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年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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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通用历1774年的最后一天了。12月30日这一天的天气虽然愈发地寒冷,但对于近在咫尺的新年,人们的热情也愈发地高涨。
“色狼,这个新年你是打算在这个别墅里冷冷清清地过呢,还是去你父亲那里?”书房内,微弱的阳光挤过茶色的玻璃窗,懒洋洋地落在红色的地毯上。黑头发的贴身侍女趴在高背椅的扶手上面,用自己纤细的手指蹂躏着少年褐色的短发。
被少女弄得不厌其烦的修拉,站了起来走到书房落地窗边看向外面。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淡金色头发的男孩在花园的水井旁打水。
自从了解到贝拉特瑞斯那几乎和修拉同样糟糕的体质后,少女战斗大师开始有计划地给这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男孩在餐桌上强行加餐;同时在日常的家务中分给这个男孩一些刚刚好达到他体力极限的工作,美其名曰:“系统性强化锻炼”。
加餐的方法卓有成效: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短短几日贝瑞原本瘦弱的身形便开始饱满起来,脸上也红扑扑地充满了健康的血色。但是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让克塞困惑不已:贝瑞的负重上限是二十磅,超过二十磅的物体,男孩根本挪都挪不动;而低于二十磅的物体,他却可以和常人一般毫不吃力地抬起来,甚至在耐力方面他比正常人还要强一点。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真的虚弱到连二十磅的物体也无法负重的地步,那么更轻些的他也会感觉到相当吃力。而贝瑞的情况却是对任何不超过二十磅的物体都可以轻松举起。这种现象很像是某种魔法造成的效果,限制了他承重的上限。
“那个小鬼……你确定他身体没有受到过魔法或者诅咒的影响吗?”克塞走到修拉的身边,挽住他的一只胳膊贴在胸前。
“绝对没有。侦测魔法反应和侦测诅咒都没有发现异常——预言系的法术是绝对无法被豁免的。我曾经对贝瑞使用过蛮力术,但是他却依然无法负担超过二十磅的重量,真是奇怪啊!”修拉捋了下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今天下午,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古怪的体质……哎?你说回去?回哪里?”
“回到我父亲那里。已经有十年我们没有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个新年了……自从母亲死后……”修拉的话语里满是回忆带来的伤感,没有被克塞挽住的手臂按着落地窗光滑透明的玻璃,灵巧修长的手指在凝集了些许水汽的窗子上留下了白蒙蒙的清晰轮廓。透过指尖的印痕,少年眺望远方:“那天我和父亲好好的谈了一次,这才发现我和他之间的隔膜达到了怎样的厚度——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层让我诅咒的隔膜还是因为当年我自己的任性而在我和父亲之间建立的……”
他突然回过头俯视身边的少女:“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我自己将自己与父亲隔离开来,当我忍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时候,却又反过来再怪罪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你突然和我说这些东西?脑子被冻坏了?”克塞抬起她那秀丽无双的面孔表情古怪地问。
“没有什么,只不过这一年过去了,回头想想以前的事情,突然感慨满多的……”
“啊啊,果然脑子冻坏了呢!”
“……”修拉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克塞看着他那搞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她收起笑容,闭上眼睛,将有着柔顺璀璨的黑发的脑袋温柔地靠在了褐发少年的肩膀上:“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都理解;你的感受,我都明白。有我在你的身边,你永远都不必为过去的恶梦所袭扰。”
修拉扳过少女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上。
冬日的阳光透过浅茶色的玻璃落地窗,在书房的地面上留下两人模糊而温暖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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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驾巴布里亚城内常见的计程马车停在了旧城区一幢看上去颇有年头的灰顶白墙双层住宅前。由于前前后后都是如此颜色样式类型的建筑物,所以这幢住宅显得相当不起眼。
“灰街10号到了,少爷,还有小姐。”穿着褐色破旧厚夹衫的马车夫恭敬地对后面车厢里的乘客说。
首先从车厢里跳下来的是黑发黑眼充满活力的十五六岁少女。接着从车厢里出现的是褐发的英俊虚弱的贵族少年。由于行动上的不便,当他踏出车门的时候身体不小心失去了平衡。后面的金发绿眼的男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才没让他摔下马车。
“怪物女人!不要在那里站着发呆,过来帮忙扶一下啊!”
绿眼睛男孩如此地大叫着。
当三人都在平地上站定后,少女从腰间掏出两个银币弹给马车夫:“不用找了。新年来了去买件新衣服吧!”
