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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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我执意要进城去,老郑等人坚决不许,拉拉扯扯,我自然拗不过他们,急得要命。
花若言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看了一阵,突然开口:「我陪你去吧。」
老郑愣了,「小花老板,你、你不会吧?」
「怎么啦?」
老郑看他一阵,又看我一阵,跺脚,「算了算了,随你们吧!等等,干脆我们一起送老张过去。」
花若言道:「你们就不用去了,晚上事多,别让沈老爷发现丢了差事。我一个人陪他去就得了。」
「行行行,你爱怎么就怎么吧。」老郑似乎有点生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我忙说:「你也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花若言不作声响,自己在前面走了,我忙和兄弟们拱手道别,也跟了出去。
他在前面低着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我跟了一阵,便找话问他,无非是活多不多,工钱好不好,吃得怎么样之类琐事。他有一句没一句地答我,似乎心不在焉。
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官兵正好在关城门,我拍拍他肩膀道:「回去吧,我没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找你们。」
他便站在那里。
我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适合的对白,看到官兵有个眼熟的,便走到他面前,「程二哥,是我。」
他一愣,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结结巴巴叫嚷起来,「五百两!」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几个官兵拿着绳子过来捆我,我忙着提醒他们手脚放轻点,捆好之后几个人押着我往前走,走了一阵我想起来往后看去,看到花若言居然并没回去,跟在后面进了城门。
我提高声音道:「快回去吧,你跟着也没什么用的。」
他不理我还是慢慢在后面走。
我又感动了一把,小花真是个好人。
我本以为一过去便能见到时远了,岂知被推到一个官衙门口,换了批人把我押进去站在院子里,有一个人匆匆进正堂取禀报,出来之后却没理我,只让我立在廊下喝风。
这中间络绎不绝的有人进来,皆穿着官服,由那人领着进去,又不断的送人从正堂出来。
我冷得发抖,手脚又被绳子捆的酸麻难受,趁那人再出来,大着胆子道:「老兄,还要等多久?」
那人随口敷衍:「等着吧。」
我心下苦笑,这下真是不同从前了,不是想见便能见的。
突然瞥到一个人,趴在窗台上,正踮着脚尖往里偷偷看,也没人管它。这时天色已近很暗了,我看了一阵,借着屋内露出来的灯光认出了那人,原来是瑞喜。
我大喜,轻轻叫他,「瑞喜,瑞喜!」
他听到我喊他有点吃惊,忙跑过来看,「张老爷!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绑起来啦?」
我看他,「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哇?」
「知道什么?哎哎,哪个不晓事的把你捆起来了,想被公子骂死吗?」说着就来解我身上的绳索。
我说:「你还叫公子?该是王爷吧?就是你家王爷下令拿我的,慢着慢着,你给我松绑恐怕不太好。」
他不好意思地摇头,「最近叫公子叫顺口了。有什么不大好的,公子肯定不会怪我。」
这是刚刚那人看到了,便过来阻拦。
瑞喜瞪了他一眼,「去去去,这事我负责。」那人便退开了。
瑞喜解开绳子,领着我往内堂走去。我有话急着问他:「瑞喜,时远--那个,你家王爷没事吧?你刚刚在那儿看什么?」
瑞喜愁眉苦脸地,「怎么没事?也不知为什么,下午公子又不回家,只叫人唤我过这边来。我看他嘴唇白白的,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没精神,忙去弄了几个菜熬了一锅汤,他又不来喝,一直就坐在那里跟那些人说话,来了一波又一波,什么要紧事,还不叫人吃饭啦?真是急死人了!」
我默然,知他雷厉风行地缉拿了朝廷要员,自是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处理,顾不得身上有伤,别说休息调养,竟连饭也没时间吃。
