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洋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确实无所谓，因为这笔买卖只是也许会成为赚钱的机会，他只是并不介意与胆大心细的侄子冒这把险而已。
刘维礼微笑不语，只用一手不时轻轻地拢着下巴。
气氛有点沉闷。半晌，马知名无奈地重又开口：“本来，我是充满诚意地与你们商谈的，不过，你们的条件太苛刻，这让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
刘文洋看了看侄子，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开口道：“马站长，如果没有诚意，我就不会三翻两次来打扰。不过，刚才提出的条件是我们的底线，也就是说没有商量的余地，要知道，现在除了我们，恐怕没谁会愿意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承认，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可是，几十万棵树苗才给我五万块钱，这笔买卖确实没什么意思。”马知名道。
“马站长，我实在看不出这笔买卖对你来说有什么损失，记住，我们只要今年的和明年的这两批树苗，而之后呢，只要我们的局面打开，估计之后的每年你都会有一大笔进项，我们这是给你做开路先锋呢！”刘维礼道。
“你是说，我的苗圃还能干下去？”马知名疑惑地看着这个让他一直被动的小青年。他并没有轻视这个好象还是个孩子的“合伙人”，因为，刚才当谈到关键环节时，他注意到那个红脸老刘向他征询过意见。
刘维礼笑了，原来的历史上，县里的苗圃几年后早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了，而且很快乡果树站会取消，这事他知道，因为他大姨夫就是最后一任站长，并且是取消而不是换别的名目，这样一来，没有了直属下级单位，这位老马同志的地位当然会受动摇，或许，现在已经被动摇的够戗了，不然，老马同志不会有这种反应。
刘文洋也对这位政府工作人员的态度大为吃惊，怪不得来的时候侄子那么有底气，原来这小子早看出这批树苗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老马同志的仕途啊！
“当然！难道马站长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两年在育苗方面投入了这么多？难道，只是想投机地捞一把？”刘维礼笑呵呵地道，但话中的内容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个——恩，天有不测风云，老百姓又认死理，我上面又有压力，很多事情不由自主啊！”马知名叹道。
“哦？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能说出来听听。”刘维礼道。
“好吧，你们也不是外人，而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马知名深吸了口气，看了看两个这么快就升级成“内人”的小青年，落寞地道：“现在是玲珑县农业结构整体布局的关键时期，如果我不能证明苗圃的经营有利可图，或者说如果玲珑县并没有成为梨果大县的可能的话，那么，我们这个部门很快就要裁撤了！所以，我才不得不慎重，以至于上批严重不合格的树苗没有及时销毁不说，还心存侥幸地放了出去。可是，我有难处啊，事关整个系统百多号人未来的生计，我必须得让人看到我们是在正常运营才行啊！另外，如果见不到现钱，我也不好向手下等米下锅的那十几号育苗师傅交代啊！”
“你们这个系统的未来和所谓的现钱是一回事，所以马站长的侥幸没什么好自责的，那么，你觉得我们的出价低吗？五万块应该足够你维持了，并且，也不比上年少多少，是吧？还有，这难道不是意外之喜吗？五万块比起零来说可是天文数字了。”刘维礼道。
“你真觉得除了你们，我就再也找不到下家了吗？”马知名嗤笑着道。
“能！”刘维礼肯定地点头，接着话头一转，“强制性的摊派，你可以有十五个下家，但这些果树站的效率是没有必要指望地，他们也难不是？除此之外，你更可能是几十几百个下家，但我估计他们的订购加起来也就几千几万，注意，不是金额而是数量，至于价格嘛，恐怕连你们现在认可的批发价都难！”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将不得面对零星的普通老百姓的购买，也就是从批发变成了零售，可难道零售的价格不是应该更高吗？”马知名反驳道。
