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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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珙去世,一方面让那些文人们失去了讨伐的目标,另一方面,也引发了临安城百姓心中那一点点的良心,再者,孟珙的儿子孟经可没有他老爹那样好说话,待孟珙咽气后,这位尚是陈王世子的少将军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将禁军调入临安城“将那些可恶的苍蝇给我撵走!”还好,他没有下令动用兵器,禁军士兵手中拿着的都是哨棍,否则,以那些百姓、文人的伸手,还不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杀的血流成河。纵使这样,也还是有一个年迈士子打的倒地气绝而亡。
接着,孟经在大伯孟璟、三叔孟瑛、四叔孟璋已经一众孟门军将的陪同下,一齐入宫向皇帝赵褕报丧。赵褕听闻他的靠山孟珙病故的消息,立时吓得傻在那里,好一阵,才在手下大臣的提点下,下旨罢朝五日,皇帝准备御辇,亲临孟府为孟珙祭奠。
就在孟珙的灵前,赵褕在众臣面前宣布了对孟珙的追封,“大宋故陈武平王孟珙,加太师、太子太保”,陈王爵位由其子孟经袭,册封孟经为“陈王,平章军国事,右丞相兼枢密使,开府仪同三司”。从这时起,因为孟珙去势而引起的宋国中枢权力中空得到了及时的填补,孟经也继孟珙之后成为宋国最大的权相。
接下去,便是操持孟珙的丧事了。而这个时候,驻留在临安城外的十万金国骑兵,也知趣的向孟珙灵前进香后便提出绕道荆湖北路回国的要求。面对金国如此高调的宣传金宋和约并直接导致孟珙病情加重,孟经却拿这些金国精骑毫无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事实上,宋国朝廷内很多朝臣已经是巴不得金兵离开,说到底,这些家伙就好像是金子铸成的一般,每日都在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宋国朝廷那所剩不多的钱币和粮食,向诸天神佛和九十九重天上的原始天尊乞求那些金兵能尽快离开,已经是宋国户部官员们每日必备功课之一。此时听闻金兵主动要求离开,一些宋国户部官员甚至自掏腰包,到临安城最大的酒楼——楼外楼——大吃了一顿。
就在临安城内混乱不堪的时刻,一个消息在茶坊酒肆之间悄悄流传着,甚至还有些官员也在偷偷议论这个话题。话题的主人公,乃是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宋国镇守四川的大将,官拜正二品特进、参知政事衔、授四川镇抚使,总理四川四路军政的曹友闻了。其实,故事的主题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过说是当初孟珙起兵之时,那曹友闻之所以没有出兵,并不是如他所说的四川诸地民变不断,将四川兵马拖在那里,而是其勾结北方金国,准备投靠金国,将四川拱手奉上。
这些话本没有值得怀疑的,当第一个人在孟经耳边说起的时候,新任宋国平章军国事大人不过一笑了之,当第二个人说起的时候,他没有在意,当第三个人说起的时候,孟经不得不判断起事情的真伪了,当第四个人说起的时候,年轻的陈王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向四川派出更多的细作,当第五个人说起的时候,孟经下令将他的几位叔伯召集过来,仔细商讨这件事。
其实,也难怪孟经怀疑曹友闻,那曹友闻本就是当初郑损的部下,经由攻取四川之战,仅仅带领六万厢军的他竟然能占据四川四路全境,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而且,这场胜利和余玠兵败河南相比,更是得到了当时宋国朝廷的重视,故而,仅仅是一介知府的他竟会被当时的宋国右相郑损擢升为正二品特进、参知政事衔、授四川镇抚使,授予了四川四路军政大事的 统管之权,成为坐镇一方的诸侯大员。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地位,让曹友闻在李全篡位的事件中,地位变得极为尴尬:身为郑损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员,却发现上司一夜之间被原先的同僚搞掉,而南朝彼此作战的双方与他都没有很大的利害关系,虽然无论他投靠哪一方,都会在实力的较量中加强那一方的筹码。可是,曹友闻却选择了沉默。