「张老爷,我看你怎么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也没饭吃?我马上去给你热两个菜上来,要不要温点酒?」
我摇摇头,「不用,我一点不饿。」
「哎,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都不吃饭想当神仙啊……呀呸呸呸,大吉大利是大吉大利是!那张老爷就在这里坐会儿?」
我一见已到了内堂,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虽说不比五花大绑了在外面吹风,仍只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不停打发瑞喜去门口看,他跑了七、八趟,终于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来了来了,公子总算回来了!」
一顶软轿抬进了屋子,时远斜斜地倚在上面,进了屋也不下轿,就那么躺着。我见他脸色苍白,双眼似睁似闭,嘴唇发干,额上全是汗渍,先是疲累已极。想起他来就外表光鲜,从没如此狼狈过,心中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瑞喜轻轻得道:「公子,张老爷在这儿。」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发狠瞪了一眼。
我低声道:「我回来啦!我对不住你,你就别费力等我了,发落就是!」
他却皱了皱鼻子,「怎么这么臭……瑞喜,你把人带去弄干净了。」
我有点脸红,我还是穿着那身樵夫的衣服,怕是有几个月没洗过,又跑了一天几身的大汗,果然是有点臭的。
他又道,「搬个火盆进来。」
我吓了一跳,这个、这个,该不会真是要洗净了做人肉铁板烧?我惴惴不安的看他一眼,他却闭着眼睛不理我了。
心里打着鼓的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咬着嘴唇走进内室,刚走进门就呆在那里。
时远躺在软轿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件极大的白色狐襄,只露出一张脸,整个人好似裹在大雪球里。身边生了一盆火,炉火烧得旺旺的,把它整张脸映得红扑扑,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光看神情,竟像个七、八岁的稚气少年。
这情景好似那次去白枫屋里,但又大有不同。那时只觉得美景照人,这回越看,越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气缓缓盘踞,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像泡着温泉似的,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我蹲在他身旁看了一阵,眼皮子越来越沉,打了好几个呵欠,想一想,轻手轻脚的将他自软轿里抱出来,和着狐裘小心地搁在床上。自己在和身躺在边上,从背后搂着他,眼睛一合,什么也不知道了。
沉睡中,还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只觉得这么睡一辈子也好。
这一觉睡得好生安稳,一个梦也没做,因此早上被人一脚踹下床去,头撞在地上磕得我眼冒金花,只觉得分外难受。
我头昏眼花的向上望去,见时远坐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只是背对着窗户,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我大喜。「你醒了!身上好些了吗?」就想站起来。
他哼地一声,一脚踏在我肚皮上,我唉呦一声又躺了回去。
「说,你想怎么死?」
「那个,怎么死都行,只要不做人肉铁棒烧……」
他「哈」了一声,「人肉铁板烧?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里没铁板……嗯,这个将就用用。」
我斜眼一看大骇,只见他弯腰拾起了火盆边的一根铜条,插进火里烤着,似乎要等他烧红。
我苦着脸,「能不能换个法子?」
他不理我,脚下却加了几分劲,我又是哎呦一声,皱着眉头不敢再说。
一时铜条烧红了,他拿着它在我脸旁晃来晃去,我赶忙闭上眼睛,只听他喃喃地道:「写什么字好呢?淫贼?不行,笔画太多……有了,王八,嗯,这两个字不错,笔画又少又清楚,刚好左边右边,一边一个。」
我哭都不哭不出来,娘的,脸上烙了这两个字,下半辈子怎么见人?
「嗤」的一声,肩头灼痛,鼻中间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我惨叫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吗呀,他是来真的!
