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浮萍如生(上)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在饼店用完午饭,晴朗的天空飘浮了几丝阴霾,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似是要落雨一般。
元珠将断琴用布裹了起来,准备在见着爹爹以后再想办法看能不能修补。但是哀郢琴是用桐木和梓木制成的,这两种木料都极其名贵,就算寻着了爹爹之后能够凑到足够的钱,然而这两种木料也是难以寻求的。所以曾经听母亲讲,现在的斫琴大师们已经不断的寻找良材,以替代桐梓之木了。
对此汪婆婆也很生气,脸色一直很冷淡。虽然元珠也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理由真的生气,然而依汪婆婆的性格,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她的。不过因此她不买胭脂水粉了,倒也叫元珠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汪婆婆,一路无话,心情也郁闷着。一路打听着找到刺史府。
是一扇刷了黑漆的大门。元珠便要上台阶去,却被汪婆婆一把拉住,将她一直往大门右侧拖去,一边去敲大门边上的那个小门。
元珠愣愣地望了望黑色威严庄重的大门,以及门上用隶书写就的齐整有力的“韦府”二字,感觉到心脏迅速地跳动了起来,一边匆匆忙忙地跟着汪婆婆跑上前去。
汪婆婆刚准备敲门,手又顿了一顿,眉间有复杂神色。元珠猜想是曾经的阴影未销。然而,她也不过胆怯了一下,就立刻举手咚咚敲门。额间有微汗,却没有给自己退路。
元珠跟上前去,听着里面有小厮慵懒的声音问:“谁啊?”接着便是门闩的拉开声,在寂静的午后清晰的响了几下。
门打开,里面的小厮伸出头来,见着汪婆婆和元珠,眼间有诧异,逐渐浮现出一些不耐烦的神情,将她俩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有些鄙夷。
“有什么事?”
“你们家大人在不在?!”汪婆婆倒是有气势起来,插着腰问了一句,一扫刚才的紧张与犹疑。
小厮懒懒地靠到了门框上。一张瘦小的脸,鼠目传出低俗的气息,继续问:“你们找大人干吗呀?大人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啊!”
汪婆婆有些生气了,却也硬生生的压住,拉着元珠的手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我来干吗的?这是你们韦府的三小姐!我来带她认亲的!带我们进去见你们大人!”
小厮一愣,也不敢怠慢,连忙回过头来,细细地望了望元珠,顺便用手指了指,问:“三小姐?她?”然而话是这么说,随着他看元珠的目光,也没见他再摆出刚才那狗仗人势的表情来。
“快带我们去见你们大人!”汪婆婆继续严肃的坚持。
“……”小厮再仔细打量了元珠一眼,看得这么会儿元珠已经全身不自在了,然后小厮惊疑不定的站直身子来,说:“大人今天不在。”
汪婆婆一震。小厮继续说道:“不过也没事儿!这些事情大太太也能处理!这样,我就带你们去见大太太吧!”

第一次走进这样的深宅大院,元珠不禁显得紧张起来。然而看着那些山水园石,花圃里盛开的牡丹,那些淙淙流过的小桥流水,乌檀色整洁古雅的小桥,杨柳如烟、芳草芊绵,以及来来往往的男女仆人,还是不由得惊叹,仿佛自己还处在梦境一样。
大太太是谁?就是汪婆婆老提起的那个欺负母亲的张氏吗?就要见到她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闷闷的有些别扭。
在韦府里穿行了好久,不记得过了几个后院,终于到了一间名叫旷音居的地方。
小厮先进去通报,让汪婆婆和元珠候在外面。几个小丫鬟在门里头探头探脑。汪婆婆哼了一声:“不知道那姓张的还是不是大太太。兴许换了人了。”
“……”
“不过也不一定……元珠小姐。”她唤了一声,元珠回过头去,汪婆婆认真的跟她说道:“待会儿不要紧张,问什么就答什么,别怕!”
