,竟是狂风骤起,将白海青带起的飞沙走石尽逼往光圈之外,向四处打去。
风小刀骤感身边沙石呼啸,双眼赶紧闭住,但意识清醒,如此神奇术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不是神仙斗法又是什麽?
只道这次万难活命,却不知冷无殇将剑风气劲集中在白海青处,避过了自己,啸声过後,幸而多是被粉尘击中,倒也刮得浑身生疼,双手渐感不支。
白海青冷哼道:「『七绝剑法』不过如此!」随即变化招式,双臂横张,袍袖挥动,竟陡生数倍之长,幻化成羽,旋风再起,他身在半空,如大鹏展翅,鼓羽翬翬然,将袭身狂风烈沙尽数挥散!他铁掌合什如椎,俯冲疾下,如猎鹰搏噬,直戳冷无殇心口,君无言见状急廻身护在妻子身前,瞬间,二人直感气压罩顶,胸口窒闷,眼见白海青铁指将触未破之际,君无言长剑一回,横剑当胸,力挡破胸之击,谁知恶人一手点在剑身,乃是虚招,一手巧化为掌,斜里弯探,对着冷无殇当腹击落,冷无殇内力急运相档,却是不敌,身子笔直飞出,鲜血喷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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