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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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大红的刘维礼和同样一身大红的客人下车时,早等在路边的几个小鬼都冻得鼻涕直淌,接过客人的包裹后,一路唧唧喳喳地往奶奶家赶,家里今天杀猪,还是大下晚的,当然,这可没法子,谁让家里最尊贵的客人只能晚上到呢?
今年,刘幼林这四家只准备杀一口猪,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他们家的几个孩子都不吃腌制的猪肉,说那玩意对健康不好,不用说,这一定是长房长孙的奇怪论调了。
刘维礼本来是想摆一个大大的炮丝的,无奈,小鬼头们眼中除了亲切的漂亮的客人外,根本装不下别人,这让他郁闷,但也开心,毕竟,弟弟妹妹们都懂事了,根本不会羡慕哥哥的新衣服,甚至,连对盼望客人的本来动力也就是好吃的东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是一个进步,是他们自己的进步,也反映出家里生活条件的大进步。
刘维礼落在后面,看着被几个小孩围拥着的那个特别高挑的身影,心里得意地直笑,一起回家过年,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刘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刘维礼身边,歪头打量了两下,一本正经地道:“大礼哥,我看这衣服不怎么合适!”
“咋不合适了?我可不骑马也不爬树啥的了!”刘维礼唬着脸道。他看到刘涛手里拎着的包,那应该是马玉莲的,也就是说这小子是知道来接他妈妈了,而马玉莲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这边,这让刘维礼很是欣慰。
“花里胡哨的,像丫头似的。”刘涛笑嘻嘻地道。
“快点滚蛋吧,你这臭小子!”刘维礼虚踢了一脚,见这小子笑着要跑开,忙又叫住:“刘涛,我知道这次考试你的成绩还行,但可不能撅尾巴,怎么着也得考上高中才行,知道吗?”
“得令!”刘涛立刻啪地并拢脚跟,一个巴掌甩上头。
刘维礼微笑着摸了摸刘涛的脑袋,道:“去吧,你妈等你呢。”
刘涛往前面看了看,纳闷地道:“以前她多怕你呀?可现在好象换了个人似的呢。”
“我又不真是什么妖怪,怕我干嘛?”刘维礼没什么纳闷,估计这马玉莲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而人生活好了,心态上自然会有变化。
刘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大礼哥,你说你咋不瞧不起她呢?”
“混蛋!”刘维礼立刻皱起眉头,见那小子一个哆嗦,忙道:“小子,我告诉你,天大地大,娘亲的养育之恩最大,这个你可能还不懂,先记住了。大礼哥再跟你说一句你能懂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如果你嫌弃你妈,就连狗都不如!”
“大礼哥,我记住了。”刘涛道。
刘维礼有些不怎么放心马玉莲当妈的本事,又嘱咐道:“刘涛,你爷你奶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有啥大事你得听他们的,如果实在觉得他们说的不对,也不用顶嘴,等我回来时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刘涛小脸板得无比认真。
看着那母子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归家,刘维礼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将这家的男人送进去,确实改变了这个家整体的面貌,但,这不能抵消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有爹的苦楚,而前世,刘涛这个年纪的时候,多少会享受过父爱吧?
刘维礼思索着走到奶奶家院墙外的时候,发现几个孩子拉着小王大夫,正在大门口向他这张望着,而家里大人几乎也都站在门口,这让刚才被忽略的重生男有些得意,客人的地位哪里有长房长孙的重要呢?
“快点,磨蹭啥!”刘文洋钻了过来。
“咋地了?”刘维礼不解地道。
“你爷说,欢迎客人的鞭炮得全家人都到齐才能点!”刘文洋搂过侄子,边说边递过一根烟。
刘维礼吸了吸鼻子,昨天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烟被血给泡湿了,他可不敢跟小王大夫提买烟,所以这都二十多个小时了,不重的烟瘾都有发作的迹象,但客气客气还是要的:“不好吧,小孩们还看着呢。”说着就要去接。
“我看你敢接!”一声怒吼让重生男的客气做到了实处,正是刘文山同志,板着一张不比大儿子白多少的大脸。
随着这一声断喝,刘维礼分明听到小孩们那里传来不怀好意的窃笑,其中,最刺激他的是那个夸张的沙哑的声音。
“让他点鞭炮的。”刘文洋小声地道。
“哈,这个家没他就不行了是咋地?!”刘文山背过手,气哼哼地扭过头。
刘维礼接过烟,示威般瞄了小王大夫那边一眼,但人家早转过脸了。
刘维礼边向挂着一串大地红的大门走,边小声问:“我爸咋这么大火气?”
“我这个大哥呀,忒也不成熟!”刘文洋摇头叹息。
刘维礼差点没笑喷,好象,他经常在刘文洋同志这个小青年身上乱发这样的感慨吧?难道,这是子债父偿?
刘文洋终于板不住面孔,嘿嘿笑道:“刚才,你三叔提议要你掌刀,还说啥去年的猪杀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杀死透,今年可没时间耽误,这不,你爸就觉得没面子了嘛!”
刘维礼也笑了,他们家的猪基本上是长房动刀宰的,但这位长房同志空有一副大胆,手艺却不怎样,老也掌握不好方位,有时一刀下去,倒是解决问题,可连心带肺甚至肝都给捅破。
刘维礼忙正了正容,因为,他发现黑着脸的老子正在往这边张望,似乎在责怪,点个小炮仗而已,忒也磨唧!
