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分离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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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克塞分离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对于修拉来说,这短短的半个月过得比半个世纪还要漫长。
修拉与巴斯卡主仆二人这半个月来一直都待在了美因凯帝国的边境城市亚苏尔等待克塞前来与他们汇合。但是他们的等待是注定要落空了:原本还能通过两国间的贸易商队来获取一些国内的消息;然而最近一周两国的边境突然被全面封锁,再也没有贸易商队的往来,他们与国内的联系也随之切断。
“据说是瘟疫,恶性的瘟疫。法亚方面发现后立刻照会了帝国。双方同时对边境地区的人员及物资流动进行了封锁。”光杆司令的侍卫长对情绪异常低落的主人汇报了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这是我从最后一批商人们那里得到的消息。”
“那克塞呢?有没有关于她的?”
“没有……不过据那些商人们说,通缉令仍然没有撤消……这也是个算不上好的好消息吧……”
法师的精神似乎看上去稍微振奋了些:“也就是说,克塞可能还……不,是一定还活着!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过来而已!”
他亲吻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紫水晶戒指,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一定一定要没事啊,克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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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物啊!”
教堂中那些正常的凡人们惊恐万分地看着祭台下方从地下室里爬出的人——错了,那个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它们的身体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如同发酵过头的乳酪;毛发脱落,身体扭曲,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臭的味道;每蹒跚地前进一步,都会有脓血和皮肉滴落地面;大脑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人”的理智,剩下的只有饥饿嗜血的本能。
看样子,刚刚将病患送下去的那个牧师已经遇害了。克塞和泽罗特,还有那些身上带着武器的人都拔出武器站在平民们的前面,锋利的刀刃对着那只怪物。
发誓追随克塞的那三名士兵从未见过这种恶心的东西,虽然他们一样感到了恐惧,却并未因此而退缩。他们遵守了誓言,手持武器与戴面具的女子站在了一起。
“不用害怕这个家伙!它并不强大!”克塞沙哑的声音在教堂中响起,这个举动使妖女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也许它们不知痛苦不畏死亡,但它们的身体移动缓慢,身体强度也很差!只要攻击它们的头部就可以彻底杀死它们!小心点!只要不被它弄伤就不会有事!牧师先生们,请你们准备好治疗法术和移除诅咒法术!”
刚说完,就已经有人向那个怪物发起了攻击。他应该是某个势力的探子,这从他的使用的标准军队式剑法上就可以看出来。笨拙的怪物想要攻击那个人,却被他手中的长剑削掉了双臂;之后怪物的头颅也从它那腐烂的脖子上被卸了下来。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怪物的实力做出了以下评价:垃圾,非常地垃圾。
由于尸体早已经严重溃烂,无法辨认出它生前的身份,所以那些送患者来教堂的家属们没有感到悲伤。
正当大家松了口气时,另一个溃烂的身影出现在祭台下方。干掉了一个怪物的攻击者反应很快,一脚将之踹回了地下室。它摔回黑洞洞的地下室后,里面立刻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和咀嚼的声音。
“下面还有很多!恐怕都是之前被隔离起来的重症患者!”一些人明白了过来,开始搬动长椅之类的杂物堵在了地下室门口。
与此同时,已经关闭的教堂大门外面也传来了拍打木门的声音,还有一种奇怪的“咯吱吱”的奇怪响声。教堂中几名还未完全转变成怪物的病患被人们捆绑并固定在了长椅或柱子上,有人发现,他们在无意识状态下磨牙的声音与门外的怪响如出一辙。
这个可怕的发现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教堂门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那拍打大门的声音仿佛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祭台下方地下室里的撕扯声好像回应门外响动样地越来越大。
“怎么办?”
看到和自己婚礼上那类似的情况,克塞的心里一阵猛烈地抽搐。那痛苦几乎让她难以站立。她挺了下来向泽罗特询问道:“你应该拥有控制火焰的类法术能力吧?”
妖女点了点头,她平端起手掌,掌心跳跃着一小簇金红色,如同阳光般明亮温暖的火苗,在场的牧师们都感受到了那其中蕴涵的微量但纯洁的光明圣力。
“这是我仅有的用来自保和工作的法术能力了!”
“好,你待会把大门给我向外炸飞出去!我在前面开路,你在我后面,点燃一切你能看见的东西!”
沙哑的嗓音中透出一股子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味道,妖女问她:“那些还留在教堂里的较轻的患者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反正也来不及救了,让他们伤到正常人传播诅咒的话会更麻烦!如果有人在逃跑时掉队也别去管,能跑出来多少就是多少!”
冷漠无情又不容置疑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却无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在这种情况下,用一定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安全是最有价值的办法。
当然没有人愿意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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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凯因帝国的领土是法亚王国的三倍有余,仿佛为了和他们的国土面积相称似的,亚苏尔这样的边境城市建筑也修得高大而宏伟。如果说法亚的建筑风格如同浓妆艳抹的贵族小姐,那么美因凯的建筑风格就是披坚执锐的骠悍巨人。
放下了些须担忧的修拉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异国的城市,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躁。漫步在街头,修拉发现除了锻造出售武器铠甲的铁匠铺和酒馆外,街道上鲜有销售其它商品的店铺。经过打听他才知道,在这个帝国的边境城市,除武器和酒以外的其它商品销售都是要在特定的市集和时间内集中进行销售的。

这种特殊的贸易规则勾起了修拉的好奇心,在问明市集的方位后,便向那里走去。
今天正好是市集开放的日子,显得十分热闹。市集广场上几辆大篷车围出了一块空地,一名扎着红绿蓝黄方格头巾的女子正两手叉腰指挥着其他人从篷车上卸下大大小小的货物箱。
“维斯塔!别再摆弄您那永远调不准音的竖琴了!去帮耐特把剧场的顶棚拿过来支开!西普,去化妆间找米兰狄娅,今晚的剧目是《少女的城堡》!开场歌曲让她按自己的方法来唱!”
