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 阴谋(下)[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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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杨望着黑暗里王芙儿依稀难辨的轮廓,想着其常常对自己的明艳笑脸,不由得又怜又爱过了好些时候,见得她呼气均匀,附耳轻唤几句,并不见回应,显然已睡得熟了。便轻轻挪了身子,捎上承青宝剑,向房外步去。
他极其小心地开了闩,跨出门槛,随即又合上房门。猫着腰便想再去开邻边厢房房门。蓦地却想起那对面的四个客人来,探眼过去,见中间那个房子里灯光闪烁,隐约可见四条绰动人影,寻思:“夜都深了,他们怎么还不睡?”却又想起傍晚时那店家所说的话,言其等面目不善,胁语相加。看来也不算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了。现在想想,那四人多半不是真要寻清静,只是敝人耳目罢了,只不知他们有何图谋?
他少年心性,好管闲事,见此岂能不心痒?思忖:“不如便去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若是无关紧要的事,那便也罢,但倘有什么歹心,我可不能袖手旁观了。”
这主意一定,姬杨再不多耽,反身退回北面的矮墙,凭着青杉的天然庇护,循着墙根移了过去。移至对面最角一间厢房,即静伏下来,去探看动静,只见中间那房里人影依然不变,并不曾发现自己。他又竖耳去听里面言语,只道语细如蚊,听得糊里糊涂。望望前路,当即又匍匐着探了近去,傍在第四间房的门边,再去聆听,这时倒听得真切了。但听得一个尖细的男子声音道:“休也再说这事了,若教那小子听了去,总是不好。”
姬杨一惊,心道:“乖乖的妈,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急要寻思退路。
却听里面另一个苍颓地声音道:“我说铁老四你怕个甚,当老夫的毒银针徒有虚名么,既已封了那小子的哑门、神庭二要,纵使他修为再高,也休想醒来。就教他在箱子里乖乖地待着吧。”
姬杨放下心来,寻思:“原来并不是发现我。据他们所言,有一个人困在箱子里,对了,那店家说过,这四人来投宿时的确携了个箱子,敢情便是这个。”急又竖起耳朵,再去听个究竟。
只听得一个较前面两人宏亮的声音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们黑老大的毒银针专致人昏迷,铁四弟倒实在不必多心。只须我们这回小心谨慎着来,没有外人来救这小子,管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那个尖细的声音道:“我们还是当心点好,这小子功夫忒也了得,古剑庄的胡不来这样有三侠剑剑尾之称的高手,功夫远在我等之上吧,还不是给这小子轻易取了性命。”这说话之人显是先前的铁老四。
姬杨闻言一愕,他曾听其师说过,古剑庄现有三大齐名人物,江湖人称三侠剑,这胡不来便是三侠剑之未,功夫可不泛泛,竟然教那箱子里的人给杀了。却想这三侠剑于江湖上素有好名,那人如何要杀了其中一人,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那人本是奸邪之徒?
里面第四个声音响起:“听说这小子内功并不高那胡不来多少,只是使的那一手快刀,玄之又玄,对手想看也看不清楚,这才让他占了便宜。此外,绿林中的吴有存、黄老祖两大高手不也死在这小子手上么。”
那铁老四道:“不也是,想前年我还与那黄老祖走了几招,他的旋风鞭功夫,还远在我之上呢。”
那宏亮的声音笑道:“这哪用说,你三个铁老四也不是黄老祖的对手。”
铁老四大怒,道:“曾老三你休先说我,若换你与他斗,五个都不行。”
原来那发宏亮声音的人唤作曾老三,只听他对铁老四道:“听你之意,功夫倒还在我之上了。要不来比划比划?”
那铁老四自不示弱,道:“比就比,谁怕谁啊,我们去院子里斗吧。”
姬杨听到那铁老四之言,还道真要扯那曾老三出来斗武,急要寻思避处。
却听那第四个声音说道:“你俩听我江老二一言,休来一时意气,倘若惊动他人,于我们行事不利。”
铁老四哼了一声,恨恨地道:“曾老三,待此事一了,非要与你斗个三百个回合不可。”
曾老三哈哈笑道:“奉陪,奉陪,我们四兄弟一起劫过不少财,杀过不少人,互相之间还从未切磋过哩。”
门外姬杨一听此话,心道这四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都是强盗来着。
又听那江老二道:“这小子黑白两道皆敢得罪,不知是什么来头,我们此盘可吃得下去?”
铁老四道:“这个倒须小心,但倘这小子大有靠山,我们可吃罪不起,赔命的生意可不做得。”
那黑老大道:“他算个屁,哪有什么大靠山,你不听目击的人说么,杀李有存、黄老祖、胡不来等人,全是为了报家仇而已。他那功夫路数,也全是他曲家的家传秘笈,这当中因果,我还略略地知道一些呢。”
江老二奇道:“什么家仇,若说黄老祖、李有存等专做劫人命财的人,与那曲正小子结上家仇倒很有可能,那胡不来名列三侠剑,为人极为正派,怎地也与这曲正小子结上家仇?”
