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鸡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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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叶先生他们走了以后,阿强嫂总觉得愧对李家,经常会惦念被领走的儿子。她把所有的精力全都倾注在抚养留在身边的儿子身上。有人劝她再嫁,她始终不肯,这里有旧理念的约束,更多因素是为了孩子,她觉得对不起阿强,儿子一岁那年,得了肠炎,腹痛拉肚子,病得不轻,急得阿强嫂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求人,最后请来了郎中。那郎中开了几帖中药后看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对阿强嫂说:“你看看这孩子瘦得……”他指着孩子的手臂,“像一根鸡骨头”并嘱咐阿强嫂等孩子病好了之后多补充点营养。
从此鸡骨头的绰号就传开了。鸡骨头又瘦又小,不大爱说话,很早就会自己走路。两只大眼睛透着机灵。鸡骨头非常聪明如果你教他什么他一学就会。镇上的人都十分喜欢他,尤其是卖油的老翁,特别喜欢鸡骨头,平时鸡骨头的妈忙于生计无法照顾孩子,都是镇上的好心人帮着照看,鸡骨头稍大以后时常跟着卖油老翁走东村跑西镇的。老翁干这一行已有几十年了,每天挑着两桶油到附近的村里去卖,邻村的男女老少都认得他,老翁人缘好,大家都做他的生意。曾经有人想抢了他的生意,不过都没成功。一;老翁的手艺好,经他的手灌装的瓶口干干净净。二;老翁做生意本分从不短斤缺两,大家信得过他。如今老翁已年过花甲了,偶尔有一天没如期而至,大家都会惦念他。
老翁与鸡骨头特别有缘,鸡骨头喜欢跟着老翁,老翁也从不嫌弃鸡骨头。有时在半路歇脚的时侯,老翁会讲些故事给他听,鸡骨头记性特别好,说过的故事他都能记住,时常还会提一些问题,老翁有时还教他识钱,如何计算,比如二两半油是多少钱,三两又是多少钱,加起来又是多少钱。令老翁吃惊的是鸡骨头很快就搞清楚了,老翁反复试了几次,每次答案都是正确的。通过几次验证之后,老翁甚至放心让他帮着收钱;找零。在忙的时候鸡骨头还真成了小帮手呢。
有一天老翁和鸡骨头在一个村里做完生意挑着担子赶另一个村子,中途突然下起了大雨,老翁选择的是一条近道可以少走大约半里路,可这条路好天气可以走,遇到下雨天就泥泞路滑很难走,乡下的地方一下雨没处躲,老翁怕鸡骨头淋坏了,挑着货担走得快了一点,不慎脚下一滑,站不稳,又欲扶住油桶不让它翻倒,结果油桶是扶住了脚被重重地扭了一下,顿时肿了起来,老翁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鸡骨头想把老翁扶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跑到邻村搬来了救兵,这才把老翁送回了家。
老翁毕竟年岁大了,这一扭骨头折了,又加上大雨淋了好半天。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生起病来。鸡骨头每天都来看望老翁,递一杯水啊,煎一罐药啊,张罗着帮老翁做些小事,闲的时候陪老翁说说话。
老翁抚摸着鸡骨头的肩膀感叹地说:“可惜你太小了,不然的话可以代替我卖油。看来我是不行了,我的脚即使养好了恐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挑着货担四处跑了。我老了。本想再过几年把这生意交给你。这生意虽然辛苦了点,不过你要是勤快一点养家糊口没问题,我看你妈实在太累了,太辛苦了,这几年为了把你拉扯大她拼命找活干,对自己很刻苦,如果你能帮上她那该多好啊。
这时鸡骨头的妈带着一罐刚熬好的骨头汤来看卖油翁,她感谢老翁多年来一直照顾鸡骨头,在老翁生病期间她想尽一份心。老翁见阿强嫂又带骨头汤来,很过意不去:“谢谢你,又让你费心了,其实我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这脚伤恐怕难以恢复,刚才我还在跟鸡骨头说来着,这脚伤得不是时侯,鸡骨头太小了,否则让他接我的班,你们生活也有个着落.”