“本来是可能比你批到下面乡镇的高，不过，目前的信誉情况下，如果有人花原来的价格购买的话，那人的脑袋恐怕真让驴踢了。”刘维礼嗤笑，“别不承认！你也清楚，那些这个时候来购买的，不是对你们有信心，而是看到了你们面对困境的时候的有机可乘，也就是说如果以原来只能买到一棵树苗的代价买到十棵八棵甚至更多的话，人们或许不介意再上一次当，吃一次亏。”
“你说的太夸张，要知道，树苗的培育及栽种是有科学依据的！”马知名不以为然地道。
“是有，不过，老百姓可不是技术员，而现在的那些个技术员在老百姓心目中同样的不可靠。”刘文洋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另外，马站长，你可能又忘了刚才我们说到的一个关键实了，那就是，如果我们的这次合作取得了效果，也就是说我们将树苗卖了出去，并且价格维持在相对合理的水平，那么，两年之后，你的苗圃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而那个时候，所有的收益包括政绩都是你的，与我们无关，你说，这对你难道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吗？而这个过程中，我们是承担风险的，那五万块极有可能打水漂呢！”刘维礼道。
“你没有任何风险，甚至目前来看还是缓解了你的危机，可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承担着风险，巨大的风险，如果没有可能的收益的话，谁会干？我是做信贷工作的，这方面非常敏感。”刘文洋道。
“可是，今年的三十万株，再加上明年还不止这个数目，只给五万块，价格也忒低了，单价连一毛钱都不到啊！”马知名自己算着帐，到最后被这个确实的结论吓了一跳，“成本都不只一毛呢，不行，绝对不行！”
“马站长说笑了。”刘维礼微笑着看向马站长，轻轻晃了晃手指，“在育苗方面我们是外行，可如果你跟我算成本的话，这就有点开国际玩笑的意思了。虽然我不懂，但也知道，你的所谓成本充其量不过几根被裁减下来的枝条之类而已，至于人员开支，恐怕很大一部分还是要财政拨款吧？马站长，拿到这五万块后，你的员工的福利会解决，你的政绩会增加，你的系统更会维持下去，而后年呢？你会看到一个非常广阔的前景，不，不是看到，而是拥有！”
“也许那个时候老弟我要找马局长甚至马县长帮忙批条子呢！”刘文洋道。
“并且，这次的事情别人是做不来的，而我们有这个信心，所以才来抓这次机会。我想，你一定会看到有更多的钱被花出去，这无疑会增加我们的风险，当然，之后我们很快会有大笔的进帐！而当看到我们赚钱的时候，马站长，你在感慨之余，一定会庆幸，因为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拥有这样的进帐，尤其前途！”刘维礼肯定地道。
“你们真的这么有信心？”马知名道。
“当然有。我们投入的可不止五万，就像我侄，我的合伙人说的，我们会追加投入，这是必须的，必须得将老百姓的信心重新树立起来，而如何重树信心，这点我相信除了我们，没人能够做到！”刘文洋也非常肯定。
“你们不会是要将这批树苗卖到别的县甚至别的省吧？如果真有这种想法，我劝你们还是放弃，不说可能被罚没，就是树苗本身也可能水土不服，一方水土有一方的特点，我们玲珑县培育出的树苗可没有放之四海皆能存活的本事。”马知名道。他早已被面前的两个人感染，神色间已经大为意动。
“马站长还会担心这批树苗的去向？这让我进一步看到我们之间合作的前景了，因为你实在不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官僚。”刘维礼微笑着道，“说实话，我们的目标除了眼前的既得利益外，更着眼于整个玲珑县的整体发展，这可不是唱什么高调，我们是很有野心的，自己家乡的老百姓富裕了，我们的根基也就牢靠了不是？这点，我想应该与马站长以及你手下的那些育苗专家一致。”
“今年是一定要让马站长看着我们赚钱了，因为，说实话，我们的风险实在太大，至于明年，我和我的合伙人都不是钱黑的人，适当的表示还是会有的。”刘文洋非常直白地道。
刘维礼微微点头，还是老叔有经验啊，这样一个承诺没到最后兑现的时候没有任何意义，但就是因为直白，才让人觉得它可信。
果然，那位老马同志听得不住点头，刘维礼与老叔相视一笑，最后道：“如果马站长有顾虑，我们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式，比如，我们可以在合同上注明是县果树站授权给我们进行后面的一系列操作，这样一来，如果确实取得了我们刚刚展望的结果，那绝对是你马站长顶着压力力挽狂澜于不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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