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开四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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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似乎驶向了山道,摇摇晃晃,颠簸不止。元珠昏昏沉沉地躺着,能听到身边轻微的的呻吟,呓语。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听得出是个男音。然而此时此刻,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恍恍惚惚的听着,觉着时间仿佛凝滞,道路漫长得没有尽头。难受,不知怎么,很难很难受。
“小姐不过去吗?”
“不过去。由你们把他们送过去就可以。”
“那……怎么处置?”
“不放能跑了他们,得看牢,还有找个好点的郎中给他们看看。刚才是为了任务,但是他们——尤其是韦坚,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那么朝廷那边……”
“没事!表兄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三天以后我去看情况,就这样!”
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一群马匹的蹄声得得如奔雷,在耳边传响着,滚滚远离而去。
元珠蹙了蹙眉,头沉得要命,却仍然支撑着坐了起来。车帘轻轻地晃动,射进来一丝微薄的光线,估计已经黎明。车厢外面,守卫成群,都骑在马上。接着听得有人喊“出发”的吆喝声,随即马车继续驶动。
元珠颤抖了一下,重新躺上坚硬的车板,抱紧双臂身子,突然发现冷……好冷……

韦坚醒来的时候,随着全身虚脱般的酸软,微微撑起身子。脑袋钝钝的,打斗时被划开的伤口也有些火辣辣的刺痛。但还是脑袋最不舒服,昏昏的想吐。
从窗纸间射进的光线,是皎洁的月色,现在应该是深夜。
然后他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并且自己也被放置到一张柔软华贵的床上,盖着干净的被子。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他便掀开床被要起来。然而脚才刚接触到地面,便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属于少女的低吟,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呢喃着:“冷……”
韦坚一愣,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为什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在床边找到木屐,穿上后他便下床往声音传来处走了过去。
室内实在昏暗难明,月光也是淡淡的。因为对房间不熟,他总是会不小心碰到东西,尤其是在刚绕到室内左厢的那一段的时候。房柱和纱帘挡住本来就单薄的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也正是在纱帘垂落之处,搁着一张竹榻。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没有任何搭配的屏风和装饰物,摆的地方在室内也显得很不协调。他的脚被竹榻轻轻地绊了一下,回头的瞬间,隐隐约约的发现有一张竹榻,以及榻上隐约是白色的一片衣角。
韦坚立刻想起了被那蓝袍文士一下拉到身前的少女,年纪看上去还小,不过就十六七岁左右……然后他心下一颤。
赶忙转过身,纱帘正垂在她的身上。他连忙把纱帘一下拉开,接着看见了正在昏睡中的元珠。光线暗暗的,他看不清她的相貌。在品竹楼的时候情势变得太快,虽然打了个照面,然而仍旧没有怎么注意到,虽然印象里,好象长得还不错。
而现在他疑惑的也不是这个。那铁莲子虽然击中了她的身,然而他不是很会发这玩意儿,且当时距离太远,固然打中了她,也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而那铁莲子也是不可能下毒的,要下也不会下什么厉害的毒。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抓起了元珠的手腕,凭着曾经半通晓的一点医疗知识给她诊脉。碰到肌肤的那一刻,感觉到那火辣辣的温度,面对这不难解释的症状,他也很容易的就明白了一半。再将手指搁到她的额上,便更加确定,是发烧。
剑眉蹙了蹙,望望姑娘的衣服。好象没有破洞的痕迹,是重新换了一件的,且隐隐弥漫着些药味,想必伤口是上了药了。
那她的烧是什么时候发起来的?怎么不治?而且让她躺在这样的地方,连被子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想要把她抱到自己床上,然而立即也想到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睡哪里?何况,男女也授受不亲啊……