阿强嫂没吭声。鸡骨头却接口道:“周爷爷”鸡骨头一直这样称呼老翁“我能行。您教过我怎样收钱,怎样计算,我都记在心里不信您再考考。”
卖油翁摇了摇头:“乖孩子,不用考我知道你聪明,不过要把油装进瓶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练习很长一段时期才能熟练准确,再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老翁指着油桶说“这满满两桶油少说也有五十斤,你如何挑得起来。”
那知鸡骨头是个有心人,他对老翁说:“周爷爷您不是还有一对小油桶吗,只要配一条小扁担就行了”。
卖油翁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你这小鬼头还真机灵,小小年纪还真亏你想出来。这样只需多跑几趟,生意是可以做成了。接下来我教你怎样练习把油装进瓶子。”
不想鸡骨头又接着道:“周爷爷,我会的。”鸡骨头找出一只小瓶子又用勺子舀了一勺水,只见水奇迹般的灌进了小瓶子,竟然没掉下一滴水。看得卖油翁连连称奇。

原来鸡骨头一直非常羡慕卖油翁能把油像一条线一样灌进瓶子里,于是他空闲时找了一些小瓶子偷偷练习,他本来心灵手巧,又练习了有一段时期了,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
卖油翁笑着对阿强嫂说:“你看,这小鬼头早就准备做小卖油郎了,哈,哈。你赶快去找人做一根小扁担,让鸡骨头试试看,我看行,这小家伙聪明。”
毕竟油和水有些区别,不过鸡骨头基本功扎实,老翁稍加指点他就基本掌握这门技术了。
两天以后在邻村的小路上已经看到鸡骨头挑着小油桶的身影了。
四月里的天气在江南常常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难得有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诗文‘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就是描写人们在清明前后为自己亲人祭扫的情景。在佘山的一处一个青年正站在墓碑前,只听他说:“师父,小七子来看你了,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竹笋烤肉,和鲜虾丸子,我还给你带来了上好的绍兴酒。”说着他倒了一碗酒,敬放在墓前,又敬了香烛。
小七子的师傅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闲云居士,传说中此人半人半仙,无所不能。
自日本侵略者的魔爪伸向中国,在我们的国土上肆意烧、杀、抢。老百姓生灵涂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性格一向傲世的闲云受到很大的冲击,加之为国担忧,为民担忧,年事已高的他终于病倒了,继而逝世。弥留之际告诫他的弟子们要自强不息,总有一天会把小鬼子赶出去。并希望能把他传授的技艺发扬光大,传承下去。
因为闲云生平喜欢佘山那片景色,‘有山有水视野开阔,身处其中就像闲云野鹤傲立于天的之间。’他的弟子就把他们的师傅安葬在佘山。
在祭扫完师傅墓地之后,阿七独自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边走边想着心事:国土沦丧,百姓遭难,国家遭到侵略者肆虐践踏。阿七心潮起伏,义愤填膺。
师傅已经走了三年了,师傅临终的嘱托依然句句清晰。要把师门博大精深的技艺传承下去,已成为阿七不可推卸的责任。阿七虽然一直在留心着,但始终没有见到合适的人才。
正想得入神,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像是在看什么表演,走近一看,人群中围着一小孩,那小孩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只听一男子对那小孩说:“鸡骨头,你把我这瓶子装满油,我多给你两毛钱。”只见那男子手上拿的瓶子瓶口只有筷子粗细,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阿七平时最恨别人欺侮小孩,见此情景刚想出来打抱不平,只听另一个胖男子开口了:“我们说好了,油可不能滴出瓶口,谁也不准甩赖,谁输了谁就从这里爬到村口,还要学三声狗叫。”
“好,好,一言为定,大家做个见证,谁也不准耍赖。”那瘦个男子一口答应。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众口不一。有人说瘦子输定了,这么小的瓶口肯定做不到。也有站在瘦子一边的,认为胖子会输。
那个小卖油郎接过瓶子正在犹豫,面对两个打赌的不知如何是好。
瘦子一旁鼓励道:“鸡骨头,装吧,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你不会嫌我钱给得太少吧。”
这激将法管用,小卖油郎高高举起量勺,只见油像一条线一样准确地窜入瓶口,直至装满一滴未溅出。围观的多数是鸡骨头的老顾客,他们也曾看到过鸡骨头精湛的手艺,但这一次更让他们开了眼界。而那些过路的人个个看得连连称奇。
那胖子更是看得目瞠口呆,直至有人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输了,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我认输,我认输,输得心服口服。”
胖子去兑现他的承诺了,围观的人群一起跟着去看热闹。阿七对此可一点也不感兴趣。自从鸡骨头装油那一刻起,阿七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就像磁铁一般吸住了他的视线,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被收入了眼帘,尤其是那精彩的一提一收。这一提除了动作潇洒技术成分不高。可这一收太有讲究了。灌入瓶内的油一下子戛然而止丝毫没有外泄,这就需要分量;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普通人练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练成,而眼前的卖油郎还只是个孩子,更难能可贵了。当然如此细微之处也只有阿七这样的人才观察得到。
远处传来胖子的学狗叫声和村里人的笑声。
阿七看到鸡骨头也在笑,鸡骨头不是笑胖子学狗叫,他手里捏着额外的两毛钱,他是因为多挣了钱才开心得笑了。
从一开始阿七就完全被眼前小孩吸引住了。这不就是他一直想找人吗!
今天阿七自己情不自禁的神态,使他想起养母云媛曾说起过当初闲云居士收他为徒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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