元珠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嗯。”
小厮从门里面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已多了几分恭敬神色:“大太太允了,两位里边请!”说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汪婆婆便带着元珠走了进去。
笔直的道路直接延伸到里进第一间房的台阶前。小厮又已跑到前面去引路。元珠看到两名梳双鬟的丫鬟从屋里头走了出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汪婆婆和元珠。然后小厮停下脚步,由着两名丫鬟将元珠和汪婆婆带进去。
高高的梁上挂着鹅黄色的纱帘,垂曳至地面。和阗玉屏风前,翠绿色的锦缎茵褥上坐着一名约三十来岁的美貌妇女,内着白衫,穿着深紫色华丽至极的儒裙,外着深紫罩衫,梳了贤淑端庄的发髻,插着几枚银钗,瓜子脸、大眼睛,虽然已然年长,却仍旧美丽非凡。
几名丫鬟环侍其后。她看着汪婆婆和元珠从外面走进来,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却也分外淡漠闲适着。抬起茶盏,揭开茶盖,轻啜了一口。
“还不快跪礼请安?”那小厮还在门外,此刻低唤了一声,元珠全身一颤。
汪婆婆望着大太太冷哼了一声。看她的表情,这女子还真就是那张氏无疑。元珠望着张氏美丽的脸,正怔营中,突然感觉到衣袖被汪婆婆一拉,接着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跪了下来。
“问大太太的安。”
元珠愣了一愣,没有跟着说话。张夫人抬起头来,一边将茶盏搁下,美丽的眼睛直接掠过他们头顶看向门外,嘴角噙着微笑,对元珠和汪婆婆是正眼也不瞧一下。
“你们是来认亲的?”
略显尖利的声音,刺得元珠耳朵有些不舒服,于是蹙了蹙眉头。然后那女人慢慢地说道:“我们韦大人乃是正人君子,从不在外沾花惹草,想要认这种亲,可不是乱说说的。”
汪婆婆冷笑了一声:“大太太莫不是把老奴给忘了?”她抬起头来,望着张夫人那张年轻美丽的脸,说道:“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再怎么说,老奴还是在大太太身边生活过的。大太太当真就这么健忘吗?”
张夫人这才望向汪婆婆,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停留在汪婆婆的脸上。半晌,才冷然笑了一声。
“啊,原来是汪婆婆啊!”她优雅地把手叠在膝上,眼中掠过一抹不屑,唇角虽然仍挂着笑,却透着深深的冷意,“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您老人家。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十几年前你和易姐姐逃离韦府,可是给大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啊!”她的眼睛重新转回去,盯着汪婆婆,微笑着。
汪婆婆冷哼了一声:“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望了一眼元珠,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怜爱:“今天老奴是带着易夫人最后的寄托来韦府的。小姐……”她唤了一声,言语中带了深深的无奈:“去!给您二娘磕个头。”
“大胆老奴!”一个绿衣丫鬟立刻驳斥道:“大太太乃是大人的正房夫人,怎么能叫做二娘?易夫人又是谁啊?!韦府里只有一个张夫人,哪有什么易夫人!”
张夫人转开了打量元珠的视线,望向门外,嘴角噙了一抹微笑。元珠的脸色微微一变,也不做声,只是继续低着头沉默着,而汪婆婆在一旁已经气得打颤。这么些年来,她大概从没受过这样的气。然而哪怕脸气得如何涨红,手指气得如何发白,颤抖着,她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
“好……好……”她忍着气转向低着头的元珠,按了她的手道,“小姐,去给你大娘磕……磕个头。啊?”
元珠冷哼了一声,仍低着头,不说话。
张夫人轻轻冷笑了一下,斜睇着她。那绿衣丫鬟便又欲斥责,被张夫人一个眼色止住,高着嗓音缓缓地说道:
“不急!究竟是不是我韦家的人还不知道呢!先把头抬起来我看看,以及证据啊什么的拿出来。大人的血脉也不是想混就混的!”