马车夫扬起鞭子耍了个鞭花,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新年快乐,好心的小姐!”之后他驾着马车去招揽下一位乘客。
这三人正是克塞、修拉和贝瑞。由于独眼炼金师亚伯的一个试验正进行到了关键部分,打算这两天通宵泡在顶层阁间实验室里(就是乔素娅曾经用过的房间),所以独自一人留在别墅里看家。
拉响大门右边的绳子,一阵清脆响亮的铃声在房屋内响起。很快侍卫队长巴斯卡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我就猜到会是少爷你们……咦?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巴斯卡看见了两人身后的贝拉特瑞斯,好奇地打量着,“你们俩的?”
“没错。”克塞顺着侍卫队长的冷笑话说下去,让在场的人都先噎了一下,“我们家的小男仆呢!”
自讨个没趣的某大叔把三人带进了房间。
很难相信这幢看上去是某个富裕平民或草根贵族住家的小楼竟然会是法亚左相在巴布里亚的住所——这并非是左相哈林本人有多么艰苦朴素,而是左相时常待在安达兰宫内处理政务,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半不回来,这个住所也就可有可无。不过考虑到左相哈林有不少平民朋友因为身份无法进入安达兰,有这么个住所要找他似乎也方便些,所以这住所便保留下来以做招待访客之用。这地方现在由侍卫队长巴斯卡全权负责,手下侍卫连同仆人亦不超过二十人。
“父亲不在家吗?”
“老爷现在还在王宫里工作,晚上还有国王陛下主持的新年晚宴,至少也得明天才可能回来。”侍卫队长回答。
明天啊……修拉有些失落,本来还打算和父亲一起过新年的……他的表情全落在了一旁贴身侍女的眼中。
于是克塞弯下腰,对小贝故意眨眼道:“小贝啊,晚上让哥哥姐姐一起去安达兰宫混晚饭和宵夜如何?”
呃?巴斯卡和修拉听到这话全愣了。
早已和克塞心有灵犀臭味相投的男孩心领神会,装出天真的模样雀跃不已。
“等一下!少爷以他的身份进安达兰宫没问题。毕竟这种庆祝性质的宴会参加的贵族们带家眷去的也不少。但以你们的身份怎么可能进入安达兰?”
“身份吗?我们也当家眷好了——大叔你不会不同意的吧?”克塞带上了点威吓的语气。

“……你们啊……好吧好吧,我带你们去。少爷也该接触下贵族们的社交圈子了,毕竟他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至于你们的身份问题,自己想办法。”巴斯卡答应了克塞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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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作为常常跟随左相大人的侍卫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的巴斯卡对服饰的品位还是不错的。修拉瘦弱单薄的身型无论套上什么样式的晚礼服都显得衣服比人漂亮,最后巴斯卡给他选择了一身深灰色的竖领开襟短风衣,并在领口处打上领结和蕾丝,即不失礼又看上去有一种神秘典雅的味道。
装扮成修拉未婚妻(实际上已经算是了)的克塞,则被要求穿上了浅色露肩皮裙,带着红润光泽的细腻润滑的健康皮肤大片地露在外面,不用做什么特别的处理和掩饰就绝对可以羡慕死一大帮子被各式各样化妆品泡出来的贵族小姐夫人们;身上的皮草更是突显了少女略带狂野的活泼气质。唯一的缺憾就是克塞胸部的先天发育不足了……
至于小贝,普通的童式礼服加上他惹人怜爱的漂亮相貌就足以让他的“卡哇伊”(克塞语,天晓得她在说什么)水平更上一个台阶了。再加上之前阿摩司的教导,换上礼服的男孩也拥有了一身令人瞠目的优雅气质。“这小鬼就是个天生的衣架,比贵族还贵族!”(巴斯卡语,除被评价者外所有人都表示同意。)
快到傍晚的时候,在巴斯卡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安达兰并找到了还在办公室工作的左相。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左相哈林对此吃惊不已。
“当然是巴斯卡大叔的功劳了!”克塞把一切都推给了侍卫队长。
克塞是以修拉未婚妻的身份跟随进来的,她和修拉的关系早就得到了左相的默认,自然没有问题;而贝瑞却是冒充修拉的表弟混进来的,如果左相拒绝承认这种关系的话,绿眼睛男孩就得被赶出安达兰了。
“宴会快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左相观察了男孩的举止,确定完全符合贵族的做派而不会露马脚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事实上他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好:儿子的双腿几乎已经复原,而且还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来到这里和自己一起过新年。那种小小的问题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左相哈林·冯·李斯克携其家眷到!”门口的司仪大声通报。