黑老大嘿嘿冷笑:“什么正派,名列三侠剑,他两个师兄倒说不得,至于他嘛,可不好说喽,干起歹事来,可不比我们心软。”

其余三人听了皆奇,曾老三道:“老大看来颇晓其间之事,不如与我哥仨说说?”
黑老大道:“我不是说过只略略知晓一点罢了,不过与你等道出来也无妨,反正是别人家的糗事。”顿了一下,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刚混进绿林不久,这事是自一个道上名唤林九的前辈侃谈时听来的,他那时刚从荆州回来,做得一手大买卖。说来也巧,他在赶经过曲家庄时,恰让他逢上这遭事,于是便躲在暗处,让他窥看到了个大概。
你们也知这小子名叫曲正,自言其父是曲奇,这曲奇便是曲家庄的主人,二十年前的他,可也是荆南一带的巨盗,于绿林之中赫赫有名。听闻其与黄老祖,李有存等人都有生意上的合作,也算得上这一道上的朋友。为何结上仇,这又得从曲奇的一个美艳妻子说起了。
那日林九经过曲家庄,暗中窥见曲奇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与一群人死命拼斗,这群人中便有黄老祖,李有存,和所谓的大侠胡不来,其中更有一个惊人的人物呢,说出来怕要吓傻尔等。”
曾老三很识趣地问了一句:“谁啊?”
黑老大道:“那便是北宗的现任宗主白云霸。”
余人闻人皆啧啧称奇。在门外偷听的姬杨也自寻思:“这北宗宗主白云霸身为当世几大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怎地也与那等邪人同行一道?”
却听里面的黑老大续道:“这两正两邪合起来斗一个邪道中人,自是叫林九看得匪夷所思,兀自思索不出缘由,却听见那黄老祖说了:‘曲老兄,所谓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我四人只不过想玩玩你家那婆娘,她却极不识趣,便一剑将她杀了,你值得动这么大肝火么?’
曲奇那里肯罢休,怒道:‘我视你们如朋友,你们却怎生相待于我,今日非要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其中的白云霸便说了:‘曲老弟,这事我们做也做了,你非要追究,拼个两败俱伤可对谁也不好,再又说了,做这劫财越货这一道的,谁人不背着几十条人命在身,你做为这一道的享名人物,还看不开这一点么。’
那曲奇眼布红丝,哈哈笑道:‘还亏你白云霸与胡不来冠上个正道大侠的名号,暗地里干过短命勾当着实不比我们这等邪人少,戚家庄那三十口命案,长流村的七个少女断尸案,别人不知是谁下的手,难道我还不知道么,有机会倒要向天下之人好好宣扬一下,你两位大侠的真面目。’
那白云霸与胡不来二人一听丑事要被抖出来,岂有不动杀心之理,更不多说,各自使出绝技,便又与曲奇斗起来。
饶是那曲奇功夫再高,又怎能斗得过四个高手联手,何况对方又下了必杀之心。斗得数百招下来,曲奇一拳隔空震断那李有存的右臂,却不防那白云霸也趁机欺了近身,以他北宗极负盛名的翻山手,一掌打实在曲奇身上,直将他震飞得不知了去处。要知道他那招翻山手若练得大成,万斤巨石也可轻易拍成粉儿了,何况是打实在了人的身上。那曲奇多半是活不成了,但想他手中抱着的小孩应该还在人世,多半便是箱子里的这个小子了。”
曾老三嘿嘿笑道:“怪不得李有存这厮得到独臂猿这个称号呢,原来是二十多年前的偷人家老婆不得,反被震的。”
铁老四道:“看来这曲正小子正是为父为母报仇来着,我们自中间阻了他好事,可不太好。”
黑老大骂道:“你知道个屁,亏你还是干这行吃饭的,他们三家人马,谁给的价钱高了,我们便将这小子卖给谁,你别来生仁慈之心!”
姬杨暗伏着听到此处,已明白了个大概,寻思那些所谓的大侠人物,也并不是谁都清清白白的。如白云霸之流,枉被世人称颂。倒是那个箱子里叫曲正的人,有仇必报,算是个铮铮汉子,只可惜落入了奸邪手中,听这四人的话,却是要将他送给那些重金悬赏擒他的仇人,多半便是他的那些杀双亲的仇人了。
转念却想,屋里四人皆是奸盗之辈,已自承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不少,既教我姬杨撞见,可不能便宜放过了。但是又怕自己火候不够,倘若轻率去斗那四人,多半要送了性命,这玩命的勾当,正如那铁老四所说,万万是划不来的。
转念又想,那曲正人看来功夫极高,只是误被那四个奸人暗算罢了,我何不去将他先救出来,再去找那四人晦气?再者又说,那北宗宗主白云霸暗地里多行不义,自己但若底气中足,多半也不会袖手不管的,那曲正既与他有父母大仇,自也不会罢休,若就此枉死不能相报,定然死也不能冥目。我救他出来,再合力去教训那白云霸,岂不甚妙?
他主意一定,便欲寻机解救那箱子里的曲正。但那口装人的箱子放在何处,兀自不知,可也不能草率行事了,凑近耳朵,再听屋里四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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