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章 烈妇(下)[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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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爹,爹在这当头赶回来了他将我救了下来,奔近娘亲面前,伸手去探娘亲鼻息,已然没了气,浑身一震,跪将下去,万分悲痛地对娘亲道:‘娘子,我回来晚了,是我害了你。’
我看他颤抖着慢慢伸出手掌,很温柔地阖上娘亲的双眼,擦去她脸上的血痕,又抱起哭倒在地的我,蓦然转身,向四个贼厮咆哮道:‘我杀了你们这群畜生!’然后他却笑了,笑得很凄凉,很恐怖,很撕心裂肺,我在他怀里听得都害怕。那四个贼厮很不自然地退了几步,俱都是一脸惊恐难状。
爹浑身骨头绷得咯咯作响,蓦然从腰间抽他随身不离的‘绝刀’,咆哮一声,疾引一道刀罡,向四贼横劈过去。
四贼一齐跃空,好不狼狈地避过。白云霸已自心惊,谓其余三贼道:‘这厮厉害,我们谁也不是对手,快联合游斗他。’
李有存也道:‘这厮现在又疯了起来,可更不能小觑了。’余下二贼自然附和,于是四人纷纷纵身过来,围攻我爹。
爹仗着一身家传绝世功夫,又如何怕他们了,运起绝技,不退反进,咆哮着攻向四人。
我伏在爹爹怀里,只见掌气,剑气、刀罡乱飞乱舞,许多家具都被炸成粉末了,这一仗打得好不惨烈,房子被震塌了,夷成平地,他们就转到院子去,继续搏杀。
爹使出平生绝学,将绝刀舞得迅疾霸道,凛凛生威,四贼俱都或大或小地被伤过了。但那四个恶贼恁地了得,个个身怀绝技,爹爹以一战四,又须抱着我,大受牵制顾忌,最后终于不敌四贼,被白云霸一掌震飞到庄子后的一个山头,重创得身子也支不起来了。
有爹爹拼命护着我,所以我并不曾受伤,但见到他满身是血,倒地重伤的模样,我害怕极了,使劲摇晃他身子,但望他能站起来。
爹吐了很多鲜血,望了望我,摇了摇头,强忍着伸手进怀里取出家传的秘笈,并着手中绝刀一起交给我,断断续续地道:‘正儿……,他们眼见就要追来……你……你快走,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哪里肯撇下他一人独自逃了,兀自坐着不动。摇头说:“我不走,我不要活了,我要陪着爹爹和娘亲在一起。”
那料爹一个巴掌甩过脸来,喝道:‘快走啊!好……好好活下去,练……练成秘笈上的功夫,为爹……爹娘报仇!’
我再不敢违逆,含泪重重地点了头,抱着秘笈与绝刀,一面哭,一面向山后深林里奔去。
王芙儿极是关切曲正安危,问道:“曲大哥逃往后山去以后呢?”
曲正道:“我借着对后山的熟悉,一路亡命的狂奔,惟恐四个恶贼追将上来,歇一下也是不敢。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只道天已入昏,奔进深处,累得几将虚脱了。就在附近寻了一个只刚容得下一个人的小洞藏了起来。伏在里面,一动不动,呼吸都不敢大了。”
姬杨也自奇了,问道:“那夜曲大哥怎生挨过来的?”
曲正道:“我又饥又累,又惊又惧,偏生还不敢睡,怕那四个贼人寻来,还须防着夜里野兽出没。就这样,我忍着饥寒交迫,一直挨到次日天亮。”
王芙儿顿生同悯之心,道:“曲大哥那时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遭这么大的罪,真也为难你了。你可是在第二天早上就赶回庄子去?”