从榻前重新站了起来,在榻边徘徊了一下,再回首望了望她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就没再多计较,重新回到床边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元珠那边的睡榻上。翠锦的被面,在手中有柔滑的触感,抖开锦被,他亲自给她细心地盖上。
将被子轻轻掖紧,少女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唔”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眸光微微一闪,忽然间想看看她究竟像什么样子。
他重新走到自己床榻前的桌案边。案上有火折子。他拿起火折子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找到了床侧的一盏雁脚灯。走上前,将灯芯点燃,举起灯火朝元珠悄悄走过去的刹那,因为新奇他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仿佛怀着多大危险一般的小心。
纱帘又垂了下来,遮住了少女的一半脸。韦坚安静地走过去,这样和女子见面的方式实在很希奇。
轻吸了一口气,他在她的榻边坐下,一边拂起了那呈绛紫色的帘。绛紫色的纱如雾一般,从眼前轻轻掠去。
眼前出现的脸如桃花般芬芳秀丽。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仿佛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如玉琢出来一般的鼻尖,在光洁如玉的鹅蛋脸上,灯光打出深浅不一的阴影。美,虽然瘦了一些。
望着她的睡容,自己的脸不自禁的也红了起来,立刻站起背过身去。他穿着的是白色的汉式直裾,轻衫抖动,随即立刻恢复平静。那绛紫色的纱也又再次流泻而下,洒在元珠的额头上。轻微的不适,她微微的蹙起眉头,似乎会被惊醒。
接着韦坚突然想起,那张脸好象在哪里见过。
元珠难受地睁了一下眼睛,然而睁开也是绛紫色,再睁也是绛紫色,弄得眼睛生痛,便开始烦躁,然后有些难过,有些伤心……
那抹绛紫色却也在此时被再次揭开。
接着她看见了韦坚,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你、你是……”她突然想起了在兖州城门前,策着马奔过的锦衣少年,正阻止着去拉另一匹马的马缰,看见她突然冲过去的时候,骤然惊恐而睁大的眼。
“……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一阵昏眩又朝她袭去。皱紧了眉头,她疲乏地躺下,再次沉入梦乡前,轻轻呢喃了一声:“易……”

昏迷、昏迷……再昏迷,头脑像被灌了铅,沉沉地,连转动一下都很困难。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身子终于又暖和了一些,额头上放了湿冷的毛巾,然后便是苦而浓稠的药,一口一口的送入。
最初感觉到药的味道的时候,舌尖倏然间的一颤,紧接着药便从唇际吐出。“苦……”眼际有湿湿的液体,紧接着便听见紧急的吩咐声。
“她说苦!怎么不加些甘草?!”
“但……但这药只是开始时苦,多喝点还是不苦的。”
接着便有根竹管塞入她的嘴里。她朦胧看到亮堂堂的光线,泛着橘黄色的色泽。整洁典雅的床帏,绛紫色的帏帐,真的好象……到了天堂一样。
“多喝点就不苦了。来,慢慢喝……”
“喝了病就好了。”
她第一次乖巧地顺从着喝下那苦涩的药滴。无法抵御这体贴到细致入微的关怀。仿若她真的不是身份卑贱的村女琴师,而是矜贵的大小姐一般。
有些微的迷恋,却没有预感到过,这样精细的生活,也确实将要从这个夜晚,蔓延至她此后的一生,再不停息。
……

帏帐被清晨柔软的光线蒸蕴出温黄的光泽,映入元珠的意识里。她惺忪地睁开睡了太久的眼睛,望着这帐幔,接着突然醒悟,再看向床的另一侧室内精良的设备,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姑娘,您醒啦……”
她从床上坐起,因动作太猛头立即又是一阵晕眩,然而她还是为自己所盖的被子和宽阔整洁的房室布置所震惊着。那丫鬟在桌上放下端着的食案,接着端药迎了上来。
“易姑娘醒了就好。来!这是早上新给你煲的粥,既然您醒了,那就可以自己喝了,对身体有好处的!”
瓷碗盛着雪一样的光泽,一粒红枣在稀粥里漂浮着,一看就知道是十分美味的模样。
然而她却没有接。
丫鬟诧异地抬起眼来,元珠便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这个啊!”丫鬟直起身来。实际她的态度算不得恭敬,不过很客气,“这里是我们大人在昭义的家宅,你们是怎么来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总管吩咐了要好好照顾你们,养好你们的伤势,别有什么闪失。”
“……”
“没有料到姑娘你昨天晚上发了那么高的烧,还是韦公子硬要我们抱被子枕头叫郎中来的呢。”
元珠这才想起了两天前发生的事,以及那个韦公子。
“等等……”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立刻回头问道:“你说,是在昨晚,韦公子让你们叫郎中来的?!”她确定式的问,然后看着丫鬟点着的头,便又继续问:“这么说我和他住在一个房里?!”