“你……”汪婆婆气得面目扭曲。元珠仍低着头。那绿衣丫鬟便也就冷笑了一声。
“就是啊!快把头抬起来给大太太看看,别老低着脸啊!”
堂内其余的丫鬟们都低传出了笑语声,立刻又停止了,究竟没有人敢过多造次。元珠咬住了下唇,忍下火气,然后在汪婆婆急切的目光中,终于抬起头。面向张夫人,下巴呈现出了清傲的弧度。
鹅蛋脸、柳叶眉,脸色虽然略显苍白,然而明眸晶莹清亮。她定定地望着张夫人,目光没有一丝犹豫。秀丽漂亮。然而那眼神,却坚硬如磐石,让坐在座上的张夫人的笑微微一凝,心底轻轻一颤。
堂中鸦雀无声。
“小姐生得和大人一样的脸盘子和眼睛。”汪婆婆一句一句地提醒道,然后立刻从包袱里取出那把断了的琴。布料拂擦过琴弦,传出轻微的响声:“这把琴是夫人最爱的东西。琴后面还刻着字呢,不信您可以查看!”说着,她便立刻翻过琴身来,果然有一列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可惜来的时候不小心把琴给弄断了……然而确实是夫人的哀郢琴!您看!”
平举着断琴,汪婆婆的眼中满是急切诚恳之色。她是真的希望元珠能顺利的留下来做她的官家小姐,这也是夫人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她一定要帮助夫人实现……然而张夫人对此却一点也不理会,眼睛只在琴上扫了一眼,整个脸便冷淡下来。
“一把断琴而已,算什么证据?”她冷声问,“这丫头长得确实和大人有几分相像。但是哀郢琴却也是易姐姐的心爱之物,怎会轻易就碰折断?搞不定就是假货!”
“你……!”汪婆婆的嘴唇颤抖起来,望着张夫人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元珠固然也是气恼,但是看着汪婆婆却很担心。汪婆婆体态肥胖年事又高,担心她气伤了身子,元珠连忙扶住了她。
“这确实是夫人的哀郢琴!”汪婆婆盯着琴大声说道,眼中不自禁泛起了泪花。

看着自己摔断的琴造成这样的结果,元珠心里也难过,扶着汪婆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琴嘛,把把都长得差不多。一首诗说刻就刻了,也用不着多少钱。借此而来混个官家小姐的名称谁不乐意?”张夫人拾起茶盏来轻啜着说道:“这琴易姐姐曾经爱如至宝,从不轻易离身,曾经也说过就算是死也要带到坟墓里去的,如今怎会使得它落得断裂至此?还是你们硬要抢琴……”
“你血口喷人!!”汪婆婆恨声大叫着。
“算了!算了……”元珠立刻说着,然后转过头去,一对明目盯着张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不承认我,但是不能侮辱我们的人格!”
张夫人轻轻地抬起眼,望着元珠冷笑了一下。
“这琴确实是母亲的遗物,要我带着它来找父亲的!它到底是不是哀郢琴也不能只由你说了算。我到底是不是韦家的人也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就了事的!!”元珠高声辩驳着,语句中自有一股旁人无法抵拒的力量,原本开始窃窃私语的堂内再次静寂,张夫人冷哼了一声。
“还真是伶牙俐齿的丫头!”她冷笑,“是不是由我说了算,这府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大人不在时凡事就是由我做主!”她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不要忘了——我不是别人。我是韦府里的大太太!韦大人的正房夫人!!”