却听咚地一声铜条落地,跟着被他狠狠踩了几脚,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正想我命休矣,听得时远微微喘气。道:「妈的,累死了,歇会儿再来。」
我头一回听他爆粗口,大是好笑,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发觉身上轻了,便翻身站起来。见他板着脸瞪我,问,「有什么好笑?」
我趋势挨到他身边坐着,道:「你看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要吃烧烤,那也过几天再说吧。」
忽然我肩头剧痛,长声惨呼。时远狠狠一口,咬在我刚刚被烫到的地方。
过了好一阵他才松开,气呼呼地道:「你还知道我受伤了!你怎么还跟了那群反贼跑?哼,那个白枫,那天喝酒时我就看你和他眉来眼去的,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相好?」
我见他说了这几句话又有些气喘,心疼得要命,忙把两个枕头立起来,扶着他靠在上面,低声道:「我不但知道你有伤,还知道你受这伤是为了我。
「你别乱想,我和他没什么,我老张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坚贞不二,绝对没有**……老天也可以作证。」
他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笑了,「还算你有点良心,自己跑回来找我,好吧,你既然说自己清白,那就发个誓。」
我听到这话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喜过望,急忙向天花板道:「老天爷作证,我张宏麟生是时远的人,死是时远的鬼,转世投胎也不另娶的--不对,重来,你本名是叫田远的吧?老天爷咱们再来一次,我张宏麟生是……」
他扶在枕头上笑岔了气,道:「好了好了,你省省吧,我是老天爷也被你气死了。」
我见他气喘得厉害,心里又是一痛,刚想帮他拍拍背,想起他是背后受伤,便轻轻扳着它的肩头,问:「伤得怎样?让我看看?」
他笑着摇头,「你又不是医生,看了又怎样。何况这天冷嗖嗖的,我才不想脱了衣服。」
我想起他平时并不太怕冷,大冷天的和我在院子的山石上嘿休也没事,真是又想流泪,哭丧着脸道:「唉!都是我不好。」
他却正经起来,道:「这是也不能全算在你头上,也是我太过托大,那个白枫功夫实在了得,我不该看低他,不然直接答应了他们也就罢了。」
我听他居然为我开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张宏麟何德何能,居然得你如此爱重,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又气又好笑,踹我一脚,「老张你做什么?扮戏文吗?」
「真心实意,绝无半分作假。」
他便不说话了,睁着一双明眸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过一阵子,我支着下巴问:「讲真的,你是怎么看上我的?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笑:「哎,讲真的,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呀。」
「嘿,定是我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因此你一见之下,心神荡漾……」
「哈!我那天倒是看到一个家伙鬼鬼祟祟,目光游移不定,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粉,走进厅来东张西望,见人就套交情,满口下流段子,一看就是个混白食的。」
我颇为难堪。「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后来醉酒,也是假的?」
「那倒不假,我酒量确是不行,不过在那小树林里,你对我上下其手,我就醒过来了。」
「啊?这、这……你既是清醒的,为什么还要让我得手?」想起当时情景,我心中大寒,若是他心中并不情愿,见有人欲行非礼,咔嚓一声,九阴白骨爪招呼过来,我老张早就沉尸小池塘,做了穿越鬼了。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我是去逛窑子的,逛窑子当然是去找乐子的,为什么不让你得手?」
这个、这个逻辑貌似有理。
我又问:「那这个乐子好不好呢?」
他抿嘴一笑,很开心地道:「很好!比以前所有的乐子都好!」
我自豪已极,「原来你也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这样看来,我的功夫不是天下无双,那也是独霸一方了!」
他白我一眼,「我看你脸皮之厚,才是天下无双。」
我穷追猛打,「那你说,你说,要不是我功夫了得,你会尝过一次就难舍难忘,自动送上门来吗?」
他悻悻道:「这是都怪我大哥、二哥不好。」
我吃了一惊,「田章?不不不,当今皇上?」
他点头,「谁还有两个大哥?」
原来田家老大老二都甚爱男风,宫中收了不少娈童。