她的大嗓门引来许多人的围观。见此情形,女子跳上了一堆摞起的箱子上,扯开自己的大嗓门:
“亲爱的亚苏尔城的朋友们!我们是‘微小且柔软’歌舞团!虽然我知道我们的名字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要告诉您们的是:我们的演出水平是帝国一流的!今天傍晚时分我们将开始上演著名戏剧大师维隆提的《少女的城堡》!欢迎诸位前来观看!”
原来是流动的歌舞团吗?修拉正打算转身离开,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克塞?克塞!”
他连忙跑上前,一面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一面追逐那个留着黑色顺直长发的背影。当那个身影转过头来时,法师失望地停下了脚步。
“您是在叫我吗?我可不是叫那个名字哦!”
少女有着和克塞同样的发式,身高和走路的姿势也与克塞相似:从容不迫、干脆利落,完全没有这个时代女子常表现出的拘谨姿态。也难怪在远处的修拉会将其认错。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少女很自然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白银制作的风铃一样在微风中互相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响声。
“我叫米兰狄娅,这样的黑色头发在此地的确不太多见,被认错也是情有可原……请问阁下是?”
“在下修拉·冯·李斯克,目前是法亚王国通缉的在逃犯。”修拉苦笑道,通缉令早已发得全国都是,遮掩是不行的,反正这个王国逃犯的身份在帝国境内也无所谓,“在下和妻子在逃亡帝国的路上失散了,她的名字是克拉拉·塞希莉娅·李斯克,和你有着相似的头发和身形……如果以后你们在某处碰到她,那么请转告她:她的丈夫正在等待着,并深受思念之苦的煎熬。”
米兰狄娅挑了下眉毛,这个动作让修拉将眼前的少女与克塞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他发现,少女似乎和自己的妻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相同特质。
“真是一个好丈夫,我有些羡慕您的妻子了……对不起,我还有些事情……”少女说着突然回头。
在她回头的瞬间,那边戴着花格头巾站在一堆箱子上的女人大声喊叫:“米兰狄娅!快去准备好您的演出服!别在那里和陌生人废话!”
她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对修拉说:“抱歉,老板发话了……晚上一定要来看我的演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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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火焰舔舐着已经腐烂溃败的躯体,它们在金色火焰的包围下痛苦地嚎叫。
即便对于克塞冷酷的决定有些不满,泽罗特还是坚定地执行了克塞的指令。身为黑暗猎人的理性思维和恶魔血液中的暴虐因子让她毫无障碍地发动了天生的类法术能力。不多久,逃命队伍前进路线上的所有物体都燃起了冲天的金色火焰。
有时候,一些看上去完全不近人情的决定反而能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自从教堂中冲出来以后,逃命的队伍中还没有一个人掉队。
队伍中的几名牧师曾试图救治那些还未完全转化的病患,但是这种深植于血液和**内部的诅咒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移除诅咒”就可以消除的了的。那些牧师们反而还遭到了失去理智的患者的袭击;幸好被光明圣力所保护的牧师们不会轻易感染诅咒,否则麻烦就大了。
队伍中不少小镇居民们都不忍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试图逃避恐惧。那些袭击他们的怪物中,有不少不久前还是他们的朋友、亲人甚至爱人;但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天翻地覆。现在他们只能祈祷自己能够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
冰冷的剑锋划过肌肉,鲜血喷涌而出;
熊熊的烈焰燃烧着**,焦臭难闻;
恐惧与哀痛,悲伤与无奈;
不详的阴云笼罩在天空。
那沉重的灰暗,
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傍晚时分,亚苏尔城集市内“微小且柔软”歌舞团开始演出古典悲剧《少女的城堡》。米兰狄娅身穿酒红色的斗篷,以悲怆而轻柔的语调唱着上面的歌曲,宛如夕阳旁的霞光般缓缓飘上了舞台中央。
再强大的敌人也无所畏惧;
再狡诈的计谋也难敌她的智慧;
再艰苦的困境也无法动摇她的心灵。
但是为什么,
她的眼中却含着悲伤的泪水?
作为突击前锋的克塞一剑削下一名美丽少女的头颅,随后而来的金红色火线呼啸着点燃了失去头颅的高度溃烂的身体。
身后的被保护者中有人发出了悲哀的惨呼,但很快就停止了。大约是那少女生前熟识的人吧?刚刚那一击用力过头了点,把头颅不小心甩飞到后面去了。
没有谁知道那隐藏在无表情面具下的克塞心中如何想法,连她本人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身出金色的火海中,她只能奋力前进、斩杀……
斩杀那些也许还有可能获救的,被诅咒感染的人们。
悲伤的泪水,
惟有背叛的毒药,
和谎言的匕首,
才能伤害她的心灵……
悠扬而悲哀的歌声盘旋在舞台上空,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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