按照这位正二品特进、参知政事衔、授四川镇抚使的解释,是四川之内到处爆发的民变,将本应出川协助孟珙讨伐李全的军队绊住,可是,纵使军队无法出川,在孟珙于襄阳拥立皇帝赵褕,曹友闻却是连一封表章都没有送到襄阳,这哪里有扶保宋室的样子?如此暧昧的表现,使得孟珙在派兵的时候,即使洪州决战时双方实力相差异常悬殊,也没有将放在夔州路境内黔州的五万精锐调开,就是害怕曹友闻突然出兵襄阳。虽然在洪州之战后,宋军兵压临安城后五个月,曹友闻的使者才匆匆赶到,孟珙却始终没有看到从四川派出的援军和物资。种种这些,都增加了如今宋国朝廷对于那位坐镇四川的大员的怀疑和戒备。是以,孟经对于曹友闻的怀疑便不再是空**来风了。

研究一夜之后的结果,是派出以樊文彬为主将的精锐禁军七万继续驻守在黔州,并且命令樊文彬可以“相机解决四川之事”。
身在四川的曹友闻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早在李全篡位的消息尚未传到四川的时候,四川四路境内便爆发了大规模的、以对抗曹友闻部下前去征税签发士兵为目的民变,说是民变,其实就是百姓造反。
凭借六万厢军夺取了四川四路,虽然宋国朝廷给予曹友闻的荣耀无人能比,也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一个自从郑损出兵后就没人收拾的烂摊子:府库内没有一粒粮食一枚铜钱、找不到一个丁壮可以签发出来驻守四川、武器战具奇缺、各地城池急需整备……而且,他还要面对金国陕西制置使移剌蒲阿手下十几万枕戈待旦的精锐金军。不得已,曹友闻只好在四川征收高达六成的税粮,过往客商的税款也征收到了两成,若不是害怕日后没有客商来四川交易,他还想征收额更高些。签发士兵的年龄上限也提高到了六十岁,下限变成了十二岁。凭借这样的办法,曹友闻在三个月内签发了十几万杂牌军开到了仙人关下,和金国大军对峙起来,虽然质量相差太多,可是毕竟那是十几万人,远远看去倒也声势浩大,战局便僵持在了那里。
如此高压政策,百姓或许可以忍受一时,但是,当这种政策成为一种常例的时候,人民的心中自然会充满了不满,日积月累的,这种不满终有爆发的一天,于是,在曹友闻治理四川的十几年间,四路之内可说是战事不断,经常有汉族或者其他民族的民乱发生,搞得曹友闻的手下部队也是疲于奔命,于是,曹友闻只好变本加厉的征兵征粮收税,而他的作法却又引发了规模更大的民乱,于是他再在已经非常高的税粮、兵役上不断加码。就这样,四川形成了一种循环:要保持四川的稳定就要不断征兵征税,这样就引起了百姓的反抗,而镇压民变就要更多的兵和钱粮,于是征收的税粮和签发的士兵就更多了,于是乎,又引起了更大规模的民变……
就在曹友闻如此焦头烂额的时刻,似乎是商量好一般,突然在四川之内大规模爆发了数百处民变,规模从几百人到万余人都有,这让曹友闻咧咧嘴,只好将手头所有部队派了下去,期望能用最快速度将这些民变镇压下去。就在这种时刻,李全篡位和孟珙拥立新帝的消息传到了四川。让曹友闻派兵、赞助粮草?那也要他手头有富裕才可以啊……
说实话,对于孟珙,曹友闻并不是很感冒。身为郑损部将的他,对于一向的政敌如何能客气?四川对荆襄的政策在以往都是和宋国朝廷保持一致的,一致的打压荆襄。而对于李全这个人,曹友闻也没有过深的接触,即使李全曾经给他送过价值不斐的礼物,却没有打动四川镇抚使的心,相反的,曹友闻心中对于靠着郑损宠信一步步登上权力中心的李全是充满了反感的。在这个时候要曹友闻在李全和孟珙之间作出选择,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尤其是孟珙方面,若是曹友闻进入襄阳,还不知道是否有命走出来呢?
到后来,曹友闻听说孟珙为了复宋,竟然向金国借兵。这让长年和金国对抗的他十分不齿,心中对于孟珙的评价又低了几分,他又如何能去向孟珙低头呢?
百般犹疑之下,宋国四川镇抚使大人作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好的决定,“无论南朝之中谁得势,都需要占住四川,整条大江就好像一条大龙,四川是龙头,荆襄是龙身,建康府是龙尾,保住了这条大龙,便是保住了整个南朝。我曹友闻只想保住南朝的汉人江山,至于这个江山姓赵还是姓李,就由不得我曹友闻来决定了……”所以,当他看到孟珙在和李全的决战中占到了完全的上风时,才派出了那姗姗的使者到临安城外宋军大营中向孟珙递上表章,以示四川归附宋国朝廷的表现。
就在曹友闻派出使者去临安的时刻,四川境内的民变仍然没有平息的迹象,相反的,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个时候,镇压了十几年民变的曹友闻也看出不对头,似乎这些民变的背后都有人在挑动和指挥,镇压的难度比之以前大了十倍不止。
突然,身在陕西的金国陕西制置使移剌蒲阿派出使者,通知曹友闻说,“根据金宋和约,金国将派出大军来帮助曹友闻镇压四川境内的民变。”就在宋国四川镇抚使惊怒至极的时候,那使者平静的告诉他,金国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自仙人关出发,正在开入四川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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