时远比他两个哥哥小了好几岁,从小就被二位兄长耳提面命,说道身为继承高祖血脉的龙钟,雄风也自当冠绝天下,才不会侮及高祖的威名。又谆谆教导他房中之术,皆是些如何探幽取胜,分叶摘花之类。
只是时远学习武功文治堪称优等生,于此一道却是格外笨拙,总是不能得趣。两位兄长怒其不争之余,却仍是不忘嘱其勇猛精尽,决不可轻言放弃。
时远牢记兄长教诲,这一日来到昌平,亦是兢兢业业,慕名来春华馆修业,岂知被我灌醉了,拖到小树林上摸下摸,竟觉从未有如此之乐,于是把心一横放弃要在上位的执念,任我作为,这才叫我捡着天大一个便宜。
此后酒楼相遇,三王爷忆起那天的好处,色心又起,他亦是个有担当的人,因此放下身段,以色诱之。
我听完这段,立即起肃整衣,向着皇城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一迭声地三呼万岁,口诵:「吾皇万岁!」旋被时远一脚踢下床去。
之后我便陪着时远住在魏琛的官宅,每日里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山南海北地闲聊。
最喜欢听时远讲他小时候的事,比如他讲到老爸田云,平时很少见到人影的,时远到三、四岁时,还不大认的老爸。

有一次正在园子里玩球,迎面走来个粗豪男人,抱起他来啪地亲了一口,时远大怒,伸手擦掉脸颊口水,奶声奶气地叫道:「不许亲,再亲,我叫母后打你板子!」惹得宫女、宦官们忍俊不禁。
田云也不恼,只是这故事成了他的保留节目,到时远十几岁时还不断提起,更兼加油添醋,着实形容时远当时神态举止,令得时远非常苦恼。
但更苦恼的是田章,原来田云弄不清几个儿子的名字,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事栽到他头上,此后当了皇帝,也时常觉得底下一干老臣只怕心中还在偷笑。
我听了此事哈哈大笑,这一段皇家八卦,就此流落民间了。
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古训,我也被要求自曝幼时糗事。
说到这个,还真是多了去了,我想了想,捡了一个我最喜欢的讲:话说当年,我说话比较迟,长到两岁多,已经跟在邻居家大孩子**后面满世界乱跑了,还是只会「嗯,嗯」的发声,连个妈妈也不会叫。
老爸老妈急得要死,生怕我是个哑巴,抱了我四处看医生,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中药倒是灌了不少。折腾来折腾去,到我四岁多的时候他们终于认了命。
却不料有一天中午我睡醒了起床,家里却没人,四下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便趴在窗台上向楼下院子里的孙婆婆大喊:「孙婆婆,你看到我奶奶没?」
吓得孙婆婆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然后我点评道:「可见我从小就天赋异禀,绝非常人。
他笑嘻嘻地点头,「倒也是,我本来也觉得奇怪,这么厚的脸皮就不像是常人能有的。」
这类谈话节目自然我是主讲,时远主要当听众。这里还有个原因,因为我不小心总会**「我老爸的电焊枪」之类,时远就会问:「电焊枪是什么枪?这种奇门兵器我还从未听说过。」
我就只好给他解释什么是电焊枪,这样一扯就扯到什么是电,电又是从哪里来的,电能够做些什么,电灯、电话、电视机……听得时远睁大眼睛,惊叹连连。
于是我心中快意顿生,干脆把家庭节目改成科普知识讲座频道,一连开了十几二十个讲座,连篇累牍,口沫横飞,越说越玄,到后来虚实不分,把咸蛋超人蜘蛛侠星球大战恐龙超时空要塞也编了进去。
时远无限向往,道:「竟有这样的地方!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
我搔搔头,「这可有点难了,我不小心流落到这里,飞行器受了损伤无法维修,茫茫宇宙,基地能不能找到我全凭运气,不过那飞行器现在还能在地上跑,倒是可以带你去体验一回。」
时远道:「你不是说那是汽车?」
「那是汽车外型的飞行器。」
这里需要稍作解释,那天我把爱车泊在城郊,后来追兵赶到,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便抬回春华馆贴上封条充作罪证。
时远向我提起,我得知爱车无恙,大是开心,盘算着油箱里的汽油只怕还能开个几十公里,一心要选个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日子,带时远出去兜风。
就这么谈谈说说,其乐无穷,时远的伤也渐渐好了。于是在精神交流之外,又增加了其它内容。真是整日昏昏,不知时日之过。偶尔我正要发作,问:「你不需要处理公务上的事?」
「唉,朝廷养了这么多的官,用我一个吃闲俸的来瞎操心么?那一日出事突然,我才不得已出来管一管,现在自有他们忙去。就连捉拿那几个楚国奸细的事,我也交给别人了,本来若不是牵扯上魏琛,也轮不到我出面的。」
我听到此话感动得五体投地。他知道我和白枫颇有交情,因此有意回避,免得我稍有为难。又全不居功,轻描淡写的将我瞥在一边,竟是不带半点痕迹。
但我又不是傻瓜,他自己伤在白枫手下,以常理推知,怎会说不管就不管了?