在左相的带领下,一行五人来到了举行晚宴的安达兰宫正厅。虽然距离晚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在巴布里亚的所有高级贵族差不多已经都到齐了。克塞还在远处的某个角落里看见了列顿·冯·罗德里克的身影。
以汉白玉、玄武岩、赤铁矿、海纹石、孔雀岩、愚人金等大块名贵石材铺就,再辅以魔法精心抛光的地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人的倒影,害得克塞总害怕自己的裙底走光;十二根由整块花岗岩雕成的曲面凹多边形支撑柱镀上金箔镶嵌上宝石围着空旷的大厅排成一圈;高达数十步的天花板上呈三层同心圆吊着二十一盏高三步直径五步的水晶魔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剔透。
一进入正厅,无数好奇的、高兴的、疑惑的、厌恶的、无聊的目光射向了这一行人。多年以来,左相无论出现在各种公共场合,大多是独自一人;或者顶多带上自己那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今天他却一下子带来了那么多人,难免引起各方面的注意。
“嗨,左相大人,您今天似乎带来了不少人。除了您那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其余的我们一个都不认识。难道您就不能给我们做个介绍吗?”人群中,一位面色黝黑的瘦削中年贵族说。
“好的,夏普元帅。”左相微笑,“想必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儿子,但是见过他的就不多了。那么,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左相哈林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边的褐色头发的年轻人推向前台。
被父亲“出卖”的修拉滑着虚浮的脚步进入了众多贵族的视线,他那身高领开襟短风衣让不少贵族对他嗤之以鼻。但是当修拉对着众多贵族行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不理解的礼仪后,一些有见识的贵族和两名宫廷法师一下子转变了自己的观点。
“李斯克大人,您的爱子难道是个法师学徒吗?”夏普元帅失声道。
这一句,让无数的惊叹声在大厅中响起,一些太太小姐们更是用**裸的色情眼光看向少年:修拉有着苍白而英俊的面容,虚弱的身体中又透出优雅高贵的忧郁气质;再加上他现在那神秘的法师身份(在这些交际花们那空空荡荡的脑壳里,根本没有分辨学徒和正式法师的区别的能力),就是一个令人足够兴奋的完美小情人。
“这个孩子是我儿子的表弟,也就是我的外甥。”左相又推出了贝拉特瑞斯。他知道贝瑞的实际身份,但他今天心情好,也不介意耍耍别人,“他的名字是……”
“贝拉特瑞斯·维·亚尔伯温。”男孩毫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名字,面对着一大帮子贵族,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但在贵族们眼中,这个男孩傲慢的神态有着贵族特有的标准气质。他淡金色的短发在水晶魔法吊灯的照射下发出耀目的光辉,一双绿瞳犹如翡翠般拥有充满生机的晶莹。贝瑞站在贵族们的面前,带着傲慢与自信,优雅、敏捷而准确地秀完了一套繁复无比到令人头痛的礼仪,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令哪怕是最苛刻的礼仪教师无可挑剔。然而这套礼仪却在贵族的圈子里引发了巨大震动。
“你……你们刚才看清楚了吗?”
“我可以确定那不是幻觉!”
“天啊!那种优雅、那种高傲绝对是伪装不来的!”
“这个礼仪,只有一个种族才会用!”
一个单词迅速在人群里传播开来。这个单词代表了神秘、高贵、优雅、自然、智慧和灵性。
辛兰埃尔,亦是高等精灵的自称,意为“自然眷顾之子”。
淡金的发色和翡翠色的瞳孔正好是高等精灵最纯正血脉的象征。虽然贝瑞没有尖尖的耳朵和橄榄形状的瞳孔,但不少人已经把他当成了流有高等精灵血脉的人类了。而他的名字和姓氏之间的那个“维”更给了人们这种观点一个有力的证据。一些浪漫的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虚构起贝拉特瑞斯的曲折身世了。
天晓得,贝瑞这小子不过是把自己监护人的姓氏随手拿来用而已。
最后克塞的出场,却是导致了上层贵族圈内的混乱与不安。
说起来黑发少女无论是天生丽质的容貌还是活泼自然的衣着打扮都是绝对一流的,但是再如何漂亮到令人震惊,也不会引发成骚动。但是当她的容貌出现在了一众颇有权势和地位的老牌贵族的眼中时,那些老贵族们无一不惊呼起来。因为那个相貌留在他们的脑海里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塞……塞希莉娅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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