茶盏“当”地搁下,重重有声。
“来人!把她们俩给拖出去!!”她挥着手臂大声吩咐着,立刻有几名家丁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拖起元珠,一把拽住仍旧在大骂不止的汪婆婆,然后不论汪婆婆如何挣扎,都硬生生给拖了出去。相比之下,元珠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叫,只是手中紧紧拿着断琴,一声不响,就是努力想要拿稳断琴。
两人被狠狠地推出府外。
摔倒在大街上,门“乓”的砸上,威严高大的韦府门,那有力的韦府二字……
汪婆婆趴在街道上在行人的目光下悲恸的大哭。元珠抱着琴撑起身,回过头望着那洁净的石阶和黑色的大门,心底也涌起了一阵滚滚压轧的痛。
秀眉微微蹙起,忍受着几缕射入眼中细细的光线。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去哪儿呢?”大街上,阳光云破日开的照下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在韦府里日子不大好过的准备,然而元珠也没有想到,她们竟连韦府的门都进不去。
“……去哪儿?!”汪婆婆仍然气愤着,仍然伤感着,此刻听到元珠的话,立即挑起一边眉头,“去韦府啊!小姐,难道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不成?!”
“但……”元珠深深地想了想,回过头去望着汪婆婆,想说些什么,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去韦府?那儿那么看不起人,我们还去那里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呀!”汪婆婆叹息道:“但是你一个女儿家,除此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元珠轻吸了一口气,默默地低下头,然后和汪婆婆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晚风在街头轻轻地吹过,户户人家都已经开了灶火。炊烟冉冉冒起,夹带着饭菜的香,升腾向碧蓝的天空。
“那他们都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她是不想再到那么欺人的地方去了。
汪婆婆也烦闷的望了望紧闭的韦府大门:“也不知道韦大人何时才回兖州来,我们也可以在兖州等。只是盘缠……”
元珠迎着风微微蹙起了眉头,风吹拂而起衣衫和轻柔的发鬓,她们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徐徐而行。
离开,是啊……离开,又能离开到哪儿去?留下,又要如何留下……
“那让我去客栈里给人家清理帐簿吧!”
“不行!以前夫人是从来不许你做这种事的!”
“没有什么不行的!必须这样!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退路了!”她大声的强调着,看着汪婆婆愣愣望着她的样子,手指微微收紧,然后从汪婆婆的胳膊上离了开去。
汪婆婆的目光变为无奈与叹息,元珠静静地望着她,没有退缩,没有避让,也没有沮丧的成分。确实,这是她们如今,唯一能走的路。
能如何呢?虽然她也不想依附这样一个府邸,一个没有给过她半分养育之恩,素未谋面的父亲,然而他们仍然是亲人,这是她迄今唯一的选择,以及今后能走的,唯一的道路。
看着汪婆婆的神情,她也悄悄擦了擦湿润的泪水。这不过是她来兖州的第一天。
然而,就是在她来兖州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一辈子,她已经再也无法离开到哪儿去了。她的生命已若浮萍,不会再有真正的停栖之地,只有飘浮……再飘浮……

元珠和汪婆婆到了茶楼里,元珠提出愿意为他们整理帐簿后,掌柜的对此都很疑惑。然而看着元珠不过是十六岁左右的丫头,而密密匝匝的帐簿也实在头疼,便一口答应了。将旧帐簿抱了出来,一垛一百文钱,约十本。
元珠是打算盘的好手,闻言也没说什么,把新的帐簿翻了开来,将旧帐簿打开,拿起算盘一摇,算珠齐整的陈列好,纤纤玉指下,算珠便噼里啪啦的拨动了起来。元珠的字写得也是相当可观的。看她这熟练的模样,掌柜也十分满意。汪婆婆便顺便打听了一下刺史韦元归的事情。他上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以及他的为人等等。