“……这……”
“这像什么话嘛?!”元珠张大嘴喊问着,心下充满了混乱感。好象……好象有什么被侵犯了一样。
“……这好象是大少爷的主意……因为你们是被一起带回来的,他就说把你们安排在一起好看守……而且大少爷说……你是那韦公子人啊……”

“什么?!”元珠张大了眼,“什么是他的人啊?我和他只有见过两次面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耶!”
然而脑海里也还是回忆起了那张朦胧中伴着绛紫的纱雾漾开的俊美脸庞,那在兖州城门口见到的锦衣少年。在品竹楼的初见,她知道他也姓韦……
就是他吗?然后想起了在她昏迷前那蓝袍文士说过的话:“她好象是韦坚的人。”她好象是韦坚的人,她好象是韦坚的人……
韦坚……
“不过,现在韦公子已经到隔壁房里住了。”
元珠疑惑地望了望她。那蓝袍文士把他们抓来,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的礼遇?然后她立即问:“韦公子现在在哪里?”
“就在外面的新芫亭……”
元珠愣了一愣,接着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丫鬟看了犹疑了一下,接着问:“不如小姐还是先洗漱一下,用了这稀粥再说?”
听着她的话,元珠止住下床的脚步。想着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怎么问他那些事,且顾及礼仪,这么出去也确实有些唐突。此刻再望向那丫鬟,她也就点了点头。

韦坚穿着一件深绿缺骻袍,摘下了头冠,发髻上独插了一根翡翠簪,十分闲适的坐在新芫亭内。朝阳的光线照射下来,风中有些微炎热的味道,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无一不象征着初夏的到来。
他从早上起就坐在这里了。那蓝袍文士对他也实施了软禁。此刻坐在亭子里,手里虽然拿着书卷,然而他也并没有什么心思真看下去。眼睛盯着书本,心思却飞到了书外,天南地北不知道究竟到哪儿去。
“韦公子。”身后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他疑惑的回过头,见到元珠穿着她原本穿的那种白色四缘衣,立于绿茵间白色的地砖之上,见他转过身,便也朝他走了过来。
“易姑娘。”他微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看着她走进亭来,便让了让位子让她在身边坐下,一边问:“身体好些了吗?”
元珠望了望他微笑着的脸,想起刚才丫鬟说他和她被误以为是夫妻的事,本来就沉闷的心情中,又多了些不好意思,忙把头转开,望着前方,然后道:“嗯,好多了。”
韦坚看出了她的回避和尴尬,觉得自己那么自然好象也有点说不过去,便也把头撇过去。双方都沉默了一下,因为看出元珠有话要说,他也就没开口等着她说话。
“嗯,韦公子……”她没有沉默太久,最关心的也无非是怎么回兖州的问题。微微侧头,她便问:“这是昭义,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兖州呢?”
韦坚愣了一愣,元珠已经转过头来,很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韦坚便也就轻叹了一口气,拿书指了指正前方中央那扇紧闭的黑色大门,说道:“这是采薇苑,那扇门外便是守卫。从我们前天到这里,就一直在这苑里软禁。”
元珠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觉得心底一根弦被绷紧,又骤然松了开去。有些沮丧,有些失望和慌张。她把身子转回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韦坚便也就摊了摊手:
“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不会太久,当然也要看时机才能决定吧!”看着元珠仍旧满怀心事的模样,他关切的问:“有忧心之事?”
她望了他一眼,然后叹息着点点头:“我是担心我家里人。她见我这样失踪了一定会着急的。我和她都是初到兖州,刚刚安定,我就这样不见了……她一定会很担心……她年纪也大了,除却身体不说,如果她离开兖州来寻我,那世界之大,我和她又该怎么相见呢?!”她世界就只有她一人。
韦坚了然,心下理解她的感受。哪怕目前问题千头万绪,他还是笑了一下,想让她别再担心。
“放心吧!你一定能找到她的。”然而元珠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就浅笑了一下:“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里。你家人的事和我也有关系。如果你找不到,那么我帮你找。”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元珠一愣,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眸子,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然而仍旧表现出了感激和意外的神情来。韦坚静静地望着,再朝着她一笑,元珠连忙又回过了头去,轻舒出一口气。
“听说待会儿那穿蓝袍的人还要来。”
元珠一怔:“什么时候?!”