我握住他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道:「多谢你。其实你不必为我这样,白枫从前确实帮过我不少,但他们利用我脱身,我现在也不欠他们什么了,那几个人,今后和我在再没关系。」
他嘴角露出笑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忍得下心?听说你对白相公颇为仰慕,他也确实生的美丽绝伦。」
我看他一眼,诚恳地道:「我现在觉得,他没有你美。」
他便不说话了,笑眯眯的靠在我身上,我伸手搂着他,道:「如今我人生的两大梦想,已经实现了一个。」
「哪两大梦想?」
「一是讨个世上最美丽的老婆。」
「吓……那另一个?」
「另一个就是做生意,发大财,四十岁前成为天下首富。」
「哈,你想靠开妓院成天下首富?」
我顿生豪气。
「有何不可?英雄不问出处,发财不拘行业。等哪一天我把这妓院开成连锁,天下每个城市,都开一座。」
时远哈哈大笑:「那么你把总部设在颖都吧,也方便我来找你。」
我大喜。「那是一定的!」
要知道开妓院这种事。黑道白道都要吃得开摆的平才行,得了时远这个贵人相助,把业务扩大到京城不过是指日间的事,此后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那还用得着说吗?
我又乘机道:「春华馆那群相公们,也该放他们出来了吧?」
他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你且等一等,我这就传臬司衙门的人过来问话,若是查清楚了真没牵连呢,自然是放了。」
我急忙道谢,他便换了正装出去。
时远这一去却是去了整个下午,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回来,道:「一百五十三号人,大部分都是和这事没关系的,只有十一人还有可疑,我叫他们把查清的都放了,其余还需仔细审问。」
我不由心生敬佩,原来他平时虽不管事,一做起事来却极认真。
我歇了这么久,虽说每天也不寂寞,到底有些思动,于是摩拳擦掌,要去重整河山。
时远道:「也好,正好我要回颖都一趟,你就自己去忙吧。」
我万分的舍不得,「老婆你不要丢下我……」
他笑骂:「滚!不准这样叫我,难听死了。」
我便先去找老郑、花若言等人回来。
去的时候老郑等人正抬着一个胖公子出门,看到我都是大喜,搁下轿子跑过来将我紧紧抱住。「老张你没事!」、「我早说不会有事,人家老张相好是王爷」、「是王爷才可怕呢,伴君如伴虎。」七嘴八舌。
我把情况简单一说,他们都欢呼起来,将我抛到空中,气得那个被冷落的胖公子怒喝不止。
闹了一会,我问:「小花呢?」
老郑道:「在后面院子里干活,你自己去找他吧。」说着摇了摇头,神态甚是古怪。
我也没多想,便自己找到后院去。
花若言还是老样子,一身布衣短衫,埋着头刨木头,只是人瘦了很多。这也难怪,我听说他出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现在住的吃的都不能和以前比,不瘦才怪。
我走过去叫了一声:「小花!」
他「啊」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我发呆。
我笑嘻嘻地道:「看我,还是好人一个,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少!现在什么事都摆平了,春华馆也还回来了,人也放了,咱们这就回去,你还是老板,以后我开连锁,咱们再谈股权问题。」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问道:「你没事?」
「嘿嘿,自然没事!你也知道,时远是王爷,他对我好得没话说,我怎么会有事?」
他点点头,「那你们现在回来了?」
「嗬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他出了一会神,道:「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白枫。」
这个问题这几天我已经想得通透,此不假思索的答道:
「我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白枫,不过后来发现,美色是虚的,感情才是真的。
「小花啊,你晓得我这一辈子,感情上从来没成功过,早就不相信真会有人喜欢我了,所以追求别人也和赚钱一样,只盯着最好的。可是竟然知道有人真心实意地对我,那真是,我想都想不出有多开心!
「所以啊,娶妻娶德,你今后找老婆,可千万要记住我这句话,保管没错!」
他又呆了一会,才道:「原来是这样。」
我和他说了一阵,见他始终心不在焉,只得叫他赶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又跑去找老郑,「小花今天怎么了?没吃饭?」
老郑叹气,「没什么,他只是命不好。」
我吃惊。
「出什么事了?」
「花老板不让我说。」
「咱们什么交情,不跟别人说,还不跟我说?」
「唉……好吧,他喜欢上一个人,可这人是个花心的,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喜欢那个,就是轮不到他。」
「呸!我当时什么事,这种人有什么好的,送人都不要,趁早丢开一边,前面大把更好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我现在就给他留心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人和花老伴挺般配的,我想花老板一辈子都命苦,跟了他倒是个好事。」
「不好不好不好,这种人万万不能要,别的不说,先就过不了我这一关。你跟小花说,他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准给他找个更好的。」
老郑白了我一眼不再理我。古怪!