刘维礼猛抽了几口烟,将烟头烧亮,但是却不敢痛快地吸,因为,他老子可不傻,如果被发现当着他的面过烟瘾,估计默许的很多待遇都能给直接剥夺了。

刘维礼凑到鞭炮前,稳稳地点燃,稳稳地退了开去。
鞭炮噼了啪拉炸响,一家人拥着客人向院子里走,这让刘维礼一阵恍惚,似乎,这有点接亲的味道?可不是吗,一边鞭炮乱响,一边走进家门两个大红的男女!
“小子,三叔从你爸手里把尖刀夺过来了,就看你的本事了!”刘文海过来拉发呆的侄子,“我跟你说,别的都可以扎坏,就是那个肝得小心,要是捅苦胆上,可就废了。咱家今年可就这一付,得留着待客的,你妈说王大夫就爱吃溜肝尖。”
“放心吧,咱爷们看也看了好几年,心里有数。”刘维礼边说边脱衣服,走到已经四踢紧捆的肥猪跟前,念叨着:“死得其所,你不冤。”
几个大人将肥猪抬到搭好的台子的时候,刘维礼已经穿好一件旧外套,拿过尖刀,在手指上试了试刀口,心里有种奇怪的冲动:昨天要是有这么个趁手的家伙,那位冯凯同志可能会逃开秃爪子的命运,不过,极可能是一刀俩洞!
女人及孩子们都怕怕地躲进屋里,这很好,让刘维礼没有了后顾之忧,说实话,他挺怕小王大夫见到血后再想起昨天的事。
初次掌刀的刘维礼一点也不慌,将尖刀叼在嘴里,一手扣住缠在猪嘴巴上的绳套以防它脑袋乱动,另一只手在猪脖子和胸口大概指量了一下距离,轻轻拍了拍猪脖子上选好的位置,刘文洋同志立刻用湿抹布认真擦了擦。
刘维礼拿下尖刀,对准猪心脏的位置,手腕用力,身体前压,尖刀利落地割了进去,似乎没有任何阻挡,他清晰把握到刀尖插进猪心房的那一瞬的感觉,手腕翻转,之后抽出尖刀。
暗红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这时,肥猪才发出凄厉的嚎叫。
大男人们用力压着拱动的猪身,刘维礼死死扣着猪头,爷爷早等在一边,接血的盆子准时凑到跟前,刘维坚在爸爸的吆喝下,端着一盆凉水,在爷爷的示意下轻轻向血盆注水,以加速冷却和稀释猪血,片刻,肥猪叫出的声音变成闷哼,又片刻,哼声渐消,开始抽搐。
“咋样?我就说,这玩意得快、准、狠,这绝对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来。”刘文海笑着道,边笑,边冲大侄子竖起大拇指:“绝对是咱村第一屠夫!”
刘文山不屑地翻了翻眼睛,将头扭到一边。
肥猪咽尽最后一口气后,就是浇水烫,刮毛,开膛破肚,分割、收拾下水,这些活计刘维礼都有参加,尤其下水可是要亲自动手的,这玩意在他家只有他老娘最爱吃,还有,还有,小王大夫也爱吃。
倒肠的时候,有一个重大的事件要处理,那就是猪膀胱的归属问题,这东西用气管子吹大后,绝对是耐踢的皮球。
刘维坚眼巴巴地守在爷爷身旁,到摘到这一关键部位时,那个紧张,而当终于到手时,这小子向屋里喊:“三明,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个球可就是我的了。”
刘维礼赞赏地看了看弟弟,这小子真长大了。
“哥,咋样,我是不是挺懂事的?”打发走满天欢喜的刘维明后,刘维坚笑嘻嘻地看着哥哥,这小子明显是在邀功。
“过完年儿,每晚多加十分钟。”刘维礼痛快地道,所谓的十分钟当然是指群英豪侠传了。
“这个还用说?过年了呢,当然要多讲的。”刘维坚目光灼灼地看着哥哥,指着那件旧外套道:“我要里面那个都是兜的坎肩,那东西好,有了它,多少东西都能装下。”
“啥?”刘维礼一瞪眼,那可是小王大夫给他买的呢。
“哎呀,反正现在你又不玩弹弓,又从来不弹玻璃球啥的,没啥可装,就给我呗。”刘维坚央求道。
“你穿也忒大了点。”刘维礼讪讪地道。
“我里面穿棉袄,外面穿坎肩,这回就好了,可冻不着了。”刘维坚又打出这样一张哀情牌。
“那,那好吧,但得小王阿姨走了后,不然她该生气了。”刘维礼无奈妥协。
打发走刘维坚后,刘芳又凑了过来,磨磨蹭蹭地道:“大礼哥,小王阿姨给我礼物了,你呢?”
“也给我了。”刘维礼指了指归属权很快就会转移的棉马甲。
“我是说你给我的礼物!”刘芳不高兴地道。
“等你上四年级的时候哥给你买,要啥买啥。”刘维礼一阵尴尬,他是有大哥的觉悟,可有钱买烟抽,也没钱给弟弟妹妹们买东西。
刘芳立刻拍起小手,想了想道:“大礼哥,你说我要是跟小王阿姨要她戴的那个发卡,好不好?”
她戴发卡了吗?刘维礼有些疑惑,笑着道:“不好,等哥给你买。”
“切,你会买个屁。”刘芳不屑地撇嘴。
“你个臭丫头,说粗话!”刘维礼立刻板起脸。
刘芳没搭理这茬,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可以跟她要,我妈在家都说了,这以后小王阿姨和咱是一家人,一家人还用客气吗?我是这么理解的,大礼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你妈说的?”刘维礼有些担心,这个多事的二婶不定转什么妖蛾子呢。
“是啊,咱三婶也说了。刚才咱奶她们还说呢,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啥的呢,小王阿姨都哭了。”刘芳道。
“是吗?”刘维礼心里一阵翻腾,这小王大夫身世究竟啥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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