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杠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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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当那大叔再次叫住周远时,周远停下来了。
“这次可以请你喝茶了吧?”朱弧微笑。
“这里的足疗不错。”周远也笑。
“哦,你知道的真不少。”朱弧突然笑了:“行了,你不用装大人了。我知道你很厉害,走吧。”便真的往不远处的良子足疗走去。
周远也正想给双脚放松放松,自然乐呵呵地跟了上去。有服务员在,两人便拉家常。朱弧有心介绍自己,就讲一些自己的经历。不一会,周远便已知道他叫朱弧,是本地一所大学的教授,研究方向正是金融学。周远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太多,便也只说一些学校里的趣事,反正朱弧早知道自己是学生。
做完足疗,等服务员走了,朱弧一改刚才的风趣幽默,直盯着周远:“我不问你原因。我只想知道每次操作,你有多大把握?”
“八成。”周远眼都不眨。说八成还是往低了说的,只要历史没有发生变化,有些操作那是200%的成功率。
“我手里有一笔资金。”朱弧慢吞吞地道。
“利润三七开。”周远斩钉截铁。“你三我七,没得商量。”
朱弧盯着周远,见对方毫不退缩,突然笑了:“股市上,总有失手的时候。”
“我的亲戚把钱给我炒股,我答应他们年利20%。”周远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块西瓜。朱弧明显地有什么打算,这样自己就不必着急。
“我听人家渔民说,江河里,淹死的往往是水性最好的人。”朱弧点起一支烟,房间里立刻烟雾辽绕。
“大叔啊,你看,我是一个中学生,仅此而已。你说死啊活啊的,我害怕啊。”周远抬眼去看朱弧,眼里全是笑意。
“咳咳——”朱弧一阵咳嗽,这年轻人咋这么精呢。“巴菲特,你应该知道吧?”
难道他是说巴菲特的私募基金的事情?这会做私募,政策上倒是一直没有障碍,但是没有多少人对此有信心。或者他想成立投资公司?以股市挣钱骗更多的钱,然后去收购非上市公司?这不正是自己的想法吗?!一定要冷静,周远强压住心头的激动。
眼珠一转,周远不置可否的道:“大叔,您——作为金融学教授,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我不是一名令人信服的操盘手,而找一名这样的操盘手并不容易。”朱弧叹了口气。
“大叔,你想要什么?”周远直起身,非常郑重地道。
“我什么都——”朱弧一楞,明白了周远的意思:“确切地说,我现在最感兴趣的研究方向是保险学,而我想要开一家保险公司。”所学有所用,把自己的心得变成现实,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激动的?
朱弧的目光非常的真诚,但周远绝对不敢完全相信。
“我明白了。”周远点点头。“你需要钱来开保险公司,所以你希望我做操盘手,吸引大资金,或许还可以开一家投资公司,股市上挣一笔,然后以各种理由比如说购买原始股介入实业投资,最后干脆投资给你,让你开保险公司,对不对?”
朱弧嘴唇动了动,心里的震憾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是一个高中生能够想清楚的事情吗?“你真的很聪明,我现在都有些害怕了。”
“哦?难道大叔还没想好给我的好处?”周远似笑非笑,这是在谈阴谋时,周远最常用的一招,可以很好的掩饰自己,还能迷惑对方。
“投资公司用你的名义注册,你是总经理。”朱弧一咬牙,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那谁是董事长啊?”周远还是那副欠扁的表情。
“没有董事会,这几笔资金都不大阳光,有一笔是酒厂拖欠的银行贷款,5000万元;有一笔是即将倒闭重组的机械厂的款子,2000万;还有一笔是我几个朋友的血汗钱,也有1000万。”知道周远什么都懂,朱弧也不隐瞒。
“那这资金呆的时间怕是不会长吧?”拖欠和卷没银行贷款,正是这个时候很多企业干的事,当然,有资格这么做的,都是背后站着地方政府的国有企业。这些企业都是无赖,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合同在他们眼里比废纸也就都两个公章而已。
“也不会呆得太短,足够我们运作了,不是么?”朱弧眨了眨眼睛,里面泛出狡猾的光。这点钱,朱弧没放在眼里。这笔钱,只是引子,他要的是更多的钱。
周远抓起一杯啤酒,举起来:“为我们的公司,还有,为未来属于你的保险公司,干杯!”