元珠仍旧仔细的拨打着算珠,时不时的溜进一言半语。原来韦元归是去各县视察,了解民生去了,到端午前后才会回来。一提到韦元归,人们虽然算不上大肆赞扬,然而评价还是不错,反正算是个尽职的好官。
居然要到端午才回来,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论是元珠还是汪婆婆,面色都是一沉。
算完这一垛帐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得已的,只有在这家客栈住。然而兖州客栈的住宿费实在是很贵,所以一番商量后,她们只有去租个地方准备长期居住。
各个客栈内的旧帐簿都十分有限,有的多,有的少,多的有百多本,少的不过五六本。于是为了生计考虑,第二天,元珠只有继续一个店一个店的去询问,而汪婆婆则走街串巷的寻找居住之处。一日下来,往往是精疲力尽。
好在次日,汪婆婆总算寻到了住处,不过三百文钱一月,小而阴暗的一间房,然而元珠还是兴高采烈的,跟着汪婆婆搬了过去。
她继续日复一日的算帐簿打算盘,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汪婆婆也十分担心这样劳神劳力下去,她的身体会吃不消。而元珠也算好运,在到兖州城中最雅致的如意茶坊问有没有多余的帐簿的时候,因为一个琴师急病无法抚琴,而客人恰好又多,小二总管们急得不可开交,她一时疑惑,就走过去跟他们说,“我会抚琴。”
总管们自然喜出望外,也不管琴道的五不弹了,立刻叫她当场抚一首。并且告诉她说,如果她行的话,一开价就是一个时辰一两银子。这么高的价,这么清雅的茶坊。本来只是一时碰碰运气的元珠不禁也怔住了。
她确实会抚琴。母亲自她八岁时就开始教她琴。
然而话是这么说,直到十三岁,母亲都只是反复教她那四五首曲子,相当于一年一首。很自然的,她弹得滚瓜烂熟。
那时她也疑惑过:“我已经弹得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还不教我新的曲子呢?”
母亲的手指抚过琴弦,一边淡淡的说道:“因为你还没有弹出琴曲中的韵味啊。”
自然明白曲中韵对曲子的影响有多少,但是此刻听得这便是自己这么久都还不能学新曲子的原因,元珠也有些丧气。“那琴韵是怎么弹出来的呢……”她继续问。
母亲望着她轻叹了一声,手指抚过女孩被吹乱的鬓角:“元珠。你还不懂琴。如果有一天你懂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碰琴。
现在突然要她当场抚一首,是意外的,更有些慌张。
然而她还是朝放在门边的琴桌走了过去,在竹席上坐下,就像曾经母亲教她时的那样。
手指抚过琴弦,玉掌轻按琴面,指尖顿挫间,抚出了《秋思》的第一段乐音。
在琴板上娴熟抚动的手指,因如意茶坊位于偏僻巷陌间,分外清幽,于是指尖过处,清音仍然分外明晰、清幽、宁静……
她也由此成为了如意茶坊的琴师,一个时辰一两银子,为茶坊中仅有的三名琴师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而她的琴声竟也被总管赞为仙乐。对此元珠十分郁闷。再想起母亲教琴时跟她介绍的琴道,于是虽然能够在这里抚琴了,却越想越不安不悦。于是问总管说:“琴家往往遵循五不弹的原则:疾风甚雨不弹、于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如今这茶坊,不弹筝,不奏琵琶,而是抚琴,不知这五不弹的原则可能安在否?”如果不行的话,她是万万不会待下去的,母亲虽然已在九泉之下,也决不会允许她玷污琴心。
总管微微一笑:“自然可以。这茶坊来的本大多就是高雅之人,就算也有俗人,然而也没有全是俗人的道理。姑娘的琴是奏给所有人听。”他带着元珠走至二楼雅座,然后指向一席竹幔后放置的琴,“姑娘是在此抚琴,有幔相遮,无人捣扰,除了抚与人听外,也可抚为己听,不会违背琴家原则。疾风骤雨之时,姑娘想抚琴与否皆着己意。此巷陌深深,亦非市场喧哗,何有背琴之说?”
元珠咬了咬下唇,倒也没再反对什么。
只要不违背琴家原则,弹就弹吧!至于面子身份……她也顾不得了……


?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