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承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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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鲁直循迹找到呆在水龙湫姬杨两人三人一齐回得合掌峰总殿。
鲁直顿下脚步,向姬杨二人道:“师父此时当在正殿临贴,你俩赶紧去给他报个安吧,今晚该轮我打水了,可不能再陪你们去。”于是转身去了。
姬杨点点头,拉着王芙儿自与他分道而走。
灵峰洞藏于合掌峰之中,高大宽敞,幽远深邃,堪称大自然造化之一奇。其内共筑九层楼阁,依势而造,层层垒加,样式华丽,气宇不凡,巧夺天工。于最顶层正殿有一处‘一线天’景观,可观洞外一线天光,堪称奇绝。洞中还藏有‘洗心’、‘漱玉’诸泉,更有一处洗心池,水质清洌甘甜。此洞四季温凉,宜人之极。正是:“两峰合掌即仙乡,九叠危楼洞里藏,玉液一泓天一线,此中莫问甚炎凉。”
姬杨携着王芙儿方甫跳进洞去,迎面遇上一个人,正低头疾走。看他八尺长身,头戴幞头,玉面如冠,腰佩长剑,脸皮却绷紧着。此人正是二弟子秦权。
姬杨笑嘻嘻地冲他打声招呼:“二师弟,这是要出去么?”
秦权顿住脚步,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只见姬杨与王芙儿紧挨一起,甚是亲昵,面色不由得为之一黯,冷冷应了一句,跨流星步走了。
王芙儿望了一眼秦权消去的身影,恼道:“二师兄怎么老是阴沉着脸,倒像是大伙儿都欠他钱似的。”
姬杨道:“二师弟每日只知刻苦修习,话儿不免少了些,也不言怪。”
王芙儿道:“还说呢,很多师兄弟对他都有怨气,说没几时见他卖过好脸色。再有了,今天早上你被那三个臭贼围攻的时候,他不去帮忙也就算了,还死拽着我不松,真让人着恼。”
姬杨道:“不放你去是怕你伤了。我倒发觉他对你极好,逢年过节他不都特地送你礼物么?”
王芙儿道:“只对我一个人好算什么稀罕。”转笑道:“还是杨哥哥你行,你瞧你人缘多好,大伙儿可都服着你呢。”
姬杨微笑点头,纵气一提,将王芙儿拎起,道:“我们还是快些去见师父吧。我可奈不住那宝剑的秘密喽。”拔足飞奔。
王芙儿急叫道:“停!停!”
姬杨并不听命,问道:“怎么了?”
王芙儿道:“你拎我在空,鞋都蹭掉了。”
姬杨道:“不必麻烦,下来时再穿上就是。”兀自不顿,早已去远了。
洞中九层楼阁以石磴相连。二人奔向后洞,拾阶而上,经过第二层客厅,第三层厨房,第四层储室,第五六七八层寝室,须臾间便达第九层正殿。
正殿里一派祥和,雍容端庄。仰望洞顶,可见其中劈开一小道罅缝,约有三四丈长,尺许阔,一线天光自罅缝里泻将下来,照亮了整个正殿,这便是有名的一线天。
王逸仙酷爱书法,所以自他接任这雁荡派掌门以来,正殿里便平添了一道墨气,四壁挂着不下百幅的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苏轼等名家的名帖,虽说其中多为后人的摹帖拓本,但真迹却也不为少数,这自然是他踏破铁鞋千辛万苦得来的。其中以高悬正殿四方的四帖犹为稀奇,正东一帖为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草书真迹,乃是故友蜀山派掌教木苍道人所赠。正南一贴为卫夫人的《名姬帖》正楷真迹,说起这一帖,得来得可好不费工夫,自荆州襄阳始,追一伙盗墓贼,历时半年之久,几乎绕了大半个九州,直至凉州西昆仑,才人帖并获,下得这工夫,可不谓之不大。正西一帖为颜真卿的《湖州帖》行书真迹,此帖却又是王逸仙于八年前与儒门高人斗剑三天三夜获胜所得。正北一帖则为前朝苏轼中年时的用意之作《前赤壁赋》行楷真迹,王逸仙少时曾师向苏轼,学书三年,苏轼感其诚意,遂以此帖相赠。