有朱弧的牵线搭桥,周远以父亲的名义注册了“光远投资”,注册资本金5000万元,父亲周祥为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在青河区主干道上的金融大厦附楼里,租了两间办公室,朱弧从学校财务处找了一位大妈,兼职给光远投资做财务。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在97年的最后一个月里,一家名义上属于周远的公司挂牌了,尽管怎么看都像一家皮包公司。
挂牌那边,既没有庆典仪式,更没有广告,悄无声息地就开张了。但让那位财务大妈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公司刚开张,就有了盈利。早在十一月三日,朱弧承诺的8000万资金就已到账,这次周远在营业厅拥有了一间大户室,并把朱弧的五个学生当作苦力,把资金分散入20个帐户,在15.00到15.10之间全仓购入了万科A,十月五日就在16.30到16.50之间全部卖出,盈利600余万。

三日后,也就是十月八日晚,朱弧代表几位幕后股东正式邀请周远赴宴。
如果说凭着周远之前的几次操作,那些大老板们仍然将信将疑的话,那么在手握8000万后短短两日的操作中,自有敏锐的目光注意到了,周远狠辣的操作手法和惊人的洞察力。
海港酒店是内河市第一家三星级酒店。周远还知道在2004年,海港酒店搬到新都区,并建立了内河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因此说,海港酒店绝对是内河市最奢华的酒店,这里有最好的服务员,有未必最好但绝对最贵的美食佳肴,有最灯红酒绿和最安全的高级娱乐场所。这里是富豪和高官出入的地方。周远骑着他的破自行车,来到海港酒店门口,却见只有停车位,周远懒得找地方停车,把车停在服务生面前:“把我车停好,等我出来找你。”服务生被雷到发呆,下意识的接过车把,却见周远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
一个个子高挑的服务员迎上来:“欢迎光临。先生——”
“听海厅。”周远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对方的美腿,打断了她的问询。
“好的,请走这边。”服务员走前几步带路,那美腿浑圆修长,周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推开雅间的门,里面人似乎到齐了。只一瞥,周远就看清主位上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胖子,脸上抖着横肉,红光满面。右手正坐着周弧,左边空着个位置。两边还坐着五个人,年纪都至少在四十以上。
“我们的周总来了。”朱弧笑呵呵地站起来。其它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见到周远,无不一愕。毕竟还是高一学生,周远身子亦未长成,个子也才刚超过一米七,虽然因为锻炼的比前世多的缘故,身子板要结实一些,但还是很瘦。尤其是那一脸的稚气,那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但各位老板都是人老成精,对这位“小”合作伙伴也不敢慢了礼数,纷纷站了起来。
“哎,让各位大哥久等了。”周远抱拳作了一个团团揖。
朱弧把周远拉过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酒厂的陈东升副厂长,今天就是陈总做东;这位是机械厂、也是即将成立的内江机械公司的江纬江副总。”这两位是大股东,周远暗暗记了下,大胖子似乎很豪爽,但这位带着眼镜、一副斯文样的江纬,透过眼镜内的目光明显还带着别的东西。
其它的几位就是朱弧的朋友了,基本上是周边城市的,听朱弧介绍,应当是一些私营企业的老板。大概是97东南亚危机后,国内经济也不太好,找不到投资渠道,就想到股市上捞一把了。可以股市上的钱哪是那么好捞的?
周远一下子自然不能记全,但记住几个人的名字还是可以的。当下吆五喝六的喝起烧酒来。周远未成年,享受了特殊待遇,允许喝红酒。周远本就有五两烧酒的天生酒量,些许红酒自然不算什么,在酒桌上倒也没丢了脸。
喝了差不多了,话题渐渐转到正题。
“我说周小弟啊,最近我看股市不大好哇。”一干人正说经济形势不好呢,陈东升就把话题带到了股市。
“陈大哥说得对,的确不大好。”
“那投资公司怎么办?最近不开张?”陈东升仍然笑呵呵的,但脸上丝毫没有关切的神情。
朱弧是突然告诉自己要吃饭,而且时间赶的这么紧,电话里也没有和自己通气,莫非他们是故意的?周远不动声色,却用了极大的力量才没有去和朱弧对眼神。“九二年,上海股市成立的时候,我才十岁。”周远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但并没有人打断他。“到现在已经五年。三年前,我就对着证券报,自己摸拟炒股,一万元的本金,按我自己的摸拟操作,到今天已是百万。”
众人齐齐动容。周远继续道:“但直到进高中,我才说服父母,我已经用事实给了父母满意的答案。有人会看见的当前的困难,但我更关注随后的机会。而且这机会往往不用等太长。”
朱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帮人,是赌徒,他们不怕输,就怕筹码没放在赌桌上。这次突然请周远吃饭,与其说是见面,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朱弧绝对不会把一丝不满表露出来。朱弧也不会为此生气,生意场本就是这样,更何况对他而言,这些资金只是台阶,是获得其它资金的引子。周远已经表明,投资公司是个幌子,周远只是个操盘手,一个优秀的、坚忍的操盘手。这让朱弧欣慰不已,自己的伙伴是个天才,只是和一个天才合作,到底是我利用了他,还是他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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