“说是今天上午。快了吧!”韦坚的眼眸深邃得看不出变化。
“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才好……”
“……是啊!顺便我也要问问他,把我那好兄弟藏到哪儿去了。既然把我带到这里……那他一定也就在附近。”
元珠想起了在品竹楼上他们说的话,什么夜明珠、断袖什么的。对此她一直很疑惑。此刻见到有机会,恰好又有些无趣,便有些试探的偏过头,小心的问:
“我记得在你到品竹楼之前,那穿蓝袍的文士说你和那突厥人断袖……”韦坚的脸几乎变成猪肝色,元珠更加奇怪地问他说:“断袖是?”
韦坚哼了一声:“断袖?”表情有些僵硬“怎么可能?!我和那突厥弟弟之间可是很单纯的!!”他倒马上也恢复如常,“别听他们瞎扯。”不过也因此而明白了为什么那蓝袍文士总拿察哈尔威胁他的原因。
“那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啊?”元珠疑惑的挑起眉毛,然后立觉失言:“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不是……”韦坚继续说,一边轻揉着书本纸光滑的表面,一边道:“和他的关系啊,一般的朋友关系,只不过前段时间有点误会而已。”不知是不是自己看上去太不正经,察哈尔以为他接近他是为了他的夜明珠,然后那蓝袍人以为他有断袖之癖。
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误解……
元珠明白的点点头,然后韦坚问:“对了,易姑娘,请问你芳名?”
元珠立即一愣,听得他那么客气的问,有些觉得措手不及。“元珠。”她轻声说,“元宵的元,珍珠的珠。”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也突然想起了关于她和他血缘的问题,看他点点头回过身去,便顺带着问:“……韦公子……家在兖州吗?”
韦坚“嗯”了一声,点头道:“我父亲就是兖州刺史韦元珪。”
耳边“嗡”的一响,如同中了当头一棒。元珠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然后怔怔地望着他。
或许是太巧了,也许是太突兀了,于是一时之间,她竟然也不知是悲是喜。
一阵震惊之色,脑中空空。你是……我的家人……
“怎么了?”察觉出不对劲,韦坚微带疑惑的问。
“……那……你几岁?”她仍旧望着他,轻轻地问。这一次,她没有再加一点客套语:“韦坚?你叫坚?”
面对她突兀而亲昵的问题,韦坚是觉得有些疑惑。但望着她这样的神情,却也不知有什么魔力,让他不自禁的吐露,无法隐瞒她任何:
“我刚满十九。名坚,字子全……”
就和汪婆婆所说的一样。
元珠总是被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意,对他的态度也好象有了什么转变,脸庞和目光都微微变得柔和了起来。他静静地望着她脸上表情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不解,也有轻微的迷恋。
“我们在之前好象见过一次。”
元珠轻微一笑,微抬起下巴来:“嗯。在兖州的城门前!”
如此一笑笑得如百花齐放,是从未见过的巧笑嫣然。韦坚心下一动,然后不由得回过头去:“是啊!”那时她奋不顾身的冲向路正中的小孩,估计也没想到他们的马会那么快。马蹄抬起的瞬间眼中骤然闪过的惊恐之情,却仍然一使力想要把小孩推出去。他几乎担心她会丧生蹄下,伸出的手只有够到她头上的发钗,好在康明反应快,一把从他蹄下救走了她。
“还记得那个把你从我蹄下救走的人吗?”他含笑望向元珠。
脑中闪过那白袍少年飞闪而过的矫捷身影,元珠一笑:“记得啊!他还算是我救命恩人呢!你和他认识?”
“当然!”韦坚朗声说道,“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姓康名子浚。可是风度翩翩、仪表非凡啊!今年正要举进士,如果中了就可以和我一起入朝为官了!唉,说来那家伙也还真是!我们家内外皆贵,要给他弄个官位岂是难事?非要参加个什么进士考试。需要那么麻烦嘛,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就是了!”
“……”气氛骤然融洽了起来。因为不大了解这些,元珠只好在那里干笑。正说话间,那黑色大门也突然打开,一个穿总管服饰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意识到会是什么事,元珠和韦坚都望着中年男子停止了说话。看着那男子登入新芫亭,然后恭敬的行礼道:“我家公子有请韦大人相见。”
元珠望着韦坚含着笑站了起来,回眸间给了她一个“我走了”的神态,她点点头,他便步出了新芫亭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给予他送往的视线。虽然知道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然而还是不自禁的,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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