曲正摇摇头,道:“没有,我怕那四个恶贼还在庄子里候着我,所以我并不敢就回。在深山里好不容易寻了个大山洞,住了进去,折些树枝铺成床,夜里封了洞口,困了安然就睡,饿了则在周遭采野果来充饥。可是野果却并不多,有时爬遍群山也填不饱一顿,我人小,手脚不甚灵便,所以也别想打到野兔山鸡之类的食物,于是到真的饿得不行了,就刨些多汁的树根来嚼。”说到此节,他的面色松缓了许多,微露了笑容,似乎并不痛苦。
姬杨二人瞧在眼里,明白他这是故意说得轻松,不难想像,一个半大的孩童,独藏在深山老林里,整日担惊受怕,掘树根来过活,这是怎样的一个不堪处境。人非草木,闻此大不幸之遭遇,岂不感怀?二人心里,自也代曲正难受起来。
曲正又道:“我在山里住了八日,心里实在是挂念着爹娘,再也不顾四个恶贼是否还候在庄里。在一天夜里偷偷地潜回家去。
万幸的是并不见那四贼的踪影,多半是久等我不回,或是根本就不将我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径自走了。
我放下心来,摸索着寻一条棉被裹着,炉灶,桌椅、木马……,望着这熟悉的一切仍然还在,但爹娘却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不知怎地,这一晚过得格外的空寂,比之在深山老林里过的那几天晚上还要感伤,好几次从梦中哭醒过来,然后又哭着睡过去。

次日天亮,我寻见爹娘的遗体,将在岗上一同葬了。趴在坟前大哭了一顿,想着今后就要孤伶伶地一个人过活,悲从心起。好多次都想陪爹娘一起死了好,免得受这寂寞之苦。
但望着手中的绝刀,怀里的家传经谱,想着爹爹在临死前的嘱咐,我知道我不能死,不共戴天的大仇未报,无论日子多么不堪忍活,我还须挺下去。
我将庄子收拾了,就这样一个人挨日子。庄子很是僻静,离集市几十里路远,是以一年到头下来,连个生人的影子都不曾见过,记得头三年,我都是吃着不加盐巴油料的野菜野味过活的。
一个人过的日子单调无比,我每日照着家传经谱上的功夫练习,从早到晚,除了练功之外,没有其他可以消磨时日的方法。实在寂寞得不行了,就坐在爹娘坟前,跟二老的亡灵说话,二老自然是不能应的,其实就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罢了,我日后沉默寡言的性子,多半正是这时养成的。”
王芙儿听此,微咬樱唇,再也忍不住情绪,清泪漱漱流下面颊来,哽咽道:“曲大哥过得好苦!”
曲正苦笑着劝道:“王妹子不必担心我。”继续道:“我就这样过了两三年,稍已年长了,便敢一个人赶到邻近的集市去购些生活用品,幸好爹娘蓄下来的钱财并没有让那四个恶贼全搜了去,没让我生活过得太尴尬。
如此又过了十多年,我已初见长成了,功夫也小有所成,于是便辞了父母亡灵,一个人去江湖闯荡。我那时知道自己是多少斤两,所以并不急着去寻六个贼人报仇,只是游历江湖长见识,暗里调查他们的底细,同时功夫也不敢落下半分。这段时光又过了四五年。
在一年前,我的刀法终于破了第七层境地,虽然距第九层最高层还甚远,但自忖除了那北宗宗主白老贼外,其余五贼已不足为患。于是回家祭拜父母,开始了我的复仇之行。
今年三月,我先往鬼梁山刃了黄老祖,李有存两个贼人,割下二贼之头,回山里祭奠双亲亡灵,并没有多住,第二天就离了庄了。八月中秋那日,我又往古剑庄杀了贼人胡不来,也提他头回庄里祭奠。这回却在庄子里小住了几月,十余天前才离了庄,一路打道北上,准备往山东寻那儒门逍遥长老古筝子,怎料路经上垟镇时,被霞岭四盗下毒擒了。之后幸得姬兄弟和王妹子相救,否则现在焉能活命。”
二人听曲正说了个大概,点点头,唏嘘非常。姬杨问道:“曲大哥说要上山东找那个儒门的逍遥长老古筝子所为何事,他可不是六个贼人之一吧?”心道:“一听便知‘古筝子’三字不是人本来的名字,莫非是展玉鉴或吴令图闻到曲大哥寻仇的风声,易名成的?”
却看曲正笑道:“姬兄弟误会了,那贼人展玉鉴善于乔装,闻到我要回来寻仇的讯息,早已躲得无影,我杀了黄老祖,李有存二人后,本拟下一个目标便是展玉鉴的。怎奈寻他寻了半年未果,这才转杀贼人胡不来。
虽说展玉鉴躲将起来,一时半会确实很难寻得他人,难不成就如此放过他了么。儒门的逍遥长老古筝子前辈曾师向奇人,学得一身占卜绝学,我往山东去,正为寻展玉鉴一事求他。”
姬杨点点头,这才明白其间因果。
曲正忽然问道:“适才听黑老大提起,说姬兄弟是闻名遐迩的雁荡门的高徒?”
姬杨点点头,当下自陈了一番自己的家世师门。
曲正听罢,脸色一黯,道:“古传雁荡门以侠义为宗,享誉中原,姬兄弟既为名门子弟,若让他人知道你与我一邪人相交,不免惹人口齿。”
姬杨忙道:“曲大哥休说此话,是正是邪自有公论,你为双亲报仇,诛杀那些无义之徒,可是铁铮铮的汉子。”
曲正闻言并不转喜,道:“可我出生世盗家室,多为正道人士所不正瞧。现在又于江湖做下几件大案,最是杀胡不来之流,引来极大非议,教人不可不忧。”
姬杨慨然道:“世俗之人对曲大哥有偏见,只因不明其中因缘,我既已懂得曲大哥苦心,岂能也与其他人一般见识,总之曲大哥这个朋友,我姬杨算是交定了,管他多少闲人非语。”
曲正听得好不欣慰,重重地搭了姬杨肩膀,转忧为喜道:“好兄弟!”
姬杨自也欢喜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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