大家都不配合,这事暂时没了下文。后来春华馆重新开张,着实忙了好些天。
本来园子落到官兵手里这么些日子,就跟遭了劫匪似的,但那些人不知道那里听到风声,知道我和靖王爷的交情非比寻常,不但把公家查封的物品退还,就连各人趁火打劫私自吞没的东西,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全都一五一十追缴了回来。
我自然心里高兴,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办事!
这么一阵忙乱,也就到了年关,家家户户杀猪宰羊,贴春联,送福字,离着大年三十还有好几日,小孩们已等不及的放起了爆竹,好生热闹。
馆里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老郑、二筒、八万等一干孤魂野鬼早早就通知我大年三十要在一起团个年。
其实老子是有家室啊!但皇家规矩大,时远只怕不能来这边和我过。这么着,等三十和他们闹完,初一我就上颍都蹲着,总有机会见面。
到了腊月二十八,也差不多闲了下来,我想起爱车,便跑去看看。这一看之下大叫糟糕。手动杆的操纵杆已经被他们弄折了一半,这帮野蛮人,不懂驾驶就别乱整嘛!这可怎么办?想了一阵,只好去找花若言帮忙。
我跟他比划了一阵,他点头答应试试,到下午就刨了一根似模似样的东西,蹲在前座仔细安装。我便坐在后座上等他。
坐了一会儿,眼角瞥到几米外站着一个人,好生熟悉。我揉了眼睛再看。果然是他,白枫!我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脸上神色很是黯淡,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没事便好,这我便告辞了。」
我见他这般神态,心生疑惑。「你又要去干什么?何生涛呢?他没和你一起?」
他郁郁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死了!」
我一惊,也觉得难过。「怎么、怎么回事?」
「那日他中的箭上有毒,回去的途中一直有追兵,我们东躲西藏,耽搁了时间,还没过国境,他就已经不行了。」
我听他这样说心生警觉。「难不成你又要来给他报仇?」
他摇头,「我现在什么仇也不报了!生涛临死的时候对我说,如果我要去给他报仇,他死了也不瞑目。」
我默然,何生涛到是个不错的人。又问:「那么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到处走走,四海为家吧。」他顿了一顿,又道:「翰臣死的时候,我原以为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可是后来发现,其实并非如此。」
他说得隐晦,但我心念稍转,便知他说得是何生涛,忍不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看我一眼,「张兄,你不是我,又怎么能代我过?就是我自己,也不能替自己从头来过。」
这倒是,我却没什么话说了。
白枫拱了拱手正待离去,忽听不远处有人一声轻笑,我转过头去一看,大喜,梅树下一人负手而止,竟是时远!正想跑过去抱住他,蓦地想起眼前这个情景,恰是被人捉奸捉双,不由窘在地上。
果然他先白我一眼,才向着白枫道:「我不来拿你,你却自己找上门了,这可怪不得我。」
白枫也不回答,手一抖,拿出一根银鞭来。
我见眼前立马要上演暴力戏,不由头大如斗,本来若是论公,白枫是敌国奸细,若是论私,白枫又伤过时远,在情在理,哪一条时远都没理由不出手,但从内心来讲总是不愿看到这一幕。
正不知如何是好,花若言从前座上抬起头来说:「好了!」
话音未落,我觉得脚下震动,跟着车子咆哮一声往前冲去,我一个跟头往前栽去,手抓住了方向盘,脚还搭在后座上。
慌乱之中我问花若言,「你动了什么地方?」
他吓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努力的想从后座往前座爬,可是这才知道电影里那些爬车的特技难度多高,两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但求不被甩出去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哪还动的了半分。
眼看这失控的车子往一堵墙直冲过去,我和花若言一起大声惊叫。
一片混乱中看到两条人影飞身过来,跟着车身剧烈震动,眼前升起一团浓浓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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