再看正殿左面是一张长方形石桌,边盛端砚,旁砌墨池,壁上挂着十来支或长或短的紫毫、羊毫、狼毫、鼠须等好笔,皆为当世名产。此刻王逸仙正手挥紫毫,于一面两尺见方的宣纸上龙游虎跃,但见他手势一顿,一幅《醉翁亭记》狂草已然呵成。此帖取意于醉翁之醉,自然不拘不束,笔势跌宕旷达,显是颇得先人真传。

姬杨拎着王芙儿踱进殿来,一眼望见王逸仙立在砚桌前,已知其师又在琢磨书法,走上前去,见桌上一帖字墨迹未干,一猜便知所作不久,他粗人一个,斗大的字倒是被逼得认识一箩筐,但于这书法之道,却是一窍不通,冲口便赞:“师父果然好书法,传神之至,像极了百来条泥鳅在纸上游,造诣之高,怕只在苏老前辈之上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逸仙头也不抬,斜瞟姬杨一眼,他知面前这大徒弟向爱胡说八道,也不较真,道:“你休要胡扯,什么叫做泥鳅在纸上游,不学无术。再且又说,我师东坡居士博学多才,于书这一造诣,便是黄涪翁前辈也要推崇为首,岂是我等庸辈所能企及。”但受其奉承,心里终究舒坦,道:“你俩回来就好。”边说边转向墨池,小心翼翼地清洗紫毫,然后挂在笔架上。
王芙儿已先耐不住性子,朗声说道:“爹爹,杨哥哥得到一件宝贝儿,怕与我派颇有渊源,特来求你解疑。”
王逸仙听罢转身,正待相问是何宝物,却已先一步瞭见王芙儿光赤赤的脚丫,顿时怒气横生,板脸道:“死丫头,你看你成什么样子,纵是热天,你一个女孩子家,如此失礼,也成何体统。给我面壁三天去。”
王芙儿这回可冤得要命,一时也难以辩驳,气在心头,挨着姬杨,伸手便狠狠掐了他一把大腿,恼道:“死杨哥哥,这回你可得给我担着。”
姬杨受这一掐可不简单,直痛入神经,偏偏又于其师面前不敢叫嚷,只是强自忍住,急忙给王芙儿打圆道:“师父休怪,九妹不过是得宝心喜,一心想着要给你过目,这才顾不得鞋跑落了也要急着赶来与你见面。”转头向王芙儿挤挤眼:“九妹,是不是这样?”
王芙儿领意,忙不迭地道:“是,是,爹爹,正是杨哥哥所说。我一片心意,你就别罚我面壁喽。”
王逸仙面色稍解,笑骂道:“你们这两块活宝,真拿你俩没办法,到底捡到什么宝贝,拿来给我瞧瞧吧?”
姬杨大喜,忙呈上宝剑。
王逸仙接剑在手,只一眼掠过去,神色立即为之一凝,声音发颤,显是极其激动,道:“承青,这可是承青神剑呐。”
一旁姬杨将王逸仙神色瞧在眼里,心知有戏,忙问:“师父说这把宝剑名叫‘承青’?”
王逸仙喜道:“如何不是。这便是我们雁荡派尉祖师爷生前所配的承青宝剑。”转面问道:“你从何处寻得此宝?”
姬杨答道:“于大龙湫潭底。”
王逸仙默念:“大龙湫底……。”喜道:“这便不错了,承青剑乃是我派至宝,藏在雁荡山上,于情于理。”转而叹道:“可惜啊,古传此剑独尊天下,两百多年来,多少人为寻此剑奔走四方,踏足天涯。殊不知它便藏在雁荡山上的大龙湫底。枉费了几多人的心机。”
姬杨一听此剑来头远比想象得大,心头狂喜再难压抑,道:“师父定知承青剑的详细渊源,快快为徒儿道来吧?”
王逸仙轻托承青剑,望着龙雕玉琢的剑柄,抚着乌黑圆润的剑鞘,指间轻抹剑格上的两个‘俠義’小篆体字。忽见他臂腕一动,‘铮’地一声,拔剑出鞘,只见一道幽邃兼夹着琉璃光华自剑身缓缓淌出,逝去剑尖,不禁赞道:“江湖侠道有承青,日显琉璃月生镜。果然无双好剑!”转面向姬杨二人道:“关于此剑的故事,我便给你俩讲一番吧。”
二人大喜,忙不迭言谢,于一旁洗耳恭听。
王逸仙道:“此中故事,为师也是自本派先辈口中听来,另有本派第二代弟子秋云葛前辈所修撰的《雁荡派开派祖师传记》为佐证,当也不会谬传。故事始于一百五十多年前,是时宋王朝末建,正值五代十国混乱晚期。
我派鼻祖尉迟元祖师在少年时期得遇奇缘,习得一身罕世内功,自后又踏足九州,四方求师,苦修外艺,于而立之年得以初成。祖师爷他秉承侠道,艺成之后行走江湖,除强扶弱,四处为侠。年纪轻轻便遐迩闻名,于当时修真界,可谓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号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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